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我老婆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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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吃过饭,梁雪意跟着阿法纳西出来透风。

“等会儿让萨兰耶先送你回家,我还要去皇宫开军事会议。”阿法纳西抱臂,看向窗外的星穹。

“好。”

梁雪意感受到来来往往人对他隐秘的打量,面不改色。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映着浩瀚的繁星,心中触动。

神秘而美丽的星穹,是他上辈子不曾见过的景象。人类于此间,显得渺小如微尘。

他祖父是个浪漫的天文学家,幼时常带着他和祖母去追随流星的脚步。

浩瀚无垠的夜空下,他们在山中扎营。他拿着儿童望远镜,跟着祖父有样学样。他们去的早,看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无聊。

祖母便提出给他们祖孙俩唱戏。

“日日听,夜夜听,耳朵要起茧子喽,是不是啊小意。”祖父笑的有点坏。

“你不听就一边去,人家要听我的戏,还得给钱呢。”祖母翻了个白眼,优雅的气质散的一干二净。

“是是,在下这就给宋大师陪罪,小的知错了。”祖父捏着嗓子,抱着他欠了欠身。

“老不正经。”

戏腔悠扬婉转,萤火在草丛中闪烁。一道流星划过黑夜,他坐在祖父的肩膀上,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时光再慢一些,让我死在他们之后吧。

后来,倒是真的得偿所愿。

阿法纳西扭过头,看着他清俊的侧脸,莫名觉得他有些难过。

“西塞有很多星球旅行项目,如果你喜欢可以报名,我让人给你办旅行证。”

梁雪意唇角勾起,垂眼与他对视,黑眸含了春水,荡漾着柔情,他半真半假的说:“我自己迷路了怎么办,万一再遇到坏人,小命可要不保。上将大人和我一起吧,我可以给您解闷。”阿法纳西沉默一瞬,清透的双眸闪过纠结,旁人看的分明。

梁雪意刚想说只是玩笑,只见阿法纳西神色一凌,承诺:“可以,不过只能在婚姻有效期内。”

梁雪意哑然失笑。

娃娃脸少将萨兰耶小跑过来,“上将,还有五分钟就到西塞了,皇室请求与您通信。”

阿法纳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环,递给梁雪意。

“戴上它,里面有我的部分权限。萨兰耶,你先把梁先生送回家。”

萨兰耶脚一磕,正色道:“是,上将。保证完成任务,请您放心。”

阿法纳西转身,发丝在空中扬起细微的弧度,梁雪意的视线掠过他脑后浅金色发带系成的蝴蝶结,停留在面前矮他一头的男孩身上,绅士地欠了欠身。

飞行器穿过几道识别系统,停留在一处偏僻的庭院。

萨兰耶扭过头,看向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男人,心情复杂。

虽说这小子模样跟跟上将看起来很相配,但是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黑户,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万一品行不端,拿着上将的钱干一些腌臜勾当,可怎么办。

萨兰耶一直敬慕阿法纳西,午夜梦回也曾想过为何阿法纳西不是他的哥哥。他把阿法纳西当做兄长,心里对这个“准哥夫”万分挑剔。

“喂,你可不要有什么歪心思,不然就等着我揍你吧。”圆润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那人,像只护主的小狗崽。

梁雪意睁开眼,有些好笑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你这小孩刚刚当着上将的面对我好声好气,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哼,你有自知之明最好,下去吧,上将估计晚会儿才回来。”萨兰耶按下开关,打开门。

“不进来坐坐?”梁雪意跳下飞行器。

萨兰耶:“不了,我还有事。”

梁雪意欠了欠身:“那……再见。”

飞行器逐渐上升,透过窗户,萨兰耶最后看了一眼院中温和无害的男人,回想血液报告中醒目的三个S,眉心拧在一起。

梁雪意注意到一道视线,仰头,却只看见飞行器越来越远,形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远处。

抬手推了推眼镜,他巡视四周。偌大的庭院,宽敞明亮。向阳的一侧有间透明的玻璃花房,不知名的花摇曳身姿,排列得错落有序,不会觉得杂乱。

背光的一侧,种了棵参天古木,盘根错节,光影斑驳,照在树下的秋千上。微风浮动间,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变化。乍一看,还以为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以建筑美学的标准来看,这是一处很有情调的房子。在高科技发达的世界,这栋房子倒有些仿古的风格,跟他在南方小城的老家院子有几分相似。

往里去,一个粉色兔子形机器人系着花围兜,拿着扫把在客厅里打扫卫生。在它脚边,是一只圆盘机器人围着它脚边打转。

梁雪意玩味地看了一会儿,心想:看不出来,上将大人还挺有童心。

“哔嘟哔嘟。”

“呐呐。”

听见脚步声,粉色兔子转过头,眼前覆着的银白墨镜上,笑眼变成红色感叹号,兔子头上下移动,直到从他左手腕上的手环里提取出阿法纳西的信息才解除警告。

“你好,新的主人。”机器童声可爱中透着诡异。

梁雪意上前,俯身应道:“你好,我是梁雪意。”

墨镜上的数码笑眼卡顿片刻,随后恢复如常,它说:“我是全能管家乐乐,您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忙。”

梁雪意环顾四周,视线锁定在沙发正前方那片大的屏幕上。

“可以帮我打开电视吗乐乐?”

“当然可以。”

梁雪意脱下外套,抬手解开几个扣子。在他踏进院子这一刻,恒温系统已经运转,有点热。

“各位星民们,大家好,我是西塞皇室记录官西尔芙。插播一条重要消息。我们的弗洛斯特上将,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辞去军职,后续将由梅菲尔德殿下代弗洛斯特上将接管军队。”

金发碧眼的宫廷女官用平淡的声音扔下一个重磅炸弹,镜头侧面,两个高挑的身影结伴走下阶梯。

正是两位主人公。

梁雪意看着阿法纳西身旁那个言笑晏晏的红发男人,眼睛微眯。

“乐乐,那是谁?”

