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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方至听到齐远琛似乎回应了一声“嗯”,随即看了一会两人相握的手,把自己的手缓缓抽走了。

手心里的温度退却,方至忽然感觉委屈和酸涩一同涌上来,他使劲地眨了眨眼,让自己的思绪清明一些。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色外套,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的齐远琛,某种猜测漫上心头。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我……”

“走错休息室了。”齐远琛替他下了定论。

方至局促地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

齐远琛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让路的意思。他扫了一眼方至手里的外套,问道:“你们已经熟悉到这个地步了?”

“啊?”方至反应了几秒,才知道这个“你们”指的是他和江寻轩,他摆摆手:“是因为我有点着凉,江……老板让我来休息一会,我不知道这是……”

他截住话头,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齐远琛也许并不想听自己解释这些,他也许只是随口一问,只是想知道自己的领地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别人。

方至抬眼去看齐远琛,他的眼底依旧水波不兴,明明和梦里是一样的,却让人觉得,眼前这个齐远琛,比梦里那个远哥还要遥远。

方至颓然垂下头,踌躇着:“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他又贪心地吸了几下鼻子,抬脚准备离开。错身而过时,齐远琛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方至没有心理准备,趔趄了一下,险些撞到他身上。

齐远琛用的力度是有些大的,方至小声地惊呼了一下,愕然地望着他,周身动弹不得。齐远琛垂眸,视线也落在方至脸上。

他在不开心,方至没由来得下了定论。接着他还能抽出一缕神思分神去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研究”齐远琛的能力好像丝毫未减。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小得意,随后又被齐远琛有些严肃的神情压了下去。

齐远琛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拍戏时的衣服,深蓝的制服衬衫收进裤腰,平整得几乎没有褶皱。扣子系到脖颈上方最后一颗,刚好抵在喉结上。

方至悄悄吞了一下口水,他此刻又有些不合时宜的心动了。

为了避免自己情绪外露,他的眼神开始四处乱瞟,猛然瞟到了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外套。

方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忘了把衣服还给他了。他连忙举起来递给齐远琛,硬着头皮说:“外套,我刚刚忘记了。”

齐远琛低头瞥了一眼外套,继续盯着方至。

方至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学生时代,答错题时老师一言不发,只是冷飕飕地盯着自己,便足够吓出一身冷汗。

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哪些错可以认了,只好灰溜溜地把外套放在沙发上,准备把自己还被桎梏的右手臂抽出来:“我还有……”

话刚出口,齐远琛有了动作,他缓缓将手从方至的手臂移到了手心,方至倏然瞪大双眼,不计后果地挣扎了起来。

齐远琛似乎料到了他的动作,也加重了力道,挣扎间,方至跌坐到沙发里。

此刻的视线里是齐远琛腰间的皮带扣,长腿也是一览无余。他被齐远琛逼仄到沙发里,被他的气息包裹,已经无暇顾及齐远琛按压着自己掌心的手指,他认输地闭上了眼睛。

齐远琛四指抓握住方至的手腕,力度大到让方至的手腕泛了白,大拇指下,方至的掌心之中,布着一道长长的伤疤,几乎贯穿整个手掌。

他微微逼近方至,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至偏开头,含糊地回答:“没什么,就是不小心……”

齐远琛又用了些力,逼迫方至抬起头。

他的神情和刚才拍戏时审问犯人一样。方至忽然轻笑了一下:“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他的警官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方至在心内叹了口气。

这个人依旧拥有让他丢盔弃甲的本领。

即便他不动声色。

“我……”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方至的剖白,两人同时怔住。

门口是关晴的声音:“远哥,要去吃饭了,导演让我叫你。另外……”她犹豫了一下,“江……前辈让我问你……他……的小助理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至有些赧然,脸悄悄涨红了几分。齐远琛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回道:“知道了。”

他松开了攥着方至的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

“外套你先穿着。”语气不容置喙。

方至揉了揉鼻尖:“哦。”

--

方至跟着江寻轩驱车赶到饭店,期间一直闭眼装死,忽略了江寻轩所有的问话。

车停了,方至立马推开门下车。江寻轩依旧在身后声情并茂地发问:“小方,你该不会是想被齐远琛潜规则吧?你为什么找他不找我?”

