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1-1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有酒 主角:荀听 却杀
这次火种任务的重点人物是怀霏。
据弥尔蓝所说,乜伽女神的意志火种是她“对众生的悲悯”。
传说在人类迫临灭绝的黑沼时代,她献祭自己而改写了整个人类种族的命运,并且建立了乜伽神系,使得人们拥有了在朽神面前尚可挣扎求生的“神赐能力”。
所以,身为主神的她赋予信徒的使命是最宏大的。
荀听想,怀霏正巧出生在乜伽皇室,又是长子,若是他能够成功继任教皇,此后执政在位,仁慈对待子民,那么意志火种就可以在他身上延续。
但是他却成了手刃双亲的杀人犯。作案手段之残忍,让这起骇人耸听的皇室案件成了乜伽百姓拉闲散闷的下酒料。一提怀霏的名字,能摘来一筐的多版本猎奇故事。
这简直是给荀听和弥尔蓝两个“守火人”迎面泼了两盆冰水。
乜伽女神偏偏“选”了一个与“悲悯”二字南辕北辙的化身。
这使命能完成才是有鬼啊。
如果怀霏被审判死刑,两人的火种任务就会直接失败。他们要等下一个乜伽女神化身降世,才能再次开启该神的火种任务。
弥尔蓝之前就曾接到过睡梦之神“貘诺”的火种任务,哪知进行到一半时貘诺化身之人竟自戕了,这让她花费的时间精力感情全都付诸东流。
不在怀霏身上浪费时间或许很明智,但下一个乜伽女神化身出现的时间,谁也没法确定。
荀听决定先试试看,至少先搞清楚他犯罪背后的原因呢?
目前事件合成里躺着两个事件。
事件1【羊皮之下的狼】,这条线是主要调查涅肖被杀的原因和杀害他的凶手。
事件2【无翼的双鸟】,这条线则是调查怀霏的像宠以及他与“弟弟”背后的故事。
通向真相肯定需要收集更多的事件,荀听目前只发现了这两件。
连涅肖被害都和怀霏案有关系,背后的真相可能远没有猎奇传言说得那么简单。
荀听又来到了他醒来的那间地下室,法律司已经来取证过了,因为主教还需要继续使用此地,现场也已经被收拾干净。
荀听慢慢地踏过这流淌过鲜血的地板,脚步声如叩门,一叩一思。
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涅肖曾和凶手两人用餐过的餐台。
柏羽和法律司都从痕迹中看了出来,凶手是和涅肖认识的人,于是他们有申请提取过主教的视觉记忆。
但法律司一无所获,只好归因于主教创伤失忆得够彻底——荀听也实在是没有那段记忆。
经过这件事,荀听知道了原来图特那些像“共识”之类可窥视人大脑内部的神赐用起来并不容易。
这不仅需要使用者神赐能力高阶精湛,还需要对方不设防——若对一个十分资深的信徒使用这些神赐,大概率不成功。
荀听又想起了三十七。
三十七这等实力的人定然不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别人读取思想的。
荀听这才乍然明白:“白幻”的使用方法,是三十七故意教自己的。
荀听当初之所以能成功窥视他的想法,完全是因为三十七的“纵容”。
在大荒遇到胞人时,荀听对三十七使用了共识 。本来对方可以直接屏蔽掉,但三十七通过共享思想的反向效果,知道了这个刚进大荒的天真小孩不会用神赐,思想不设防,也不知道“共识”的真正效果。
三十七:“……”
他只好在脑海默默地将方法告诉了荀听,没有多余言语,让荀听一直误以为这是他单向读出来的。
而之后的每一次“共识”,三十七都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对他说话。
就比如……在逃脱厄婴使者时,荀听从吊臂上跳下的瞬间,从三十七脑内读出的那一声安稳可靠的“没事,不会有危险”,是三十七主动说的。
这位三十七哥哥,完全是把第一命的他当成了个孩子护着。
“……”
想到这里,荀听耳尖逐渐升温。他用一只手捂住上半脸,没想到第一命的尴尬还有售后服务!
