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所以我们……出道了？”

“嗯。”

初夏的蝉鸣还不太明显。练功房的玻璃镜上，清晰映着贴近的人脸，男生的汗水从鬓角淌到下巴，嘀嗒敲在地板上。他把头顶的发带撤下来扔到一边，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退到几步远的位置。

这里是子禾传媒最大的舞蹈房，站着50个体型相近的男生，跳着统一的舞蹈，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踩着一模一样的拍子。排着队形不断换位，指导老师和摄影在周围，几乎每个人都有个人摄影跟随。

这是圈内最年轻的力量，也是最稚嫩的青苗，是子禾传媒培育了两年升起的新星。也是最年轻的选秀生。

在为期两年的选拔后，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跳主题曲。当这首歌结束时，成团人员会在他们中产生。

而站在最前面，因为没有发带显得有些特别的，是断层top——云垂野。

*

【@子禾传媒：50位练习生经过两年的选拔，五位少年历经种种，终于在今天组成为期三年的团体@Ivory，正式出道。

云垂野、温如玉、江云暗、巫钟越、夏令新。暂定队长云垂野。

恭喜五位经历残酷的甄选角逐，成功实现梦想。未来的路还很长，对于艺人来说刚刚起步的你们尚且稚嫩，望慎思明辨，长久走下去。】

【我去，子禾？是我想的那个吗？】

【？？？成团了吗，好快】

【Ivory！！！】

【说实话虽然是季老师家的但是很怕有一天会对着他大骂】

【前排授课：三年前爱豆天花板季归舟成立公司，启动养成类艺人。全方位秘密培养练习生一年后，公开进行练习生选拔（包括粉丝投票），从50个人里选出前五名组团啦！近几年圈内团不算少的，这个团起步已经很高了，不过没什么知名度，但愿别扑。】

【票是实名制一张张投的，人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能力应该不会差】

【感谢前排补课侠】

【什么叫暂定队长啊？云垂野是我们实打实送出道的top好吗？】

【季归舟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懂就别zqsg】

*

网上评论一团乱时，子禾传媒正忙。老板季归舟穿着西装，他蓄长发，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站在五个大男生面前，不苟言笑。他是少见的美人，冷脸时自带气场，几个娱乐新闻中心的男生个个在他面前鹌鹑似的。

“你们已经出道了，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会再过问，明白吗？”他声音平稳清润，完全没有网上传得那么盛气凌人。

五个人点点头。

“负责组合的经纪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成团直播的热度不在我们的预估项目里，包括你们未来的热度。我能保证是在三年内尽可能提供你们需要的舞台资源，至于合作以及其他发展，需要靠你们自己。站得够高，才能被看到。”

掌舵人发言结束后也不再多留，确认直播设备完善后便离开了。

剩下五个男生坐到镜头前，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感慨，直播就开始了。

【慕名来看看几位弟弟】

【C位是队长云垂野？】

【这几个人怎么还是黑头发？选秀练习生！怎么能不染头！】

【笑死我了，我来补课，子禾传媒只允许一次性染发造型】

【哇哇哇哇五个帅哥！】

【两年大通铺呜呜呜呜我们小江终于杀出来了！】

【左边这个谁啊，看起来好有气质】

【番位团的座位都是安排好的，子禾有点严谨在身上】

五个人分为两排，前三后二，云垂野坐在第一排的中间，手里握着麦。他们侧前方是除了打光板，还有一面大屏幕，滚动实时弹幕。团队介绍之后是个人介绍，云垂野自我介绍完，本想把手里麦递出去，后方的工作人员冲他摆摆手。他索性拿着，送到每位成员的身边。

坐他左边的名叫温如玉——也就是弹幕里一直嗷嗷叫说有气质的那位，倾身凑到麦前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温如玉。”

右边是三番，没什么表情：“江云暗。”

后方左侧的男生眨着水灵的荔枝眼，麦递到面前还愣了一下：“我叫巫钟越。”

他边上的男生似乎早就习惯他慢半拍：“我是夏令新，布谷声中夏令新。”

