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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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巡索机场塔台,窗外雨势越来越大,雨滴拍在窗上啪啦啪啦,不时闪过闪电,紧接着就是轰隆的雷声。

塔台内,身穿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依旧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只是那一张张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紧张与担忧。大家都皱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3683迫降跑道。

“落地还算成功!”眼看3683堪堪落地,平稳的滑行了一段距离,容洁眉头微微舒展,声音中带着些许放松。

在她身边,萧岚依旧是剑眉紧皱,撑在桌上的双手死死握拳,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汗珠。他抿着唇,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在对员工说:“冷静。”

忽然,他瞳孔一缩。

荣洁已经惊慌的喊道:“停、停不下来了!”

3683依旧在往前滑行,没有丝毫减速。

一时间紧张的氛围达到极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跑道快到头了!”

3683不受控制的撞向大坝,“哐啷!”一声巨响,火花四起,塔台也颤了颤。

萧岚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他勉强稳住身形后粗暴的一把夺过通讯器,嘶吼道:“云航3683,收到请回答!”

“云航3683收到请回答!”

可通讯器里只有沙沙声,3683的通讯器早已损坏。

萧岚还想继续喊,天空中一道雷声划破夜空,轰隆作响。他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座位上,双手握着通讯器,声音低微甚至带着哭腔:“云航3683……”

“顾瑾……回答我……”

前一日。

萧岚下了班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家,刚开门就朝家里喊:“阿瑾,我回来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萧岚环视了一周没看到顾瑾,正打算把钥匙随手一扔,忽然想起顾瑾前段时间对他说过,钥匙要放到玄关,不能乱扔。于是萧岚动作一顿,乖乖的把钥匙放在了玄关处,鞋子整整齐齐的放在鞋柜里。

他看了看卧室,看了看厨房,也没看见顾瑾的身影,正想着这都七点了咋还没回来时,就瞥见冰箱上贴着的便利贴,上面是顾瑾那瘦劲清峻的字体。

“冰箱里有早上做好的饭菜,记得热热再吃。”

萧岚心里一暖,忍不住笑着感叹一句:“不愧是我老婆。”

打开冰箱,里面放着饭菜,还贴心的准备了水果。萧岚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一边傻笑一边拿出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然后翻出一包饼干扯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找电视看。

“你是风儿我是沙,风也飘飘,沙也飘飘……”

萧岚咬了一口饼干,看着电视里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很是无语的换了个台。

“宛宛是你亲姐姐,你就不怕报应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宛宛和她的孩子来向你追魂夺命!”

忽然手机响了,他立马扔掉遥控器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顾瑾那温和的声音:“你到家了?”

“到家了,你在哪?”

“我在D城,”顾瑾顿了顿,从星巴克营业员手中结果冰美式后,边往外走边说,“今天计划最后一段飞本场的,但D城天气不好,不具备起飞条件。可能今晚驻外,回不来了。”

萧岚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开心,更多的还是担忧,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瑾轻轻笑了一下,“AOC已经通知机组重新排班,要飞四段,大概六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晚上能到家。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近十年的相处,顾瑾早就知道萧岚是什么性格。

萧岚作为机场塔台管理员,工作上很是认真负责,处理起事情也是相当冷静有魄力。在生活上他风风火火,耿直果断,只有关于顾瑾的事情上他才格外关心。

想到这里,顾瑾又笑了一下。

萧岚倒是很不满的撇撇嘴:“这都谁排的班,不是说好明天休息的吗?”

顾瑾笑着安慰他:“这不是突发情况嘛,特殊处理。”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时间,抬脚向另一边走去。

萧岚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语气中,三分委屈七分指责。

顾瑾憋住笑声,故意逗他:“什么?”

“明天是3月17号……”那语气中,委屈差点溢出来。

“我知道,怎么啦?”

萧岚气得把手中的饼干一把捏碎,咬牙切齿:“……没什么,我挂了!”

