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烟花送男友
小编推荐: 《伪装奶狗有点儿粘人》 《年年有瑜》 《漂亮笨蛋他没有心》

精彩段落

张时昏看着白夜庭面露难色,就明白,这场烟花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出乎预料的支出。

他观察白夜庭的脸色,等着他同意自己的提议。

“能不能低一点。”

张时昏脸上浮现出喜色,看来是有戏,他接话道:“可以,友情价半折。”

“算了,不要了”,白夜庭转身离开,并不想接下这所谓的友情价。

“半折!”

“新客价!”

“新开业骨折价!”

张时昏上前追喊,为什么白警官就不愿意和他交个朋友?难道是因为自己以前犯过错么?

他急了,他想和白夜庭交朋友并不是因为对方是警察,他纯粹是欣赏白夜庭这个人。

终于,改了一个说辞之后,白夜庭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扭转鞋尖,看着张时昏满头大汗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成交。”

“那你什么时候要?”

张时昏跟在白夜庭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追问,“你要告诉我,什么时间交货。”

“9月30号前。”

“婷婷的生日?”

他们在306病房门口止步不前,白夜庭听到生日二字后,眸色渐渐深沉,活水断流,腐植入洼,死潭混浊而恶臭。

“嗯。”

白夜庭回答完张时昏所有的问题,便打开病房门,婷婷听到声响就睁大了眼睛,此时正和哥哥面面相觑。

“你回去吧。”

白夜庭反手将门带上,完全要送客的意思,没有给张时昏半点说拜拜的机会。

他看着已经禁闭的大门,嘴角不由得上扬。

至少已经是合法交易关系了不是?

……

烟花厂

张时昏的家就在离厂子五十米外的员工宿舍里,早些年厂子鼎盛时期,宿舍不够住还多盖了一栋B楼。

眼下时运不济,生意凋敝,员工宿舍冷冷清清,老赵头那些老员工们有自己的家,自然不住宿舍,现下宿舍楼就剩下张时昏一户。

A楼是父亲还在时盖的,有些年头,但若不是张家一直住在这,张时昏都想搬去B楼新环境。

宿舍楼不高就五层,而第五层一整个都是张家,另开一侧独通1楼的楼梯。

张母喜欢养花草,A栋五楼有天台的空间都建了花房。

不,与其说是花房,

只是将大平台略微改造,简单的铁架子支起的塑料棚撑起一片天。

这片小天地下却是张母精心培育种栽各种花草,后又经张时昏的手搭建的天台小院子。

倒不如说是张时昏的精神寄托。

张时昏从天台院子向外看去,视目远眺,整个烟花厂,包括四周的山都一览无遗。

距离上一次开工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并且还只是一些微型烟花爆竹,杯水车薪根本撑不起一个完整的流水线,只能算作最后的资金周转能够勉强将工人的工资结清。

目前烟花厂的工人大部分都回乡了,少部分留在江市去了附近的电子厂,他们说去电子厂只是权宜之计,为了糊口,但是心还在烟花厂,只要烟花厂一开工,他们会立刻飞奔回来,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假也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张时昏不强求他们的去留,他只在乎那几个父亲留下来的老员工,只要几个叔叔伯伯辈还肯回来,烟花厂就还是他的家。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捞起放在秋千吊椅上的薄外套走进室内。

他要去电子厂把老赵他们接回来,然后商量烟花厂开工的事。

银白色的皮卡驶出烟花厂,一路黄沙满天,伴着车载电话的声音朝公路的方向远去。

“喂?老赵,我快到电子厂门口了,你下班了没?”,在电子厂前不远处的大路上竖着巨大的招工广告,张时昏的车子驶过这里,电话才被接通。

“时昏哥!”,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清脆的女声,随即那道女声离开话筒从稍远处传来,“你快来!我爸出事了!”

对方一开口张时昏就知道是谁,赵仙仙说她爸?那就是老赵头出事了!

