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13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不败仙花 主角：先生 许锦
凌晨两点钟，我睡不着。
第一次和先生吵架，先生很凶。
先生快三十岁了，是一家公司的经理。
是我一直陪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知道他有今天成就的不容易。
因为他是高层，最近就越来越忙了，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家，每天都有数不完的会议，我给他发消息有时候要等上几天，或者等不到他的回信。
我理解他，先生本来就是性格冷淡的人，在高强度的工作下肯定没有空回我。
但我知道他牵挂我，只是没时间。
男人确实该以工作为重。我支持他，因为我是他的爱人。
很久以前我也有一分体面的工作，但是没过多久我就主动辞职了。
当时先生的工作还没有能么稳定，家里也不是很富裕，没有保姆，没有照顾他的人。
虽然我很想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闯出一片天地，但是先生的胃不好，我要陪他。
三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也不小，刚住进先生家的时候我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从此这就是我，和先生，我们的家了。
先生是个骨子里温柔的人，我刚搬进我们家的那段时间，我们还在热恋期。
我每天都会早起给他做些养胃的早餐，后来也没有请过保姆来家里，先生吃惯了我做的。
先生大部分时间会比我晚起一个小时，但有时候他醒的早了，在我做饭的时候偷偷从我身后抱住我，引的我咯咯笑，我看着他搁在我肩膀上的下巴，心里仿佛有一瓶被疯狂摇晃的汽水。
我喜欢精心做好晚餐，然后就什么也不做，等先生下班。先生有时候加班出差。他会提前通知我，可我还是会等他，等他回家后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我，紧紧拥抱着我，愧疚的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吻，责怪我不去休息，然后抱着我去床上，我的心里就会被满足感填满。
那时候我很任性，爱对先生撒娇，他总是笑着说我黏人，爱喊我“黏黏”，又说我像个猫似的，一会看不见人就闹。
我不讨厌这个称呼，甚至喜欢先生这么喊我，我总觉得他这样喊我很甜蜜，而先生也很喜欢这么喊我。
我爱先生，先生也爱我。
先生现在每天都忙，我并不忙。我们在一起六年，在先生应酬加班忙的时候，我都是没有事情做的，每天像往常先生在家一样，做好早餐，做好晚餐，剩下的时间等先生回家。
先生不在家我还是做两人份的饭，如果先生突然回家给我一个惊喜，我不希望他饿着肚子。
距离先生上次回家已经过了32天了，我今天去买了菜，做好了晚饭，然后自己吃饭。
吃的是鱼，先生平时很爱吃。
吃完了饭我发了一会呆，并没有立刻收拾桌子。
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和先生的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我发的，时间是三天前，一个表情包。一个小猫眼泪汪汪的说，皇上什么时候翻我的牌子啊，我一直觉得这个表情挺搞笑的，我看着它笑了两声就笑不出来了。
先生还从没有出过这么长的差，我知道他抽不出来时间回我消息，他确实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在忙碌的时候更甚。更别说回家陪我了，我现在只想见见他，打视频也好，能见到他就好……先生虽然对我没有刚恋爱的时候热情温柔，但我知道他现在肯定也很想我。
唉，想去找先生，想和先生牵手、拥抱、接吻……我很想先生，一天比一天想。
可能是我过于黏人了，可我每天都有一大片空白的时间，我很无聊。
没有工作，我的生活里就只有先生了。
很慢很慢的打字……
“晚安。”
想见他一面。
＊
有点睡不着觉，迷迷糊糊的看着落地窗。
没来由的，突然想起来上大学的时候的事情。
当时学校里有个介绍业余工作的论坛，看到有个小酒吧装修，想找一个会做设计室内的帖子。很巧，我学的就是设计，从小我就喜欢画画，学了画画这么多年，没去艺术学院当艺术生，对设计反而更感兴趣。
秉着挣零花练手两不误的心态，我联系了帖子发出人，幸好这只是个规模不大的小酒店，几乎是立马招了我。我需要看酒吧的内部结构，时间约在了第二天。
我是个注重灵感的人，第二天去赴约也随身带了纸笔，一个小伙随便带我在未装修的酒吧里看了看便去忙自己的了。
我不急着走，自己慢慢的在里面瞎晃。破旧的墙壁画满了涂鸦，凌乱的灰尘在阳光下交织飞舞。
我挺喜欢这种破碎的环境，灵感上头直接把纸往地上一铺坐在上面，掏出另一张纸写写画画，一旦开始创作我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涂涂改改必须弄出自己满意的为止。
再抬头，夕阳晚霞在盛开，好像是很美，我并没有看，我一眼看到了静静站在玻璃门外的男人。
穿着得体的白衬衫西装裤，双腿笔直修长，很英俊有魅力的男人。
他望着我，也不知道望了多久。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他的眼睛像沼泽一样，幽深却又剔透，目光深沉的让我怀疑他马上就会冲过来，然后绑起来我，又像是穿过了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没法移开自己的眼神，致命吸引。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是覆水难收的。
心如擂鼓，一眼万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
＊
家里竟然都找不到一张白纸，我大概也是疯了。
上一次动笔就好像在梦里一样远，我已经很久没有沉下心来拿起纸笔了，可我现在就想拿起笔写写画画，画点什么都好，不然我睡不着。
我就是个有些偏执的人。
找遍了所有地方，但唯独没有去那个最有可能出现纸的地方。
