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说的对吗？”

这句话不时的萦绕在沈靳的耳畔，他烦躁的蹙眉，这种无聊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他也压根不必在在上面费心神。话虽如此，但是沈靳这几天闲暇的时候，这句话总会冒出来。

到底是什么感情呢？沈靳自己也理不清，他对何未有占有欲有亲人间的疼宠，也许也夹杂着所谓的同情怜爱，但也绝没有许克说的那么不堪。

爱情。一定要有这个东西吗？沈靳疲惫的靠在墙上，如果一定要求得一个答案，那应该也是有的。最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在他最年少的时候。那时候最简单，何未只有他，沈靳最爱何未。

病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梦中都紧张的皱着眉，漂亮的脸蛋上绷得紧紧的。

沈靳凑近他，带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床上的人。沈靳这些天第五次后悔，为什么他会狠的下心去折磨何未。但是他的后悔不会减少，只会随着时日逐渐增多。

想到从前的种种，听信陈希一面之词的他像是昏了头，他明明知道何未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想不到的，已经到了濒危的时候，陈希还能那样风轻云淡的把事情推到何未的身上。这些年明明何未可以过得更好，但是因为他，何未才变成这样。

不能说他没有爱过何未，对弟弟般的感情变质，青春期朦胧的性向还未确定，何未轻飘飘的一句“我不喜欢男生。”就像冷水一样兜头泼了下来，沈靳被惊的清醒过来。

最难过的时候是陈希陪在他身边。他郁闷的总是坐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旁边的楼梯最上面是天台，他和何未的秘密基地。他想，只要何未低头，从上面往下看一眼，就能够看到他。

但是没有，那天下着大雨，他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陈希撑着一把伞出现在他旁边，握着伞柄的手朝他微微倾斜，泼天的雨被阻挡在伞外，里面是陈希温暖的气息，他伸手，递给他一个带彩印的饭盒，款式很老套，但是沈靳记了它很多年。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希坐在他旁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洗的干净的裤子被沾染上泥土，他随意的把伞放在沈靳的手里，把热腾腾的饭盒打开。

沈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陈希盯着他几秒，伸手舀了一勺过来，沈靳这才反应过来，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是云吞。

沈靳喜欢吃的东西。

他问陈希，“为什么做云吞？”

陈希笑了一下，“想做就做喽，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给你带。”

沈靳吃了一周陈希带来的云吞，也在那一周爱上了陈希，他青春期躁动又无处安放的感情。

回忆戛然而止，何未睁开了眼睛，一双美人眸正看着他，专注中含带着深不见底的情愫。

沈靳仓皇的错开他的眼神。

无论如何，何未也不该成为他感情的牺牲品。

“要出院了。”

沈靳说，“我送你回去吧。”

戚风今天没有来，因为她最近发现了一个景致漂亮的地方，知道沈靳那天有空后就放心的拍拍何未肩膀，“小未，今天回来给你带花哦。”

何未以为只有情侣之间才会送花，至少大部分时间。因为戚风送花并不讲究，玫瑰百合栀子花什么的，她想到什么送什么，完全没有一个标准。

听到何未的问题，她笑得前俯后仰，“没有理由呀，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送花就是为了让你开心，我也开心，大家都开心。花让人心情愉悦。”

何未还挺赞同这套理论的，扑鼻而来的香确实让人开心，最重要的是那种感觉，被人记挂的、重视的认知。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到了楼下，沈靳把车停到旁边，何未没带多少东西，因此走的时候也轻松。

准备下车的时候，沈靳忽然开口，“未未。”

何未握着车门的手一顿，沈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说，“我想了想，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你的伤害，但是确实对不起你，让你这几年都过得不开心，我也不该不相信你，没有把你的话听进去。 ”

“何未。”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沈靳第一次这么严肃，“我错了，抱歉。”

何未攥紧了手心，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他背对着沈靳，脸上牵起一个笑来，尽管并没有人看到。