机械兔子歪了歪脑壳,说:“梅菲尔德大殿下,西塞帝国皇储,和主人自幼相识,并称为帝国双子星。”

“啊,青梅竹马。”

“请星民们稍安勿躁,皇室……”

“咻--”

屏幕一瞬间黑屏,过了几秒,诙谐童趣的儿歌自电视里传来。

梁雪意看向底下跳动的符号,眼皮一跳。

这跟中学时期网上流行的火星文有什么区别。

“别说出来找工作,出门让人吭骗了都不知道。难不成要心安理得当个小白脸,这可不行,梁家可没有花老婆钱的先例。”梁雪意喃喃自语。

片刻,梁雪意推了推眼镜,和蔼可亲地问一旁看动画片看的摇头晃脑的机械兔子。

“乐乐,你知道怎么学习西塞语吗?”

“智能检测…信息读取…啊,找到了!”

粉色兔子爪子伸向围兜,拿出一个类似于平板的物件,印上爪印,一道蓝色屏幕悬于空中。

依旧是梁雪意看不懂的文字,和几张书籍图片,每张图片右下侧都有一串数字。

看起来像是一个购物网站。

“哔嘟,宝宝西塞语教学,宝宝早教故事,西塞语拼音汇总宝宝版,适用于儿童阶段的西塞文字大全。这几本为人气畅销榜前列,符合小意先生的需要。”

槽点太多,梁雪意一时失语。

“检测到您对学习的渴望,请小意先生慎重考虑是否购买。”

脑门突突突直跳,梁雪意:“买。”

“叮”手腕上的银环震动一声。

兔子管家晃晃平板,界面已经跳转:“购买成功,次日送达。”

“欸。”梁雪意后知后觉,花了他老婆的钱还没有报备。

算了。

另一边,阿法纳西婉拒梅菲尔德的邀约,往飞行器走去。

“塞勒涅……”尊贵的大殿下眼里含着不甘,喊住他。

一袭银白军服不染纤尘,丝毫看不出来他徒手撕碎非人秽物的狠戾。阿法纳西脚步一顿,侧过脸,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疏离而冷漠。

“还有什么事吗?”

“你……”

你为什么要拒绝父亲的提议,为什么一声不吭就上交权力,之前拒绝我的告白,为什么现在和一个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A成婚。

满心的不解与愤懑在看到阿法纳西平淡的神色时达到顶峰。梅菲尔德指尖深陷血肉,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压向阿法纳西。

“梅菲尔德,不要闹了。”阿法纳西眉心微蹙,神经撕裂的痛苦无时无刻折磨着他。

梅菲尔德如梦初醒,走上前,懊悔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阿法纳西摆了摆手,走上飞行器。

“开启自动模式。”

“是。”

冷汗浸湿了阿法纳西的后背,他无力的躺在靠椅上,无声的吸气吐气。

高耸林立的大楼,繁华的街道,西塞人民处在危机解除的欢乐和上将职位更替的惴惴不安之中,大街小巷处处可见高谈阔论的人,上至老人下至学生,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点开社交软件刷新实时消息。

商场大厦重复播放记录官西尔芙的公告,媒体撤下即将发出的对上将功勋又添一笔的祝贺以及吹捧文稿,捕风捉影,紧急加班试图掌握第一手爆点。

“叮。”

冷汗濡湿了银白的眼睫,阿法纳西睁开眼,银灰色的眼眸闪过血光,他拨动手环,昏迷前一瞬,看到了基本幼教书籍和后面扣去的2000星币。

什么啊,还买精装版。

想起那人写的鬼画符,阿法纳西扯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文盲本人正与兔子管家排排坐,看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

只不过,梁雪意看着动画片中机甲科幻风的主角,被光线晃的有些眼花,抬手拍拍兔子脑袋,“乐乐,换个音乐台。”

“biu-”

“观众朋友们,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星辰直播千万粉丝博主猫猫以及音乐鬼才莉莉丝带来的歌曲—明月暗淡。”

梁雪意右眼皮直跳,不详的预感弥漫在心头,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文艺又清新,但他直觉告诉他不是他听的惯的那一类。

很好,他木着脸。旁边的兔子已经熟练的关闭听感。

炫酷的舞台中间,伴随着重金属的鼓点,一个男子穿着紧身衣,腹肌若隐若现,矫揉造作,搔首弄姿,时不时的顶胯抛媚眼。

在他前面,站了一个娇小的少女。模样清秀,一袭白色公主裙衬得干净明媚。

“哐。”指尖扫过琴弦,随着镜头切换,梁雪意注意到她纯黑的指甲油。

“啊~明月寄相思…”

空灵的嗓音刻意压低,哀怨的仿佛香港老电影里专门攀在倒霉主角背后有冤要申的背后灵。

“咚咚咚。”

急切的鼓点刺激耳膜,两相交织,形成巨大反差。镜头一切,底下的观众如痴如醉,眼含热泪。

梁雪意缓慢的吐息,“乐乐。”

无人应声。

梁雪意低头,对上管家的数码笑眼。

“哔嘟…程序加载中…听力系统启动。”

“……”

“有戏曲频道吗?”

“哔嘟…正在搜索…搜索失败……”墨镜上显示两条宽面条泪。

“算了。”

梁雪意起身,打算去花房看看。

刚打开门,一阵剧烈的撞门声和竭斯底里的哀鸣从后院传来。

--御空、阿法纳西!

梁雪意大步流星奔向后院,只见一个纯黑飞行器停在水池中,舱口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撞击,水波纹一片一片往外蔓延。

兔子管家随之而来,如闪电般往水池冲,被梁雪意手疾眼快薅住耳朵。

“西西…西西…小意先生快救西西。”机器音一直卡顿,两只小短腿倒腾着,挣脱未果。

大手紧紧掌控住它,梁雪意呵斥:“别动,听话。”

须臾,兔子管家拽着小围兜,望眼欲穿地盯着湖面。

水流浸湿了梁雪意的衣服,粘腻感让他皱紧眉头,两臂把控着舱门,胳膊肌肉绷紧。舱门口的缝隙处,有十个深陷的指印。

眉眼透着几分狠戾,苍绿色的光点从他的身上浮现。

在梁雪意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青鸟盘旋于空。

哐—

舱门被暴/力/破坏,梁雪意捏了捏酸麻的指尖,内心五味杂陈。

要知道,他是多么爱惜他的这双手。

雪白的小兽一个倒栽,撞到他的怀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梁雪意安抚地拍拍它的后背,柔声安慰:“抱歉,我来晚了。”

“呦。”西西。

小兽扑腾着翅膀,引着梁雪意往里去。

靠椅上,美人面色潮红,唇色却几近透明,发丝如瀑,散乱地散了满椅。

梁雪意摸向他的脖颈,摸到了一手冷汗。

弯腰将他抱起,草木的冷香愈发浓郁。柔软的脸颊埋在他的颈间,梁雪意抱的更紧了。

“哥哥。”呓语微不可闻,凉意自他脖颈间滑落,“不要丢下我。”

“谁这么可恶啊,忍心丢下你?”

