时间：2024-03-04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暮霭浮依 主角：楚明璟 时如珩
水乡的四季是澄澈的，天空蓝白交接，一眼望不到边际。岸边，垂杨柳的枝条肆意起舞，无风时便跌入溪水里，惊起圈圈涟漪。
粉墙黛瓦，吊脚楼的的檐廊长长延伸，不时穿过几个顽皮孩子的嬉闹声。青石地板相互串连，在不起眼的矮墙角旁，一只小蒲公英悄悄探出头来。
时如珩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十岁时，个子就已经很高了。在水乡滋润下，他的相貌出尘俊美、清秀温润，眼神灵动，白净的脸畔上镶嵌着一颗宝石红痣，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道一声可爱。
时如珩是家里的独生子，受尽父母的宠爱，时父在他十岁生日那天，为他亲手做了一把长命锁；时母则为他编织了一串红绳子，套着银色的小巧铃铛，挂在细白的脚踝上，时如珩一跑起来，就会发出串串清脆的叮铃声。
书苑离得比较远，每天清晨时分，小如珩被鸡鸣声唤醒，用从井边打来的冷水洗漱，斜跨上一个小背包，穿过古镇去上学。
溪水流淌，青烟萦绕在水上石桥，如梦似幻。小如珩脱下草鞋，哒哒哒地跑进了里屋，还未到上课时间，内堂一阵喧闹，小如珩从朋友的谈话当中，偷听到“地产”、“搬家”、“开发”等等类似的奇怪词语。
什么意思呢？小如珩眨眨眼睛。
“喂!时如珩，今天轮到你值日了!”
一个胖胖的男孩插着腰，不客气地看着他，意思是说“你不准偷听!”。小如珩乖乖点头，打湿了抹布，搬来一个小凳子，踩上去，跳起来擦黑板。
课后，小如珩把书包袋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堆五彩缤纷的糖果，他一一抓出来，分给伙伴们吃。
他是很喜欢和别人交朋友的。
“时如珩，你去逛街吗？”一个女孩很喜欢小如珩，主动邀请他:“听说湘南小巷来了个卖花的小摊子，里面有好多好多花，特别漂亮!”
小如珩刚想说话，那个胖胖的男生就做了个鬼脸，嚷嚷道:“什么?花?切!也就你们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
“就是就是，咱们男生只和男生玩!时如珩，我们放学去游戏厅吧！我又买了几个币，今天我们两个坐一起。”
“你们……”
几个小跟班瞬间跟风起来，小如珩被吵的耳朵疼，饶是这样，他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乖乖道:“不要吵，先生待会儿会听到。”
“那你听谁的?!”女孩和胖胖男生把矛头转向了他，不约而同地问。
小如珩掏出纸笔，慢悠悠说:“我都不听，放学了我还要做作业，下周就堂测了。”
众小孩一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在班里，小如珩的成绩永远是最好的。他虽然是男生，却远没有其他孩童那般顽皮放纵，父母严格的家教让他从小知书守礼，懂事大方。但另一方面，孩子的天性又会让他无比向往自由的东西，期待做一些禁忌的事情。比方说他会偷偷打听朋友做了什么坏事，比如他会悄悄收集一小包糖果，又比如……他会趁着先生不注意，溜出学堂，去找湘南小巷卖花的摊子。
木架上的鲜花自然是极美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如珩趁着同学们都离开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牵起一直坐在青石台阶上另一个小男孩的手。
“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小如珩说。
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俊俏且稚嫩的脸蛋，认真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小如珩这才笑起来，打开背包，把偷偷藏起来的几颗果糖递给他:“给你留的，那些人都抢得好凶，幸好我提前藏在衣袖里了。”
“其他人都有吗？”男孩剥开糖纸，先喂了一个进小如珩嘴里。
小如珩鼓着腮帮子，摇头说:“没有，其他人都是奶糖，只有给你藏的是果糖。”
男孩笑了笑，和小如珩一起分食了糖果。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温和地问道:“小珩，又来找阿璟玩啊？”
“阿姨好!”
