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风荷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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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有一个秘密。

一个只告诉了姜予同的秘密。

我喜欢风荷举。

我叫沈一一。

是个同.性.恋。

我喜欢男的。

姜予同知道的时候问我那要是女孩子亲你你会有感觉吗,我挥手抓了一把天台的风:“不知道诶,又没亲过。”

她笑:“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子啊?”

我看着被春风吹得鼓鼓囊囊的国旗,说我不知道,就是喜欢。

脑子里只有风荷举那张很好看的脸。

我跟风荷举的名字来自同一句很有名的词。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出自北师大版语文书的八年级下的第五单元。

那时候我跟他还不认识。

在两个不一样的初中。

我拼了命地念书考试,最后靠着自己在过去几年里捡的垃圾和废品换来了我上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

一开学我就去申请了贫困补助。

到了买校服的时候,班主任白老师把我喊去了她的办公室,这时候其他老师都在上课,她看着我语气很轻:“这一届校服跟上一届的是一样的,老师给你借了两套学长的,应该合你的尺寸。”

我把那两套校服抱在怀里,感恩戴德地跟她说谢谢。

回到班里没多久,姜予同统计校服的时候问我要什么码的,我小声地跟她说不用了,我有校服,她嗷了一声又去问下一个。

坐在我身后的风荷举被叫醒,报了L码的。

姜予同说最好还是2XL的,冬天也是这衣服。

风荷举戳了戳我的腰,我回过头看他,他看着我笑:“沈一一,你穿L码会小吗?”

我看着一脸诧异的姜予同结结巴巴说我有校服,风荷举就收回了自己的笑,看着姜予同说L码就行了。

姜予同走之后我跟风荷举小声说我有校服,他只当没听见。

发校服那天,刚跑完操风荷举就把新校服塞到我手里,我把身上的校服袖子往上挽了挽,风荷举要我把旧的校服脱给他,我低着头说衣服上都是汗。

他只说要我脱给他。

我们去了厕所,在同一个隔间里,他拿着新的校服,跟我说要我换新的校服。

我把身上明显尺寸偏大的校服脱了下来,最后拿在手里跟他说回去洗了之后再给他。

风荷举说不用。

我红着脸跟他说谢谢。

再见到白老师的时候她问我是把衣服改尺寸了吗,我指着习题册上那道化学题,想了想,最后嗯了一声。

她笑:“改得蛮好的。”

调座位之后我就换到了前排,我有些近视,但是又舍不得出钱配眼镜,第一次月考之后我就从倒数第二排跑到了第二排。

跟姜予同做同桌。

姜予同是个话很多的女孩子,她爸爸是五班的班主任,所以她虽然成绩不好,但还是进了重点班,还在第二排有一个固定的位置。

她问我:“你跟风荷举很熟吗?”

我想了想,嗯了一声。

“那你能帮我问问风荷举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嘛?”

我拒绝了。

我没时间问。

一天到晚都忙得要死。

我是全市第七进的高中,虽然排名还不错,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班主任把我调到了倒数第二排,我大多数时候都看不清黑板上写的是什么,也听不清楚老师到底在讲些什么,只能迷迷糊糊地听个大概,所幸高一的内容不难,我靠着自己下课经常跑办公室和自己啃书本,在第一次月考里勉强保住了前十名的名次。

我要为自己做打算。

不管是风荷举还是姜予同,我都跟人家差着一大截的距离。

所以风荷举可以上课每时每刻都在睡觉,所以姜予同即使拿了班里最后一名,连普通班的前十名都够不到,但他们还是过得很舒坦。

人家出生地就在罗马。

我不一样。

可我跟姜予同关系还是很好,她有很多买来却不写的很好的资料书,她爸爸每天都要检查,所以这些资料就成了我的任务,我写了一本又一本,最后姜予同问我,要不要跟她谈恋爱。

然后在某一个自习课,我第一次逃了课。

我们坐在学校的天台上喝着可乐聊了许多,然后我跟她说了自己喜欢男孩子。

姜予同大受震撼。

然后尊重祝福。

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同桌。

此后每一次月考之后的调位置我们都是同桌。

班里有人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到,被通报批评,白老师在讲台上说早恋的危害,我在下面给十八班的女孩子代写情书。

一封十块。

姜予同在睡觉。

班主任说完,风荷举抬手:“那老师,好学生早恋可以吗?”