梁雪意抬手把他濡湿的碎发别在而后,将下滑的身体向上颠了颠。

尽管他们俩都浑身湿透,但是莫名的,他不想让阿法纳西落于寒意刺骨的湖中。

梁雪意稳稳当当地抱着怀中人,往屋子里走去。

“乐乐,你主人有固定的家庭医生吗?”

“有的,小意先生。”

“喊人过来。”

“咳,乐乐,别喊。”阿法纳西无意识地蹭蹭他,声音虚弱,几乎不可闻,“他太贵了,我没钱。”

闻言,梁雪意掐住他两颊,挤出一点软肉,笑意不达眼底。

“乖乖,我说了算,别任性。”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晚霞染了半边天空。

珀修斯刚送走一位有心理障碍,一口气网恋八个Alpha的柔弱贵族omega,心力交瘁。抬手将自己一早花一个小时打理的完美发型扒拉乱,他点开光脑,正打算给恋人打个电话。

“哔哔。”

不要命的:来。

AAA精神病:?

狠狠掐了把眉心,珀修斯认命的拿起钥匙起身。

AAA精神病:十五分钟。

“嘟嘟--”

“喂,狗狗,今天晚点回家,先不要做饭。没有加班,大老板找我。”

梁雪意一手环着阿法纳西,一手拿着水杯喂他喝水。

美人冷白的脸颊染上红晕,眼瞳润了层水,雾气朦胧,双眸半阖,像一只纯白的狮子猫。

热意在二人之间升腾,方才给他吹头发,又晕过去一次。

梁雪意不禁怀疑:这古董瓷器般的玉人是怎么当上上将的,用美貌索命吗?

啧,不能以偏概全。

他专心的喂人喝水,眸中时不时闪着愉悦的光。

“够了。”阿法纳西稍稍侧过脸。

梁雪意遗憾地把水杯递给一旁的兔子管家。

“上将大人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阿法纳西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提要从他身上起开。

“旧疾复发,不碍事,让医生回去吧。”阿法纳西被顶灯晃了一下,缓慢地眨了下眼。

梁雪意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调侃他:“那可不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多了一个老婆,要是不把你的身体养好,别说环游星际了,换季感冒我都得提心吊胆。”

阿法纳西张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口。

温热结实的胸膛抵着后背,漂泊无依的灵魂突然有了栖息之地。因为受到重创而时不时折磨他的神经不再活跃。

阿法纳西晕乎乎地想:他好粘人。

手环震动一刹,梁雪意缓慢松开手,起身,“我去开门。”

咔哒—

“塞勒涅,不是我啰嗦,你趁早找个恋人拯救一下你千疮百孔的精神海吧,活了快三十年一段恋爱没谈过,你真打算单身到死啊。你这种Alpha的抑制剂有多难配你知道吗,快给我加钱!”

珀修斯两眼放空,看见眼前熟悉的衣服便以为是阿法纳西,嘚啵嘚啵一顿输出。

“怎么不说话?”

珀修斯抬头,却看见一张陌生面孔。

珀修斯迷茫地看了眼房子,视线飘了一圈落在男人的脸上。

梁雪意推了推眼镜,说:“是A医生吗?”

珀修斯木着脸点头,问:“是,叫我珀修斯就好,请问您是?”

“我是上将的伴侣梁雪意,请进。”梁雪意推开门。

“噢噢,伴侣。”

“啊???”

珀修斯瞳孔地震,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医院挂个耳科。

那位小omega害人不浅啊,不仅伤害八个Alpha的感情,还让我年纪轻轻就得了幻听。

短短一个月,阿法纳西居然就有了伴侣,可是,他不是刚从战场回来,还能抽空去领个证??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同手同脚走了几步,珀修斯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试探地问:“你和塞勒涅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办婚礼?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梁雪意:“我们刚在一起不久,现在暂时还没有办婚礼的打算。”

一瞬间,金屋藏娇先婚后爱天降打败竹马白月光与朱砂痣等甜痛酸涩狗血文学塞满了这位精英医生的脑袋。

没办法,他有一个热衷于看各类小说和角色扮演的恋人,珀修斯对于这些甜痛文学如数家珍。

“哈哈,挺好,挺好的。你们……挺般配的。”

且不说这骨相俱佳的完美脸蛋,单是近190的身高和周身的清贵气质,跟阿法纳西站在一起那也是无比登对,很是养眼。

“谢谢。”梁雪意笑的温和无害。

阿法纳西:“珀修斯。”

清瘦的身影站在客厅门口,稀薄的日光为其镶了层金边。一半暴露在日光里,一半隐于阴影,像是马上就要随风而散。

军装给他套了层威严的壳子,只有褪去那层外衣,才能发现他并没有强壮的肌肉作为掩护。

酸涩的情绪蔓延,因为加班而心烦意乱的精英医生蓦地卸了劲儿。

珀修斯:“好久不见,塞勒涅。”

阿法纳西颌首,“进来吧。”

珀修斯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取出检测器,拍拍沙发示意阿法纳西坐下。

“滴。”

珀修斯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数值,神色不虞。

“啧,合着我之前给你配的抑制剂,效果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呢。”

“有。”

“有个屁。”

珀修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梁雪意在一旁看着,嘴角没忍住上扬。

圆溜溜的琥珀猫眼转了一圈,落在梁雪意的身上。

“哎呦,怎么忘了,我们塞勒涅现在可是有伴侣的人,哪里还需要什么抑制剂。啧啧,瞒的真死啊,连我这个好朋友都不知道。”

腔调拐了九曲十八弯,唱戏似的。

阿法纳西撑着下巴,问:“还有别的事吗?”