小如珩立刻站起来，朝女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楚明璟说:“妈妈，你吓着他啦！”
“是阿姨不好。”女人乐呵呵说道，故意问:“小珩今天又来买花啊？”
小如珩自从那天偶然遇见了楚明璟，就每天偷摸着来见他，为了不显得刻意，他绞尽脑汁找了一个略显笨拙的借口——买花。
“啊……嗯，是、是的。”
因为说谎，小如珩脸心虚地涨红了，捏着手指，应答的声音像蚊子嗡嗡响。女人看他这般可爱的样子，作恶欲大涨，继续问道:“那买什么花呀？”
霎时间，男孩抱着丁香花的模样涌入了他的脑海，小如珩被那灿烂的笑容迷得心池荡漾，恍惚中，他喃喃道:“那就……丁香吧。”
楚明璟瞪圆了眼睛，说:“你傻的吗？我妈在故意逗你都看不出来啊?”
小如珩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闭住了嘴，害羞地往楚明璟背后躲。女人一看两小孩要好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吃饭了吗？”楚明璟摸他的脸，小如珩闭着眼睛，往他手心蹭了蹭。
小如珩答:“吃了。”随即肚子一阵响动。
“骗子。”楚明璟看着小如珩尴尬的模样，站起来，去外面巷口的商贩那里买了碗芙蓉羹。
小如珩吹了吹碗口，先把勺子递到楚明璟嘴巴里，但由于小如珩还没吹凉，楚明璟措不及防被烫了舌头，眼泪差点就飙了出来。小如珩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
楚明璟抢过碗，大口吹了吹，等温度降下去了，才一勺一勺喂给小如珩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小如珩自从和楚明璟相遇那一刻，心里某种隐约的感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每天奔走于两个小镇之中，即使是双休日也不例外。
楚明璟跟在他的母亲身后，很懂事地帮忙照料生意。楚母是卖花的，每日清晨，她就会推着一个手推车，上面摆满了浸着露水的花束，香气沁人，吸引了往来的过路行人。
楚明璟把雪白的手帕掏出来，那是母亲给他织的，他低头，很细致地给小如珩擦去嘴角的糖浆。
“楚明璟，你以后要做什么呀？”小如珩问。
楚明璟说:“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石桥沿上，水声哗啦，小如珩的腿搭在他脚上，楚明璟一边按着，一边听他说，“今天我爸爸问我了，但我也没想好。所以我想，要是你想做什么，我以后就陪着你一起。”
楚明璟咧开嘴笑了:“好啊，让我想想……嗯，我以后应该会留在妈妈身边，她太忙了，而且我们也很穷……有了——”
他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抹极为绚丽的颜色，在小如珩呆滞的视线中，楚明璟大声说:“我以后就开个花店，装一屋子的花!”
小如珩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弯起眼睛说:“那我以后也开一家花店好了。”
“不许抢我生意。”
楚明璟皱起眉头，小如珩立刻说:“不会的!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
黄昏很快就到来了，整个无垠的天幕被涂抹上一层蜂蜜的色彩。楚明璟抓着他的手，两个小男孩就那样慢慢走着，夕阳的光辉倾斜在他们身上，显得如此幽静、美好。
小如珩光脚踩在石块上，潺潺河水流过，楚明璟躺在草坪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楚明璟一天天长开了，模样也变得更加英俊。他有时候会侧过头，奇怪地问小如珩为什么总是对着他出神。
小如珩脸红红的，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但今天，小如珩在他旁边看了好久，楚明璟都没有回头。
他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小如珩没有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待在楚明璟身边，牵起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
一条小鲤鱼游过，小如珩弓腰捉了半天，被溅了一身水花。他狼狈地跳上岸边，用手帕擦了一下脸，楚明璟侧躺着，随手勾了一下他脚踝的红绳，小如珩于是蹲下去，认真地看着他。
小如珩的眼神还是那般清澈直白，仿佛岁月在他身上不曾留下痕迹。楚明璟却被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一夜之间懂了很多事，笑容也很少出现了。
“你到底怎么啦？”小如珩问。
楚明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像往常一样。不，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他以前只会短暂地碰一下然后挪开，但今天，楚明璟的手久久抚过他的鼻尖，他的眼睛，最后是他的嘴唇。
小如珩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
“你……”小如珩屏住了呼吸，楚明璟挺立起来，慢慢凑近他的脸。
是要亲亲吗？小如珩下意识咬了一下唇，他记得妈妈说过，只有喜欢的人才会亲亲，楚明璟他喜欢我吗？我也好喜欢他，所以他要亲也不是不可以。等一下!亲亲是怎么亲的?电视上想不起来了，哇呜他靠的好近!!……
但就在快要贴近的一瞬间，楚明璟却停住了。他只是把时如珩的所有模样看遍，牢牢刻在记忆最深处，最后不舍地松开他。
在小如珩呆呆的眼神中，楚明璟说:“时如珩，我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