【5看起来好有文化】

【没人觉得三番有点狂吗？】

【BKING】

【好嫩啊，甚至还不清楚成团以后自我介绍要带团名】

【他们不会还没统一管理吧？】

【前面你说的是经纪人？】

【经纪人在来的路上了（我就是）】

看到弹幕的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不知道谁先弱声弱气提了一句：“这段剪掉我们重录行吗？”

紧接着观众就看到这几人突然极其大声：“大家好我们是IVORY！”

“大家好，我是Ivory队长云垂野！”

“大家好，我是Ivory温如玉！”

“大家好，我是Ivory江云暗！”

“大家好，我是Ivory巫钟越！”

“大家好，我是Ivory夏令新！”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哥几个军训呢】

【什么搞笑男团】

【这是直播啊喂！醒一醒！】

【他们经纪人不会真的在来的路上吧】

【虽然但是作为选秀生真的不了解男团基本规则吗】

【谁跟你选秀，Ivory是实打实的大通铺养成系】

【前面就想说了，好怪的名字，Ivory是象牙塔吗】

【所以他们是塔团？】

【事情突然好笑起来了】

还不知道精心设计的团名变成塔团的几个大男生，一面催眠自己无事发生，一面继续直播。等他们快下播了，传闻中的经纪人姗姗来迟。

来人西装革履，梳着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眼镜，桃花眼笑盈盈，手里还提着袋什么东西。发现他的工作人员纷纷无声打招呼，指着五个人给他看。

刚下播的五个人还没从滚动弹幕里回神，就见工作人员满脸骄傲领着一个男人到他们面前。那神情跟幼儿园文艺汇演的老师展示成果给家长看似的：“老师您看，这五个孩子多乖。”

五个孩子：……

那男人视线从几人脸上略过，最后在云垂野身上顿了顿，很快收回视线。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身侧的工作人员，一手插兜：“虽然来之前已经做过背调，也听了些季老师的评价，但我还是需要你们做自我介绍。”

像是想到什么，他轻笑道：“不要那种口号。”

看着一副精英样，说出来的话却和形象有所出入。有几个工作人员笑出声，意识到场合不对，说了声抱歉以后赶紧收笑。

“自我介绍？”云垂野直直盯着他，只觉这人人模人样，但怎么看都沾点社会气息——说白了就是有点假。他年轻气盛，说话也口无遮拦的，想也不想就张嘴：“您怎么不先自我介绍？”

一看就是平时没什么人逆着他，缺少社会教育。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坐在他左边的温如玉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对男人笑了笑。男人也不恼，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闻言颔首：“行，那我先。”

“我是花欲燃，叫我燃哥就行。季先生花了大手笔把我从连青娱乐挖过来，从今往后我只负责Ivory的所有事项，所以接下来你们的所有工作外务都由我接手，我希望你们可以在介绍自己时，详细一些。”花欲燃扶了一下眼镜，示意工作人员一会儿把他带过来的东西分给几人。

话到这里，也得跟着做下去了。云垂野清了清嗓子：“云垂野，今年20岁，首府戏剧学院在读，两年前进的子禾，擅长……”云垂野顿住，咧嘴笑着继续，“我都擅长。”

还挺狂。

花欲燃挑眉，不置可否，视线转向其他人。

这人什么意思，云垂野不爽，挑一下眉又不吭声算什么？笑他幼稚吗？

后几位依样画葫芦，套着云垂野的说。

“温如玉，今年25岁，毕业于首府师范，和阿野是同期生，擅长声乐。”

“江云暗，今年23，首府音乐学院的，也是同期生，什么都能来点。”

“巫钟越，我今年18岁……刚成年，考上首府舞蹈学院了……跳舞比较好一些。”

“夏令新，今年19岁，队长是我师兄，我也什么都能来点，但什么都比较拉。”

怎么还是小学生文字汇报似的。

花欲燃轻嘲：“确实是刚出道，嫩得可以。”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撤设备，花欲燃摘下眼镜，垂眸打量着镜片，语调随意：“我对你们的背景初步了解过，云垂野，也就是这位队长，是孤儿；温如玉，书香世家却放着大好前程跑来唱歌，和家里关系大约也不如何；江云暗……你与队长确实是有些相似；巫钟越和夏令新，矮个里面拔高个的背景乐观罢了。”