珀修斯:“有,让我取一点你的血,带回去检测。”

阿法纳西眸光闪烁,默默计算这一套下来要花费的金额,最后得出结论:距离每日清汤寡水又近了一步。

梁雪意站在一旁,见他习以为常的伸出胳膊任人抽血,眼睛微眯。

珀修斯按照以往,简单粗暴的拔针,血珠被带出来一些,看着十分刺眼。

阿法纳西随意抽出几节纸,正要擦掉。一个骨节分明的大手制住他的动作。

梁雪意自医疗箱中拿出两个棉签,半蹲下来,擦去他胳膊上流下来的血,不可分说地按在针眼处。

阿法纳西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发愣。

“Alpha凝血能力很快的,而且塞勒涅的精神力是sss+,一睁眼就愈合了。”珀修斯挠挠脸颊,神色尴尬。

只是—

当梁雪意换了三四个棉签,血仍然往下流时,珀修斯渐渐皱起眉。

阿法纳西抬手,制止梁雪意继续换棉签的动作,“用凝血绷带。”

珀修斯沉默地看着他俩。

纯白的绷带与皮肤贴合在一起,一时不知道哪个更白一些。碍眼的血迹终于没在他眼前晃,梁雪意眉心舒展。

阿法纳西起身,对上他复杂的眼神,说:“怎么?”

“上将……”

“珀修斯,我已经递交辞呈,不要叫我上将了。”阿法纳西出声打断。

珀修斯脑子一嗡。

“您在开什么玩笑?”珀修斯大喊。

梁雪意冷不丁开口:“你没有看报道吗?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面向全国的公告。”

“我不知道,我坐诊了一天,跟一个患者交流了五个小时,中午点了份外卖没有去食堂。下了班一收到你的信息就直奔这里,我不知道。”珀修斯失魂落魄,一一细数自己稀松平常的一天。

怪不得。梁雪意了然。

阿法纳西将医疗费结给他,“不早了,没什么事就回吧。”

珀修斯机械地收拾医疗箱,脑子一团乱麻。

梁雪意:“我送你。”

二人走到门口,梁雪意正要与他道别,珀修斯后知后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门。

“梁先生,”珀修斯语重心长:“有件事我想告知你,既然您和塞勒涅已经成为伴侣,那请务必履行好夫夫义务。这不仅是作为医生的嘱咐,更是作为他最好的朋友的关心。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梁雪意若有所思地点头。

珀修斯抬手,两人的手环磕碰在一起。

“有事再联系,回见。”

艳丽的红色飞行器划过云霄。

乌金西坠,夜幕降临。

阿法纳西有公务处理,让乐乐带着他熟悉院子。

梁雪意推开玻璃花房的门,被墙上一把木制的琴吸引目光。四弦凤尾木琵琶,梁雪意挑眉,略感讶异,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这样的物件,瞧着也有些年头,像是”古董。“

回想起方才吃完饭阿法纳西的那句“我们的流动资金目前只剩三十万星币,只能维持温饱。”梁雪意灵光一闪。

“乐乐,帮我问问上将,能不能用那个琴。”

闻言,兔子管家打开通信装置发送短信,墨镜中的笑眼被一串字符替代,文盲梁雪意看不懂。

阿法纳西:可以。

乐乐:“哔嘟--西西说可以。”

“乐乐,你帮我个忙。”

梁雪意凑到兔子管家的耳朵边如此这般一番讲解,确认它明白自己的要求之后,上前取下木琵琶,坐在一旁的竹椅上,调整了下姿势。镜片后的黑眸清亮似水,温柔地看向前方。

”开始吧。“

“录像模式启动。”机械童音没有起伏,乍一听有些恐怖。但听久了,便觉得很可爱。

镜头中,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抱着一把木琴,浅灰色的睡衣柔软而亲和,扣子系到顶。往下,清瘦的脚腕上系了根红绳,上面有只小银锁。姿态随意,夹杂着一分自在惬意。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冷清的男声干净而悠扬,温柔婉转的腔调伴着清脆的琴音,令人沉醉于词中所绘之景。

梁雪意闭上眼,青砖绿瓦,烟雨茶楼,故城风景如幻灯片一般一幕幕回放。他和另一个小男孩在屋檐下排排坐,托着腮听从屋檐上坠落的雨声。梁上的雨燕被打湿翅膀,扑腾着落在他的脚边。一位穿着旗袍风姿绰约的女人撑着油纸伞走进院子,看见他俩扑哧一笑。

”两位小少爷在这等我啊?啊~你祖父要晚些才回,咱们先吃饭,瞧瞧我给你俩买的什么。“

孤魂异客,寻寻觅觅。梁雪意突然有些想念已逝的亲人。如果轮回转世真的存在,希望他们能够自在快乐的活着。

“录制完毕。”

一道机械音打断他的思绪,梁雪意失笑。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定了定神,道:“乐乐,帮我上传到星网上吧。”

“信息读取…加载中…小意先生取一个网名。”

“唔…乐乐,上将的生日是哪一天?”

“七月一日。”

“那便叫朔月吧。”

“文字读取…识别失败…小意先生可以选择手写。”

轻叹一声,梁雪意抬指写下名字。笔迹劲瘦,飞扬洒脱。可惜跟此地的文字有差异,看起来也许就跟他们看野道士画符。梁雪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叮,上传成功。”

梁雪意起身,将木琵琶放于原处。余光掠过花房中的花花草草,眉心一跳。

错觉吗?

感觉花开的比刚才多了些。

上将家里种的花瞧着花色浅淡,寻常人中一些明艳的花为院子添色,这间花房里最浓的花也就是那一小片紫罗兰。改日可以问问他,再种一些其他花种,太淡了瞧着就跟上将的人一样,随时随地就要散了一样。

梁雪意指尖触上一朵粉玫瑰,小心翼翼拨弄花瓣。

“呦呦。”

熟悉的鸣叫自不远处传来,梁雪意回头。

阿法纳西穿着睡袍,长发散在脑后,背后是高悬的明月,衬得慵懒而圣洁。御空蹲在他的脚边,赤金色的双瞳里满是沉醉和享受。

“快熄灯了,回去吧。”阿法纳西转身,梁雪意跟上去。

御空晃晃悠悠地起身,喝醉酒似的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梁雪意抬手推推眼镜,见一旁的人无动于衷,只好弯下腰捞过白团子。

阿法纳西停下来,从他的动作里料到了什么,眸光闪烁,安静地看着他。梁雪意一边安抚晕乎乎的小兽,一边拔腿上前。晚风掠过,银发微凉,散着一点儿水汽,梁雪意闻到了浅淡的花香。

梁雪意:“回去给你吹干头发。”

阿法纳西:“不用了。”

梁雪意:“会感冒的,塞勒涅。”

阿法纳西:“……”

梁雪意垂眸,不经意地掠过他的侧脸,眼里带着笑意,幽怨道:“啊~我不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上将目光闪躲,偷偷抬起另一边的手揉揉耳朵。阿法纳西再次肯定:我的合约伴侣怎么这么能撒娇,他还以为只有那些小omega喜欢缠着恋人亲昵。

不过——

他吃这一套。

在阿法纳西家的第一个夜晚,梁雪意失眠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抬手,回想下午发生的那一幕。

大约是飞行器开启了自动防御模式,即使他将手环贴在门口的开关上,依旧打不开。

“警告!没有权限!请输入密码!”

