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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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数学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科目,荣青冉完全不理解那些横七竖八的符号,能有什么意义,看着东篱每日乐此不疲的看书做题,简直是反人类到极点。

荣青冉熬过了两天的数学摧残,终于迎来了所有人都盼望已久的文艺汇演。下午的课结束,所有人吃过饭纷纷向学校的大礼堂走去,和自己的班级汇合。

这边韩憬扔下东篱和常欢颜,马不停蹄的带着荣青冉去换服装,并抢占一个舒服的位置让她化妆候台。

韩憬喝了口水,“青冉,你就在这化妆,我去看看咱班坐哪,马上回来。”

“放心吧小憬。”荣青冉认真的描着眉,头也不抬的说。

高二八班的位置有些偏后,要不是眼尖看见东篱那张冷漠的脸,她还要费上许多力,韩憬在狭窄的过道挤到俩人面前,“看见方老师没?”

“好像刚出去,青冉那边怎么样了?”常欢颜向后望了望,哪里都是人头攒动的样子。

韩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我给青冉抢了一个单间,换服装化妆,毕竟后台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

“她在第几个房间?”东篱摸着口袋中的东西,忽然出声问。

“左数第三个,要去趁现在去看看她,待会回来就没地方了。”韩憬身上事情多,又大声的在她俩耳边说,“我去找方老师说下待会的活动,你们俩有事给我打电话。”

常欢颜连连点头,等韩憬又在人群中挤走后,东篱不等她说话,假装平静的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不同于门外的热闹非凡,单独的小房间静谧又温暖,荣青冉刚刚换好服装,正准备梳着舞蹈的发髻,敲门声轻轻响起。

“请进。”

还以为是韩憬回来了,荣青冉唇边含着珠花的玉簪转头,却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穿着一身白纱的朝族服饰,妆容柔和又端庄,完全不见往日的娇纵,意外见到她的另一面,东篱眼神恍惚,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开口。

“正好,过来帮我一下。”荣青冉对着镜子挽着繁琐的发饰,招呼她走过来,“帮我把簪子插上。”

“好。”东篱温顺的应着,在她的示意下,从她的唇角拿过玉簪,小心翼翼的插在了浓密的发丝间。

荣青冉笑意盈盈望着镜中的人,毫不吝啬的夸赞,“东同学,弄得不错啊。说吧,你来找我干嘛来了。”

“我……”口袋里盒子的棱角,硌的她手心刺痛,东篱握了握拳,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看着镜子内她这幅吞吐的模样,好似想到了什么事儿了,荣青冉不可置信的回头,“你把我打8分告诉别人了?”

酝酿的情绪忽的泄气,东篱从羽绒服的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语气轻松的说,“送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荣青冉当着她的面,一点都不客气的打开盒子,当她看见物件时,明显的怔了片刻。

她爸在京圈有一个好朋友,专门倒腾古物文玩,家中也和展馆一样琳琅满目,荣青冉在去年还受邀到他家里做客过,对各式各样的摆件记忆犹新。

东篱的这个礼物,她在那位叔叔家也看过相似的铜制臂钏,这种仿古的文物一向都价格不菲,她不知道东篱这个穷学生从哪里买到的。

“是……不喜欢吗?”见荣青冉盯着礼物半晌不语,东篱不禁有些忐忑,轻声问道。

“喜欢。”荣青冉小心的将臂钏从盒子内拿起,灯光下铜纹的玉石光洁温润,“你从哪里买到的?”

东篱抿唇如实回答,“北林街新开的一家玉器店。”

臂钏被她轻放在盒内,荣青冉又问,“花了多少?”

“二百。”

涂口红的手腕一抖,荣青冉蹭的起身,顶着红唇握着东篱的手臂上下检查着,“你逗我呢,二百块钱能买这个臂钏?你是不是背着我把自己卖了。”

耳尖瞬时就红了,东篱不自然抽出自己的手臂,“没有,我没骗你。”

荣青冉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东篱,今天几号?”

东篱不解的回复,“12月18号。”

“我生日是哪天?”荣青冉又问。

“11月30号。”东篱脑袋转了个圈,有点明白荣青冉的意思了。

这中间相隔了18天,就算拿铜块现雕刻也完事了,荣青冉眼睛一眯,眸光闪闪的打量着她,“那为什么才送给我?”

生日当天的礼物和延迟这么久的礼物,意义自然不同。

东篱低下头,偏长的发丝挡住了些许轮廓,强装镇定的解释,“因为报社的稿费没下来,所以耽搁了。”

是她想象的写作投稿吗,荣青冉顺着她的话问,“稿费?”

