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25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莫桑七 主角：谢忱 苏千傅
此一番折腾下来，天边的月不知何时失了踪影，云层厚实，差一点就要压下来。
“还没完全解完，待会君烨得到我们房间去，你今晚一个人待着切勿闭眼，否则碰到梦魇赶不及来救你。”苏千傅难得语气稍好地跟姜闻讲了这么长一句话，却始终没拿正眼瞧他。
用不着他点名道姓，姜闻也知道他在说谁，于是他听着这话便不乐意了，皱着眉道：“那我怎么办？我待会要是被抓走了呢？”
苏千傅将那些东西归置整齐，带着君烨就要往外走，听到这话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不会。”
他的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姜闻一愣，倒也真的信了般不再上前，直至三人相继出了门，他也没有动静。
苏千傅对姜闻的态度众目昭彰，就算君烨不太敏感，此刻也能觉察到一丝端倪。
但他没有心大到丝毫没有眼力见，于是直至三人披着黑夜到了屋内，君烨才问出口：“小苏兄弟，这样把姜兄弟一人留在那边好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方才急着出门，灯火来不及熄，但此时却几欲燃尽，屋内稍显昏暗了些。
苏千傅一进屋就注意到了桌面上的小青陶，那青陶跟刚才君烨朝他砸过去的那枚形状相仿，他回道：“没事，他是假的。”说完他便捏起那枚小陶凑到鼻尖闻了闻。
“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千傅细细闻了闻，陶沿出残留着一股茶香，想来是被茶水浇过，但可能是茶水太少，或是茶水过淡，闻仔细一些还是能嗅到里边香料原本的气味，于是他偏头问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谢忱：“你弄的？”
“嗯，我觉得不对就浇了。”谢忱倒是一副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毫无惊异的神情，甚至双腿一交叠，没骨头般地坐上桌案边的木椅上，唇角微翘，拄着下巴看着苏千傅。
苏千傅跟他对视一眼，这人的眼神时长透着一股清澈，却偏偏在朝他投来时，经常性地带着一丝莫名的粘腻，似要砌在对方身上，一砌便让人乱了神思。
他受不住，干脆不去看他，偏头继续盯着那枚小陶，本来想接着问一下这是什么味，却被君烨打断了。
“什么什么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假的？”君烨压着从梦中惊醒的失落烦躁，有些急切地问道。他一晚上都有些失神，况且眼前两人似是跟他有壁，对话简直为加密状态，惹得他有些蒙圈。
谢忱最会观貌察色，一眼便看出他内心的烦闷，却不知为何，便耐心回道：“烨兄别急，姜闻确实是假的，我猜十有八九是宋娘的傀儡。”
“什么？那真的姜闻呢？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苏千傅：“不是，是我们昨天找的那个姜闻原本就是个傀儡，而且如果猜得不错，还是个通风报信的傀儡。”
君烨听完更晕乎了，这什么跟什么？这不就表示从昨天开始他们的身边就一直存着一个这么大的隐患？而且他还跟他在同一间房间待了这么久！
他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不由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姜闻？那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也能出错吗？”
他问题太多，苏千傅示意谢忱代劳回答，偏头过去却发现他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他刚想问出口，便对上了谢忱抬起的双眸，谢忱问：“你刚才说通风报信的傀儡，是什么意思？宋娘还需要他通风报信？”
苏千傅微启的唇角瞬间闭了回去，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尝试着将事态解释清楚道：“君烨说的对也不对，我们要找的确实是姜闻，但不是这个姜闻。”
谢忱接过茬道：“对，烨兄，你还记得不？先前说姜闻的神识被吞了一半，所以我们所接触到的应该是他被吞的那一半神识，为宋娘所控。而朱砂虽有灵，却只能辨神识，辨不得真假，故而错将他认作真正的姜闻，所以它先前才会那般急躁。”
君烨有些懂了，但他还是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他装得那么真？如果是为了杀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却至今未动我们分毫。”
苏千傅淡淡道：“不，他没这本事。而且宋娘确实有些手段，她将我们置于梦魇，这样既不用她亲自动手，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我们杀了。”
此话一毕，君烨瞬间陷入沉默。
谢忱倒是悠哉悠哉地夺过苏千傅手中的小陶仔细把玩，道：“所以你说的那个通风报信，就是他特地留在我们身边骗取信任，让我们觉得宋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然后不知所以地垂死梦中？”
他略一思忖，又觉得有些不对，自说自话道：“不对啊，但是梦魇跟他也没有关系啊，反而跟香有牵连。”谢忱将手中的小陶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又道：“这香料是有古怪，但问题不是出在这，它顶多起了一个催化作用。”
苏千傅眉峰一转，问道：“什么意思？”
“昨日见到宋娘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那股香味太奇特，虽是桃香，但其间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如今想来，”他又闻了闻那枚小陶，道：“那香若是跟这陶中的香一经结合，堪比五毒。”
