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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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纪南有些烦躁。

他知道自己身边常常有视线环伺,但只要没有妨碍到生活,自己都忍了。

却没成想,这些视线竟然大有可能来自于高层!

这一次,甚至差点同时毁了两个人的前途。

尽管那番话只是女人在绝境时疯狂地孤注一掷,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纪南好过。

可是……如此回忆起来,它们的电话总是能恰好地在他空闲时分响起,这些真的是巧合吗?

答案让人毛骨悚然。

“咳咳……”

房间里传来叶望舒压抑着的咳嗽。

纪南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叶望舒拉下衣领试图查看肩膀的伤口,如触电般的收回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易感期刚结束,或是对方身上还残留着自己信息素,会因此收到影响。

只要看到叶望舒,内心就会忍不住一阵悸动。

在这样被全方位监视的环境下,在一个人身上倾注过多的关注,就会让他也成为联盟的目标。

再有一次这样的危机,他们,特别是叶望舒,是否还能平安抽身呢?

纪南转过身,走向了楼梯间。

后来,纪南想,如果早知道这次差一点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地走开。

强制结束易感期的感觉不好受,脑海里像是挤满了翻涌着的海水,头尖锐地疼痛。

轻抿嘴唇,纪南循着楼下的超市走去。

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

买了几瓶水和果汁,还有一些日常的纸巾、面包等等。

东西有些多,满满当当的装了一整个大塑料袋。

以至于下楼梯时,一罐玻璃瓶外包装的果汁从袋子边缘滚下,咕噜噜地滚落台阶,摔得粉碎。

果香味顿时四溢,玻璃碎片洒得满地皆是。

周围人来人往,一旦薄鞋底踩到碎片,便实在是危险。

环顾四周,纪南没找到趁手的工具,只得用手捡起,搁在摊开的纸张上一起丢弃。

头酸痛得厉害,精力没法完全集中在捡玻璃这件事情上,以至于捡到最后一片时,手指猝不及防被划了一道深痕,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把那一块地面染了第二层色。

太阳穴位置“突突”地跳动。

不知为何,纪南暗暗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故。

去护士站要了卷纱布自己处理了伤口,不安加上别扭着单手包扎让那根受伤的手指看上去有些滑稽。

“看你身上的衣服,还是高中生吧。”一旁的护士看着纪南有些笨拙的手法,不禁笑出了声。

“是。”纪南有些懊恼地把胶布撕下来,打算重新包扎。

护士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把桌上的纱布和医用胶带挪到身前,准备亲自上手。

纪南认真地看着护士的包扎步骤,暗暗在心中记着笔记,这样回头给叶望舒换药时也能够自己来。

记得过于投入,以至于一时间没听清护士在和声旁的同事说了些什么。

直到耳中零碎地飘进了“404室的三号床”、“中年人”这些词时,纪南才后知后觉猛地抬起头。

“三号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安的感受再次涌上心头,心口处像是有块巨石悬着,随时即将轰然落地,溅起一地碎砂。

不知何时,身体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本是闲聊,护士也被纪南这样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是刚才有个中年男人在我们这里登记,要找404室三号床的病人,还带来了两个便衣警察,警察来我们也不好拒绝,就让他们进了。看那群人的体型我们还以为是要来打架呢,吓了一跳……诶诶,同学你要去哪儿?还没包扎好呢!”

“刺啦——”

不锈钢的椅子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刺激着脆弱的耳膜。

纪南面如寒霜,绕出护士站外。由于身高的原因,对护士是俯视的角度。

莫名地,护士感到眼前的alpha气压极低,甚至产生了一种非信息素原因而产生的压迫感。

护士们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alpha,甚至做出的防备的姿势。

“再有人要去找这个床位的人,麻烦您一律帮忙拒绝。”纪南强行按下不安道。

看着纪南的脸,护士差点以为眼前的alpha是要暴走,见只是这件事情,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纪南疯狂地奔向404室,期间差点撞到了走廊里的送餐车,连忙闪避开。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没有跑得这样快过。