东篱点头,缓缓的说,“嗯,我偶尔会向报社投稿,赚一些零用。”

在那个年代提笔写稿还是主流,荣青冉了解东篱的习惯,也就是说她在题山卷海中,挤出了仅有的业余时间写了篇稿子,还只为送她一件生日礼物。

这个书呆子,又蠢又讨厌,还以为她不送了,自己白失落了一天。

大小姐的心思很容易被满足,荣青冉显而易见的愉悦起来,嘴角也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再次拿出臂钏,刚好适宜的套在了手臂上。

“喏,好不好看?”荣青冉伸出手臂晃了晃,臂钏连带着衣袖的长襟也跟着飘起,整个人都变得流光溢彩。

东篱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悸动,正准备开口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青冉,一会你是第三个出场……”韩憬掐着节目单推门而入,话说到了一半,抬头看见一旁的东篱戛然而止,“嘿,我就是客套一下,你还真来看青冉了。”

被人抓包的感觉并不好,东篱摸了摸鼻子对俩人说,“我回座位了,你们聊。”

“从小到大都这幅死德行。”韩憬笑着骂了她一句,继续和荣青冉说着待会的出场。

荣青冉一一记下等她说完,话锋一转,“小憬,你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对啊,小学我就认识她,我们两家以前还是邻居。”韩憬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你不会真对东篱感兴趣吧。”

“说什么呢。”荣青冉推了她一下,也跟着笑,“我就是好奇,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见这么拧巴的人。”

韩憬性格本就豪爽洒脱,见东篱被误解,她笑着替好友解释,“别被她外表骗了,她永远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三分,做事做十分,你以后习惯了就好。”

“我现在已经习惯差不多了。”手臂上的禁锢感,也在时刻提醒着送礼人的拧巴,荣青冉无奈的笑了笑,“上两天我听东篱说,她还学过乒乓球?”

经她提醒,韩憬也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事,拍手说,“对,好像是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还代表北城拿了省少年杯的冠军。”

国球的竞争,在幼童时期就天才竞出,能在人生不同时期在国内打出成绩的选手,以后都有很大的概率进入省队,然后前途无量。

东篱究竟还有多少是她不了解的,荣青冉听完愣了愣,“既然打出了成绩,怎么不继续训练了?”

韩憬拍了拍肩膀的位置,惋惜的叹了口气,“训练太刻苦了,肩周受伤,东篱又对乒乓球不太感兴趣,所以后来退出了校队。”

“不太感兴趣……还能拿冠军?”那感兴趣的话,得什么样儿啊。

韩憬挤眉弄眼的笑,不打算告诉她了,“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下次可以直接问她。”

晚会正式开始,两个平平无奇的节目结束,并没有掀起台下太大的波澜,到底还是高中生,不管是唱歌还是其他都太过保守。

“是不是快到了?”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常欢颜无聊查着数,偏头问韩憬。

“马上。”见东篱看不清情绪的低头,韩憬轻推了下她,“下一个就是青冉,打起精神看那。”

报幕结束,舞台的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束幽蓝色的照明灯投射到了一张精致的容颜上,荣青冉仪态曼妙的站在礼堂中央,手上拿着一把羽扇,等待着节拍。

听到笛声响起,韩憬双眼晶亮的对四周人说,“到青冉了,你们这些男生,一会结束都使点劲鼓掌,别掉了咱班脸啊。”

众人纷纷哄笑着回应交谈,只有东篱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灯光的阴影掩盖了她半张脸,双目专注的望着舞台上的人。

鼓点有节奏的响起,白纱雪袍飞扬,腰肢柔美又不缺少力量,羽扇在她手中利落果决的转了个圈,没有传统舞蹈的娇姿,少女坚毅的眉眼满是高贵与傲然。

“喔。”掌声雷动,台下发出一阵不小的哄声,更有甚者打了几声捧场的口哨,四周都是人群兴奋的喊叫。

东篱坐在昏暗的角落,看着她在镁光灯与人声鼎沸中昂首从容,此刻眼前仿佛出现一张巨大的网,密不透气将她交织包裹。

那是什么,那是金钱与家世堆积出的傲气,那是天差地别的自尊,那是现实中永远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东篱出生在天寒地冻的关外北城,南方的繁荣早已燃尽这片黑土地的生机,地域与风俗充斥着太多偏见,这一切似乎都是无奈诉说的理由。

抛开故土,哪怕她是邻里师长都称赞的模范榜样,哪怕她是好友同学都敬仰佩服的天才少女,但面对荣青冉,她只有无尽的自卑与退缩。

看着台上莹莹生辉的小天鹅,东篱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底涌上无言的悲哀。

她在十七岁那年喜欢上一个姑娘,但她是皇城下的灿灿明珠,而她则是白山黑水间的松枝落叶,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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