“没关系。不用跟我说抱歉，最多，我们算扯平了。你也帮过我不是吗？”

何未说完就匆匆下了车，他背影单薄，走在十二月的冷风中显得尤其萧瑟。沈靳想追上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何未休了几天假，刚回到公司就忙的团团转，本来还有点悲春伤秋的意味，这下一忙起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再次空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周了，戚风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甚至于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一些小礼物回来。有时候是一盒甜点，有时候是一个挂件，或者是一束花，不拘泥是店里买的，有时间她摄影时候看到了，也会折一束回来，戚风说，莫待无花空折枝。总之，她向来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还没等到和沈靳见面，何未就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陈希约他在公司附近的餐厅，说是想请他吃一顿饭，叙旧同学情。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哪里来的同学情，陈希找他无非一个原因。

何未是不想去的，但是他又想不出理由来推拒，最后干巴巴道：抱歉，我最近没空。

陈希并不放弃，耐心道：那什么时候有空再联系。

何未思来想去还是去了，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面的。

无论陈希说什么，何未都准备当做没听见。

赴约那天是周日，陈希坐在约好的地方，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何未顿了下。

陈希看起来是专门打扮过是，干净俊朗，正闲闲的翻着桌边打发无聊的书，看起来自在悠闲。

陈希好像永远这样，对什么都在他的把握之内，他永远也学不会这种自信。

所以他是何未，也只是何未。

何未坐到对面，陈希已经把搁放在腿上的书收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敌意，下一秒就被他很好的收敛起来，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没等何未说话，陈希就把手边的菜单栏推过去，“看看想吃点什么？”

说实话，何未很讨厌这样虚与委蛇的感觉，但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说出来，他想笑出来，但实在困难，他没接，道，“随意吧，我不忌口。”

陈希就没再让他，随意点了几道招牌菜，什么菜都不重要，两个人都知道今天的饭局并不是为了这几道菜来的。

陈希很沉得住气，饭吃到一半还没讲到重点，居然真的跟他回忆起来了高中那段日子，可是何未实在提不起兴趣，他等了等，见陈希还要说下去，直接道，“你约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回忆往昔吧。”

陈希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等一会儿再问呢，这么沉不住气。”

何未没什么感情的扯了扯嘴角，“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最近沈靳一直在你那边？”陈希忽然问道，虽然是疑问，但是他的语气已经是笃定。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何未默认的看着他。

陈希笑了下，“你不觉得趁着别人感情危机插入的第三者很可耻吗？”

第三者？

何未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他自问是无愧于陈希的，哪怕因为陈希的栽赃，他受了将近四年的苦楚，他也并未在沈靳查清楚后落井下石，也未曾追究过他的责任。他追究又有什么用呢？陈希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只想离得远远的，最好两个人再也不要有牵扯。

何未说，“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四年前就告诉过你，你爱谁，就找谁。我控制不住一个人的思想和灵魂。”

陈希说，“他现在不愿意见我。”

“那关我什么事情。”何未头一次显得这么冷漠，一张漂亮的美人脸上全漠然，“说的不好听一点，你曾诬陷过我，我因此受了四年不该受的罪，我就算是恨你也是应该的。你和我说这些话我高兴才是。”

陈希端详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我还以为你是机器人呢。”陈希稀奇道，“第一次见你生气。”他这种下作的小手段很多，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何未一步，他是通过何未认识沈靳的，然后似有若无的把两个人分开。他们两个关系太过亲近，一般人不好插进去，沈靳打完球衣服一脱就扔到盆子里，何未脾气好，洗自己的衣服时候连带着沈靳的也一起洗了，沈靳就会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未未怎么这么好。忘了哪一天，何未顺手准备洗的时候，新搬进来的陈希站在阳台笑着和何未摆了摆手，小未，我帮沈哥洗了，你忙自己的吧。连带着旁边的沈靳都是一愣。下了球场的时候，何未的水还没有递过去，后面的陈希已经挤过来，笑得一脸洋溢，沈靳，喝水。