他绝不能再想起“共识”这个神赐,否则后半辈子的某个深夜,陈年的尴尬会让他辗转反侧。
荀听把三十七的“音容笑貌”——没有笑,暂时打包从脑子里丢出去。
他继续想事件2。
……到哪儿了来着。
荀听坐到了餐台的边缘,想象着对面是那位凶手。
涅肖最后与他说了些什么,又是因何爆发了这场冲突……许多可能性在荀听的脑海中酝酿着。
他忽然想到,其实有“人”在暗暗地看着这一切。
他转头,看向那具被红幕蒙上的怀霏像宠。掀开遮挡,断臂的雕像还在笼子里盯着荀听,时不时眨一下眼睛。可惜它的眼睛虽然会追踪人像,但并没有“录像”的功能。
荀听无奈,他走来走去,引得像宠的脑袋不断转动着看他。荀听还是不明白涅肖为什么要在这里放这个像宠,若是对怀霏有什么特殊感情,普通雕像不也可以寄情么。
为何放一个行为逻辑这么怪的东西。
他走了几步,像宠的脑袋随着他的位置转动。当转到一定角度时,脖颈上露出的缝隙可以让人清晰地看到其中齿轮的转动。
……荀听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他立马找来了涅肖的工作笔记 ,翻到了他之前无法理解的那段“key”标记上。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用力地摇了三下头,目光忌惮地躲闪开来。”
荀听打量了一下像宠脑袋的转动角度,估摸着自己需要沿着像宠所垂直的那条房间对角线两端移动,它脑袋左右摇摆的动作才像是在“用力摇头”。
于是,荀听慢慢地沿着对角线,从房间一角走到另一角,而家具摆放竟也避开了这条路径。
像宠的目光追随着他来回走了三次。之后,荀听径直走近像宠,俯下身来,直直地盯着它的双眼。
约十秒钟之后,被近距离盯着的像宠躲开了它的目光。
此时,身后响起低沉的摩擦声。荀听回头一望,书架间错开,出现了一个楼梯走道。
果然。
那段标记的重点不在于是谁做了这些神态,而在于这些神态本身。
“摇三下头,避开目光”,这是一个十分不常规的密码,是需要像宠做出来的。
荀听从怀里拿出了那把银柄断刃,反握在手里——这东西快成了他独自行动时的护身符了。
随后,他走上了那节狭小的阶梯,楼梯中途折了一个方向之后,它连接着的密室出现在了上方。
荀听探出脑袋。
就这么和在地面上侧躺着的人头,近在咫尺地打了个照面。
荀听:“……”
是一具雕像掉落的头部。
他轻轻地把这位大哥的脸转到另一边去。
他爬上密室,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涅肖的雕刻工作室。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水池,用来清洁的。但水里堆满了丢弃的废雕像,大都是没有成形的,或是雕坏的。
荀听在工作室走了一圈,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在水池里听到了“咔嗒咔嗒”的微弱声响。
他放起断刃来,用手拨开积攒的雕塑。沉积的粉状物质在水中散开,赤色搅污了池水。一番寻找之后,一双会眨的眼睛出现在了池底下。
荀听将像宠捞起,红色污水顺着它的身体向下滴落。
这只像宠的身体残缺不堪,体积小到荀听一只手就能把它拎起来。简直不能称为人形,整体如一块被腐蚀、被踩烂的泥,而肢体残缺腐烂部位刻画的细腻程度,又让人恍惚觉得它是真实存在的人。
可它的脸雕得和怀梵一点也不像,反而与地下室的怀霏像宠别无二致,简直就是具一模一样的复刻品。
事件合成提示!
事件2【无翼的双鸟】
你找到了另一具像宠,并且怀疑它所雕刻的对象是怀霏所谓的“弟弟”。
“乜伽女神的恩惠从来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份。”
荀听将它擦干净,放在工作桌上。
雕刻者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把它做出来的,扭曲的憎恶……或是阴沉晦涩的愤恨?在这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近乎偏执地刻下这些腐烂而丑陋的细节。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心情。
荀听没有在涅肖的笔记上找到与如此情绪相关记录,涅肖笔下的怀霏与怀梵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爱徒。
……难道是老师知道怀霏的罪恶行径之后失望至极?
荀听捏了捏眉心。
或许是他自己的情感世界直白得有边有棱,去推测别人纠缠的情感是他的短板。
工作桌旁有一只残蜡,荀听点燃了它,微光只染亮了荀听的半张脸。他蹙眉深思时,忽闻上方有动静。
就在他前方的墙壁上,有一个圆形通口,用黑色铁栏关着。荀听原以为这是通风用的,而这时里面传来扑簌的声响,像有什么动物在其中移动。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只鬼鸮探出头来。
它的脚上绑着一封信件,两只黄灿的圆眼睛隔着通口的栅栏幽怨地看着荀听,仿佛在责斥他来得太晚,让它等了太久。
荀听挑眉,打开栅栏让它飞了进来。
这只鬼鸮也就比荀听的手掌稍大一点,轻轻地落到了荀听吊着绷带的手臂上。
荀听取下它脚上的信,信上的文字发着绿色的荧光,在他视线上匆匆掠过之后就挨个消失了。
但文字的记忆却准确地留在荀听的脑海中,想必是用记忆材料制作的特殊笔墨书写的。
“乜伽大教堂的请神仪式勉强成功……但牵扯出意外事故,是否继续按原计划准备‘赋格狂欢’的祭品?”