张时昏提速靠近电子厂的大门,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门口的闸门却紧闭着拦住工人不让放行,在电子厂门口则停了辆救护车,几个白大褂在车上扶着担架,一身OL装的赵仙仙远远看见张时昏的小皮卡急冲冲就将张时昏拦下。

他将车子停在救护车前,探头看见老赵头在担架上昏迷不醒,右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

“时昏哥,你先打开后边的货箱,让我爸的担架上去,路上再解释!”

医护人员在他打开货箱的下一刻,就接力将老赵头抬了上去,赵姨和医护人员一起留在货箱里照顾老赵,赵仙仙则坐上副驾,指挥前往最近的医院。

离电子厂最近的医院正好是第五医院,张时昏三小时前从那离开。

老赵头的腿是意外,听赵仙仙转述其他工人的目击,老赵是在作业中被突然掉下来的天花空调机砸中伤的腿。

皮卡车停在医院门口,被警卫拦截,和平常不一样的急救组合引了周围的一片瞩目。

站在货箱上颠簸一路的医生抢抓时间,探头出来和警卫沟通,紧张的气氛使张时昏打开了车窗透气,几句医护人员和警卫的话便随着新鲜空气穿了进来。

“你们走的时候开的救护车呢?”

“爆胎了爆胎了,快让这辆皮卡进去,伤者时间等不起!”

“真是奇怪了?出去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回来就爆胎了?”

张时昏他们很快被放行,老赵也被立刻送去抢救室了,赵仙仙在抢救室外陪着母亲,感激地对张时昏道:“时昏哥,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爸现在肯定没这么快到得了医院。”

“也是赶巧,我正好有事打算去接赵叔”,张时昏看着赵仙仙的穿着,显然是从公司匆匆赶来的,“赵叔什么时候出事的?”

“大概是十点、十一点的时候,那个时候快下班,我接到爸工友的电话后,就直接从公司赶过来了,这里面是有什么问题吗?”,赵仙仙对于这样的问题感到很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

张时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随后就帮忙安抚好赵姨,借口出去买水果。

一切都太巧合了,为什么偏偏在需要老赵的时候出事?

如果说腿伤是个意外,那么救护车呢?

张时昏觉得,这事情太大,需要报警。

早上刚见过白夜庭,下午又要找他,这个朋友看来是缘分注定的。

正好饭点,张时昏买完水果回来并没有去抢救室,而是转身走向了住院部。

白夜庭应该会在妹妹那儿,作为人民警察,人民遇到问题找警察合情合理。

揣着这样的想法,张时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觍着脸迎头而上。

“咚咚咚”

病房门敲三下,白夜庭毫无感情地朝外喊了句“进”,他正看着妹妹吃饭,手上的湿巾轻柔地擦拭朝婷嘴边的饭粒。

张时昏先探了个脑袋出来,意外的是病房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他束手束脚地带上房门进去。

白夜庭看着来人的脸皮笑嘻嘻,一对虎牙在明眸皓齿之中尤为显眼,两手不断交替拎着水果,一看就是爱多管闲事的那种人

“有事?”,白夜庭只觑了一眼他就专心照顾妹妹,但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张时昏身上,时刻监视着他想干嘛。

“你别误会,我是来送点水果给婷婷的”,张时昏怕被赶出去,就死死地靠在门背上,在白夜庭看不见的地方他还不断对着婷婷眨眼睛示意。

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段嘉勋就坐在床边上,和婷婷同个方向,将张时昏的眼神波看的清清楚楚。

“白警官,这人谁啊,他是不是眼睛不太舒服,老是眨巴眨巴的”

被戳破的张时昏面对白夜庭审视的目光,回应一个礼貌又不失尊严的微笑,随即走上前主动自我介绍道。

“我叫张时昏,是……”,他迅速看了一眼白夜庭的表情,还好看上去不错,“是你们白警官的朋友”

白夜庭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分毫,依旧端着一副漠不关己的坐姿全身心投入到妹妹身上,张时昏松了口气,开始胡诌乱造。

“虽然你可能没有见过我,但是我可是见过你,我还知道你叫段嘉勋”

