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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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第二天陆域从早朝下来回宁德殿,越翎并未出来迎接。

陆域知道他可能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反正只要遇到皇后,越翎就要发疯。

陆域叹口气,屏退下人,往殿内走去,已经预备好了接受越翎的小脾气。

自己宠出来的人,能怎么办呢?

冷宫时他的确没有和越翎讲过尊卑之说,当时他刚失了母亲就被皇上打入冷宫。

心灰意冷之际是越翎的突然出现给他带来了一丝生趣。

想起初见时越翎拖着不合身的脏兮兮的太监服,扒着门框睁着伶仃的两只大眼怯怯的偷看他。

掌事的太监傲慢地把人揪过来扔在他面前,说这是派来以后伺候他的。

陆域看到瘦弱的像小鸡仔一样的小人,不由苦笑,知道是底下人看不起他,随便派个人过来搪塞,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当他是个摆设也无妨,不过日子久了,看着流浪狗一般同他一样身若浮萍的小孩,不免让前路迷茫的陆域找到了一点同病相怜,相依为命之感。

越翎当时应该是刚进宫,还没有教过规矩,不仅什么活都不会干,就连人也不会叫,一开始对他还很畏惧,总是躲在角落里偷瞄他,后来发现陆域从不发脾气,便也大了几分胆子,开始“你”“你”的称呼陆域。

冷宫里就他们两个,陆域一个破落皇子,过的比大太监们还不如,也就从不在意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只是总是“你”“你”这样称呼也不合适,便一笔一笔教越翎写他和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们两个的名字总是放在一张纸上出现,从来没有分过什么尊卑。

越翎说是个奴才,可陆域也从没让他有过这个认知。

是他一点一点把越翎变成这样,说到底怪不得越翎。

登基后事务千头万绪,前朝后宫危机四伏,他忙的脚不沾地,也忽略了越翎的想法。

他想让越翎还和从前冷宫时一样无忧无虑,只把人藏在宁德殿里跟着他就好。

纵然一开始越翎会常去找之前薄待他们的人麻烦,陆域也当他孩子心性,更何况那些人也确实可恶,便由得他去,甚至还帮他惩处了一批。

越翎那时快乐的像只撒欢的小鸟,每天都是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着一天的乐事。

登基后很多事情不愉快,处处受制处处忍耐,但在宁德殿内和越翎吃饭的那一时半刻总是最轻松的。

所以陆域也从没想过把越翎的这份自由剥夺,他以为自己身为皇帝最起码的能力可以保护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奴才在他的一方小小天地畅游。

直到后来,大选之后,他和皇后举行新婚典礼。洞房当晚,越翎直接挤上了他和皇后的婚床,陆域才觉得大事不妙。

当晚的事尽管皇后一再帮他遮掩,但还是惊动了太后,第二天早上他和皇后去请安,被重重批了一顿。

说他不循礼法,宠信奸佞,乱了后宫法度、前朝纲常,未免出现董贤之流以至前朝后宫动荡,让他速速平息此事,将人打杀了。

当然最后陆域以自非汉哀帝的说辞、念及冷宫旧时情谊的恳切,再加上皇后从旁斡旋,没有将事情没有闹的不可收拾。

他只事后关了越翎三个月的禁闭,并请人来专门教越翎规矩。

可到底太后是记住了越翎,他被搬到了明面上,后宫上下都知道皇帝身边有个极受宠的宦官,只怕越翎亦要同自己一样如履薄冰过日子了。

可越翎却浑然不觉,像是突然有了叛逆期,教导规矩的太监嬷嬷被打出殿外不知道多少,哪怕最后强压着罚着打着也不肯服软。

先帝骤然崩逝,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他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被强拉到这个位置上,也随时面临着被废黜的风险。

前有权臣弄权,后有外戚干政,两方势力互相攻讦,朝堂不稳不说,罢除榷酒,废黜冗官,减轻赋税样样推进艰难。

如今因为皇后一事,后宫也不得平静。

丞相已经三次上奏说起此事,让他肃清宫闱。

陆域应付得心神俱疲,想着总这样关着越翎也不是办法,还是打算把他叫来,跟他谈谈,实在不行,放越翎出宫去,也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或许比这宫里还快活。

时隔三个月后越翎总算能见到陆域,还没说话就哭的满脸泪花,扑到陆域怀里第一句话就是:

“你不要我了吗?”

陆域疲惫地摸摸越翎的头,平静道:“你怎样才能乖一点啊,翎儿。”

“陆域!”越翎哇的一声哭出来,撞进陆域的怀里。

陆域沉默地抱着越翎,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背:“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学规矩,我放你出宫好不好?我给你在宫外安排好人……”

“不!不要!陆域,你真的要丢了我?”

越翎猛然从陆域怀里钻出,惊恐地打断陆域的话,哭的更惨烈了。

陆域无奈地抹去越翎的眼泪:

“我没有要丢了你,只是让你学点规矩,这么难吗?你看我不也学了很多规矩?”

“为什么非要学规矩?你不是皇帝吗?”越翎难以理解。

陆域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越翎:“再给我两年时间,到那时我就再也不逼你学规矩了,现在就当是为我好吗?”

“那,你可以不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越翎趴在陆域的肩上,闷闷地说。

陆域:“那个位置上总要有人,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越翎:“为什么?因为……那种事吗,我不行吗?”

陆域拍着越翎后背的手臂一僵。

他就知道那天晚上越翎看到了……

陆域将越翎从肩膀上扒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直看的越翎脸红起来,垂下头,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道:

“是,是因为我,我那里,那里丑吗?”