五个人脸色不同程度的僵硬，又听他微哂：“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取这个团名。”

他带来的礼袋被工作人员分过来，又听他道：“丑话说前面，既然是一个团，既然我是经纪人，我希望大家尽快建立我们是一体共生的观念，出了什么事先报备，先商量，有什么问题一起克服。我们所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余的我们明天继续。”花欲燃视线转了一圈，停在看起来有话要说的巫钟越脸上，“小巫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语气骤然放软，温柔得让人意外。巫钟越也是一怔，而后举着手小声问：“燃哥，我们还是回原先的宿舍么？”

还真是18岁的孩子，关心的事情切实际又可爱，花欲燃轻笑：“不，季先生安排了另外的住处，我们一起，先拉群。”他低头在手机上点着，先是面对面把群聊建起来，随后把地址发到群里。

巫钟越一点开就叫起来，和他一块儿叫嚷的还有沉不住气的夏令新：“南黎环柳！”

南黎环柳，南黎最高档的别墅住宅区之一。季归舟买了一套给他们用，从舞蹈房到声乐室，甚至小型录音棚，早在两年前选秀生进入子禾，就已经开工。

现在是启用的最好时候。

司机把人带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几个少年还是有强烈的不真实感——从大通铺一跃进入别墅，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

花欲燃轻车熟路的，俨然是来过一遭。他示意几人把刚收拾好的行李拿进来，随后自己在二楼选了房间：“二楼三楼都有房间，四楼是舞蹈房和声乐室，地下室也有舞蹈室，不过比较小，其他地方也有娱乐设备，院子里也能打篮球。”

他口头介绍着，进房间时不忘重申：“知道你们兴奋，别高兴太早，明天开始还有新的难题在等你们。”

五个人等他进去，随即压着声音欢呼，雀跃往楼上去。云垂野和夏令新、江云暗住三楼，温如玉、巫钟越则和花欲燃一块儿住二楼。五个人收拾完行李，在自己的小群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夏令新：经纪人看起来有点凶但感觉还挺温柔哎】

【巫钟越：他明明就很温柔！】

【云垂野：都疯了？他给个笑脸你们就乐颠颠撒欢？】

【巫钟越：老大你怎么对他印象这么差？】

【江云暗：他对谁印象好过】

【云垂野：就我一个人觉得他装么？】

【夏令新：对，就你。】

【江云暗：对，就你。】

【巫钟越：对，就你。】

【温如玉：对，就你。】

【云垂野：行，哥洗澡，哥不参与这话题】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

【温如玉：他送的礼物还挺好的，很适合我们。】

【江云暗：什么礼物？】

【江云暗：哦！一人一袋是吧！我看看我的！】

【巫钟越：我也看看我的】

【夏令新：他给大家的是一样的吗，我感觉我的不太好】

【巫钟越：？】

【江云暗：6，一袋枸杞】

【夏令新：行，一样】

【温如玉：是一斤。】

洗完澡的云垂野头顶毛巾，俯身把聊天记录看完，盘腿坐到床边把礼袋拆开。

入目是一片红彤彤。

得。

他嗤了声，把袋子往床头柜上一扔，仰躺在床上，再也不多看一眼。

十分钟以后，云垂野蹭得坐起来，把那袋子猛地拽过来，不信邪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好一会儿他才认命似的，拿过手机调出键盘，一副要敲出火的架势。

【云垂野：什么玩意儿，哪有人见面送这？！】

早上七点半，初夏天光大亮。四楼舞蹈房的窗和门全开，风从窗户进，往门外走廊出，把站在里面的几个少年衣服吹鼓又拍瘪。

花欲燃在他们对面，手里拿着平板，时不时看几眼在拉伸的男生们。他今天倒是没穿正装，大概是真把重心放在他们身上了，头顶戴着鸭舌帽，穿一件大码卫衣和宽松裤子，看不出年纪，也显出些随意。