张时昏的确见过这号人,就在那个酒馆,被白警官用腰带栓着,还让他帮忙看了一会的小警官就是他。

至于名字嘛,这位警官脖子上吊的工作牌写的清清楚楚。

段嘉勋瞬间不疑有他,开始前辈前辈地喊起张时昏,还问白夜庭怎么没有介绍给分局的弟兄们。

张时昏露出友好的笑,心里却想的是对方要再多问几句就不好编了,有些事真不好说。

自己手下的人就这么被张时昏糊弄过去了,白夜庭沉默着,他在计划着让段嘉勋去处理点麻烦的工作,好多长点脑子。

“放那”,白夜庭指着床头柜说,等张时昏放下果篮,他又看着门的方向说,“谢谢,你还有别的事吗?”

话中意思是,你要没有别的事,请离开。

“白警官”,张时昏两眼弯弯,绽开一个颇有讨好意味的笑,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我要报警!”

段嘉勋一拍而起,毫无眼力见地抢话道:“报警你这就找对人了,我们白警官可强了,查案救援抓小偷、调解安抚做思想,就没有一个是白警官不行的!”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呢”,张时昏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白夜庭面前,双手捧脸做出向日葵的表情,恣意明媚的笑颜跟随着白夜庭转。

被抢话的白夜庭:……

“你说”,白夜庭思虑忖度道。

张时皱起了眉头思忖,将赵仙仙说的事情前后都复述了一遍,“救护车爆胎太巧合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点不对劲,但愿是我想多了。”

“刑事案件不归我们管,你应该打110找刑警。”

白夜庭收好白朝婷吃完的饭碗,要起身离开,张时昏听见这话也同时起身。

白警官拒绝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嘴巴却不受使唤地张不开嘴。

“白警官,这事听起来似乎还没定性呢,如果不是刑事案件,那就是我们的工作了”,段嘉勋在一旁听着,分析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对对!就是因为还没定性,所以想拜托白警官帮忙调查,如果确定了是刑事案件,那再交由刑警负责。”

张时昏默默在心中给段嘉勋比了个大拇指,但白夜庭压根就没理他们,拿着脏碗径直离开了病房。

但没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白夜庭折返回来,对着张时昏说道:“让段嘉勋和你走一趟。”

“行”,张时昏低垂着睫毛,显然他更希望白夜庭能够亲自过去。

段嘉勋跟着他去往抢救室,一路上都摩拳擦掌,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怎么了?”,张时昏问道,“看起来很有干劲”

“嘿嘿,这不是进分局之后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么,有点激动。”,段嘉勋羞涩地笑着显然没把张时昏当外人。

“第一次?你是新来的?”,张时昏倒是想起自己被抓进局里那时,还没有这号人,“那你们白警官对你们怎么样?”,他好奇的打听着。

“挺好的,虽然平时对我们这些小辈有些严苛,也不怎么多说话,挺沉闷的,不过今天他倒是说了好多呃……平时他认为多余的话。”,段嘉勋一股脑子全倒出来了,后知后觉地想到,“张哥,你不是白警官的朋友嘛,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这样啊”,张时昏干笑着,试图圆起之前自己撒的谎,“我是听说白警官交了个男朋友,想看看能不能在他同事身上问到些什么。”

“男朋友?”,段嘉勋似乎懂了什么,一个大退步震惊地看着张时昏,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佩服。

“难不成……张哥你喜欢白警官?”

噗!

张时昏差点脚下一个踉跄倒地,对段嘉勋的脑补能力感到无比臣服。

面对对方质疑和打量的好奇眼神,他使劲摇摇头否定。

他是为了烟花,不是喜欢白夜庭!

