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7-19 来源:常读非 分类:现代 作者:一言九鼎 主角:季辞 青玉
【今天是你的葬礼。】
这是季辞醒过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会,望着黑咕隆咚的棺材板,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尖叫,而是非常沉着地问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我要怎么做?】
系统答曰:
【踹翻棺材板,打脸灵堂内的众多弟子,强势回归,重登巅峰!】
季辞明白了。
于是乎,他双腿用力一蹬,将盖的严丝合缝的棺材板踢开,飘摇的白色烛火中,唯有一身寿衣的季辞格外醒目。
灵堂中原本跪在下方哭丧的众弟子齐齐一惊,最后方那年龄稍小的,双腿一抖,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
“诈尸了!大师兄诈尸了!”
灵堂内瞬间作鸟兽散。
季辞坐在棺材中,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唇角微微抬起,笑吟吟地望向众人:
“诸位,如此惊慌作甚?你们大师兄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这么着急给我办葬礼?”
最前方的那几位弟子年纪稍长,更加沉稳。
虽然目睹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但仍旧维持镇定,眉头紧锁,问道:“你是季师兄?”
季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不是,难不成你是?”
弟子用力抿了下唇,随后叱道:“休要胡言!季师兄的魂灯早就灭了!寒生长老亲自查验,岂能有假?”
他迅速从手中捏出一张黄符: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三清道宗撒野!”
话音落下,黄符便裹挟着一道白光,直直地朝着季辞面门袭来。
季辞认了出来,那张黄符是专门用来应对邪物的,只对心怀怨念的夺舍冤魂有效。
季辞自认自己并非冤魂,便也不怕这劳什子黄符。
只见那张黄符刚一碰上季辞的额头,白光便陡然剧烈,烧焦味传来,很快就化为一摊灰烬。
见状,那弟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妖孽?”
季辞放下心来,大咧咧地将腿踩在了灵台上,面对着他们,摇着头佯做可惜:“我只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就火急火燎地想着要把我埋了呢?这多令人伤心啊。”
灵堂内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季辞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要问系统:
【统统,我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系统正气凛然地回答:
【谋害小师弟不成,反被妖兽干掉的炮灰男配!】
季辞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系统颇有些心虚地把迟来的世界资料传给季辞。
他穿书了,而且还穿成了一本某绿江文学里的炮灰男配。
炮灰男配恶毒自私,绿江主角温柔高尚。
系统告诉季辞,他在这个世界的首要任务就是存活下来。
炮灰苟活系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炮灰!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苟活下来的机会!
季辞默默地把自己搭在灵台上的腿给收了回来,随后咳了几声:
“那什么,躺在棺材里这么多天,还得多亏了各位师弟的照顾,不然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就从昏迷中醒过来。”
青年扬起一张真挚的笑脸:“方才刚醒来,神智不太清醒,说了些冲动话,做了些冲动事,诸位莫要往心里去。”
最前方那几位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狐疑地看向他:“你真的是季师兄?”
季辞点点头:“是我啊是我啊。”
他一边快速浏览着系统临时发给他的资料,一边亲切地说道:“是清风明月两兄弟吧?难为你们能对我这么上心,全程跟进葬礼。”
明月和清风皱了下眉毛:“无妨,只是众长老都忙着去守昏迷的小师弟,抽不开身,才把我们打发到这里来的。”
季辞嘴角笑容又是一僵。
他这才发现,偌大的灵堂内,跪在这里的弟子其实并不多,仔细数数,也不过才十几个。
而且除了明月清风,其他穿着的全部都是最低等级的外门服饰。
系统适时地提醒道:
【宿主,原身同小师弟是一起在秘境之中被发现的,当时原身死亡,小师弟重伤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也就是说,您可以先苟一阵子,在这个时间段,您可以说谎骗过这些弟子。】
季辞沉默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他上辈子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弯腰捡一张破破烂烂的一角钱纸币,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闯红灯大货车给撞死的。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躺在了棺材板里,又被告知自己是这个世界作恶多端的炮灰男配啊?