云垂野换了只脚继续拉伸，一抬眼发现眼前的男人不见了。他极轻啧了一声——看吧，装死了，什么专门负责他们，一听就是学生时代的“整栋楼你们班最吵”。唬小孩的话，他才不信。

正想着，头顶被人轻敲了一下。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回头瞪去。

是花欲燃，他慢条斯理卷了卷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白纸，在边上偷懒的夏令新头顶也敲了一下：“专心点，我都看着呢。”

真说到做到了？

云垂野有些别扭，偏了身子从巨大的镜面看他。

花欲燃这句话才是真的唬他们，他说完就放下手里白纸，重新拿起平板。大概是在看什么文件，镜片上反着文档投射的白底和斑驳的字迹黑影。看不清眸色，只见嘴角紧抿，指尖轻滑，翻了会儿之后放下，走到窗户边。

这会儿的风已经小了不少，他迎着风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衣摆往上爬，露出隐隐绰绰白皙的腰，算不上特别细，但胜在劲瘦，匀称又漂亮。手腕也是，宽大的袖口往下坠。露出一小节腕骨分明的葱白手腕，指尖交叉掌心向上，整个人都伸到极致。

有点像懒猫。

云垂野没忍住多看两眼，正正好撞上伸完懒腰回头的花欲燃眼里。后者一怔，促狭弯眸。他仓皇挪开视线，居然有几分自己都说不出的心虚。又忍不住窥探花欲燃的反应，偷偷瞄一眼，后者正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盯着他笑。

云垂野耳朵有点烫，虚张声势似的盯回去，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热身。

这回是真不敢再看了。

晨练热身结束，五个人回房洗漱，下楼时花欲燃已经在布筷。

见人到齐，他打了个招呼：“本想着该请个阿姨照顾你们，但现在你们很多习惯都没养成，再者，也没有忙到没时间照顾自己，索性把这笔省下来，留着请老师授课。”

几人没有反对，他抬下巴示意：“早餐都在这儿，看看喜欢吃什么。”桌上的海鲜粥，豆浆包子油条，甚至还有小牛排，可以说应有尽有。

“早餐是你做的？”云垂野盛了碗粥问他。

花欲燃耸肩：“当然不是，除了粥，其他都是我点的外卖。”

正要夸花欲燃厉害的其他人：……

一直到训练间隙休息时，云垂野还是觉得这话噎得慌。他用肩膀碰巫钟越：“我还是觉得花欲燃有点装。”

巫钟越不解，疑惑望向他。

“他明明就不会做饭，亲自做的海鲜粥还咸得要死。”云垂野嘟囔。

巫钟越欲言又止，一张嘴开开合合，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可是你吃了三碗海鲜粥哎。”

“啧，这不是重点。”云垂野梗着脖子。

不和巫钟越说了，这孩子呆也不是头一天。

云垂野揉着脖子，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温如玉。后者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保温杯，似有所感：“怎么了？”

云垂野捞过一条毛巾挂在脖子上，单手撑地就势在他旁边坐下。温如玉微晃脑袋，吹了吹保温杯里的热茶，含了一口在嘴里，咽下去时收到云垂野欲言又止的视线。

温如玉挑眉：“嗯？”

“你怎么老干部似的，喝的什么？”云垂野问。

温如玉又吹了吹，手里盖子捂在杯口：“昨天经纪人拿过来的枸杞。”

“……”

他扫视一圈确认真的只有温如玉喝了花欲燃拿过来的枸杞，蹭得起来拍拍屁股：“小老头。”

从老干部被迫降级为小老头的温如玉：……

云垂野还没站稳，那边巫钟越几步跑过来，眼睛发亮：“队长！我看怀乐传媒的团出道有万人演唱会！你说咱们会有吗？”

几个人一时间都停下手里的事，温如玉拧紧保温杯，也仰起脑袋。四双眼睛盯着云垂野，好像只要他点头，他们马上就跳起来欢呼。

云垂野心里也没底，垂眸低声：“问我……”

“问他干什么，”有人和他同时开口，接过了这道题，“认真训练，提高业务能力，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