他努力将段嘉勋说服,塑造出一个爱岗敬业,体恤人民公仆,努力为将社会变得更加美好而奋斗的民众形象。

然而段嘉勋这个呆头,平时不见有多聪明,一到八卦事上就变得无师自通起来

“我懂,我都懂”,他一副不必再说了我懂你的苦衷你的痛处你的难言之隐……的表情

张时昏:不,你不懂,请收起你的胡乱分析。

段嘉勋那双宽厚的大手重重地落在张时昏肩膀上,语气沉重地说道:“张哥有这种觉悟,我敬你!不过我也看得出来,白警官是不可能被情爱缠身的。”

“他怎么了?难道他清心寡欲练成灭绝大法?”,张时昏被拍的差点咳出声,总算是问出了点什么。

“那倒不是,白警官目前单身,除了沉闷不爱说话还有他的家庭以外,其他方面都优秀着呢,不过这你也知道,那我说点你应该不知道的事。”

段嘉勋悄悄将他拉进一个无人的空病房,两人鬼鬼祟祟像是在进行情报交易。

“我在局里听说,白警官之所以没有追求者,是因为他的前男友一直纠缠着白警官不放,那些追求者们都被这个前男友给吓退了。”

“前男友?不是现男友?”

段嘉勋摇摇头,说:“听说都分了好多年了,还是对方甩的白警官。”

张时昏挑眉,听段嘉勋的描述,这位前男友应该就是今天早上那个男人。

他只希望这位男士不要将他误认成追求者,不要把他的烟花大计搞砸就好。

两个人回到抢救室,门外的标志灯正好变换成了绿色。

赵仙仙焦急地等待着,在回头的瞬间瞥见了张时昏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惊讶,但很快抢救室的门打开,她转身奔向医生面前。

张时昏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段嘉勋一见到赵仙仙的时候,原先的兴奋就转变为和赵仙仙方才一样的神色。

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意思。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看看老赵头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起码腿保住了,只是以后不能再进行剧烈运动和长久站立。

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张时昏老老实实地坐在病床前削水果,赵姨则四处找女儿。

“仙仙这孩子,从刚刚就不见人影了,她爸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来照顾。”

“赵姨别急,仙仙心里挂念着,应该是上厕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吧。”,张时昏咬了一口苹果,看着病房门外人来人往的景色,赵仙仙离开不久后,段嘉勋的人影也同样没见着。

“还是时昏懂事,打小就孝顺,要是你是我女婿得有多好……”

“打住!”,张时昏推给赵姨一个削好的水果,礼貌地笑着说,“我和仙仙就是兄妹情谊,赵姨你就别想了。”

“我也就想想,你看看你,一谈到结婚,躲的比谁都快”,赵姨无奈地将目光放在病床上躺着的老公,“也不知道仙仙什么时候能结婚,我两老也好安心。”

“仙仙心里有数,应该快了吧。”,张时昏的思绪已经飘向外头,含糊道。

医院外停车棚内

赵仙仙抓着段嘉勋的手走的飞快,脸上难掩一丝紧张。

“你怎么来了?要是被我爸妈发现,我俩可就完了。”

“仙仙”,段嘉勋委屈地捏着赵仙仙的手,道,“我也没想到是你啊,张哥说要报警,我就跟着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

“时昏哥?他出什么事了要报警?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赵仙仙皱着眉,俨然一副不老实交代就没好果子吃的表情。

她这气势将段嘉勋吃的死死的,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当然,张哥喜欢白警官这件事他答应了要保密的。

“时昏哥怀疑我爸出事是人为?”,赵仙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并不敢相信这一推测,“不可能,我爸老实本分,不可能和人树敌,时昏哥搞错了吧,我得去和他商量商量。”

“仙仙”,段嘉勋萌发了对张哥的醋意,拦住了赵仙仙说道,“现在还没下定论,我这次来也是先看看情况,如果真是人为,你放心,事关伯父,我一定竭尽全力,亲手抓住犯人。”

“嗯”,赵仙仙觉得他说的也有理,回过身来,抱住段嘉勋,健壮的身躯永远都能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她平复了心中起伏的情绪说道,“这次你好好干,说不定我爸妈就能对你产生好感。”

“好,我一定让叔叔阿姨对我满意,然后我就说,你是我这辈子的最爱,我想娶你!”