在聒噪的机器音重复了三遍之后,梁雪意恼了。

理智燃烧殆尽,凄厉的兽鸣刺激着他的耳膜和神经,梁雪意做出最愚蠢的决策,妄图以手抗衡面前这架不知道有多少层防御的钢铁机械。

哪曾想,竟生生将舱门卸下。

我是跟着祖父的好友练过几年古武,但是后来就疏于练习,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梁雪意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抛在脑后。

他更好奇的是另外两件事:堂堂帝国上将与他这来历不明之人结契,目的何在。以及—

塞勒涅的身体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哥哥……”

梁雪意扭头,背对着他的人逐渐蜷缩着身体,银发铺了半边床,他看不清他的脸。

寒意从旁边传来,梁雪意以手覆面,断电和轻微的夜盲让他有些苦恼。

“好歹是个上将,怎么瞧着跟个小可怜儿似的。”

黑眸闪过无奈,梁雪意喃喃道。

大臂捞过“小可怜儿”,寒气冻的梁雪意神色微变。

长眉逐渐皱成一团,细密的眼睫遮住眸底的不虞。梁雪意一手控住他的脑袋,一手捞过滑落的被褥掖在他的下巴处。

毛茸茸的脑袋和任由他摆布的姿态让他有些愉悦和隐秘的兴奋。

怀里人精致的像他祖母曾经大价钱给他拍来的玉偶娃娃,只是眉眼处的哀痛苦楚让他有了人气儿。

大手轻拍厚实的毯子,回忆祖母幼年哄他入睡的小调,梁雪意小声的哼唱。

床脚下酣睡的雪白小兽耳尖一颤,随后沉溺于香甜的美梦。

天光大亮,梁雪意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

抬手将额间的碎发捋上去,凌厉的眉眼暴露在外。

洗漱完,梁雪意下楼。

兔子管家换了一个花围兜,在厨房忙碌着。听见动静,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乐颠颠的说:“早安,小意先生。”

梁雪意推推眼镜,应道:“早安,乐乐。”

“请稍等,早餐马上就好。”

“麻烦了。”

“叮。”

面包机吐出两片面包,乐乐熟练的用机器手做了个三明治,乘杯热奶,放在托盘里端到梁雪意面前。

梁雪意咬了口,中规中矩的味道。一抬眼,看见兔子管家的墨镜上用数码绘成的卡姿兰大眼,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心领神会般,梁雪意拍拍它的脑袋,夸赞:“味道很好,乐乐好厉害。”

卡姿兰大眼变成荷包蛋又恢复以往的笑眼。

乐乐:“小意先生是大好人,西西坏,味道一般。”

机械声一卡一卡,兔子管家委屈得很,还调出来刚刚的音频。

冷清的声音经过加工,听起来变了个调。

梁雪意笑意盈盈,重复:“这么坏啊,真可恶。”

吃过饭,梁雪意打开门。

天空飘着小雪,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院子里保持着恒温。

梁雪意的目光掠过院中的草木,落在秋千上发呆的美人身上。

一身轻薄的睡衣贴合皮肉,柔软而干净。秋千轻微的晃动,身后的发丝垂下来,离地面只剩几厘米的距离。

梁雪意走近,手指触上发丝。

“怎么不扎起来?”

“唔……”

阿法纳西仰起头,咫尺距离,透过镜片,那人的眼里带着笑,荡起一片片涟漪,温柔而克制。

瞳孔倏尔放大,清透的银眸映着梁雪意的面容,像是要直直穿透灵魂深处。

阿法纳西愣愣地从口袋拿出一条发绳,“你帮我系。”

理所应当地命令,梁雪意也理所应当地接受。

接过那条发带,他以手为梳将散乱的发丝聚在一起。

阿法纳西双眼微阖,犯困。

梁雪意熟练地编了个辫子,尾端用发绳系了个蝴蝶结。

满意地欣赏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发绳有些眼熟。

梁雪意:“这不是我的发绳吗,塞勒涅?”

闻言,阿法纳西茫然地与他对视,片刻,耳尖红红,手指摸向发间,“我忘了,抱歉。”

梁雪意止住他的动作,轻笑:“没关系,你给我再找来一个吧。”

阿法纳西起身,牵着他往屋内去。客厅里的粉红兔子见了他们,开心地挥挥机械手,梁雪意招手回应。

咔哒--

这是一个衣帽间,隐藏在卧室之中。

梁雪意打量着四周,精致的裙子塞满了衣柜,玻璃橱柜里数不清的珠宝首饰,blingbling看的人眼花缭乱,耳饰是最多的物件,其次便是发带。

若不是裙子的尺码过于宽大,不似寻常人的衣服,梁雪意就要怀疑阿法纳西之前是不是有个秘密情人。

看出他的疑惑,阿法纳西解释道:“这些是御空的东西,我现在看不见它,没办法给他穿。”

梁雪意长眉一挑,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逗笑。

手指比划一个范围,梁雪意憋着笑:“咳,御空现在这么大,这些衣服它现在也穿不上。”

阿法纳西愣神,“这样……但是我也没钱给它买新的了。”

梁雪意眉眼弯弯,手贴在他的侧脸,凑近承诺:“我赚钱给它买啊,我能看见它,给御空打扮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可是,你不识字,上哪赚钱。阿法纳西把话咽了回去,被他的愉悦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指腹蹭了蹭他眼下的红痣,笑意冲散了他身上的疏离,生动而明艳。