是花欲燃，他手里拿着平板，显示的正是巫钟越提到的新闻。

出道的时候没有大肆宣传，近水楼台却没有引流。成团夜也没有出道曲，只是大家一块儿把最开始的训练曲又跳了一遍，留下五个人出道，剩下的人各奔东西。

IVORY大概是圈内最奇怪的团了。云垂野想。

其余人和他明显是想到了一处，面面相觑，除却欲言又止以外，还有难以掩饰的失落。花欲燃也知道几人心思，示意老师先休息，招手把几个人叫到他身侧。他坐在几块垫子垒起的地方，腿上放着平板，五个人凑过去，或站或坐，围着他看他手里的文件。

“这是你们出道夜的数据，”花欲燃指尖轻点屏幕，“五十个人，对于新生代而言，热度确实不少，但是均摊以后，到每个人头上——不到十万。这不到十万里，又有多少是愿意不远万里的，咱们得从实际出发。”

他往下翻了翻：“你们五个是最好的，但加起来也没有破百万，办万人演唱会也要从实际出发，怀乐的团是三代团，有前两代师兄引流，再加上他们的曝光度，万人演唱会轻而易举。到你们不一样。”

巫钟越坐在花欲燃腿边，伸长脖子看屏幕，下巴搁在花欲燃腿上：“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初代？”

“还需要别的吗？怀乐的初代业务能力确实可以，开创了圈内选秀男团的先河，二代又是流量团，本身就有粉丝买账。三代从选人开始就一直在曝光，三不五时的砸钱热搜，”花欲燃点开这几个团的数据给他们看，“提到起点高大家都会想到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流量好，是因为你们背靠季归舟先生。但如果一开始就给你们引流，就像怀乐的模式，以后想摘掉这个标签，可就难了。”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养成，更不缺流量，业务能力好的比比皆是，圈内缺的是赤诚，这就是你们的一大优势。”花欲燃说着，划到了他们的合照。

“我懂，”夏令新插科打诨，拖着长调，“真诚是人类一大杀器。”

“为什么不用，”云垂野撑着膝盖，伸手把前几个团的数据调出来看，“我有季先生这个现成，我为什么不能用？这是我的有利条件，不该浪费。”

花欲燃轻笑：“作为初代，圈内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的成绩。如果这个时候就开始吸老板的血，你们还能出头么？就算杀出一条路来，哪怕以后‘季归舟的团’这个标签会一直跟着你，也没有关系？”

云垂野觉得他这声笑像是在说他无知，心下略有烦躁：“我有能力摘掉。”

“呵，”花欲燃把平板黑屏，“你只能代表你，你还代表不了Ivory。”

“我是队长。”

“头衔而已，我是经纪人，你认可我了吗？”花欲燃拍拍趴在他腿上的巫钟越，“醒醒，我还没说完。”说着又捏捏他脸颊，后者支吾着哼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队长有能力摆脱这个标签，这仅代表他自己，经过多方面考虑，我们暂缓万人演唱会，同时……”花欲燃沉吟，成功吊起众人胃口，“增加你们的曝光率，当然，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天谴，这个道理希望你们提前明白。我和季先生就这方面已经讨论过，一致认为，增加物料拍摄和路演是最好的方式。”

他说着抬下巴，示意几人去看刚举着相机进门的工作人员：“有时候是staff，有时候是专业人员，取决于物料内容。”

“你会一直跟着我们吗？”云垂野问。

花欲燃一怔，在几人视线紧锁中颔首。

“既然如此，”云垂野咧嘴笑，明目张胆地恶意，“拍物料这样重要的任务，为什么不交给你呢？”

花欲燃挑眉，粉丝都评价云垂野是还没长大的狼王，说他又野又蛮横，虽然脾气有些冲，但意外有观众缘。起先花欲燃只当这是粉丝滤镜，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被否决了就会呲牙咧嘴的小狼崽。

“行，交给我可以，不过我只负责非专业的部分。”他微哂。

“足够了。”云垂野眯眼，一副“我不好过就要折腾你”的表情。

温如玉抿了口水，盖上茶杯。终于问到了重点：“今天拍么？什么时候路演？”

终于有个懂事儿的了，花欲燃暗叹：“拍，路演得看你们本事。”