赵仙仙羞红了脸,锤了一下段嘉勋的肩膀,娇骂了几句才和他分开。

张时昏看着赵仙仙回来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再看后一脚来的段嘉勋满面春风。

年轻人嘛,他懂,非常懂。

日薄西下,天边带上了落日的颜色,远在百公里外的山脉接下落日的余温,大朵橘色的晚霞在粉紫色的渐变天空中相互碰撞,为黛烟色的山影带上一顶绚丽浪漫的纱帽。

街道上的吆喝声穿插在各个小吃摊的香气中,穿过长街远远的飘进医院,杂糅在消毒水的世界里。

尽管已经是一天忙碌的谢幕,医院门口还是车水马龙,张时昏和段嘉勋并排着走出来,在医院待久了,一下子还不适应外面的气味。

“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张时昏点点头应道。

他们计划明天一早就去调查老赵出事的现场,医院的救护车也还暂时停留在电子厂。

张时昏送别了段嘉勋,回到了自己的小皮卡上。

因为特殊原因,小皮卡停在医院的停车棚,他插上钥匙打开车头灯,点着发动机将小皮卡开出去。

白夜庭靠在玻璃窗上,看着楼下银白色的皮卡车离开,拽住窗帘的手指摩挲着又放开,最终下定决心要将窗帘拉上。

他转身对着妹妹说道,用上了尽量轻柔的语气:“秋天了,昼夜温差大,我把窗户拉上,不会灌风。”

白朝婷满眼茫然的看着哥哥,往年秋天房间里从来不灌风,今天这是怎么了?

“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不要把脚伸出被子外面不要贪凉把空调调低……知道吗?”,白夜庭坐在床边碎碎念叨,也没注意妹妹看他的眼神有多么奇怪。

“……知道了。”,白朝婷都乖乖回答。

虽然感觉今天的哥哥话很多,也很反常,但这样的哥哥不冷硬不死板,是件好事!

白夜庭摸摸妹妹的脑袋,新长出来的青茬已经会剌手了。

“再过一段时间又要剃头了……”

“嗯,剃头,剃头好”,白朝婷似不懂头发对于女孩子有多么宝贵,她只听哥哥的话,“小光头多可爱,婷婷喜欢光溜溜的,摸着像鸡蛋。”

“婷婷今天很乖。”

“哥哥今天也很乖。”

白朝婷冷不丁来一句,这话说的差点令白夜庭破防。

“晚上我在这陪你”,白夜庭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么一句话,心里直发毛,痒痒的总觉哪里不对劲。

今天真是奇怪,在病房里怎么都不自在,以往待多久都没有这种毛毛虫上身的感觉。

白夜庭找了借口出去,长长吸了一口街上小摊贩的油烟味。

长街街道的摊位上,一个个亮如白昼的大灯泡相继更换掉眸中熹微的暮光。

那些个大灯泡看着就质量很好,但上下无序的列成一排,就能聚集成了人造太阳。

白夜庭眯着眼,长长的睫毛能为他遮挡住白光的刺激,往长街里走到最常去的摊位。

只要他当晚留宿在医院,那么晚饭就一定会在长街里的“好味道”拌粉摊上解决。

以至于,摊贩老板瞧见还在街头的他,就喊上一句:“拌素粉,加菜不加辣!”

张时昏正坐在塑料桌上嗦粉,老板这一嗓子的吆喝盖住了耳机里播放的搞笑视频,他抬头下意识看向了老板,被辣通红的眼尾往内猛缩。

“老板!能不能把灯罩盖上,眼睛都晃瞎了。”

老板手里抓着米粉进水泡开,匆忙间抽空转头道歉:“抱歉哈,刚刚一直在忙,没注意……”

大灯泡被老板用报纸包住,张时昏才感觉好些,视力还没恢复,鼻翼轻扇就闻到了粉泡开的米香气。

“米粉要泡老了。”