季辞挤出一抹笑来:“二位师弟,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那便快些带我去看看小师弟吧,他重伤昏迷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我这个做师兄的也很是担心。”
明月清风一听,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挥退灵堂内哭丧的弟子,带着季辞去往小师弟所在的山峰。
这座山非常高大,上山的石阶都是汉白玉凿成,分外精致,上面雕刻着青竹图案,瞧起来甚是风雅。
山头高耸,掩映在层层云雾中,分外壮观。
季辞赞叹道:“小师弟的山峰居然修葺的如此豪华,我们道宗果真财大气粗。”
明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小师弟的山峰,这是掌门所居住的山峰。”
季辞:“……啊?”
清风紧跟其后解释道:“小师弟重伤后,掌门和各长老都放心不下,便将小师弟亲自接到了掌门的山峰来,方便照顾。山中灵气充足,于养伤也大为有益。”
明月警惕地看向他,问道:“季师兄,您连掌门的山峰都认不出来了吗?”
季辞顿时喉咙一紧,正想着该如何补救,清风便开口说道:
“莫要无礼,大师兄入门十年,还从未被掌门接见过,掌门山峰又是宗门重地,大师兄第一次来,认错也情有可原。”
季辞:“……”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他面露歉意:“抱歉,大师兄。”
季辞扯了扯嘴角:“无事。”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小师弟拿的是团宠万人迷剧本,但他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竟然如此之低。
也对,原身虽然占了个宗门大弟子的名号,但到底是炮灰男配,还是个恶毒炮灰男配,在宗门内不受重视也是理所当然。
想通之后,季辞舒了口气,重振精神在明月清风的带领下走近了小师弟养伤的山峰。
远远的,季辞就看到了门内床榻上,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指。
于是乎,就在寒生长老站在病榻前,担忧地望着小师弟的时候,从门外突然闪现出一位头发乱遭,身穿白色粗布寿衣的男子。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跪在病榻前,悲愤地哭道:
“小师弟,是师兄无能,师兄护不住你啊!”
小师弟姓秦,单名一个珏字,草根出生,无父无母,是灾荒年代中被下山赈灾的掌门从贫民窟里拎出来的好苗子。
洗干净之后,小师弟一张小脸白净漂亮,天资聪颖,捡回来第二年就筑了基,第三年便是金丹修为。
美强惨三个字被他占了个齐全,全宗门大喜过望。
季辞都能想象到宗门当时是何等的盛景——
宠!给我往死里宠!
跪在病榻前哭嚎的季辞第一句话都还没嚎完,就被用力拎起来:
“哪来的乞丐?竟然跑到小珏面前哭丧!”
季辞慌忙擦干净脸:“是我啊长老!”
听见这声音,那人一愣,皱起眉头仔细去看面前这人的相貌。
跪在地上的青年长眉白肤,凤眼朱唇,唇角的弧度天然往上勾着,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忽略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风神俊朗的公子哥。
寒生长老嘶了声:“季辞?”
季辞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啊长老!从鬼门关过来一遭,我真的好想念……”
话音未落,他就被当头训斥了一句:
“谁告诉你穿着寿衣过来的!小珏还在静养,这要是过了丧气给他,你该当何罪!”
季辞满肚子话被堵在嗓子眼,憋得万分难受。
妹的,他算是知道原身为什么要当恶毒男配了。
他刚刚死而复生,宗门里这个二臂长老不关心他这个已经死过一遭的倒霉蛋,竟然担心他穿着寿衣来会过了丧气给小师弟。
换他他也黑化!
但的确是原身下黑手在先,季辞也不敢多哔哔赖赖,只得闭了嘴。
好在寒生长老很快就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稍微瞪大了眼睛:“不对,季辞你的魂灯不是已经灭了吗?”
听到这话,季辞立刻抬起头来,眸底坚定:“寒生长老,此事说来话长。”
“那日在秘境中遭遇妖兽,弟子拼死挡在了小师弟面前,本以为会直接丧失,没想到我居然以魂魄的形式存活了下来。”
寒生长老皱起眉头,有些怀疑:“魂魄?”