一切就这样理所当然起来，陈希莫名的就插了进来，时间长了，好像何未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何未只会静静的看着，他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辨认出这是一种恶意，直到陈希笑着撕碎他日记的那天。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么一天了。

何未忽然觉得今天来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先离开了。”

“当然有。”陈希说，“离沈靳远一点。”

“凭什么？”何未好笑道，“这话你不应该找我说，腿不在我身上。他不见你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你欺骗在先，为什么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

陈希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沈靳是喜欢你吗？那是愧疚，何未。他不敢见我，因为他怕一见我就没办法拒绝我，我们之间只是暂时出现了问题，他是爱我的，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好了，我就是希望，在这个冷静的期间，我不想有人趁虚而入。”

“说完了吗？”何未站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墨色的风衣，显得人身量颀长，配上那样一张脸，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说，这样的人放在沈靳身边，陈希很担心，从前他们之间有误会，那现在呢？陈希不能保证。

直到出了门何未才舒了一口气，他并没有陈希看上去的那样淡然，他的尾指蜷缩了一下，这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也许许克说得对，上了赌桌的人怎么会想输着下来。任何人都不例外。

他爱沈靳，从他朦朦胧胧的少年期，到他成年后的数十年，他的爱在消磨在增加，但是总归是爱的。他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曾如此亲密的参与进他的生活，掌控过他所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他最绝望的时候，刀片放到了手上，还会想着，我死了，沈靳会不会伤心，他会为我流泪吗？会为我的死去心痛吗？会觉得惋惜吗？

会吗？沈靳。

其实何未最想问的是，会爱我吗？像我爱你那样。

他的感情从来都是内敛沉重，一般人很难看得出来。

陈希说的话他并不是全然忽视，沈靳向来对陈希的耐心多，所有的怒气再看到那样一张脸就会消失，这种事情，沈靳会生气，但总不会永远生气，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说不定一切就恢复如初了。

没有人会记得他的。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问题何未想过很多遍，次次都找不到答案，唯一算的上解释的大概就是，沈靳不爱他，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最后也没人动筷，何未饿得很，准备现在去吃饭，就是不知道戚风回来了没有，这样的话可以顺便解决了两个人的午餐。

何未打了电话，没人接，他想了想还是挑了些戚风爱吃的菜准备回去做，估计是忙着所以才没接电话。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幸好是和陈希约的早，不然更浪费时间。

何未回家的时候，对面站的一个女人，个子不算高，是清纯的美丽，看起来人畜无害。戚风站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和那个女人对视。

事情是怎么混乱起来的，何未也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从那个漂亮女人的一句话：你就是那个一直纠缠我未婚夫的女人吧。

前任被现任登门羞辱，还是无缝衔接甚至是出轨出来的现任，小三可能更贴切一点。明晃晃的跑到这里来羞辱未婚夫的前任，对戚风来说又是何其的不公。

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平时的姿态被抛去一边，再没有比这些更难听的话了。

何未拦不住两个人吵架，只能站在戚风面前，让她少受一点波及。

“不要脸。”

对面的女人鄙夷了一声，像是很看不起这种行为，“勾三搭四的，怪不得阿褚不要你，你就是这样纠缠阿褚的吗？”

戚风头发在混乱中被扯乱，但她依旧是好看的，气势丝毫不输对面的女人，也许是伪装，也可能是真的不爱了，所以才能这么淡然。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的垃圾你也捡，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小三配渣男，天生一对！”

“你——”对面的人睁大眼睛看着她，气得咬牙，伸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何未及时的攥住她的手，沉声道，“有事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女人用力的挣脱开，不屑的瞧了他一眼，“新姘头吗？长得倒是不错，不过既然这样，”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戚风，“那就不要再纠缠我未婚夫了，再有一次，我要你好看。”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纠缠法？”戚风说，“他出轨在先，说不定你勾引同步，两个人同流合污，还好意思来找我对质，论不要脸，我在你面前排不上号。还有，我们分开后，我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说话前最好三思。”