人是冷的,脸颊却有些软肉,余光瞥到他通红的耳尖,梁雪意收回手。

清雅的草木香混着浅淡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阿法纳西手指微蜷,转向一边。

“这些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视线在精致小巧镶着玉石金银的饰品上流连,梁雪意挑出一个最简单的款式。

“就这个吧。”指尖轻点。

阿法纳西打开玻璃罩,取出发绳递给他。

梁雪意接过来,随意扒拉两下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小揪。

“滴滴。”

阿法纳西点开手环,兔子先生的声音响起。

乐乐:“西西,小意先生的快递到了。”

对视一眼,梁雪意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笑意。

“下去吧。”

愉悦的心情自拆开快递时消失殆尽。

梁雪意沉默地看着堪比法典厚度的七本书,一言不发翻开。

类似于宝宝早教书,图画占了一页的大半,下面是一两个字或者一个符号。有的与汉字相似,有的能根据图片猜测,但如若只靠猜,那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熟悉。

20岁就获得top高校研究生学历,并放弃保博资格的天才只给自己一星期的期限学习这个国家的语言。

“我可以教你。”阿法纳西欣赏完他的反应,冷不丁开口。

梁雪意顶了顶下滑的眼镜,抬头看向对面倚着沙发靠背的阿法纳西。

“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我很闲。”阿法纳西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说。

梁雪意:“那请塞勒涅老师放心,我学的很快,不会给您添堵。”

“嗯。”阿法纳西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很明显对他的话保持怀疑态度。

兔子管家颠颠儿走过来,把桌面上的快递盒收走,又拐到厨房切了个果盘。

一团白影嗖地从门口飞进来,落在阿法纳西的旁边。沙发往下陷了个坑。

“御空?”阿法纳西往一旁看。

“呦呦。”御空仰着脑袋,水润的大眼满是依赖。

梁雪意打量着它圆滚滚的身子,想到那一整间的小公主风裙装,唇角一勾。

朝它招招手,毛茸茸的一团落在他的怀中,梁雪意捏捏它的爪垫,温声道:“你也想听塞勒涅讲课吗?”

御空:“呦呦。”没有,我只是看西西的伴侣是不是个笨蛋。

梁雪意一手制住它要逃跑的小短腿,一手揉乱它精心打理的毛发,扭头,面不改色:“我们开始吧。”

阿法纳西抽出一本书,示意他坐近些,翻开第一页,沉默一瞬,泛粉的指尖抵着图画下的符号:“塞勒涅……”

眼尾上扬,梁雪意捏着御空的爪子做出举手的动作,尽管阿法纳西看不见。

“嗯,塞勒涅,有什么含义呢,老师?”他复述阿法纳西的话。

“月。”

时钟嘀嗒,正如梁雪意所言,他是个很好的学生。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省了不少力。眼见一本书马上翻到尾,阿法纳西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慢。

“咚。”

书落在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

梁雪意肩膀一沉,清浅的呼吸自耳畔传来。

指尖在他脸上的红痣处流连,梁雪意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温存片刻,待呼吸平缓下来,他将阿法纳西放在腿上,捞过毛毯盖上。

拿过桌上的光脑平板,静音调暗之后点开星网。

新闻一个接一个的推送,密密麻麻像犯了神经。

白光映着梁雪意风流俊逸的面容,黑眸深沉,盯着头条上那张照片。

怀中熟睡的人穿着一袭银白军装,无机质般的双眼冷的惊人,看向远处的红发男人,身后是一架纯黑飞行器,正是后院报废的那架。

【惊!高层密辛!西塞帝国双子星疑似关系破裂,前上将阿法纳西将何去何从!】

前帝国上将五个字大写加粗,阿法纳西的名字甚至换成红色字体。

不知道红色名字犯了忌讳吗,什么脑残玩意儿。

梁雪意压下心中的恼意,向下翻。

【明月暗淡,寒星跌落尘埃,弗洛斯特家族最后的星芒泯灭,荣耀不再。】封面是梁雪意视为荒唐鬼片BGM的《明月暗淡》,四个字大写加粗,恶意和嘲讽拉满。

【秘闻:那位不可言说之人疑似精神力重创,命不久矣。】一眨眼,该条信息被删除,梁雪意只来得及看见xxx重创。

【小道消息:那位拒绝皇室联姻……不愿留下血脉……】

“……”

虽然有不认识的字,但是不妨碍梁雪意从配图中了解大概的意思。

在看到一张画着棺材的图片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爆句粗口。

“傻逼。”

阿法纳西不安稳地动了动,眼皮昏沉,醒不过来。

胸口剧烈起伏,梁雪意摘下眼镜,狠狠掐了把眉心。

再睁眼,他将那几个营销号的名字暗暗记在心里,退出网页,找到一个视频标识,点进去。

昨晚匆匆让乐乐给他创了个号,视频草草上传,不知道反响如何。

点进主页面,系统默认头像是个卡通小人,有点丑。

环顾四周,梁雪意点开摄像头,锁定在兔子管家的绣着“西”字的花围兜上,拍照上传一气呵成。

点开视频往下翻,寥寥几十个赞,底下三条评论。

梅菲尔德北区分德:omega?给哥哥看看脸。

拉黑。

梁雪意现在看不得“梅菲尔德”这四个字。

狗门永存:博主声音好温柔,唱的很好听。只是声调好怪,是哪里的语言?

朔月:谢谢,是我家那边的。

没戴眼镜,视线有些迷糊,梁雪意继续往下划,猜测最后一条会不会是个和第一个一样的奇葩发言。

醉玉:良辰美景奈何天。

—牡丹亭!

骇浪席卷心湖,梁雪意一时以为看花了眼。反复确认几次,又戴上眼镜逐字嚼碎了看,确确实实是牡丹亭的唱词。他乡遇故知是何滋味,他突然感受到了。

朔月:请问您是?

时间一点点流逝,心跳逐渐平缓,视线落在惨淡的数据上,他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此路不通,他要如何赚钱呢?