季辞振声道:“是的!魂魄离体,此事确实少见,但在史书中也并非完全没有记载。弟子魂魄离体之后,便一直守在昏迷的小师弟身边,生怕有别的妖兽前来继续作恶。”
“本以为这次之后就再也无法生还,谁知道就在举行葬礼的时候,我竟被自己的躯壳不受控制地吸了回去。”
季辞重新跪下来,神情悲愤:“醒来之后,弟子不敢有一丝懈怠,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小师弟床前。”
“此次秘境中,是弟子保护不力,才让小师弟昏迷至今,弟子罪该万死!”
这波胡言乱语,季辞给自己满分,但能不能让寒生长老相信,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一番话下来,寒生长老眼底有了些动容的神色。
他咳了声:“魂魄离体,确实少见,但本长老曾在好几本志怪传说和正统史书中见过类似的描写,这番话倒是不似作伪。”
“况且……”寒生长老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季辞的额间灵台上,语气平静,“况且你体内魂体稳定,周身气息清正,不像是邪祟夺舍会有的表现。”
此话一出,季辞瞬间放下心来。
看来他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寒生长老一眼。
【统统,不是说小师弟备受宠爱吗?怎么病榻前只有一个人啊?】
道宗内总共有三位长老,分别是寒生、青玉还有孤鸿。
三位长老修为深厚,就算是放在整个修仙界也少有敌手,是道宗的招牌。
掌门的实力更是恐怖,半只脚踏入飞升大道,有他在阵,三清道宗无人胆敢侵犯。
系统估计也是新手上路,紧张地说道:
【其他长老还有掌门都出门去找能够医治小师弟的仙药啦,就只留下了寒生长老一人照顾。】
听到这,季辞不可避免的有些嫉妒。
可恶的万人迷,修仙界最强大的四位男人都在围着他转,幸福啊!真的太幸福了!
哪怕是分他一个都可以!
想到这,季辞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思维拽了回来。
算了算了,他又不喜欢男人。
这些福气就让秦珏受着吧,反正风吹屁屁疼的也不是他。
只是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季辞擦了擦快要干掉的眼泪,复又转身跪在小师弟的床边,低声哀嚎着。
“小师弟,都是师兄不好!等你醒来了,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置身于如此险境当中!”
才怪。
季辞长长舒出一口气:
【统统,小师弟要是醒过来了怎么办?我不会被雷劫劈死吧?】
系统万分镇定:
【不会,那日在秘境当中,原身下手非常隐秘,小师弟并没有发现。宿主若是实在担心,我还可以帮您清除掉小师弟关于那日的记忆。】
闻言,季辞大喜过望:
【真的?快用快用!没想到你们部门的福利这么好,那我苟活下去岂不是轻轻松松?】
系统一顿,透露出些许心虚:
【虽然能清除掉秘境当中的记忆,但往日原身暗地里欺负小师弟的记忆没办法清楚……】
季辞心一梗,他强装镇定:
【没关系,统统你先把秘境的记忆清除吧。】
秘境当中下的是死手,往日里的欺压却只是小打小闹,孰轻孰重他季辞还是能分清的。
于是乎,季辞止住了哭声,因为寒生长老把他训斥了一顿,说要是吵到了小师弟就把他丢到山下去。
季辞只得住嘴。
与此同时,系统开始使用他们的部门绝技,力求将那日的记忆消除的一丝不剩!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小师弟的手指轻轻一蜷,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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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珏的意识非常混沌,他脑海中闪过许多残破的画面。
一帧帧一幕幕,尸山血海,血腥残忍。
他看到自己提着染了血的长剑,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一步步走到那几个已经全无人形的家伙面前。
这几个人,或许被砍断手脚,或许被削掉半个肩膀,或许脸上的皮肤被削的不见丝毫好肉,又或许眼珠连带着嘴唇都被硬生生割了下来。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用着世界上最恶毒最下流的词汇,放肆地辱骂臆想着他。
手起剑落,这些从来没有讨到过好处的家伙就这样人头落地。
朦胧中,那些头颅的脸在即将崩塌溃败的梦境中逐渐清晰,赫然就是他往日里尊敬有加的师长!
意识混沌,记忆相融。
秦珏在无尽痛苦中睁开了眼睛。
眸色猩红,隐含嗜血之意。
季辞跪的离秦珏最近,所以也是第一个看到他苏醒的人。
他心里一惊,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喊道:“长老,小师弟醒了!”