是先生他的书桌。
先生在家的时候就在那里办公，他特意嘱咐过我不要随便动书柜里的东西，里面有他公司重要的文件。
我虽然不太明白公司的重要文件为什么放家里，但也确实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东西。
可我确确实实的在书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沓A4纸，被文档和小说挤在最里面。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那一沓纸——我不会碰别的东西的，也什么都不看，我只拿一张纸，先生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如果先生生气的话，我会道歉的。
这个书柜好像该整理一下了，书挤书密密麻麻的，抽出个A4纸都费劲。
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我有点焦躁了，脚蹬着书柜边缘用力一拉……
“砰！”
不小心连带着拉下来一本书，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凌晨绝对称得上是巨响了，连带着我也吓了一跳。
我马上弯腰去地上捡，地上的是一本小说，《穆斯林的葬礼》。
我早忘了封面是什么样子的，我看见了从书里一页中露出的一张的边缘，厚厚的一张，有些泛黄，应该是好几年前的照片。
我本来没想看这是什么照片的，关系再亲密的人也该有隐私。可照片露出的右下角写了小小的两个字，很不明显。是用铅笔写的，先生的笔迹，和先生现在的字体不太像，这两个字写的一笔一划，很认真，和先生写字的韵味还是一样的。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
上面写着
——年年。
岁岁年年的年，不是黏人的黏。
＊
妈妈以前总打趣说我生了一副好皮囊，随她，将来一定能讨到漂亮老婆的。
从来没人说过我丑。
上学的时候我就经常被表白，被女生偷偷的往我抽屉书包里塞情书。
逢年过节亲戚朋友都一个劲的夸我好看，讨人喜欢。
我不丑，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可现在我很难受，我不想要我这样的一张脸。
照片里的男生十八九岁，在阳光下运着球，熠熠生辉。青春帅气的相貌和我有八分相似，只是我永远不会像他，恣意飞扬的奔跑。
周围好像有蜘蛛网密密麻麻的缠在我身上，一圈又一圈，透不过气。
我该信任先生的，我愿意相信他，我不能不信他，我必须相信他。
绝对不能害怕，许锦。
一张照片而已，又说明不了什么。
可为什么我们都叫“年年”。
巧合罢了。
可能是先生的同学送他的，被先生随手夹进了书里，和我长的像的话……也可能是照片的角度问题，其实我和他一点也不像的，“年年”可能不是一个名字，可能当时过年了，先生求个吉利，只是“年年有余”“岁岁年年”的意思而已，即使他叫“年年”，也只是巧合……
嗯，就是这样的，我总爱多想。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可置信的巧合，但绝不能因为这些破坏和先生的感情，不能不信任他。
这是坏毛病，要改的。
我和先生相爱着，没人能代替我们的六年……
要相信先生，先生回家了就问问他吧。
拿照片的时候握的有点紧了，不小心把先生的照片弄褶了。
我很小心，很小心的把照片重新夹在书里再把书放回书架上，可是我的手抖的厉害，所以用的时间有些长。
眼睛酸的厉害。
出了点汗，可是天气并不热。
肯定是太冷了。
又不想画画了。
好累。
去睡觉。
＊
19岁那年，我给先生买了一束玫瑰花。
脸烧的很热，眼神四处打飘。
我在他公司门口等他，那时候刚在一起，一连几天一颗心都好像泡在气泡水里，麻麻的，又很甜。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向室友学习怎么谈恋爱，室友们一开始都不相信我谈恋爱了，表情夸张的说我放着好好的高岭之花不当，怎么坠落红尘了。
大概是看我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就又表情夸张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帮我出了一堆主意，我都觉得不太合适，有个室友告诉我送他花，没有女生能抵挡住这个。
我想，先生不是女生，也不一定喜欢花。
冬天的玫瑰挺贵的，而我的零花钱也不是特别多，但我还是买了。
送花的那天半途中下了雪，很冷，一大束玫瑰像心脏一样，很艳。
我并不觉得冷，心跳的很快，想快点见到先生。就一直盯着他公司的大门，却又害怕和先生对视脸红，眼神就到处飘。
我怕被先生公司的同事看到影响他的工作，就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安静的站在雪地里等先生下班。
看到先生的时候，雪都快要停了。
他上进心挺强，出来的时候公司已经没人了。
我张嘴叫他，可叫了之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我的声音被冻的有些嘶哑，怕先生觉得不好听。
羞赧，真奇怪，自己明明没觉得冷的。
先生看见我了，脸上不是我想象的激动，他站在原地怔了怔，嘴唇微微张了张，但没说话。
过了一会，才打开伞缓缓走过来，我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只知道他情绪应该并不高。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有些慌乱，一直跳动的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看了他伞上的雪花一眼，然后倏地低头，看他一步一步踏在雪地里的脚印，唯独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可他只是走过来用手轻轻把我头上的雪花扫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接过去了那一大束的玫瑰花。
那天，先生让我住进了他的家。
“走吧，回家。”
＊
先生还是没有回家。
