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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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十八了,今天终于被命运之神审判。

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世间万物,大事小事,件件桩桩皆由命运之神掌控,往大了说,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世界发现生活没有意思,决定送全人类灭亡,这是由命运之神掌控;往小了说,我上数学课从后门偷溜去厕所拉屎没带纸,这也是由命运之神掌控。

今天我终于十八岁,在生日这天我接到了命运之神的通知,如果我不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由街道办事处下发给我的任务,我将直接化为灰烬,也可以说直接化为泡影。

其实这并不奇怪,我们高中每一个人在十八岁生日这天都接到了命运之神的任务。早些年有些硬骨头(我愿称之为傻.逼)思前想后熬了半宿头发掉了三千根决定与命运之神抗争,最终以奇形怪状的卑微姿态死去。我们已经见怪不怪,这是人生的一次大考,和我考数学不一样。

我的好兄弟李勇第一个来家里看我,当时我正坐在马桶上,屁股被冰得毫无知觉,左脚也是,因为坐的时间太长,已经麻得不行。我握着卷纸,面色惨白,李勇冲进厕所里救我,他见状,痛苦地大喊,“陆哥!怎么办!”

想必我的任务早已在学校里传开。

我自己不想说,我甚至不想面对,我在厕所里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经到了吾日三省吾身的地步。

记得我们班刘小胖的十八岁任务是吃下自己最大的一块鼻嘎儿。

当时他在学校里痛哭一场,班级里的同学都在劝他,吃啊,有什么不能吃的,这任务很简单啊,我应该就坐在他后面(我比他高十厘米),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不你把任务让给哥,哥替你尝尝咸淡。”当时班花就用眼神剜了我一刀,因为我正在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并且她对我也有点那个意思,所以我这话直接降低了她的格调和审美,可以说不堪一击。

刘小胖最终决定吃下自己最大的一块鼻嘎儿,真的很大,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些震撼人心。我和李勇就站在旁边,像看S100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一样,握紧了拳头,哇哇!牛逼!

真的没有想到,十八岁的我,竟然在羡慕刘小胖。

“怎么办啊!陆哥!”

李勇的面色由白转红,他肯定是想到我那个任务了!并且还在脑海里脑补了,这个逼人!

没错,我的任务正是和我们班第一名(也是学年大榜第一名)的方霖做.爱。

“扶我一把……”

在厕所蹲久了,我的腿已经到了不扶不行的地步。

李勇赶紧过来扶我,他黝黑的胳膊碰到我的小臂,让我不由得想到我也要和方霖有这样的触碰,人生的悲情迅速散开,我的眼圈红了,李勇太在意兄弟的情绪,立刻问我,“陆哥,你怎么哭了?”

是啊,我怎么哭了?

我默默无语两眼泪,扶着李勇的宽肩就像老母鸡看鸡崽。

“陆哥,你说话啊!别吓我!”

“勇哥,说不定兄弟这一次难逃一死,真的要化为灰烬了!”

“什么玩意儿化为灰烬!说不定是街道办事处发错任务了,谁会给高中生发这种任务啊,一点不符合我国国情!”

有点道理啊……

李勇的智商突然占领高地,我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确实,人的智商就是在不断提升和下降,继而拥有峰高。

我和李勇赶紧跑着去庆安市长胜街道办事处,街道办事处保安把我俩拦下。

过去古代高中生握着自己断开的命根想要进宫当太监,急不可耐又不想进去的心情,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求求您,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弄不好灰飞烟灭了!我妈得哭死!”

保安大哥歪嘴笑,“小兄弟,你是来复核十八岁任务的吧,喏,那边那个窗口领号码排队查看!”

他笑的像个死神。

我和李勇同时转头看,队伍得有百十来号人,他们个个面色如土,和我差不多。

我从蛇尾排起,深深叹气。

前面的大哥也深深叹气,我问他,你什么任务?

他看了我一眼,又深深叹气,“S100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FMVP……”

我震惊,直接倒退三步。

“今年地狱应该招收不少人吧。”

他没理我。

“是吧,九十三叔?”我问他。

他不回答我,我知道他的痛苦,那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痛苦。

我和他一样痛苦,却又远没有他痛苦,怎么说,我仿佛已经在心里把方霖当作可攻略的对象了。

很快,我身后又排了一位面色如土像黄疸一样的高中生,他比我矮半头,带着眼镜,很像学霸那种。

我问他,你什么任务?

他回答我,“建设一个没有阶级制度、没有私有产权、没有政府,以及集体生产、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国家,并起名为美利坚合众国!”