话音一落,原本跪在床前的季辞在瞬间被挤开。
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糟糕了。
季辞冷着一张脸,顺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哀嚎一声冲进人群:
“小师弟!小师弟!”
挤了许久,季辞才被恩准从见上小师弟一面。
季辞两眼泪汪汪:“小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师兄的错,师兄没保护好你,你要是怪我就怪吧,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置身于那样的险境当中了!”
之前他其实一直没来得及看上这位传说中的小师弟一眼。
不是跪着哭嚎就是在这三位长老面前辩解,压根没有时间仔细去看小师弟的脸。
如今看来……果真是美人。
要不说小师弟拿的是团宠万人迷剧本呢?
毕竟是能凭一己之力成为绿江男主角的人物,秦珏年纪虽然还小,堪堪十六岁,但一张脸却生的俊美如玉,让人见之难忘。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其实带着几分女气,但眉眼间锋芒毕露,绝对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
一句话总结,小小年纪就有了高岭之花不容亵渎的风范,妙哉妙哉。
再联想到小师弟美强惨的人设,啧啧啧,换谁能忍得住。
兴许是季辞的嚎叫过于夸张,秦珏稍微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丝异色,随后便露出一抹浅笑:
“师兄,此事的责任不在你。”
少年额间还有未干的汗迹,瞧得出来身体并没有多舒服,但他唇角的笑容却从没淡下去过,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不小心罢了。”
看清周围的装饰后,秦珏顿了一下,眸中闪过阴翳的神色,转瞬就恢复如初:
“不过,此地是掌门大人的寝房,弟子不宜久留……”
上辈子,他就是被哄骗着来到这里,他尊敬的师长企图废他修为。
虽然最终被他强行逃离反杀,但如今再看,他眼里仍旧只余厌恶。
“说的什么话?”话音刚落,寒生长老的声音就从边上传了出来。
男人一袭白衣,容貌风雅,语气更是轻柔的不可思议,完全不见方才对待季辞时的冷漠模样:
“小珏,你受伤了,掌门的山峰内灵气充足,比你自己的居所要好上百倍,还是先在这里养着吧。”
“再说了,掌门向来疼爱小珏,小珏自然也不是外人,只是一间寝房而已,莫要太客气了。”
秦珏喉咙动了动,眸中深了些许,唇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无事,身为弟子却宿在掌门房中,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况且……”
秦珏说着就看向蹲在角落当鹌鹑的季辞:“况且,大师兄也会照顾好我的,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季辞有些懵。
不是,你们聊的好好的干嘛扯上他啊?
季辞正犹豫要说些什么,沉默许久的系统冷不丁开口,语气严肃:
【答应他。】
季辞立刻说道:“这是自然,寒生长老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说完,他就转头去看秦珏。
小师弟笑容清浅:“这段时间就麻烦师兄了。”
季辞连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秦珏掩下眸中异色。
重来一世,和那四人无关的记忆他其实并没有很清楚。
但是这人他是有印象的。
毕竟在他前几十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季辞这样把恶毒和蠢写在脸上的人物。
这人暗地里的小动作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没什么威慑力,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唯有在秘境当中的手笔勉强排得上名号。
可惜就连那次都弄巧成拙,生生丢了性命。
蠢货。
况且此人应该早就丧生在妖兽腹中才对,怎么会还活着?
难不成也是和他一样……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不管如何,面对季辞总比面对寒生要舒服的多。
若是季辞非要对他下狠手,那就别怪他不顾师兄弟情谊了。
这边,季辞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男人:“寒生长老,小师弟也有自己的考量,您就别插手了。况且我已经有经验了,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您放心。”
寒生长老没有理会他。
他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忽视了季辞的话,看向秦珏,柔声道:“小珏,是觉得待在这里不舒服吗?那可以去我的山峰,你以前很喜欢到我那里与我一起研讨仙法,想来会比待在这里舒服一些。”
秦珏笑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寒生长老多虑了,弟子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罢了。况且比起你们的山峰,弟子在自己的住处才是最舒服最熟悉的。”
“还望……寒生长老放行。”
这句话一落下,寝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季辞实在受不了了,他连忙扬起笑脸凑到他们二人中间:
“寒生长老,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师弟好,但是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生病的人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确实会好的更快一些。您就算不为了弟子这颗将功赎罪的心着想,也得为了小师弟的身体着想啊!”