“哟,今天还遇到个识货的,居然能在小吃街上闻出米粉泡老的味道”,老板将米粉捞了上来,淡白色的粉汤水哗啦啦地从粉篱的筛孔里滤出,手腕一抖,光滑细长的米粉就全落进了瓷碗里。

“那必须的,咱江市的米粉出了江市就吃不到了,我可不得日思夜想。”

张时昏取下了耳机,周遭哄闹叽喳吆喝嗦粉的声音尽数钻入耳中,他揉了揉带久了耳机生疼的耳屏,决定放下短视频加入这条街,埋头疯狂嗦粉。

“大白,你的粉好了,还是老样子,拌素粉多菜不加辣。”

“……谢谢”

还是老样子,老板每次都叫他大白。

起初白夜庭还会争辩两句,到后面索性放弃,无所谓老板怎样称呼。

他端着大瓷碗的手稳得很,尽管老板浇的汁很厚,但他走起路来就是一滴不撒。

直到他对上了一双错愕的眼睛,脚步错愕的停顿,瓷碗里的粉因为惯性向前荡——汤汁撒了。

张时昏没想到,今天还有见白警官的第三面。

他看见白警官那双冰淬了冰的眼眸,又看见白警官的汤汁撒了,一时心里莫名由来地慌张,抽出手连扯了好几张纸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来掩饰尴尬。

白夜庭收敛了些许眼中寒意,脚步抬起转落在张时昏方向。

见他步步走来,张时昏又抽了好几张纸,呼啦啦地开始擦桌子,摊位就暴露在油烟冲天的街道,白色塑料桌早就被熏的黏腻发黑。

“等会等会,把桌子擦干净再坐”,张时昏丢掉手上不顶用的破面纸,从老板那儿借块干净的抹布。

白夜庭才不会傻到干站着真等,直接跨腿坐下,毫不在意陈年油污是不是沾到衣服上。

等张时昏借到抹布转身回来,就见到白夜庭已经在快乐嗦粉了。

张时昏呼着气,抹去额头上那点不存在的汗水,揪着抹布的一角,象征性的抹过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桌。

借都借了,不用用就还回去,怎么算都亏。

“你还没走?”

白夜庭抬头看那要坐下的男人,目光掠过对方的大腿胯,上升到黑色连帽长衫,再跟随着张时昏那张一并回落。

“你不也没走”,张时昏插着筷子,闷声回道。

“今天留医院。”

张时昏嗦粉的动作停顿片刻,抬头看向专心吃饭的白夜庭。

升腾的汽雾卷成了诸多形状,它们成型与消散同时进行,或隐或现。

之前从未仔细看过,今天两人面对面,碗碰碗,张时昏才发现白警官还是有点人情味儿。

“对了,今天还有件事忘了说。”

“你说。”

“就是我们的烟花大计,”张时昏戳着只剩几片菜叶子的碗,略有些犹豫,“赵叔的腿受伤了,医生说恢复至少需要三个月,但你放心,蓝色烟花绝对不会少你的。”

全江市就只有张时昏的厂子有这个规格和技术能够制作蓝色烟花,而且张家祖传手艺就是极为罕见而美丽的蓝。

但是放眼看,目前横在烟花大计的三座大山,首要还是技术。

张家祖传蓝色烟花的制作技术和配方,老赵头和他各自掌握着一半,缺少任何一方都做不了。

而其他蓝色张时昏倒也能自己独立完成,可终归做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和有祖传蓝色烟花做主体的大型烟火表演相比太逊色。

他不想让那种自己都拿不出手的玩意儿,去玷污了白夜庭对妹妹的那份心意。

“没了?”,白夜庭早就吃好了,嘴角边的油也都擦拭干净,就等着张时昏说完他好早点回医院去。

“没……什么叫没了?”,张时昏听见对方冷漠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寒,“白夜庭你有没有心?”,他在这又惆怅又苦恼,担心白夜庭会因为这事取消烟花表演,自己硬着头皮拍胸脯保证一定给保障到位,结果这人全程冷的和冰棒子似的不说,心里头更是压根不在意。

白夜庭还真就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点着烟就结账了,然后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张时昏说:“我以为你会先解决工厂能否合法开工的问题。”

张时昏惊愕,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看着白夜庭的背影越走越远。

这顿偶遇的晚饭结束时不太愉快,张时昏被气的没了饱腹感,顿时觉得方才吃的那碗粉味同嚼蜡。

他要收回之前的改观,白夜庭真的没有半点人情,日后要是自己还对这家伙有任何好感,他选择自戳双眼。

“老板结账,多少钱?”,张时昏喊道。

“不用,刚才大白付过了!”