陆域:“……”

越翎见陆域不说话,也有些灰心丧气,但是又不甘心:“你可以用我后面,我洗干净,把前面挡上……”

陆域制止了他自轻自贱的话,皱眉道:“你从哪里学的?”

越翎有点忐忑道:“我那天见你和那个女人……后来就偷偷买了一点小人儿书……”

帝后大婚非同小可,在大婚前的百余天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纳彩”“大征”,还要行祭天告地仪式等等,那时候陆域就忙的团团转。

对他都忽视了很多。

大婚当日,皇宫的御道上铺上了红毡,各个宫门都贴上了庆祝吉祥的新对联,高高挂起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从午门一直到宁德殿都悬挂起双喜字的彩绸。

皇后仪驾浩浩荡荡穿过午门、宣德门、最后停在宁德殿的陛阶之下。

陆域穿着红色龙袍等在宫门口,打开凤舆上的金锁。

帝后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步入宁德殿。

他们那么般配。

整个皇宫都在为那个女人装点,陆域的眼里也只有那个女人,而他为了多看一眼陆域,只能跟在后面的仪仗队里,渺小的谁都看不到。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在陆域心中的位置感到不确定,陆域登基已经有一年,他那时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他和陆域好像离得越来越远了。

这种隔阂让他恐慌,让他想尽办法挽回。

但是都不得其法,他不知道怎么能留住陆域。

关禁闭的这段时间,他坐立不安,脑中全都是那夜看到的画面,他不懂那些情爱之事,暗地里托了很多人才买到那么一本。

哪怕最开始也被里面惊世骇俗的画面吓到,越翎还是情不自禁一页一页翻过去。

他也可以为陆域做那些事,只要陆域别离开他。

看着他怂眉耷眼的样子,陆域禁不住被气笑了。

“私藏淫秽书籍,该当何罪?”

越翎看他笑了,知道他不生气了,连忙蹬鼻子上脸:“真的,我学了很多,我可以帮你,什么都行,怎么样都可以!!陆域,你别和别人好,行不行?”

陆域含笑的眼睛看着越翎,定定的瞧着,直把越翎盯的眼神都无处安放。

“谢谢你,翎儿。”

越翎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陆域突然这样说。

陆域抚着越翎的脸,一个吻轻轻贴上去,以行动作为回应。

越翎眼睛睁的大大的,瞬间呆若木鸡。

看再多小人书,也比不上这样一个轻柔的风一样划过的吻。

越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的心好像都要从薄薄的皮肉下破涌而出,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陆域的嘴巴,第一次看着陆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陆域又重新把他揽进怀里,被陆域情绪感染,越翎也好像有了安心的感觉。

陆域说在等他两年,越翎心里的好多疑问突然好像没有必要了,他决定就等两年!

那次谈话后,越翎安分了许久,每天都窝在宁德殿里开始主动学起了规矩。

陆域也尽量少去皇后宫里,大多时候在宁德殿陪着越翎,越翎学规矩,他就在书房批折子,不时检查检查越翎学的怎么样。

有一次陆域下朝回来,一进门就见越翎跪在院子里,闷着头老老实实地给他请安:“皇上好。”

陆域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阻止,也状若自然地回道:

“起来吧。”

他率先走进房内。

越翎随后气呼呼地站起来,也跟进去。

陆域一转身就看到越翎还没收回的鼓鼓的小脸,愈发好笑,便趁机逗弄他:“规矩可都学好了?”

越翎:“都学……回皇上,都学好了。”

陆域:“那便说来听听。”

越翎今天学规矩本来就学的不高兴,见陆域还不哄他,顿了几秒,垂着头别扭道:“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都是宫里的主子,见到了要行双腿跪安礼,叩头的时候要磕出声音。”

陆域皱了皱眉,没出声。

“不许直呼皇上名讳,不许直视天颜,眼神要放在自己脚尖上,回主子话时要恭敬,须半躬身……”

越翎心里难受,垂着脑袋蔫蔫的,确实非常守规矩的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陆域咳嗽两声,打断了越翎的汇报,一本正经道:“朕觉得有一项不太合理。”

越翎心里吐槽:我觉得都不合理!

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乖乖地回道:“皇上请说。”

“不能直视天颜这一项”

“小奴才垂着头,朕看不到他的表情,怎么知道他没有背地里骂朕?偷偷翻朕的白眼?”

越翎正在心里吐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皇上明鉴!奴才可没有。”

陆域直接把人揽到怀里,抬着越翎的下巴:“让朕看看?”

越翎瞬间就被陆域哄好了,忘了学规矩时的委屈,呆在陆域怀里,乖乖的任由人亲。

“就我们两人时,翎儿不用讲规矩。”

越翎心满意足地应下。

初识自己心意的越翎,那段时间像个刚揉好的面团,软软乎乎的,乖的不像样子,哪怕生气也瞬间就能哄好。

那是情丝刚刚发芽的越翎第一次爱人的样子。

这段时光持续到陆域要去南琼山祈福前夕,越翎听说陆域要出宫,说什么都要跟去。

因为要和皇后同去,陆域怕越翎看到他和皇后一起,又生出什么事端,便没带他去,越翎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执拗,甚至和他冷战,几天不让陆域进寝殿的门,直到陆域离宫启程,他也没看到越翎一眼。

最后只嘱咐了宁德殿掌事的女官敏珠留下,多加看护越翎。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越翎冥冥之中的对于危险察觉的第六感,令他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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