“小玉喝什么呢？”夏令新探过上半身来看，“还带嚼的。”

温如玉慢吞吞打开手里杯子：“燃哥给的枸杞，还挺甜的。”

气氛难得陷入了诡异的凝滞里，杯子里的水浮着淡红。热气在夏天并不明显，温如玉索性又喝了一口：“训练吧。”

花欲燃在他说甜时轻笑，此刻听见他说训练，颇为满意：“年长者，确实有年长者的不同。”

温如玉颔首：“谬赞。”

“什么人给你东西你都收吗？”云垂野别嘴，“文绉绉的，啧。”

其他人陆续起身，整理衣服站到镜前。温如玉眨眨眼：“他不是别人。”

云垂野瞥一眼环抱双手看好戏的花欲燃，心下生出一股憋闷：“他谁啊他？”

温如玉放杯子的动作一顿：“阿野，我从没见过你对谁这么大的意见，燃哥怎么你了？”

“他没怎么我，”云垂野没什么表情，他说不清楚，只觉这花欲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像戴了个公式面具似的，想着他哂笑，“他能怎么我。”

温如玉挑眉，没再说什么，往镜前去。云垂野正要一块儿去，花欲燃突然开口喊住他。

他皱眉：“干什么？”

还真是浑身长刺的小狼崽。

“我当然不能怎么你，”花欲燃拎起一边的小礼袋，提到两人面前，“我是你的经纪人。”

“是我们，别说这么恶心。”云垂野一把夺过小礼袋，“这什么玩意儿？”

他手里不停拆着，花欲燃也不恼：“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个很适合你，今天想到，就买了些。”

话音刚落，云垂野刺啦一声打开了包装。这一声也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巫钟越小跑过来探脑袋瞧：“队长你还泡菊花喝啊？”

云垂野盯着花欲燃暗含笑意的双眸，咬牙切齿：“是啊，我不仅泡着喝，我还喜欢泡着洗。”

夏令新真信了，一双眼睛瞪得可大：“这也行？”

“行，”云垂野牙都要咬碎，“他都能当经纪人，还有什么不行的。”

他就说这个花欲燃装！

装死了！

烦人！

花欲燃说他来拍，居然就真的担任起了这份角色。夏令新起迟了几分钟，紧赶慢赶进练功房时，他正盘腿坐在垫子上拍摄。

“看，最后一位小朋友来了。”他说着把镜头对上有些狼狈的夏令新。后者浑身僵硬往镜前一站，开始今天的拉伸。

虽然没有万人演唱会，但路演的条件还算可以。花欲燃承诺几人不论去哪里表演，一定为他们搭建舞台。一大早来还迷迷糊糊的几人，听到这话瞬间打鸡血似的，做起体能训练毫不含糊。

首张专辑已经根据几人的特质制作完成，主打曲《象牙塔》的歌词文件已经发给花欲燃。他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打开手机查看歌词。大家正练框架和力量，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兼职摄影师开小差。

音乐结束时巫钟越还在原地蹦蹦跳跳，夏令新抓着衣角低头擦了把汗，肩头肌肉看着就结实有力。花欲燃抬头见状，挑眉把镜头又对上了他。这个夏令新虽然是五番，但镜头感还不错，观察力比较敏锐，也比较幽默，算是有梗。

可以考虑往综艺方向培养。

花欲燃抬眼扫过众人，目前唯一气都没喘四平八稳的只有云垂野，他指尖微扣，挂着瓶矿泉水晃荡。他递给对面的巫钟越一瓶水，后者面色潮红拎衣领抖着，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镜头一偏，又把两人框上。还没来得及拍多少，云垂野抬眼对上镜头，极快勾了一下嘴角。花欲燃心头猛地一跳，总觉他不是在看镜头，而是在冲自己笑。手里相机歪了歪，拿着保温杯的温如玉入镜。

他视线先是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后用保温杯瓶身轻轻碰巫钟越的手腕：“别总喝凉的，我给你带了温水。”

巫钟越眨眨眼，乖乖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杯：“这是……你的？”