君烨听到他谈香，这才缓过神来，问道：“这香......有什么奇异的吗？”
“我师......之前听闻一种异族香，名作梦羁。那香需得两钱彼岸，一钱罂粟，一钱闹羊，捣碎混入香烟中，加水研磨成糊，一并灼烧成灰。材料难寻且毒，炼制远不如这三言两语简单，制香技艺刁钻难习，自古无人大肆粹制。”
谢忱又道：“话说回来，我们去见宋娘时，她身上散着的便是这种香，我只听过，却没见过，因此现在看到这陶中的才想起来。宋娘朝我们走来时，应该是故意将香灰撒在我们身上，而这陶中香，便是另外一种，名作合欢。合欢本可以安神，但用它来催化梦羁，则效果相反，无形中成了一剂致命毒药。”
君烨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苏千傅也诧异，他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师承高人，而且我算是个走地郎中，多少听过。”谢忱笑着道，“所以在姜闻说‘白日’时我就感到怪异，现在想来，应该是他知道宋娘给我们下了东西，差一点说漏了嘴。”
苏千傅接过他方才的话：“对，但你刚才说的有偏差。他确实要取得我们信任，却不是为了梦魇。按理说，如若我们都没事，君烨也被救醒，这么大的失误宋娘就算睡死了也得爬起来。要说她后边还有动作，更不可能，阵主喜欢速战速决，不可能跟我们耗着玩。但是她并没有出现，只能说明她并不知情。”
这一通分析，君烨瞬间觉得事态逐渐明了，他一扫先前有些萎靡的模样，蓦然开了窍般提高了音量：“啊！我知道了！所以姜闻相当于安插在我们中间的眼线，盯着我们一举一动，然后去跟那个老妖婆说。”
“噗呲。”
一声“老妖婆”直接令谢忱笑出了声，“烨兄，人家好歹看着也是个估摸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
“呃......”君烨“呃”了半天没呃出一个字，那点激起的情绪又莫名降了下去，他的神情火速黯淡不少，昏黑的烛光似乎都要比他的眼神夺目。
苏千傅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跟谢忱对视了一下，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于是他问道：“怎么了？”
君烨回过神，“啊？哦，没事......那姜闻不会跟着我们过来吧？”他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见他不想说，两人也就没再问下去，而后又见君烨踮着脚尖挪到窗边，回过头来小声问道：“他不会一直在外边听吧？”
苏千傅：“不会，他回去报信了。”
“那就好那就好。”君烨似是松了口气，但眉宇间却仍有愁容淡不尽。他略一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突然咋呼道：“？回去报信了？”
苏千傅：“没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来。”
谢忱突然想到了什么，“嘶”了一声，掏出袋中的手机，在上方划了两下，缓缓道：“诶，你说，宋娘说她叫宋韵，但这上面说的宋颂已有二十八，这宋娘会不会是宋颂的什么妹妹？”
苏千傅朝他走近一步，接过他递给他看的手机。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接过来确认，但既然谢忱要他看，那他就看。
苏千傅刚接过手机，君烨就已经从窗边挪了回来，他声线略带颤抖，不知何时眼眸已被蒙上了一层惊异，朝谢忱道：“谢兄，你刚才说......说宋颂，这人跟宋娘有什么关系吗？”
谢忱从刚才就觉得他不对劲，于是示意他先在一旁椅子坐下，“烨兄，怎么了吗？”
苏千傅也不明就里，一脸茫然地看着跟他对视的谢忱。直至他看着君烨坐好，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他才觉得站久了腿有些累。
“......”
可房间中除了两把木椅可以坐人，就只剩下那张床，而且还是一张离桌案有些远的床，坐那有些怪异。于是在他眼神时不时在两把椅子上来回飘荡，正想着算了时，谢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勾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小指。
嗯？
苏千傅站得离他很近，手中拿着他的手机，另一只被他勾住，恰好隐匿在桌案的一侧，完全没有引起君烨的注意。
他没躲，垂眸去看他，神情中带着一丝疑惑。而后就见谢忱唇角微微扬起，朝他挑了挑眉，而后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有些昏暗的烛光柔和了这个动作，周遭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叫做“暧昧”的氤氲。好在旁边的君烨似乎还在欲言又止，倒也没功夫注意两人的小动作。
苏千傅心中一动，耳尖霎时浮上一层粉，愈发觉得那只被勾着的指尖渐渐发烫，他嗖地一下收了回来。
君烨被这个突然的动作扯回神，愣怔道：“怎......怎么了？”
“咳......没事。”苏千傅难得气息有些不稳，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挪到君烨那边木椅的墙边，环抱着肩倚在墙上。确实好在烛光够暗，盖过了他眼底的一丝不自然。
谢忱兀自笑了起来，在收到苏千傅飞过来的一个眼神后，才老实地端了端神，朝君烨道：“烨兄，说说吧，看你心不在焉一晚上了。”
“啊......这也能看得出来？哎......说来话长。”
苏千傅靠在墙上半阖着眸子，看不清情绪，一副很困下一秒就能入睡的模样，但他还是开口道：“没事，慢慢说。”
这一夜注定不眠，而且他有预感，阵主失去了监视的能力，期间必有疑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