“噗嗤!”顾瑾终于笑出了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出门前定好了蛋糕,等明晚我回来一起庆祝。”

萧岚的表情这才由阴转晴,身体一侧就躺在了沙发上,道:“又在家吃?上次你不是说有家很好吃的法国餐厅吗?去那儿吧。”

顾瑾盘算了一下,心里虽然很开心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的随口一提,但是那家餐厅消费真的很高,便说道:“那家太贵了,就不去了吧,明晚我做些你爱吃的菜就在家里庆祝。”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小爷下个月就升职了,月薪两万噢!”说起这个萧岚声音里满是炫耀。

顾瑾笑道:“真厉害,那就等你升职了咱们再去。”

萧岚肯定是连连答应。

这时顾瑾来到了一家首饰店门前停住了脚步,对手机里的萧岚说道:“好了,不跟你说了,机组车还在等我呢。”

“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千万别饿着。”萧岚叮嘱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丝绒戒指盒,单手打开,里面躺着一枚低调精致的戒指,是顾瑾喜欢的风格。

“好,明晚见。”说完,顾瑾挂断电话,抬脚走进了店里。

女售货员连忙迎上来:“欢迎光临。”

顾瑾带着温和的笑容对她说:“你好,我来取一下之前订的对戒。”

女售货员心里暗叹眼前这位先生气质好看起来好温柔,然后照例询问:“好的,请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顾瑾。”

“好的,您在这里稍等一下。”女售货员带着顾瑾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后才转身去拿对戒。

几分钟后,女售货员拿着对戒走了过来。

顾瑾接过两个戒指盒,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静静放着一枚奢华大气的戒指,而另一个是同款。顾瑾很满意,这是萧岚会喜欢的风格。“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的,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顾瑾走出首饰店,这对戒在一个月前就被他看中并预定,虽然贵是贵了一些,但顾瑾想给萧岚一个惊喜。

次日下午,机场里人们要么在忙着准备登机,要么在大厅等候。

女播报员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出:“前往M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云航368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在C5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C5号登机口不断有人围过来准备登机,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哄孩子。飞机门前有两名空姐站姿端庄,面带笑容的引导游客登机。

“您好,情出示您的登机牌。”

“14D,请往这边走。”

飞机上的空姐们检查了一遍物品,趁着起飞的空档休息闲聊。一名空姐伸了伸懒腰:“今天飞的最后一班,终于可以回家了。”

另一名空姐则凑到乘务长苏歆前面,问:“苏姐,你等会儿去哪儿吃饭?带我一个呗。”

苏歆眨眨眼,笑道:“带不了你啦,我老公要来接我去吃好吃的!”

“欸……”空姐们发出揶揄的声音,“苏姐又在请我们吃狗粮了。”

空姐们打成一片。

驾驶舱内,各种屏幕都被打开,有的灯还亮着绿光。顾瑾就坐在主驾驶位上,趁着还没起飞,和萧岚微信聊天。

顾瑾:今天最后一次航班,飞M城。

顾瑾:我坐航司的班车回A城,不用在机场等我。

萧岚:幸好M城机场不算远,不然我真的要去找那个排班的算账了。

萧岚:[气急败坏].jpg

顾瑾:[摸头].jpg

顾瑾忍住笑,真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到萧岚的生气,还带着点傲娇。眼看时间快到了,便打开了飞行模式后锁屏。

副驾驶位上,刚到的姜云一屁股坐了下来,瞥了一眼笑容满面的顾瑾,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女朋友?”

“算是吧。”顾瑾也懒得纠正了,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

之前每次纠正到底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的时候,就会被拉着问一大堆,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祝福,也有的是恶意。之后顾瑾也就不想说太多。

姜云立马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真是幸福,爱情名利双丰收。”

顾瑾只是礼貌的笑笑,没说话。他知道姜云没什么恶意。

姜云见他那副风轻云淡不问世事随时带着微笑的表情,又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又阴阳怪气的喊他:“顾……顾什么来着……”

“顾瑾。”

“哦对,顾瑾,你什么时候升上机长的?”