“呃……加油……”

“您好,我叫陆和平,是来复核任务的……”

我面前的大姐本来很平静,打开我的人生界面后,浓密的眉毛抖了抖,“呃……没有错误。”

“什么?怎么可能!”

我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大理石瓷砖,“扫黄打非大队不管这事儿吗?我可是高中生啊,没这么离谱的!”

大姐扶了扶远视眼镜,抬头认真看我,她的两颗眼睛在眼镜的折射下异常的圆和凸起,让我不由得想起汪峰。

“没什么问题,这是命运之神亲自给你下发的任务。”

她以下对我说的场面话,已经化为我要飞的更高bgm传进我的耳朵里,不愧是汪峰。

我和李勇行尸走肉般地走出街道办事处。

李勇这小子抗压能力比我强点,他说,“陆哥,没事,和他们比,你这都是小任务,我看你还是先找方霖培养培养哦不,认识认识感情……”

“哦,认识认识,你他娘帮我认识认识!”我爆锤李勇两下,然后眼神开始涣散。要说方霖,我开始思考……

要说方霖,那我确实不咋认识,虽然他和我在一个班级,但这几年基本没说过话,就连上厕所看见对方的生値器也是稍微点点头,意思是你还可以啊作为结束。

方霖这个人,在我看来是有些古怪的,他是不合群的,他的思想就像连接了银河系黑洞(也许是外星人),我们很难猜懂,李勇经常说什么意思什么玩意,我也说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我觉得他就像冷兵器时代的一把长剑,很锋利,不带一丁点感情。

怎么偏偏是他,怎么偏偏是这个人?

我拍拍李勇的口袋,“把你的草莓味电子烟给我抽口。”

重返校园,我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下课第一件事,就是去班级门口堵班花刘棠。她今天在校服里穿着一件蕾丝边镶珍珠的乳白色衬衫,很好看,配上她的栗色高马尾(她自己偷偷染的颜色),只能说很漂亮,我至今还在追求她,她也向我表达过一点好感,比如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握紧我的大拇指。

我的身份如今有了转变,有点像进宫前的太监,我马上要被阉了。

“小棠,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这话问得很天真,傻透腔了,但是无比真挚,真挚到我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你说呢,陆和平!当然不可能了,我从来没看上过你!”

这是气话,这绝对是气话,因为她的睫毛上也挂着泪珠。她故意看另一个方向,不看我,是真的伤心和痛苦。

她就像一个瓷娃娃,通体浑白,我的伤心和难过还有一点欲望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很神奇,爱就有这种力量。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的音量逐渐减小,我的力量弱得像棉花,我低头,像犯了大罪,实际上可能真的犯了大罪了,我狠劲扣着手掌心,真不像一个男人,我好软弱,其实人活到十八也未尝不可……

我抬起头,坚定地说,“就算化为灰烬,我也不会动摇的!”

刘棠像是被我打动了,她终于肯去看我,“算了,陆和平,算了……”

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回头发现是方霖。

“借过。”

方霖吐出这两个字后,也懒得再吐出其他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好像微微上扬,有点嘲笑我的意思。

他娘的,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盯着他的后背看,如果此时我的眼睛是ESI,那么他已经被我离子化送进真空系统了。

我和方霖的座位离得不远,他就坐在我的右后方。虽然离得近,但我从来没借过他的作业抄,众所周知,方霖不会借给任何一个人作业,他的铁石心肠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人翻动他的作业本。关于他的传闻少之又少,他不和我们班任何一个男生或女生成为朋友。

除了大扫除,他不参加任何一个集体活动。

李勇说,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啊,一般古代东厂大太监性格才这么古怪!

我说,你觉得他也被阉了!是不是!

李勇说,你为什么要说也?还有谁被阉了?

我翻了个白眼,拿起笔,开始写遗书。

“现在写遗书是不是太早了点?”我同桌李小夏问我。

李小夏是我们班第二名,我经常抄她的作业,她的物理化学经常满分,而且她比较乐于助人,方圆百里都抄她的作业,偶尔隔壁班也来抄她的作业,别说隔壁班,楼下也得来抄。

“不早,我准备写十万字。”我回答道。

李小夏明显不信我的狗肚子里能有二两墨,她回头看了一眼写数学题的方霖,推了推我的肩膀,油腻地说,“拿下他,就不用写了。”

我把笔摔在桌子上,“我警告你啊,别侮辱我的人格!”

“哇塞,他配你简直绰绰有余,感觉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捏!”