401、402室的标志牌飞快地从身边划过,404室就在眼前。

一个恐怖的盲盒即将展现出他的真面目。

犹如薛定谔的猫,只有打开了,才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只猫,或者有可能,会是一只死猫……

越是靠近,不安的情绪越是叠加,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口。

门上的玻璃窗被黑色的布料遮挡住,看不清室内的景象。

这不是叶望舒的衣服。

“啪。”

手上的购物袋掉落在地,碰撞出一声闷响。

而心上的那块一直悬挂着的巨石也止不住地沉了下去,仿佛砸在了胃里,一阵恶心感上涌,寒意让纪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隔着一扇门,屋内悄无声息。

纪南手扶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门锁发出了细小的“咔咔”声。

紧接着,门就被大力地拉开了。

仿佛里面的人一直在等待着他人的到来,时刻注意着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你终于来了。”室内的人自如地取下遮挡着门上玻璃的西装外套,大门敞开露出了房间里的景象。

叶望舒已经不在了,室内依然整洁,只有中年男人一人。

中年男人语气欢快,动作泰然自若,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反而做出一副表示“欢迎进入”的手势,仿佛他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男人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带着金属方框眼镜,一身藏青色的西服,头发用发胶固定地一丝不苟。

“进来吧,那个beta已经被带走了,剩下我们俩来好好聊一聊。”他说道。

纪南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进入的意思,斜睨着对方,把男人看得背后发毛。

下一刻,毫无预兆,强势的alpha信息素压下,男人捂住胸口,一时间喘不过气。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高阶alpha与普通alpha究竟有何不同。

几乎是碾压性的,对于这一类人,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难怪高层不遗余力地想要疯狂培养高阶alpha,增加他们的数量。

“你们把他带去做什么了?”纪南一步步地逼近,不留对方意思喘息的余地。

“趁我还没有动手前,趁早说出来。”

手上还染着未擦拭干净的血迹,让纪南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时刻保持平整的西服立刻变得布满皱褶,男人狼狈地跌坐在床沿。

他举起双手,艰难地说道:“你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此次的到来也只是公事公办。至于原委,我接下来就会和你说。”

alpha的腺体在纪南这个年龄还未完全成熟,况且才强制性结束易感期,方才情绪失控释放的信息素量过多,此刻腺体发烫得厉害。

纪南降低了信息素的释放量,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一张名片被递到纪南面前。

男人讨好地笑着说:“我是张果女士所聘请的律师,我姓刘,叫我‘刘律’就好。”

“张果?是谁?”

纪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这个名字,结果查无此人。

“我提示一下,就是昨天的事故中,被警方带走的那位女士。”刘律师扶正眼镜说道,拍了拍身上的衣物,试图再次恢复到精英的模样。

“所以?”纪南不为所动,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地凝视着律师。

刘律师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从里面抽出一张,递到纪南面前。

是一张伤情鉴定报告。

“据张果所提供的证据,他的弟弟,张俞,受到了这位名为叶望舒的beta的袭击,并且……”

见纪南欲说话,律师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阻止了他。

“而且张果作为目击者,证明张俞从始至终并没有袭击这beta的举动,他们的目标只是你。而这位beta突然窜出,且无理由地袭击了他。”

“纪先生可以仔细地看一下我手上的伤情鉴定报告。张俞目前右手近乎失去功能性作用,生活能力被严重破坏。”

纪南攥着薄薄的纸张,手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信息素释放过多后的脱力。

“所以,我们将对这名beta提起诉讼。”

刘律师整理着西装上衣的衣摆,从容地站起,从纪南手上一点点抽走了那张已被揉皱了的伤情鉴定报告。

“纪先生大可以放心,这次只是高层的一次警告,不会对他进行过于严厉的处罚。但请纪先生,不要再过问这件事情了,否则情况将会变得更糟糕。你我都是alpha,我也能够体谅你,但这样的政权之下,又能如何呢?他们恨不得beta全都灭绝”

刘律师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凑在纪南耳边说的。

他最后拍了拍纪南的肩膀,离开了病房,只留下纪南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纪南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离开医院的,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走到了家门口才发现,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仍然没有擦净,绷带没有缠紧,已经一根根垂下。

难怪方才走在大街上,路人都离他远远的。

他想做什么,但他又能做什么?