我还是盼望着他回家，可我怕他回来了，发现他的照片被人动了。那时候他可能会给我解释，然后抱着我，哄我，我就会立刻说我相信他。
或者冷冰冰的告诉我，我是个替代品，让我马上滚出这个家。
那样的话我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我可能会被冻死或者饿死在随便哪一个大街。
可这两个结果我都不喜欢。
我希望先生永远不会发现，可我又希望他能马上发现。
赌气，今天不做先生的饭了。
早上我去楼下晨跑。我并不喜欢运动，但是整天闷在家里身体恐怕撑不了，所以这几天我都会去楼下晨跑。
也可能是看了那张少年奔跑的照片，我在幼稚的较劲。
今天下楼跑步的时候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土狗。
已经深秋了，这个小土狗显然是被主人抛弃了，它的身体被冻僵，肚皮上的雪积了薄薄一层，气若游丝，蜷成一团一动不动。
好多年前，我也在雪中，头发上也有能么一层薄薄的积雪。只不过那时候有人为我撑了伞，而它没有。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建议我养个小动物，说我这个人细心，可我不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我嫌吵闹。
这个小土狗我也是不太想管——我还没跑完步。
可我还是把它带回了家。
挺好笑的，我好像就能感觉到它的心情——被人抛弃的心情，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我还应该是被爱着的。
…… 希望我是被爱着的。
我从来没有照顾小动物的经验，就用热水给它冲了个澡，吹干，然后用被子包住它，放在暖气旁边。
不过它倒是挺争气的，不到半天就安静的睁开了漆黑黑的眼睛。
我不知道小狗能吃什么，就煮了一杯豆浆，幸好，它喝了。
到了下午它就能走两步了，小土狗长的丑丑的，眼睛周围的毛是黑色的，像个熊猫眼。
我看它走两步摔一步挺搞笑的，就拍了一个视频发给了先生。
先生这次过了一会就回我了，他说明天下午就回家。
我就说吧，先生爱我。
高兴，看小土狗都觉得丑萌丑萌的，先生回家有它的一份功劳。
我就打算以后都养它。
但我好像也没有特别高兴。
＊
先生回家了。
先生说我烦人。
我没想烦人的。
先生没告诉我他几点的飞机，我就在家做了先生最爱吃的菜，准备了一上午。
可是很遗憾，先生回到家说他在路上吃过了。
我没有说话，先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好像也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
我低头皱着眉头，脸色应该不太好。
先生不咸不淡的抛下一句摆什么哭丧脸就去休息了。
我待在原地。
其实这没有关系的，我也没有因为这个伤心。
我只是在等先生拥抱我。或者说一句想我了也好。
不过这次先生回家，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不知道该在家干什么，就窝在沙发上和小土狗一起看电视。
上面演了什么我一点没看进去，脑子是空白的。
家里和先生不在的时候一样，还是很安静，放电视只是想让家里热闹一点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好像快黑了。
突然听见电话铃声，下意识地在沙发上摸着手机。
想也不想点了通话，却发现这是先生的手机。
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还没决定好是挂断电话，还是送到先生那里去，电话里就传出了声音，
“喂~”
男生的声音很清明，却莫名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让我顿时愣住了。
“喂？陆哥？怎么不说话呀。”
对面疑惑的问了两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使我想回应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先生给他的备注是年年。
“睡觉呢？怎么感觉你哪里有点吵诶……我给你准备的午饭你吃没吃呀~好吃吗？”
后面男生自言自语了几句就挂了，而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
电视还在播放，声音像是从天边来的。
准备的午饭？
过几天来家里玩？
年年？
好像有人狠狠删了我一耳光，脑子里嗡嗡作响。
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拿不太稳手机。
我该怎么办？
对了，去找先生，年年要来家里玩，要问问先生，需不需要自己准备什么。
我打开了先生房间的门，站在门口，先生好像已经睡着了。我想出声喊他，可是胸口特别闷，每吸一口气心脏都在抽痛着，说不出口任何话。
好像在先生门口站了很久，天都快要黑了。
先生醒了，看见我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见我死死盯着他，他皱了皱眉。
“有事？”
先生没有问我站了多久，累不累，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问我有没有事。
眼睛酸的难受，心脏要爆炸了，我好像要哭了，不过幸好，我生生忍住了。
眼泪很苦，我讨厌苦，我不想流眼泪。
我该说点什么，我想问他年年的事，可是忍着苦楚开口，声音嘶哑，却成了
“你爱我吗。”
先生愣住了，好像没听清。
“什么？”
“你爱我吗？”
我最多的耐心，用在了问我最不想问的问题上。
我害怕，这只是一场误会，我怕和先生真的错过了。
只要先生说一句爱我……哪怕点点头，就算他在骗我，我都相信他……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
我声音颤抖着重复。
“闭嘴！”
先生打断了我。
他好像很生气。
“许锦，你幼不幼稚？”
我浑身好像被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心脏被一千根银针同时刺中。
“烦不烦？”
还是尝到了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