我冷笑,“李小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用不用我把作业烧给你?还是把数学学案折成金元宝?这样你对数学还感兴趣些。”

李小夏的嘴好欠,我盯着她的嘴看了一分钟,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巧舌如簧的嘴。

“陆哥,来来来……”李小夏突然凑近我。

“干啥?”

“好女怕缠郎,好男怕缠女,感觉难度还可以啊,不是很难攻略。”

“那你去攻略!”

“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人不是你吗?”

只能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校园安全法保护了李小夏。

因为此事,我和我妈陆秋艳的关系有了缓和。

陆秋艳是一位搞推销的妇女,但她销售的东西比较特别,她是推销先进技术的——无痛处.女.膜修复技术。我和她的关系破裂有这个原因,我嫌她很封建,因为我们这个由命运之神掌控的世界发展到今天,超过了无数个蔫吧的平行世界,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是相当超前的,在其他平行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发出想死的声音的时候,您老推销一层膜合适吗?

除了封建,她还很喜欢与人打架。她天生长了一副与妇女打架斗殴的骨架,很宽很膀,胳膊上松散的肉只要紧急集合立马变成肌肉。就说一些小打小闹,三八妇女节的时候,她请我大姨、大舅妈、四舅妈……等一些人,就不在此赘述了,反正是凑了一大圆桌的老娘们,把牛庄馅饼饭店最大的桌子都坐满了。这些妇女其实都很有实力,等到饭吃的差不多了,陆秋艳准备去结账,突然被四舅妈单手拦下,这账怎么能由你来结?你看你离异带一娃,说到此处她不重不轻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什么拖油瓶,我好像就是诶!

陆秋艳当然不能同意,于是她们开始力量上比拼,我四舅妈被她推一个趔趄,实在震惊,她的胳膊变得孔武有力,于是陆秋艳心满意足地去结账了,这点我还是比较认可她,她如果挣钱了,这桌妇女每人可以平分一百万。

但我还是嫌她封建。

我的任务刚派发下来时,陆秋艳是第二个知晓的,当时她的眼神就有些迷离,瞅谁都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我猜她在心里也挣扎过,与这个荒诞的世界挣扎。

我感觉这辈子要没了,陆秋艳这么封建,她会不会把我从家谱上移除啊(我本人并不在乎),她可能会嫌我丢人,把我踢出幸福一家人微信群,然而陆秋艳什么都没做,只送我长达48小时的冷战,我不知道她在战什么,我又不是她和这个逼世界生下的孩子,她在向我报复什么呢。

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她到处找人托关系(贵妇有很多做这个处.女.膜修复项目的),甚至全球直飞外.围群也出现了她的祈求,然而没有人能够逃过命运之神的摆布,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她不得不放弃,同时放弃与我的冷战,和我一起解决问题。

我问她,妈,怎么办啊?我要死了吗?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傻.逼,这就能要你命啦?

她给我讲了一个秘密,也许是秘密,那就是她的十八岁任务。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接到了街道办事处火急火燎下发的任务,也是相当隐秘的过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的任务要比我的更加诡异。

命运之神要求她和她的十九岁表姐做.爱。

“卧槽!”我赶紧捂住耳朵不敢听下去,此时此刻我成了比她封建一百倍的清朝老兵。

她把我的耳朵扒拉下来,她说这又没什么,你怎么和你爸一样?

她说那时候有部特别火的电视剧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她和她表姐只有把自己带入进去情节才能开始做,她其实不怎么能带入进去,因为她要演安嘉和(剧中家暴男)。她和表姐都没什么经验,接吻就是两个干巴的嘴唇子使劲地贴在一起,像打架似的,她们俩的鼻梁都很高,导致整个面部十分僵硬,为了使劲地贴嘴唇,五官都变形了。后来她忽然放松了,嘴巴微微张开,头也稍微离开一些,刚好留出能够吐出热气的距离,然后她的嘴唇子也变柔软了,也Q弹了,她用着灼热柔软的嘴唇子去抿她表姐的下嘴唇,很快把干巴的唇膜浸湿,有点像涂了凡士林,再次离开嘴巴时,她们俩已经亲得拉丝了。

“那那……那起生理反应了吗?”我问她。

“她十有八九是起了!”她大言不惭地回答。

“我问的是你!”我怒斥。

“我肯定起了呀!这还用问!”她又云淡风轻,真像一个精神病。

人类终有一天会灭绝,她说,但是目前为了活下去,我们需要做很多困难事,比如你现在,不过不用担心,这些只是你人生里的沧海一粟。

她又讲了很多宽慰我的话,我确实得到了宽慰,同时,我发现她并不是封建妇女,她比这个星球都超前,超前得让人觉得不对劲。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方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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