顾瑾微笑看着他,从善如流的回答:“今年年初。”

姜云咋舌,似乎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么年轻,运气真好……”

要知道机长的平均年龄是35岁,而顾瑾才30岁,在机长中算是很年轻的,比姜云还小两岁。

顾瑾直视着他,笑道:“咱航司的飞行员都很专业。我虽然年轻,但飞行时间积累多,这个机型的起落航段次数也多。”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能确实运气好,遇到了很多优秀的机场教员,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姜云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只能哼一声。

顾瑾又说道:“最后一段了,我相信我们能愉快的完成完成这次飞行。”

姜云再次哼一声。好气噢,比又比不过,说也说不过。

此时广播里传出苏歆的声音:“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乘坐云西航空公司3683航班,由E城前往M城,舱门即将关闭,为了保证飞行安全,请将手机等电子设备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各位空姐也走动在各舱,提醒旅客做起飞前的工作。

“请您系好安全带。”

“不好意思,pad也请暂时关机,谢谢配合。”

大家大多都很配合,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配合的旅客,也都被赶来的苏歆处理好了。

随着登机口关闭,顾瑾准备开始起飞,却被姜云拦了一下。顾瑾疑惑的转头看他。

姜云道:“这段我来起飞?”

“……啊?”顾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你都当上机长了,这个起飞让给我……”姜云语气生硬,转头不敢直视顾瑾。

顾瑾明了,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手,笑道:“好。”

姜云麻溜地按下几个按钮后,再按了一下耳机:“塔台下午好,E城地面,云航3683,停机位187,申请推出开车。”

耳机里几声沙沙声后,男对接员接通:“云航3683,可以推开,请跟着空航A240,在L区右转,进24右跑道等待。”

“允许推出开车,在L区右转,进24右跑道等待,云航3683。”

“正确,准备好滑行时回复。”

姜云呼出一口气,眼睛直视前面,说道:“启动二发。”

顾瑾同样是直视前面,说好起飞让给姜云,于是自己就当他的辅助,领了任务:“允许启动二发。”同时按下身前一个按钮。

姜云按下按钮与塔台对接:“24右跑道对正等待,云航3683。”

“云航3683,跑道24右,地面风140,3米,可以起飞。”

飞机开始缓缓往前滑行。

机舱里,有小孩子拉着父母开心的指着小小的窗外喊:“爸爸妈妈你们开,飞机动了,飞机动了!”

孩子的母亲笑着对他说:“嗯嗯,飞机动了,你很开心,但是我们现在是在飞机上,有些工作累了的叔叔阿姨需要休息,你应该怎样做呢?”

孩子歪了歪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有不少人在准备睡觉了,于是他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凑在母亲耳边小声的说:“我懂了,我们要小声说话。”

母亲笑呵呵的小声表扬了他。

飞机逐渐加速,直到离开地面,稳稳飞到空中,孩子不管多兴奋,都保持着小声说话。

苏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欣慰,打算回去跟自己老公商量一下,可以要一个孩子了。

巡索机场塔台,大家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

容洁已经交接好了班,正坐在休息区喝水休息,见萧岚走了进来,有点意外的说道:“萧组?你怎么来了?不是今天休息吗?”

“咳,别提了,”萧岚往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坐,背靠沙发感叹,“老婆还没回来,我这假算是白休了。”

荣洁笑道:“顾机长好像昨天就飞D城了。”

萧岚道:“可不是嘛,好不容易的休假,真想把排班的那人拎起来揍一顿。”

荣洁是为数不多清楚萧岚和顾瑾关系的人之一,在知道他们情侣关系时,她差点没跳起来,很是兴奋,在她看来,萧岚和顾瑾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觉得性取向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心之所向。爱所爱之人,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当时知道两人关系时,荣洁是这样对萧岚说的。

她也有心之所向的人。

此时听见萧岚的吐槽,荣洁笑了,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工作,就往萧岚那边凑了凑,小声问他:“萧组,能说说你和顾机长是怎么认识的吗?”

说起这个,萧岚立刻来劲了,眼睛里似乎都有光,开始跟荣洁讲起他和顾瑾的事。

萧岚第一次见到顾瑾是在航空学院。

那段时间萧岚有点厌食,不想去食堂打饭,他的室友好说歹说总算是拉着他去了食堂。大学食堂很宽敞明亮,座位也足够满足学生日常的需要。

室友拉着他去排队,不过一会儿,他身后就来了几个人。

其中一人说:“不知道这学校的菜好不好吃,我可挑食着呢。”

另一人笑了一下:“挑食可对身体不好。”

那温和的声音钻入萧岚的耳朵,忍不住让萧岚微微转头,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就让他沦陷在里面了。