荀听皱眉:“……”
今日在乜伽大教堂经历的事故竟然和自己有关。
系统面板跳出。
事件合成提示!
已发现事件3【失格的狂欢宴】
事件3【失格的狂欢宴】进度更新:
你发现了一场秘密的请神仪式,这似乎是谋划者为一场“狂欢”做的准备。
“这次一定会成功……会成功的……”
荀听单手将纸条对折起来,缓缓捋平。
这伙人在乜伽大教堂请来了什么?
十三圈之眼?
荀听微微摇头。照信上的意思,涅肖是参与其中的一员,在这之前就对请神仪式知情的,他们请来的朽神不可能是致涅肖于死地的十三圈之眼。
不好的预感爬上荀听的后背。
那这伙人成功请来的“朽神”去哪了?
鬼鸮咕咕叫了一声,声音从如空灵的洞传来,毛脑袋扭来扭去。
荀听用手指顺了顺它的羽毛,决定先让那伙人按兵不动。
于是,他从涅肖工作桌上找到了一瓶萤绿墨水,沾笔回了一封:“事故已引起法律司注意,暂停计划。”
……
半夜回来的荀听发现爻还在原处坐着,第二次劝他回去休息……爻就回房间去了。
爻本就不是固执的人,这人是很直接的,懒得和别人打太极,所以千万不能和他客气。
“……”
他走了之后,荀听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地想:早知道就不让他了。反正自己也难睡着,还不如和爻聊一晚上。
深夜终于入眠,结果一夜噩梦。
在荀听的视角里,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正在不断鼓起的圆圈,不仅是场景,还包括生物的构造,所有人的脸上有一圈嘴巴,中间一只大眼死盯着他,鸟也变成了长着一圈翅膀的独眼毛团。
圆圈,圆圈,全是圆圈。
它们的结构还在不断变化,梦变成了让人眩晕作呕的熔炉、诡异到令人崩溃的万花筒。
于是生物钟把荀听叫醒的第一时间,他生理性的头疼反胃。
而爻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的床边,早料到他会这样似的,递给荀听一只桶。
荀听吐了好一会儿,把污渍处理干净,闭目仰头靠在檀木雕纹的床头,扶额时脸色还是白的。
他轻轻歪头看向爻,虚弱道:“……早上好。”
“被种了十三圈之眼后,睡觉会很难受。”爻说,“因为它会在你‘视线’中活动,无论是幻象中的视线,还是梦里的视线。”
爻的血可管不了梦里的事儿。他们在短时间里又请不来一个貘诺信徒来给他驱梦。
荀听就只能生抗了。
其实涅肖有一个神赐能力叫做“圣体”,效果类似圣光,可让使污秽不得近身。理论上是可以用来抑制十三圈之眼的。但神赐消耗太大,而且荀听睡着时也无法自医。
爻再次抓来荀听的脸——这回他把动作放轻柔了,他将指肚上的血滴进荀听眼里。
主教平时在外端庄矜持,威严自重。是不会也不能把衣衫不整的憔悴形象展现给外人的。
而此时,疲倦的荀听只穿一件薄中衣,锁骨以上的肌肤沐着窗外投来的晨光。血滴从脸颊流落到颈窝,划了两道血污。
正巧弥尔蓝拜访,人到卧室口,默默地说了一声:“我……现在进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事,”主教有规矩,但荀听没条条框框,他听得出是弥尔蓝,便把脸从爻的手里轻挪出来,向门口探头,道,“弥老师请进来。”
弥尔蓝挑着眉,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哦那个……柏羽修士给主教熬粥去了,一会儿过来。”
爻向她颔首示礼,弥尔蓝也朝他点头。
荀听摸索着从床头拿了块纱布递给爻。而爻简单地擦了一下手指上的血,对弥尔蓝道:“柏羽应该和你说过要做什么了。”
弥尔蓝:“嗯,幻象的场景已经提前捏好了。”
“开始吧,”爻瞥了荀听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争取结束之后,粥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