张时昏对着发黄的收款码陷沉思,而后才反应过来老板刚刚的话。

“老板,你刚刚叫白警官叫什么?”

“大白啊,原来他是警察,难怪不是每天陪护……”,老板后知后觉,转身害怕地一身腱子肉都在发抖的说道,“诶小兄弟,我这么叫他,他不会生气然后把我抓进局子里吧”

“哈哈哈不会不会,警察都是依法办事,老板你别干犯法的事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你抓走。”,张时昏说着,似乎是任督二脉被打通,抓住了脑海中闪现而过的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知道该怎么做婷婷的烟花了。

这个设计绝对能惊艳死白夜庭。

道别了拌粉摊老板,张时昏走在离开长街的路上边敲着手机。

一条消息正在聊天框中不断编辑,而聊天框上的唯三的历史消息还是:

“我是张时昏”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仅此而已。

张时昏不断删删减减,最终留在编辑框中发送出去的只有短短七个字——技术比天重要!

看着自己发出的内容,张时昏十分欣慰,心头有种追赶上的触动。

他相信,等烟花燃放的那一天,白夜庭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技术大于一切”。

段嘉勋在医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张时昏。

他以为张时昏先去了工厂,结果等他去到工厂调查完整个事件后,张时昏根本没有现身。

人也不见,电话也打不通,说好的一起去调查呢?

段嘉勋找白夜庭问人去。

彼时白夜庭刚把妹妹叫醒,昨天下了整夜的雨,幸好晚上关好了窗户,不然江市的秋雨会让室内变得潮湿。

白朝婷揉着惺忪的双眼,像个娃娃一样任由哥哥摆弄,穿好衣服她才略略清醒些。

白夜庭帮她穿好了衣服,去打水为她洗脸,回来时就瞧见婷婷左顾右盼,那一双望着门的眼睛瞪大了,瞪穿了。

“看什么?”,白夜庭刚从外面接了热水回来,他能肯定外面没有惹事的家伙。

白朝婷点了点头说道:“我在等时昏哥哥。”

她把视线从门口挪回到哥哥身上,看着哥哥的眼睛认真说道:“时昏哥哥昨天和我约好了,他说他今天也会来找我的。”

张时昏什么时候连白朝婷都收买了?

白夜庭拢着浓墨般的眉峰,大手披着热乎乎的毛巾往白朝婷的脸上盖去,平淡的说道:“他很忙,不会这么早来。”

“呜……”,上腾的热气触碰到肌肤,毛孔舒舒服服的张开,美中不足是哥哥的手劲大,揉的有些疼,“那好吧,那婷婷再等等。”

白夜庭将毛巾放进温水里,揉了揉婷婷泛红的小脸蛋,和健康孩子一样,有了苹果般的气色。

“口罩戴好”,白夜庭神色晦暗不明,端起脸盆去倒水,开门就撞见了伫立在门口的段嘉勋,盆里的热水也差点倾覆。

两天之内连续翻车,可不是什么好事。

段嘉勋要冲进门内的脚步急刹车,稳住身形后稍稍往后退让,才匆忙问道:“张哥在里面不?”

张哥?

张时昏么,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熟络的?