这话一出,秦珏身体一顿,意外地看了季辞一眼。
季辞浑然不觉,还在努力输出,一张小嘴得吧得吧地响:
“再说了,小师弟才刚醒过来,你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平白伤了和气。我刚进来的时候您不是还嫌我穿着寿衣过了丧气,这下好了,小师弟大病初愈,您还为这事发火,这不就是犯了晦气吗?”
“寒生长老,您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待己,一点都不公平,我可是要闹了啊!”
寒生长老被他一番话吵得头疼:“行了闭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闹腾?”
季辞立刻怂的住了嘴,但是曾经身为青春阳光男大学生的季辞全身上下最有用的就是这一张嘴了,没两下又有些忍不住,再添了一句:
“您就说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寒生长老:“……”
“行了行了,你走吧。”寒生长老皱着眉头,“要是没照顾好小珏,我唯你是问。”
季辞:“弟子遵命!”
说完,他转向秦珏,邀功似地说:“小师弟,快和师兄回家,师兄来照顾你。”
秦珏看着面前衣着奇特的青年,不知想了什么,眸光动了动。
秦珏身为全宗门最受宠的弟子,所居住的山峰虽然比不上几位长老,但也称的上是一处洞天福地。
山清水秀,灵气充足,院子正后方就是掩映的青竹林,林中有一眼活温泉,泡进去便觉得浑身舒畅,筋脉都被滋养的温热。
至少这些日子下来,秦珏在这里被照顾的非常好。
季辞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穿着金线勾勒的蓝白劲装。
如瀑的黑发被束在一顶金冠内,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潇洒意气。
但这样一位俊美的青年,手里却提着一桶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一手折扇一手水桶,瞧起来异常滑稽。
这桶水是专门用来给小师弟熬药的,院子里这井水可是好东西,寒生长老特意叮嘱了他。
每日都必须提上这么一大桶水,熬药的时候严格按照配方来,要是取的多了少了,或者压根没用这井水,寒生长老就把季辞的手剁掉丢进井里。
对此,季辞很是不满。
正统修仙宗门,怎么还搞这么血腥的东西?这井里要是被扔进一只手掌,那整口井不就都不能用了?
那还能用什么给小师弟熬药?
当时寒生长老冷冷瞥了他一眼,说用季辞的骨血。
季辞:“……”
他反正是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提水熬药去了。
那碗药很苦,非常苦。
季辞蹲在灶台边上,左手往灶火里添柴,右手拿着折扇往里面扇风,把火候控制的非常精准。
一碗药熬出来,色泽透亮,黑的都能反光。
季辞拿着这碗药进了房。
“大郎,该吃药了。”
秦珏坐在床榻上,面前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放着纸墨笔砚,听见声音,秦珏的耳朵动了动,搁下笔,目光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季辞就进来了。
他把药放在方桌上,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宣纸,然后从旁边书架上把蜜饯盒子取了出来,以供秦珏喝完药之后服用。
秦珏看着他熟练的模样,没说话,举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凝眉片刻,然后问道:
“大郎是谁?”
这几日每次季辞催他喝药的时候,都会先喊上一声大郎,声音中气十足,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说这话时的兴奋和喜悦。
季辞心虚地低下脑袋,绕过这个话题:
“小师弟,来,吃颗蜜饯。”
秦珏:“……”
他皱起眉头:“不用,我不爱吃这个。”
季辞:“真的不吃吗?这药很苦的。”
秦珏坚定地拒绝:“不吃。”
“好吧。”季辞有些可惜地放下蜜饯,“就是可惜我做了这么久。”
没错,这蜜饯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自从揽下了照顾小师弟的任务之后,季辞每日的修炼都中断了,整天都在思考怎么讨好小师弟。
秦珏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只知道这位大师兄在做蜜饯的时候差点把他的院子给烧着了,从此之后无论这药多苦,他都坚决不碰这蜜饯一口。
可惜了季辞的一番心意。
几日下来,秦珏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季辞发现这位小师弟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
温柔高尚的品质没见着多少,倒是把警惕、龟毛发挥到了十成十。
季辞把做饭用的家伙放在角落,摆的整整齐齐,秦珏都要皱着眉头说上一句:
“放在那里做什么?难看。”
季辞当然不服:“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多要求啊?我放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吗?”