“给你买的。”温如玉回答。

水是接过来了，这会儿手里两瓶喝哪个都不像话。巫钟越看看已经对镜自赏的云垂野，又瞧瞧正注视自己的温如玉，低头视线在瓶子上几个来回，很快有了主意。

花欲燃正盯着看好戏，不想巫钟越往他这儿跑来了。到他面前又停下，瞥见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两眼瞪大倒吸一口气，正要问，想起还有两瓶烫手山芋似的水，显而易见地犹豫，纠结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还挺扭捏一小孩儿，花欲燃失笑，在云垂野和温如玉走近时说了这个消息：“你们的首专新歌，要不要听听Demo？”说着顺手抽过巫钟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巫钟越松了口气，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想瞄几眼，云垂野伸手拎住他的衣领：“哎！拍着呢！”后者被衣领锁喉，呛了一声，乖乖站直。没等他应声，就见云垂野重复了他的动作，稍稍一探，漆黑的脑袋就把屏幕挡得一干二净。

巫钟越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措辞，云垂野起身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巫可以啊，把我给你的水送给别人。”说到别人这两个字时格外咬牙切齿，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队长，我……”巫钟越有些惶恐，被他拉去了一边。

花欲燃见时长差不多了，收起相机，一抬头温如玉还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什么。他在对方微垂的眼眸里了然：“要看看么？”

“嗯，”温如玉点头，坐到他身边，在他打开文件时，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他以前不是这样。”

“谁？小队长？”

“嗯，小野刚来的时候，很活泼。”温如玉斟酌着措辞，接过花欲燃递过来的手机道谢，一面看一面继续给他说。

季归舟的练习生选拔是从海选开始的，说是为期两年的内训。其实满打满算有近三年。从人海里挑出五十个人，关在一起相互厮杀，各怀鬼胎。宛如笼中斗兽一般，人来来去去，数量始终在50。这一招确实可以很快迫使人成长，却也让云垂野跌不少跟头。

云垂野幼年是靠慈善基金扶持的，稍大一些上的高中也是当地福利高中。成绩算不得顶尖，但也不落人后。当初能来参加海选，一大原因就是子禾练习生实行全封闭管理，这条款项在云垂野认知里的意思就是包吃包住包教学。他削尖脑袋挤进来发现确实如此，子禾的文化课也是跟上的，而且现在年龄段不一样，还分开授课，小班化以后学习更加方便了。

他来时十七，年纪不算大，又因为肯学肯练，很快就成长起来，外界排名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没有意识到观众里有多少人喊自己的名字，但意识到的大有人在。

“以过来人或长辈口吻来照顾小野，实则吸血的人太多了，”温如玉看完把手机还给花欲燃，“所以他讨厌假惺惺的人。”

花欲燃微哂。他做过背调，也很清楚看到云垂野从一开始赤诚却乖巧到后来凶狠又决绝的变化，这其实是好现象，他如今的状态更适合圈子，只不过还有些棱角需要打磨。至于他花欲燃的态度——并不打算改，他只是他们的经纪人，工作关系，没必要上赶着讨好。

“我和你说这些，”温如玉斟酌着，又道，“阿野他确实不容易。”

“谁又容易？你容易吗？”花欲燃把玩着手机，“从家里出来，花了不少气力吧？”

温如玉眉头轻轻挑了一下，随即失笑。

那边云垂野同巫钟越玩闹，卡着人肩膀不让动，一回头就见花欲燃和温如玉相视一笑。心底纳闷：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温如玉站起来时，巫钟越眼睛一亮，求救似的挣开云垂野的手臂就往他身边跑。一副逃离洪水猛兽的样子，后者也是给面子的，张开双臂温柔接住扑过来的巫钟越。

那边江云暗和夏令新又围上了花欲燃，两个人坐在他边上，叫嚷着再看一眼首专。花欲燃面上故作无奈，但还是重新打开给两个人看。夏令新和江云暗面带严肃，中间夹着个没什么表情的花欲燃。