自己的父母只是无权无位的beta,一旦自己做了什么,父母也将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况且那位律师说,一旦介入,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纪南转身跑出楼道口,疯狂地奔跑,毫无目的。他只想跑,最好能把一切都能落在身后。

最后,直到跑得呼吸时嗓子仿佛满是沙砾时才缓下脚步。

环顾四周,才发现是昨天遇见叶望舒的那处山丘。

纪南蹲下身子,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汪!”

小白听见熟悉地声音,耳朵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

只是奔跑时似是不平稳,等到靠近是,纪南才发现,小白的后腿上有血迹。

纪南沉默着,将手指上半散的绷带拆下,半跪下身,回忆着护士教的包扎方法,绑在了小白的后腿上。

小白仿佛感受到了人的悲伤,这一次没有再对着纪南吠叫,趴下身子由着纪南包扎,头温顺地靠在纪南怀里。

纪南认真地包扎着,仿佛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品。

直到包扎完,才感觉眼眶酸痛地厉害。

他坐在草坪上,将小白搂到怀里,脸埋在它的耳边。

小白抬起头,舔了舔纪南的下巴。

“他最近都来不了了,只能我来喂你了。”纪南说道。

在病房会面的第二日,纪南收到了刘律师的短信,说自己已经尽力,但叶望舒还是需要被拘留两周。

后来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去高一高二校区,去叶望舒的班级门口往里面看一眼。

明明已经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每天都要去一两次。

去的多了,坐在最靠门口的学生也已经快要认识他了。

在纪南来的时候,便会小声地告诉他,叶望舒几天仍然没有来。

直到有一天,纪南来的时候,叶望舒的桌椅已经被撤走了,那个位置空了出来,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坐在门口的同学对他说,叶望舒的亲人已经来办理过退学手续了,以后不会再来,让纪南以后也不必再在这里找。

晚上,纪南翻找到了之前刘律师递给他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纪南听见对方这样说道,“之前在法庭上,问他除了父母还想见一次谁的时候,他说他想见你。”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纪南哑声问道。

“是的,我知道。就在本市的看守所。虽然只拘留两周,但听说已经他的家人已经变卖了房产打算移居,如果你想再见他一次的话,就赶紧去吧。”

“好……谢谢。”

挂了电话,垂下眼眸,纪南才发现手中的名片沾上了水渍。

触碰着面颊才发现,水的来源原来是自己的眼睛。

“是来看望叶望舒先生是吗?稍等,我为您拨打一下他负责人的电话。”

“谢谢,麻烦您。”纪南轻声道。

狱警对着电话说了几句,讲听筒交由纪南。

听筒中,负责的狱警对他说道,叶望舒目前的情绪有些过于冷静,甚至冷静到不正常。

对于一切调查,叶望舒都会配合,但对于其他非必要事物,一概不闻不问。

狱警表示,希望纪南可以帮忙缓解眼下的困局。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纪南不敢想象,那个抱着小白朝他微笑的少年突然开始变得不苟言笑了是什么样子。

狱警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叹了口气,打开了监室的重锁。

眼前的人穿着囚服,带着手铐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听到门开的声音,甚至没有抬起头。

狱警叩击几声铁门,叶望舒才抬起头。

短短几日,叶望舒仿佛瘦了整整一圈,肤色也因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变得更加白,甚至有几分接近病态。

这几日,狱警知道了眼前这个beta的遭遇后,常常偷偷给叶望舒加餐。

但对方发现后,感谢了他的好意,但同时也婉拒了,说不想再给狱警添麻烦。

察觉到叶望舒的目光,狱警指了指手中的电话。

“一位叫纪南的先生来探望你,我带你去探望室……”

“不用了。”

叶望舒的声音清晰地穿到听筒放另一头。

不知是电话对声音的处理,还是本人的变化,叶望舒声音冰冷得让纪南不敢相认。

叶望舒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手铐中颓败的影子,眼眶热意升起。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不见。”

声音中的几分颤抖终是没有能够收进听筒,传达到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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