后台多了条私信,梁雪意戳开小红点。

醉玉:你哥,梁云景。

一串数字甩了过来,随后又是一条消息。

醉玉:通讯号,晚上聊。

梁雪意加了通讯号,许是有事,那边加完好友便没了消息,他将平板放在一旁。

“梁云景……”

十九岁那年去世的表哥,除了祖父母之外他最亲近的亲人。

梁雪意闭上眼,大脑放空。

不多时,乐乐管家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书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沙发上的二人依偎着入睡。

霍斯兰堡

【列车呼啸而过,燕观棋百无聊赖,盯着窗外发呆。他此行要去上城区,见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车票钱很贵,路途跨越几百公里。他觉得自己有病。】

【周围嘈杂扰人,小孩子在走廊乱跑,魔音贯耳,他摘下助听器,试图让跳着踢踏舞的神经又所喘息。】

【列车停了,燕观棋拿起背包,小山一般的身形和深邃冷峻的五官压迫感极强,他听到有人揣测你的包里会不会放了刀,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背包里面只是一束特意包装好的花。】

【外面的人在惊呼,语气里满是惊叹和讶异。】

【“妈妈,好漂亮的姐姐,是天使吗?”他听出来这是一直跑动的那个熊孩子的声音。】

【“天!一定是某个贵族家的小姐!”妇人穿着朴素麻衣,语气里满是艳羡。】

【天很热,人潮拥挤,汗意让燕观棋更加烦躁,他摸出通讯器,想要给那位网友发信息。同时再次肯定,自己颠颠儿跑这里的行为傻得可以。】

【“狗狗,这里。”】

【熟悉的撒娇声自人群中传来,燕观棋回头,一身小洋装的少年举着一把小花遮阳伞,露出来的肌肤象牙一般莹白。铂金色的长发像流动的蜜糖,笑的明媚灿烂。】

【燕观棋心跳如擂,带着助听器的那只左耳霎时寂静无声,他右手攥紧背包,僵在原地。】

【随着少年的凑近,他闻到了一股花香,和他背包里的花香如出一辙,是他故乡漫山遍野的紫罗兰的香气。】

【“发什么呆?”男孩笑意深深,嘴角陷下去两个小梨涡。】

……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第一卷.完

长指敲下这一行注释,点击发布。

等待审核的间隙,梁云景身体放松往后靠,闭目养神。

回想昨夜偶然被推送的一条视频,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么些年,他还以为人不来了呢。

“滴滴。”

两条信息跳了出来,梁云景睁眼,似有所感。

A小暴龙:我马上到。

星辰直播-朔月:你是?

盯着上面那条消息反应一秒,梁云景心虚地瞟了眼桌上的外卖盒,匆匆打下几行字,起身熟练的将外卖盒收拾干净,塞到垃圾回收机器人肚子里。

垃圾桶:yue~

光屏上随后跳出一个绿发小人头像。

小暴龙:你完了。

梁云景一边在胸口画十字,一边匆忙下楼。

他已经听到鸣笛声了。

另一边

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梁雪意活动酸痛的肩颈,卡巴卡巴的响声让人牙酸。

说来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也是十分嗜睡。脚不停歇过了二十几年,预感自己要死了,便放下手头的事,专心等死。

光脑上没有消息,他这位哥哥可真是个大忙人。

“饿不饿?”

梁雪意看向一旁,阿法纳西正专心致志看着一部动画电影,画质很差,应该是个老片。

手覆在肚子上,阿法纳西思索片刻,点点头。

“乐……”

梁雪意握住他的肩膀,凑近小声地说:“你不是觉得乐乐做饭一般,我给你做,别喊它了。”

热意拂过,耳尖一抖,阿法纳西同样小声:“你怎么知道你做的比乐乐好?”

玻璃珠般的银眸里满是不解,如今很少人自己动手做饭。阿法纳西之前听同僚吐槽过自己的恋人:我真的不明白,做饭本来就是家政机器人的一项功能,服务我们这种不会做饭的人。我家那位非要给我做,对自己稀烂的厨艺相当有自信,这月他已经炸了好几次厨房了,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梁雪意:“相信我啊,塞勒涅。”

“有什么忌口吗?”

镜片后的眼睛温柔似水,阿法纳西摇头:“没,你看着做。”

梁雪意捏捏他的手指,起身往厨房走去。

电影到了高潮,尽管阿法纳西已经看了好多遍,对剧情如数家珍,却还是被主角吸引。

厨房传来洗菜切菜的动静,阿法纳西看两眼动画,就要悄咪咪往厨房看两眼。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家居服衬得他温和,让人没由来的想亲近。

在阿法纳西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精神眷属御空迈着小短腿,颠颠的走向厨房,卧在门口,大尾巴懒洋洋地摆动。

“呦呦。”西西很挑食的。

梁雪意动作一顿,“他刚才没说。”

“呦呦。”可能怕你觉得麻烦。

梁雪意扭头,正好抓住某人偷窥的小动作。

可爱。

水流哗啦啦冲刷蔬菜,梁雪意回头,冲御空招招手。

“御空,做个交易。”

电影接近片尾,厨房传来食物的香味儿,和关火的声音。

“吃饭了,塞勒涅。”

“唔。”

阿法纳西起身,往厨房走去。

一碟白灼虾,一碟虾仁滑蛋,一碟香煎银鳕鱼,一碟炒青菜,一盅甜羹。

四菜一汤,摆盘讲究。没有放乱七八糟的调料,没有过于油腻,也没有不喜欢的食物。仅卖相来看,阿法纳西打九十五分。

梁雪意:“尝尝看。”

阿法纳西抽出纸巾,擦擦湿润的手指,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鱼肉入口,他眼睛一亮,在顶灯下显得亮晶晶的:“味道不错。”

梁雪意拿个小碗给他乘甜羹,闻言,说:“喜欢就好。”

食不言,二人吃过饭,将餐具放入洗碗机。

梁雪意抱臂,倚在冰箱处,曲指轻叩:“塞勒涅,冰箱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了,我们要出来买点食物。”

阿法纳西:“可以网购。”

“啊。”梁雪意遗憾叹息,“还想着和你一起逛超市。也是,最近不是很太平,你现在不宜出门。”

想到这几天收到的信息轰炸,来自老师同学同僚们的慰问关心以及各大贵族们各有所图的邀约,阿法纳西感到疲惫。

“没关系,以后再说这些。”

梁雪意揽过他往外走,“走,我给你推秋千。”

阿法纳西:“我自己可以。”

梁雪意:“消消食嘛。”

微风青草,细密的绿色光点隐在草坪之中。阿法纳西闭着眼,感受耳边的风声。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突然钻进了一缕清风,吹散一小片乌云。