“你要是没有找他，那为什么我们订婚宴会延后。”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的未婚夫而不是我。”

戚风揉了揉眉心，她出去拍了一天，本来寻了一个好地方，结果所有热烈的情绪都在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后消失殆尽。

她总想着时间可以愈合所有的伤口，但是每一次她渴望自救的时候，就会有人揭开她的伤疤，反反复复的，再也好不了了。

“那你也有问题。”女人不依不饶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说多少话都触及不到戚风的内心，但是为人子女最不能听到的就是旁人对父母的诋毁。对于这个横插在她和廖褚近十年的感情中的女人，她怨恨廖褚，怨恨自己，又何尝不怨恨这个女人呢。

戚风的耐心告罄，扬手就是一巴掌，好几秒，大概只有那么一秒钟。空气静滞了一刻，戚风的手没有落下去，男人握住了她堪堪落下的手。

“别朝萧萧发脾气。”廖褚说，“是我的错。”

戚风忍了忍，她向来有傲气，这几乎是明晃晃的打脸，她咽下这些，很轻松笑了一下，“你很心疼？”

廖褚沉默着没有说话，戚风说，“廖褚，你以为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很伟大吗？我只觉得恶心。我一想到我曾经跟你呆在一起日日夜夜，我就忍不住要吐。太恶心了，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好像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这样，从喜欢和义无反顾开始，最后轻言淡语的结束。也结束了自己的青春。对于戚风而言，人生中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九年了，她人生中最美好最灿烂的那九年。

戚风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大串的泪珠滑下来，静悄悄的流下，她人张扬，哭起来却安静。朦胧中她好像看到过去的九年在她面前走马观花般的闪现。

那个清冷却高傲的少年，用带着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廖褚没有例外，只有她才是。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她了。

爱情果然没有保质期。

廖褚的手动了动，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叫萧萧的女人得意的抱住他，廖褚没有挣开，只是把人的人轻轻握在手里，像九年前握着戚风一样。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戚风终于忍不住喊他，“廖褚！”

“廖褚，你要是今天走了，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前面的人身子顿了顿，然后在拐角处消失了。

何未在这里陪着戚风，怎么他们两个一个个的都被感情缠住，像装了邪。

太倒霉了，买好的菜也在混乱中散了一地，戚风从角落里捡出来一朵紫色的花，何未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只是单纯觉得很好看。

戚风摩挲着花枝，“本来是带给你的，但是被压了，等明天我看到更好的再送你。”

何未喉咙酸涩，最后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戚风笑了下，“以后还会送你很多好看的花。”

何未把完好的菜拿回来，又从家里面找出昨天剩下的，准备将就着做一顿饭，他问戚风，“想吃什么？”

戚风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情绪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能笑出来，好像刚刚放声大哭的是另外一个人。

“有什么吃什么吧。我不做饭也不能挑剔是吧。”

何未想了一下，“冰箱里面还有肉，我炒青椒肉丝吧，其他的一会儿看看。”

戚风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

里面何未做着饭，戚风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这曾经是她幻想中的生活，和廖褚。但是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戚风想了很久都记不起来曾经的廖褚是什么样子了，她能记起来的是一张冷漠又薄情的脸，这不是廖褚。

廖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应该是——

“同学，”十七八岁的男孩小心碰碰的她的肩膀，“借一下你的笔记可以吗？”

太可以了，高岭之花的学霸问她借笔记，说出去就有面子，戚风兴高采烈的递过去，顺嘴问道：：“你没做吗？”

少年时期的廖褚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平时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难得的磕巴了一下：“我前段时间生病了，落下课程了。”

好像就是这样开始的。

廖褚借了她的笔记，两个人关系开始变得亲近起来，戚风才知道，廖褚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也会有那么笨的时候，总是需要她。

大概廖褚才是聪明的那个人，从头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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