“不在”,白夜庭摇了摇头,又挂念着里头还有个婷婷在盼着张时昏,于是他退出房间,顺手将房门带上,低声说道,“有事外面说。”

露台上,白夜庭烟瘾犯了,随手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烟和火机,看向段嘉勋,可段嘉勋这个分局新人小白,频率根本不在一条道上。

他看着白警官暗示的眼神,还以为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嘴一张就从最初的故事开始讲个不停。

白夜庭望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摩挲,上一次抽烟留下的烟草味早就清理干净,一丝可以让他缓解的气味都没有了。

眼前,耳边,全剩下了段嘉勋那一张一合的嘴,他无奈的抓了把自己的短寸发,听着那些像家长里短的絮叨,更烦了。

段嘉勋那些长篇故事,最后提炼出的就一句话——张时昏放人鸽子。

心里长吁短叹,白夜庭算是等来了结束,没有当即躁起来打人,但也有些快压不住爆脾气了,便捏着眉心问道:“打过电话了没?”

“打过了”,段嘉勋不断点头,还十分严谨的亮出通话记录给白夜庭看。

统共十几个未接通电话,十分钟隔一个 简直比催命鬼还勤。

“你还挺细的啊。”

段嘉勋听不出这是反讽的话,以为是在表扬自己,从内心喜悦着自己得到了前辈的认可,憨憨笑道:“因为我女朋友总是嫌弃我做事不严谨。”

白夜庭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挺好的,继续加油。”

“是!”,段嘉勋鞋一蹬,挺直了腰板行了个举手礼,礼毕他小跑跟上白夜庭,问道,“我们现在去哪?白警官你知道张哥去哪了吗?”

“不知道”

“啊?”

……

张时昏是在自己家门口被发现的。

靠着对张时昏的个人信息如数家珍,白夜庭直接驱车带着段嘉勋来到烟花厂,绕了一圈就找到员工宿舍楼。

当他把那辆破面包车开进宿舍区,转个弯就看见了俯趴在地的一个人型。

段嘉勋在白夜庭停好车的一瞬间就打开车门飞奔过去,俯身将那个背朝天的人型翻了个面。

“白警官,是张哥!”

白夜庭收好车钥匙,上前一看,还真是张时昏。

“看还有气没?”

“哦哦。”

段嘉勋用手指探过鼻息,再趴下听心脏跳动。

“没死。”

“先叫个救护车送医院”,白夜庭蹲下身,轻轻抬起张时昏的头,边观察边说道,“送五院去。”

约摸半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医院。

张时昏昨天还是在抢救室外焦灼等待的家属好友,今天就成了横着进医院的病人。

风水轮流转,张时昏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他后颈上的淤青,那一击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夜庭叫上了段嘉勋一块在科室外小声嘀咕。

“你现在回去立案,把赵永季的案件放一起调查。”

“啊?可是白警官,你现在不是休假时间吗?”

白夜庭听这话听的太阳穴直跳,心里只想抽抽段嘉勋的脑子,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他选择照做。

“你脑子又缺根筋了?”

段嘉勋的脑袋瓜子生生受了一巴掌,不敢正视着他,迟钝的说:“对不起白警官,我立刻去。”

望着段嘉勋跑远的背影,这家伙脑子不常在线,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女朋友。

白夜庭转身跑回住院部,只想尽快抽口烟,把那股子要炸掉的躁意泄出去。

天台上,黑压压的麻雀们低空盘旋,叽喳着看热闹的窃语。

火星好不容易点亮了烟丝,手机铃声就急哄哄的催促,一声盖过一声,比北风还迅猛。

白夜庭换过手去找手机,将烟随意的叼在嘴边,“喂?你这么快?”

在这不太轻松的关头里打电话过来,也就只有段嘉勋了。

“白警官,我还在车上”,段嘉勋开口说道,“但是我收到个不得了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说。”

“上热搜了!!!”

“关我p事?关案子什么事?”,白夜庭低骂一声,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接踵而至。

白夜庭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半支烟就化成了灰,在呼出白雾后,他还是选择接通电话。

“给你三十秒的时间。”

段嘉勋很有毅力的拨出第二通电话,但这次他已经有所准备了,在白夜庭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衔接上,将他得知的信息迅速而完整的复盘出。

热门章节

相关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