之间他身后站在一名比他矮一点的男生,身材修长匀称,正在和他朋友在聊天。最吸引萧岚的就是他脸上的笑容,像一道阳光映入眼帘,仿佛可以驱散他心中的一切不愉快。

他似乎感受到了萧岚的目光,转头对着萧岚微微一笑。萧岚就像被抓包似的,连忙转过头去,心里怦怦乱跳,匆匆忙忙打了饭菜就跑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萧岚都不需要室友喊,每天准时准点跑去食堂。有时候能看到那笑容温和的面孔,心里暗暗高兴,有时候似乎是错过了,没有看到他,心里会郁闷一阵。

在他和朋友之间的聊天中,萧岚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顾瑾,是新生。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萧岚被选中参加一次重要的社会实践活动,这次活动是萧岚从未涉及的领域,于是教授就提议让他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书籍,提前了解一下。

那时还在早上,图书馆里人不多,看起来有几分冷清,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桌上或书柜上,很是温馨。

萧岚东瞅瞅西看看,终于找到了那一些与实践活动相关的书籍,他拿下其中一本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目录。一边看一边还在心里犯嘀咕,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社会实践活动,教授干嘛叫我去参加呢?听说一共有二十五个人一起去,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就在他想得起劲时,忽然有人在他身边说:“你好。”

萧岚顿时回过神来,一看,竟然是顾瑾。他心里一跳,下意识声音有一点大:“你、你好!”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顾瑾微笑道:“你好,请问你需要这本书吗?”

萧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架,最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本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你也是去参加下个月的社会实践活动吗?”

“对呀,”顾瑾笑着说,“你也是吗?”

“嗯对,这本书你先看,看完了我再来借。”萧岚把书往顾瑾身前一递,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顾瑾有点感动,伸手接过书,想了想然后拿出了手机,说道:“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我看完了跟你说。”

于是萧岚加到了顾瑾的微信,导致他一整天都有些飘飘然。室友还在揶揄他:“这么开心,捡到钱了?”

“没有没有。”萧岚摆摆手,然后转头又在嘿嘿傻笑。

室友感慨:“完了,这娃傻了,没治了。”

在这之后,萧岚和顾瑾两人偶然遇到都会闲聊几句。

萧岚做事干脆果断,说干就干,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有时候会因为太过耿直得罪人,而顾瑾就很细心,会发现一些不明显的细节,会处理人际关系,但有时候会因为考虑得太多而犹豫不决。

正因为如此,萧岚的果断正好弥补了顾瑾的犹豫,顾瑾的细心柔和弥补了萧岚容易得罪人的缺点。这一搭档更是在社会实践活动中表现优秀,被校方点名表扬。

萧岚高兴不已,大手一挥就请顾瑾吃饭。

顾瑾很给面子的去了,然后过一段时间也请萧岚吃饭。萧岚自然不甘示弱,过段时间又请顾瑾吃饭。这一来二去,两人更加熟悉了,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形影不离。

萧岚的室友还以为萧岚谈恋爱交女朋友了,有一天还问了他。

但萧岚听见后,停下脚步,思索片刻,看了看室友,忽然转过头去嘿嘿直笑。

看得室友一脸懵。

再后来,萧岚毕业了。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但是,萧岚的心情就跟凄风苦雨似的,拍毕业照都挎着一张臭脸。

典礼结束之后更是抱着顾瑾嗷嗷大哭:“呜哇哇哇,顾瑾我毕业了,以后看不到你了哇哇哇哇……”

那嗓门让路过的人都频频侧目。顾瑾对路人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拍拍萧岚的背,哄道:“好了好了,过两年我毕业了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工作。”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来找我!”萧岚继续嚎。

顾瑾好脾气的继续哄:“好,一定去找你。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工作,我去了你可得罩着我。”

说到这个,萧岚就不嚎了,还有点干劲十足,说道:“那肯定的!”