云垂野想往巫钟越那边去，巫钟越已经和温如玉站到镜子面前复盘刚刚的动作，他想凑过去看新专，但自己刚刚已经看过了。而且三个人有些挤。他忽然有种自己多余的错觉。

夏令新抬眼看到他，笑嘻嘻喊：“队长！看我们新专！第一张专辑！”

那喜滋滋的小模样，和小孩儿拿了糖似的。花欲燃失笑：“你们小队长早就看过了，他的耳朵可比你俩尖。”

云垂野听着他那声“小队长”，耳朵有些烫，心跳也不自觉有些快。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这种情绪很快就演化成了烦躁。连带着脚步也沾情绪，江云暗还没察觉，夏令新收敛笑容，又听云垂野开口：“舞蹈呢，舞蹈什么时候能学？”

这一句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巫钟越从温如玉身后探脑袋：“有视频吗？”

花欲燃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积极，他干脆把视频和文件全发到群里：“你们自己看，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明天到，他们只负责这一首歌，所以你们的时间还算宽裕。”

毕竟只学一首，算不上很大难度。

花欲燃把相机拿起来，在几人看视频时，出去把东西交给后期。

公司给团另外注册了账号，头像是团徽logo，银灰色的蝴蝶型盾。虽然原先在公开阵容时已经公开过账号，但并没有很多人关注。

下午六点二十五，账号悄无声息发布了第一条视频。十分钟以后，这条视频的热度上到十万，半个小时之后，它已经到了百万。

【谁懂！谁懂那句小朋友！好温柔！】

【男妈妈！喜欢！】

【哈哈哈哈哈小新小朋友，可爱死了】

【巫钟越好天然呆啊，要被看光了！】

【是温云！是温润如玉×凶狠戾气！谁还没有嗑！】

【明明是云温！】

【看看温越！温和包容×乖巧呆萌谁不喜欢！谁不喜欢！】

【没人吃双生吗，夏江夏怎么都香】

【擦。这么快就有CP粉了吗】

【男团乱炖是常态】

【我来，他们五个虽然还没有建立联系但是小江和小夏是经常一块儿练rap的，温老师和阿野住一块儿，但是很照顾越越，会陪越越跳舞，也会和阿野一起练歌，不过越越有些怵阿野，所以并不是特别熟，但关系还是不错的！】

【感谢前方补课！】

这条视频播放热度在网上出现巫钟越从云垂野手臂里挣脱，冲到温如玉怀里的动图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乃至于本人都刷到了营销号的推送。

“我当时真是这个神情吗？”巫钟越抿嘴，“怎么感觉配上这个音乐……怪怪的。”

“不怪怎么叫营销号呢，”江云暗揽他肩膀，把人往怀里搂，“改明儿你往我怀里冲，让我也感受一下乳燕投怀。”

“倦鸟归巢吧，”夏令新凑过来开玩笑，“不知道燃哥看了怎么想。”

“没怎么想，”拎着矿泉水进来的花欲燃接话，“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不炒CP，但咱们也不需要避嫌。没必要因为外人生分自己人。”

他说着把水发给几人，最后一瓶递到云垂野面前，后者掀起眼帘，自下而上直勾勾盯着他：“可以练新歌的舞了。”话音刚落，边上四个人都倒吸了口气——大家都准备明天开练，怎么又成了现在？

花欲燃把水放在他身侧，勾勾手示意人和他一块出去。

“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么？”他皱眉，“你们是需要热度，但不至于这样紧迫，编舞老师还没来你就……”

“我扒出来了，”云垂野只比花欲燃高上四五公分，但他凑近时压迫感却极其强烈，“我想要舞台，我们都想。”

“太过急切可不是好事情，越是这种时候越该稳重和沉淀。”花欲燃不太赞同。

“如果我能做到，我为什么还要等？”云垂野垂下眼帘，视线在他微颤的眼睫上顿了顿，“不然我们打赌，只要你说同意我们自己扒舞练，今天晚上就能练成。”

“赌什么？”花欲燃问他。

云垂野突然想起来早上那碗咸得要死的海鲜粥，到嘴边的话一转：“我赢了就可以不吃你做的海鲜粥。”

花欲燃被他这幼稚又小气的赌注气笑了：“行啊，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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