像山间自由的银蝶。

梁雪意稳当地接住两条藤蔓,晨时给他扎好的头发已经散了一些,下落时像是要扑了他满怀。

余光掠过玻璃房中舒展的花,他突然想到什么。

稳稳当当控住藤蔓,秋千听了下来。

“我在这个家有一半的物品支配权,对吗?”他俯身询问。

“是,怎么了?”阿法纳西仰头。

“等我一下。”

梁雪意戳戳他脸颊软肉,起身往花房走去。

兔子管家正拎着小花洒浇花,他唱的那段声声慢在花房里荡漾,兔子管家的脑袋随着节奏一晃一晃。

梁雪意摘下一朵粉玫瑰,转身走向阿法纳西。

秋千上的人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银发银眸皮肤冷白,就连睡衣也是浅淡的颜色,唯一的那点艳色就是桃花瓣似的唇。瞧着下一秒就要跟话本里的小神仙一样羽化似的。

梁雪意自作主张,把粉玫瑰别在他的耳畔。

美人眼睫一颤,瞳孔放大,“做什么?”

“曾经跟一个老人约定,如果有了伴侣,每天除了制造一点儿浪漫还要送他一束漂亮的花,哄他开心。”

“现在她不在了,我还是要遵守承诺。”

梁雪意带着怀念的口吻说着往事,让人不忍拒绝。

即使是素来冷淡的前上将大人也不忍心。

不过—

合约伴侣也值得这么对待吗,上将大人没谈过恋爱,招架不住也不懂,只是隐隐觉得不妙。阿法纳西耳尖红红,安慰自己:

同僚跟他的小o男友整日见缝插针的打电话亲昵,梁雪意这种,还没到那个程度。

夜色渐深,阿法纳西被一通电话叫走,这边梁雪意的手环也开始震动。

拨开通讯键,一张少年感十足的脸跳了出来,和他长的有五六分相似。

梁雪意一抬眼镜,不动声色地打量。

发丝凌乱,白T的领口过大,露出稍深的肤色,喉结处有一点牙印。

哇哦。

梁雪意无声地赞叹。

“憋什么坏水呢,小雪。”梁云景温和地问。

梁雪意:“咳,好久不见,哥。”

梁云景轻哼,打量他身后的背景,“呦,过的不错。我还以为你要街头卖艺,风餐露宿呢。”

“让您失望了。”黑眸莹润,带着点点笑意。

梁云景往后一靠,“说说你现在的情况,我听听。”

梁雪意如此这般,略过一些细节,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结婚了,很满意,没钱不识字,但有老婆教。”

梁云景木着脸,眼皮直跳。

“需要我给你打钱吗?”

梁云景不假思索:“你给我就要。”

“滚滚滚,你要个屁,自己赚。”梁云景猛地凑上前,扒拉开自己的大眼儿,义愤填膺:“看见没,日日夜夜码字,辛辛苦苦肝文章,腰酸背痛脑枯竭,才赚那么点辛苦钱。你有老婆,我没有吗,我还要攒钱给我老婆买最新款最炫酷的飞行器!”

梁雪意往后一仰,“好好好,明白了,不给就不给,别激动哥哥。”

梁云景正要接着谴责这个不懂事的弟弟,脑袋一痛,他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别薅我头发老婆,秃了怎么办?”他小声嘟囔。

“那你别离屏幕太近,眼不要了。”伊提亚白了他一眼,目光扫向屏幕中的黑发男人,眉心微蹙,犹疑一瞬,揉着腰转身离去。

屏幕受限,梁雪意只看见了一截身体,和那人灰绿色的长卷发。

“你哥夫,改日带你见。”梁云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转笔。

“你以后打算直播吗?唱婆婆教你的那些曲子?”

“嗯,毕竟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长处了。”梁雪意无奈。“原以为会有不少人喜欢,是我高估自己了。”

“哎呀,笨。”梁云景恨铁不成钢,“你回去看看你发的什么视频,标题不好好起,标签也没有,星辰直播每天那么多稿件,你这样投上去不就是石沉大海,人喜欢也看不见啊。”

梁雪意恍然,“这样吗,我以前没弄过这些。”

梁云景要被弟弟蠢死,指尖戳戳光屏,“这次先别改了,我帮你,下次注意。”

梁雪意:“……怎么帮?”

透过光屏,梁云景稚气的少年气倏尔消散,显得沉稳而可靠,他调侃:“好歹你哥在这混了快十年,还算是小有名气,推你一把有何难。”

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光阴蓦地往后退,停在海棠花树下的两个小少年,排排坐写幼儿园功课。

梁云景一扔笔,小肉手戳戳一旁的小男孩:“小雪,你帮我写,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梁雪意笑的又甜又乖:“哥哥,你的字太丑了,我学不来。”

梁雪意笑意盈盈:“哥哥真好。”

梁云景红着耳尖,凶巴巴:“跟你媳妇儿腻歪去,跟我撒什么娇。挂了。”

当晚,星网第一作者,坐拥近亿粉丝的神秘大佬“醉玉”,一年也不见得更新几次的账号突然转发了一个视频。

在一众王室舆论明星绯闻家庭纠纷中杀出血路,直奔热搜前十,并且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而作为星网文创圈第一作者,他的粉丝跨越各个年龄阶层,不乏冲浪达人。在醉玉冲上热搜之后,不少粉丝立刻收到消息。

藏玉楼(小玉今天更文了吗)消息999

狗门永存:家人们我昨天刷到了一个视频,那个哥哥好帅啊,会弹琴会唱歌,嘶哈嘶哈简直就是温柔大美人,好适合给那种高岭之花当老婆。

想和美人贴贴:燕观棋好戳我xp,一整个被玉老师拿捏住。我的世界太安静,最喜欢躺在漫天遍野的野花之中看星星。遇见你之后我突然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拿出大半积蓄去买助听器。啊啊啊我一整个磕生磕死掐人中。

今朝有酒:我还是更喜欢上一本的蛇蝎美人,纯情酷哥和贵族甜心不是姐的菜,沧桑。

每日一问何时暴富:家人,去看看热搜,玉老师好像出事了。

黄粱一梦:好困,什么时候能把睡眠进化掉,有没有研究院的宝宝出来预测一下。新出的菜品也有点怪,我怎么看见壮汉跳舞。啊?谁上热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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