写完最后的名字,我心满意足地把信纸收了起来,然后抬头看见白老师意味深长的脸:“那是姜予同,没事。”

班里一阵哄笑声,都笑不醒睡得昏天黑地的姜予同。

下了课,我屁颠屁颠地上楼去给我的客户姑娘们送写好了的情书,刚迈两步就被风荷举抓住后脖颈。

他问我给谁送情书啊这是。

我想起来纸袋里十封里有八封的名字都是这个人的,急忙把袋子往怀里揣:“哎呀哎呀,你别管啦。”

他捏得更重了:“今天老师刚说不能早恋,你明知故犯,挑战权威。”

我哎呀呀,说不是那样。

他不信,说除非给我看看。

我怎么好意思给他看,以思春少女口吻写的情书要是给人看真的不要活了。

他不松手,我只好伸手起誓:“我保证,没有任何早恋的打算,用我今后的桃花运和姜予同的异性缘发誓。”

送完情书下来,我喜滋滋地把那十张十块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走到门口的时候风荷举丝毫不客气地拽着我就往厕所走。

他问我:“沈一一,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我被他压在厕所隔间的门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摇了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学习为重知不知道?”

我点头,有些高兴地眉眼飞扬:“我这次考了第三,第三有八百块的奖金。”

他也跟着我笑:“好厉害。”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高中第一年的贫困补助下来了,我考了全校第三名,白老师偷偷把我喊去了办公室,给我塞了一个红包,说是给我的奖励。

写情书的兼职也进行得风风火火的。

来找我的人络绎不绝。

我把这些钱都攒了起来,以供我以后上大学。

然后分科了。

我跟风荷举都选了理科,姜予同读书不用功,成绩很难留在火箭班,她爸把她调到了自己班。

她最开始的一段时间经常跟我抱怨我之前把她的习题册写得太好了,导致她现在不管怎么写都要被爸爸骂不用心。

后来就不怎么来了。

我还是坐在第二排。

近视加深了一些,我需要时不时地眯眼看黑板,新的班主任跟我说最好去配副眼镜。

我嗯了一声。

出来办公室就看见来送作业的风荷举,他要我放了学等他一会儿。

我们去了眼镜店。

他出钱给我配了眼镜,我说不要,他强硬地说不许不要。

出了眼镜店,我别扭地扶着眼镜跟他说谢谢。

风荷举说不用。

然后坐公交送我回家的路上,他抓着公交车的扶手横杆,把我揽在自己的怀里,隔开了人群,两个人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地交叠在一起。

快到我家的时候,他低下头来问我要不要早恋。

然后又笑:“不许不要。”

我在心里说了要。

可是那天以后风荷举再也没来过学校。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问白老师他是转学了么,白老师说他家里人把他送去了外国读书,说完又看着我:“沈一一,你这次考得挺好的,保持下去,考上人大,老师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次我考了第二名。

是我高中时期考得最好的一次。

也是我参加的最后一场考试。

我没有念完高中。

我没能念完高中。

二十三岁那年我又遇见了姜予同。

在白老师的书店里。

她问我:“你知不知道风荷举在找你?”

我回她:“一共四十八。”

她不走了。

她缠上我了。

我关了店门去小学接白老师家的小话痨,她跟着我,连买的两本小说都顾不上拿,她声音嘶哑:“沈一一,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好不好?!风荷举这几年找你找得快疯了,你还在尧城为什么不联系我啊?沈一一,沈一一,你理理我好不好?你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以后我请你出来吃冰好不好?跟咱们高中的时候一样好不好?沈一一,你走,走慢点,好不好?”

我充耳不闻地走进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很快就把她甩掉。

我跟白老师说我不想去书店了,她没问我为什么,只是看着我笑:“那要不把书店关了,给你开个小酒吧?”

我讶异地看她。

她继续:“反正我有钱。”

我想起来她把我从天桥的桥洞里捡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得最多的也是这句。

小话痨在一旁笑:“我妈妈有钱。”

书店关了,白老师委托了这方面的熟人去帮我办理各项手续,我连出现都不用出现,那师傅给我签字的时候问我认识风荷举吗,我拿着签字笔的手就顿在了那张纸上,他催我赶紧签,自己在那边小声地嘟囔:“我去这几天他都在,逢人就问见过沈一一没有,我哪里见过这个什么沈一一啊?疯子一样。”

我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他接过,嘴巴不停:“你是白老师的学生是吗?在哪里上学啊?”

然后他收住了自己的话头。

他看见了我的签名。

风荷举还是找到了我。

在小话痨的小学门口,我去接他的时候,小话痨牵着陌生人的手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挑卡片。

我叫他,然后我就看见了风荷举。

风荷举松开了小话痨的手,几步迈过来把我搂进他怀里,声音温柔缱绻:“一一。”

在人潮汹涌里,我推开了他。

风荷举找来白老师家里,我缩在自己房间里,连灯都没开。

小话痨摸进来,趴在我床边,叫我的名字:“一一哥哥,你饿不饿?”