“你看这些时日下来,我是不是把你养的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
秦珏狠狠皱眉:“……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季辞无所谓地耸肩:“你就说对不对吧?”
秦珏:“……”
他这段时间确实被养的胖了些,只是一点点。
无法反驳。
有一次,季辞半夜起来上个厕所路过小师弟的床,结果被他的本命灵剑削掉半缕头发。
他心疼的不得了,上辈子季辞是个医学生,为了一头秀发可谓煞费苦心,这辈子好不容易头发这么茂密,可不能被削掉了!
尽管后来小师弟道了歉,但季辞还是非常伤心,他干脆把那缕被削掉的头发用锦囊好好收了起来。
那锦囊还是他自己绣的。
秦珏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一边守着他喝药一边绣锦囊的大师兄,一句话都没说。
他看着那七零八落的针脚,忍不住皱眉:“好丑,你绣的什么东西?”
季辞捏着绣花针,眯着眼睛的模样像极了七旬老太:“荷花啊,看不出来吗?”
……那玩意是荷花?
秦珏不敢苟同。
他实在看不过去,嫌弃道:“丑死了。”
这话一出,季辞瞬间眼泪汪汪:“你个负心汉,我每日辛辛苦苦照顾你,忙的脚不沾地,不过是趁你睡着了出去上个厕所,你就拿灵剑削我头发。”
“削了就削了,这头发可是我的宝贝疙瘩,我想把他好好保管起来,你却在旁边指手画脚,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真是再没有比我还惨的人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秦珏:“……”
他额角狠狠一抽,从季辞手里夺过荷包:“我来绣!”
季辞乐的不用动手,胆大包天地凑过去调侃:“相公你真好。”
秦珏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闭嘴!”
秦珏的手艺比季辞好很多,荷花绣的活灵活现,漂亮极了。
季辞爱不释手,带在身上从没取下来过。
看着面前青年的嘚瑟模样,秦珏陷入深思——
这人倒是和上辈子大不相同了。
秦珏如此想着。
难不成是被夺舍了?
但若是被夺舍了,肯定早就被寒生长老发现,根本不可能轮到他秦珏来试探。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这天,季辞照旧把喝光了的药碗拿回去洗干净,然后扶着秦珏去院子里练剑。
看着小师弟手握灵剑,在空中挥出残影的模样,季辞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天资聪颖的美强惨小师弟,瞧瞧这努力的模样,难怪宗门内四位男人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正这么想着,面前便传来“砰!”的一声。
季辞连忙回过神来,只见小师弟似乎是因为脱力,以至于灵剑掉在了地上,连带着他本人都有些站不稳。
季辞慌忙冲过去,在秦珏倒下之前接住了他:“小师弟?”
秦珏的手有些抖,尽管如此,他还是费力地想要去捡地上的灵剑。
季辞看的心急,帮他把剑拎了起来,却不是递给他,而是放在自己身后,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看看,我早就说过了,锻炼也得有个度,你身体还没好全呢,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
“这下好了,摔倒了吧?”
秦珏被他按在怀里,呼吸都有点透不过来。
因为上一世那些人对他恶心的觊觎,以至于他如今厌恶极了旁人的触碰,这下顾不得身体状况,用力推开季辞:
“……松开我!”
季辞有些着急:“你都没力气了,我抱你回房吧。”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秦珏,他又开始剧烈挣扎。
秦珏到底是修仙之人,体术也从来没有落下,虽然刚才力竭,但现在奋力挣扎之下竟然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季辞一时间没抱住,两人猛地向前摔去!
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小师弟还被自己抱在怀里,季辞心一狠,用手护住了秦珏的后脑勺。
两人重重摔下来,两人交叠的重量不容小觑,季辞“嘶”了一声。
他的右手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季辞,你在做什么?!”