夜里忽然袭来一阵凉风,方至拢了拢外套的衣襟,笑得无害,吐出的话却残忍至极:“因为我觉得他比你帅。”

江寻轩愣在原地两秒,刚要朝他扑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行人,此刻都在看戏。

方至僵直着身子望着人群中的齐远琛,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这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那边陈导便玩笑道:“小方,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不用祈祷了,有地缝吗?

江寻轩撩了一下头发,驾轻就熟地说:“没关系,我能得到‘身’也够了。”

方至觉得,江寻轩这张嘴可以捐了。

话题转了好几个圈才过去,不知道怎么进的屋,方至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变身一只鹌鹑。

落座后,方至一抬头——对面坐着的是齐远琛。

他生无可恋地用筷子扒着盘子上的雕花。

扒了一会,他开始无聊地欣赏包厢的环境。这是个中式饭馆,比较雅致,隔音也不错。

来的只有导演组组的几个人和主演,一桌人围着聊着天。说的是一些片场上的话题,方至插不进去嘴,也乐得大家注意不到自己,只安静听着。

陈导讲了一下几位主演的表现和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又重复夸赞了好几遍齐远琛和许月影配合默契像真夫妻。方至没抬头,只听得许月影娇羞的笑。

齐远琛始终没出声。

开始上菜了,色味俱全摆了一桌。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这汤不错。”

于是大家都端着碗轮流盛了一碗,方至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摆了一碗汤——满满当当的排骨、玉米,还有他最讨厌的胡萝卜。

接着方至听到有人抱怨:“好好的汤,为什么要放胡萝卜呢?”方至心内点着头,想着终于找到知音了。他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这知音不是别人,正是许月影。

“怎么了?你不吃胡萝卜?”旁边有人问道。

“对啊。”许月影笑笑,“应该有很多人都不喜欢胡萝卜吧?”胡萝卜这种食物确实不讨人喜欢,好几个人点头附和。许月影又歪了歪头:“据我所知,远琛也不吃,对吧?”

方至全身怔住,惊疑地向对面的齐远琛望去。不吃胡萝卜?齐远琛?怎么会……

齐远琛也察觉到了方至的注视,他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汤,嗓音冷淡:“以前吃,现在不吃了。”

方至感觉被钉在原地,此刻的世界生生将他剥离开,周遭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他回到了高中的食堂,与齐远琛相对而坐。

他将胡萝卜尽数挑到齐远琛碗里,随后心满意足地把剩下的牛肉和汤汁扣在米饭里。

齐远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你不吃胡萝卜为什么要点这个菜?”

“因为这个汤汁最好吃呀。”方至粲然一笑,恳切而遗憾,“不知道胡萝卜这种植物为什么要存在,但是它也挺无辜的,扔掉也浪费。再说,汤汁好吃也有它的功劳。”

方至当时没有去看齐远琛的表情,他只记得,他夹过去的胡萝卜最后都被齐远琛默不作声地吃了。

并且之后的很多次,他碗里的胡萝卜都理所当然地放进了齐远琛的碗里,最终也都被“处理”干净了。

可是他竟然今天才知道,齐远琛不吃胡萝卜……而且是从许月影的口中得知的……

方至感觉舌根有些发苦,干脆夹起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味道和记忆中一样难吃,口感不软糯,酸涩掺杂着甘甜。

正艰难地咀嚼着,许月影有些诧异地问:“诶,小方,你吃胡萝卜?”

方至忍着反胃的感觉把嘴里的胡萝卜咽下去,苦笑着说:“嗯。”

胡萝卜一点也不无辜,谁爱吃它才有鬼了。

方至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大口,入嘴才知道是冰可乐,瑟缩了一下身子,含在嘴里准备捂热了再咽下去。

他含着这口可乐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齐远琛,对方的嘴唇抿成了平直的一条线,面色凝重地扫了自己一眼。

碳酸泡泡在嘴里叫嚣,细小的水珠溅在牙齿和口腔,霹雳吧啦,小声而勇猛地碰撞着。

方至一骨碌咽下去,这场激烈的冲撞又转移到了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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