客厅的光和声音都被泄露了一部分进来。

“他,状态不太好......我不想......你们见面......”

我听见风荷举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我,找了一一四年了,老师......”

小话痨问我那是谁。

我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

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是我这六年痛苦的来源。

高二开学两个月不到,风荷举就离开了,被他的父母安排转了学,转学的前一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同.🌟.恋,男生们把我堵在厕所扒我衣服,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桌子上被人写满了同.🌟.位二.椅..子不要脸,什么难听的话都有,风荷举给我的校服被人剪碎,每一片上都写着你.去.死。

什么字迹都有。

恶意满满。

所有人犯错作恶,就是所有人都没错。

法不责众。

白老师知道的时候我被完全没过交集的男生踩着头按在男厕所的小便池里。

而我被欺负,被凌..辱,被诅.咒换来的结果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处分。

罪魁祸首是风荷举那个校董爸爸。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误入歧途,只要解决把自己儿子引入歧途的人,就好了。

所以在他的默许下,跟风荷举关系好的几个世交子弟就按照自己的方法处理我。

风荷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漏了进来,小话痨小声地说:“一一哥哥,你哭了?”

我起身去了客厅,风荷举看见我站了起来,我把自己的袖子捋上去,给他看我两条胳膊的伤疤:“你不就想知道我这几年都在干什么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带着哭腔:“精.神.病院,我在精神病院待了四年!”

“风荷举,你满意了吗?”

白老师把我拉回了卧室,小话痨把风荷举推着赶了出去,我在白老师的安抚下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摸着我的头反反复复地跟我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小话痨爬上了床,把我跟白老师都抱在怀里:“一一哥哥,我会保护你跟妈妈的,没事的哦没事的哦。”

风荷举再来,跟姜予同一起来的。

小话痨没去学校,他拿着我在夜市上给他买的金箍棒站在我的卧室门口,盯着昨天把我惹哭了的风荷举,我小声地问他这是干嘛,小话痨回过头看着我:“我说了,我会保护一一哥哥的,那个坏蛋要是再把你惹哭,我就拿金箍棒把他打走。”

白老师连茶都没有给他们沏,我蹲在小话痨身后看着他们三个人交涉,姜予同一直在舔嘴巴,我戳了戳小话痨的腰,要他去倒点水给他们。

小话痨看着我,恨铁不成钢:“怪不得我妈叫我看着你,一一哥哥,你心肠太软了,他们把你惹哭是坏人,我才不给坏人倒水喝。”

他指着我:“你!不许出去!就在这看着!听话!”

姜予同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只剩下风荷举还在跟白老师聊,聊着聊着白老师也离开了,只留了风荷举一个人在客厅,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我也看着他。

我们很久都没见过了。

从他离开到现在,都五年了。

他好像比从前更好看了一些,眉眼都比高中时候要精致很多。

小话痨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许看了!没出息的!”

风荷举没走,他留了下来,饭桌上我沉默地扒着饭,风荷举给我夹菜,夹的都是我不喜欢的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往嘴里塞的时候小话痨虎口夺食,把我不喜欢的芹菜夹回了风荷举碗里,我有些诧异地看他,他气呼呼地瞪着风荷举:“你连一一哥哥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个坏蛋!”

白老师叫他有礼貌,小话痨又恶狠狠地瞪了风荷举一眼:“你不许再给他夹菜了,听到了没有?!”

风荷举自然不会跟只有十岁的小孩子计较。

只是看我多夹了哪个菜两筷子就会紧随其后地也给我夹,我慢吞吞地吃着,吃完风荷举抢着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我跟小话痨拿了衣服先去洗澡,在浴缸里小话痨吹着手心里的泡泡,我给他洗着头,冲掉泡沫之后他问我:“一一哥哥,你还喜欢那个坏蛋吗?”

我关了花洒笑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他转过头,很严肃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就是你今天看他的那个眼神啊!你真是没出息,心肠太软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你,现在一来你就要缴械投降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风荷举宿在沙发上,他从白老师那里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晚上给我发信息,明天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装作没看见。

小话痨其实说得很对。

我就是还喜欢风荷举。

我跟白老师还没有这么要好的时候,只有风荷举会对我好,我们一开始是前后桌,他总是会给我塞一些好吃的,只有我有,别的人谁都没有,也会借着问题的由头放学后留下来,然后演技拙劣地说着这么晚了,用家里的车送我回家,我冷了热了他总是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把自己的外套也给了我,还会在午睡的时候偷偷勾我手指,被我发现了还不情不愿地耍赖不要松开。

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有捅破窗户纸,谁都不敢去捅破。

风荷举那么好,我也舍不得。

更何况,他也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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