季辞虎躯一震,他慌忙转过头去,认出来那是寒生长老。
卧槽!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和小师弟的处境。
只见自己整个身子都压在小师弟身上,两人距离极近,秦珏小脸惨白,眉头冷凝,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霸强迫的良家少男。
季辞:“……”
天要亡我!
季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寒生长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秦珏不知为何拽了他一下,季辞一个没站稳再次跌倒在他身上。
季辞:“……”
这次不是他先动的手!
可寒生长老不会理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他只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弟子竟然把他的心肝小珏压在身下,还当着他的面又压了一下!
怒火攻心之下,一道深厚的灵气打了过去,季辞惊恐地睁大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道灵气打的人仰马翻的时候,秦珏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十六岁的少年翻身特别迅速,寒生长老一惊,下意识把灵力收了回去。
打回去的灵力再收回来对身体的损伤极大,但他却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便将此事揭过。
寒生眉间带着一丝愠怒:“小珏,你这是做什么?”
“他在轻薄你!”
话音落下,秦珏眸底闪过一丝厌恶。
这些人里谁是伪君子,谁又是真的心怀不轨,他分得清。
少年垂下眸子:“长老,是您误会了。”
“方才是我练剑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大师兄才赶忙过来抱住我。他原本是想把我带回房间休息的,但大师兄劳累了一天,勉强将我抱起之后还是失了力气,最终才一起摔在地上。”
秦珏把目光投向季辞,声音极轻,带着一点愧疚:“况且,大师兄好像因为保护我受伤了。”
寒生皱眉看向季辞,果然看到对方右手手背已经惨不忍睹。
那只手原本是极修长白皙的,现在却皮肉开绽,伤口里渗出暗红的血迹,看着就知道极疼。
寒生愣了会神,他皱起眉头:“怎得这么不小心?”
在两人得视线中,季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疼的火燎燎的手。
“嘶!”
原本还不觉得,怎么他们一提,这伤口就疼的厉害起来了?
季辞有些无奈:“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现在重要的是小师弟……”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秦珏站起来,随后拉着他的手把他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少年几日来都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些动容:“怪我。”
若不是他非要挣扎,季辞也不会受伤。
季辞穿过来几天,第一次被关心。
他瞬间有些感动,说道:“没事的小师弟,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秦珏:“……”
他放开季辞的手:“先进屋吧,回去涂点伤药。”
两人自顾自聊着天,把寒生忘了个一干二净。
寒生长老颇有些不满,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是他误会在先,便只得闭嘴跟了上去。
一踏进这院子,寒生长老就愣住了。
他是来过小珏的居所的。
秦珏生性清冷,唯有在面对他们几位师长的时候会露出些许少年心气,房间里除了书卷就是书卷,一点活气都没有。
没想到不过是几日过去,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东西。
最显眼的是堆在角落里的那些锅碗瓢盆,虽然被擦的很干净,但锅底灰还是不可避免地粘在了地板上。
原本只用来摆放经书的书架上竟然放了一个铁皮盒子,征得同意后,寒生打开盒子看了眼,发现那里面装着的居然是蜜饯。
要知道,从前的秦珏并不嗜甜,同时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玷污他的书架的。
在他看来,书架就是放书的地方,所有东西都应该放在正确的地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知为何,寒生长老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擦药的季辞,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添的?”
季辞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自己手背上,说道:“是啊。”
“要我说,小师弟原先住的也太寒酸了吧,灶台里面居然连灰都没有,他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寒生长老额角抽了抽:“他已经辟谷了。”
季辞不明所以:“辟谷怎么了?辟谷就不能吃饭了吗?长老,您总该知道食补吧?小师弟现在受了伤,就得吃点好的。”
说到这,青年眼睛一亮:“正好膳房的大娘今天抓了只鸡给我,准备晚上的时候烧给小师弟吃,长老你要不要一起?”
寒生长老:“……”
“不用。”
难怪他看小珏最近好像长了点肉……
季辞一说起话来就嘚啵个没完,秦珏皱了皱眉头:“少说点。”
“还有,我不想吃烧鸡。”
季辞看向他:“不吃烧鸡也可以,我们熬鸡汤,鸡汤大补啊,小师弟你一定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