萧岚在巡索机场工作的第二年,已经从新人升为了塔台的普通工作人员,因为表现优秀,而被组长看好,明里暗里都有好好培养的意思。

他还记得顾瑾对他的承诺,正巧今年新人报到的这一天萧岚休息,于是他就跑去看新人培训。

机场的新人培训分为两批,一批是机场工作人员的培训,一批是飞机上工作人员培训。

萧岚先去看了看机场工作人员的培训,没见到那一道心心念念的身影,他也不失望,又鬼鬼祟祟的跑去看另一批培训,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顾瑾的身影。

萧岚立马两眼放光,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高兴得差点一蹦三尺高,那还有平日工作时的稳重。他耐着性子等着顾瑾培训,眼睛一直看着他,似乎除了他其余人都成为了陪衬。

好在第一天的培训时间不长,讲了一些重点后就解散了,让新人自由参观机场,明天正式开始工作。

顾瑾正打算发微信给萧岚问问他在哪里上班,方不方便自己过去参观一下,忽然就见一个人拦在了自己身前,疑惑的抬头一看,是萧岚!

经过两年时间的磨练,他似乎黑了一点,看起来更稳重了一些。

还没等顾瑾说话,就被萧岚一把抱住,跟两年前分别时一样,嗷嗷嚎:“顾瑾啊!我好想你!”

也可能只是看起来稳重了一些。

“好啦好啦,小声点,我们边走边说。”顾瑾拍拍他的背,说道。

萧岚收了收情绪,拉着他一边介绍机场各个地方,一边聊着两年间发生的事情。虽然他们在微信上有聊天,但终究不如面对面聊天来得好。

说到这里,萧岚顿了顿,喝了杯水。

荣洁听得津津有味,问道:“然后呢然后呢?你们什么时候表白正式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问题,萧岚少有的表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干咳一声,说道:“就在重新见面的那天晚上,我请他出去吃饭,然后……然后就、就正式告白了。”

萧岚的告白顺利得不像话,原本他还担心被拒绝。

但顾瑾那天晚上的笑容格外好看,他说:“我也喜欢你。”

萧岚的耳朵都红透了,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我……那个……那、那我们算正式交往了吗?”

“是呀。”

荣洁乐呵呵的听完了。

萧岚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对荣洁炫耀道:“今天是我个顾瑾交往七周年的纪念日,我戒指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求婚!”

“哇!”荣洁很是捧场的小声欢呼,“你们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

萧岚肯定的说道:“那是肯定的,我和顾瑾一定会幸福很久。”然后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打算活动一下筋骨。

突然一名男员工砰的推开门,喘着粗气有些慌张的喊道:“气象局传来消息,一个巨型风暴团正在朝我们袭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紧张不已。萧岚立刻冲出休息室,问道:“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男员工立刻回答:“目前在S城边缘。离到达机场大约还有40分钟。”

萧岚皱着眉,思索了几秒后,当即说道:“通知所有部门启动应急措施。另外,通知所有待飞机组,暂缓任务,等待通知。”

“收到!”塔台众人应了一声后继续投入工作。

萧岚接着对男员工说道:“和气象局人员说,有什么消息随时更新通报。”

“好的萧组。”男员工接了任务后退了出去。

荣洁看了看时间,和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后说道:“萧组,顾机长的3683航班已经进入B城了。估计还有20分钟到达M城。”

“将风暴消息告知航路上所有航班。”萧岚看着显示器上的风暴团,心里有些担忧,“风暴团过大。告诉他们,可以考虑返航。”

荣洁领了任务也参与到工作中去了。

与此同时的3683的驾驶舱内,姜云本来试图找些话题活跃一下氛围,但顾瑾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索性他也不说话了,随手找了本书来看。

“姜云。”忽然顾瑾喊了他一下。

姜云茫然抬头:“啊?”

顾瑾说道:“前面不太对劲……有风暴。”

姜云差点跳起来,他们最怕的就是飞行遇到风暴。他书一扔,连忙看向雷达显示器,皱眉观察了一阵后说道:“确实有个风暴团,不过离我们有段距离,目前不影响。”

此时耳机传来通讯,顾瑾立刻接通,那边说道:“云航3683,这里是B城区调。塔台刚刚收到消息,一个巨型风暴团正在向A城靠近,风向280度,风速28米,最大阵风44。预计30分钟内到达。”

“收到。”顾瑾听到是巨型风暴团后,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姜云同样是皱着眉头,看着顾瑾问道:“怎么办?返航吗?”

顾瑾看了看显示器,思索了一阵后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一段,油料可能不够返航。我们应该可以在风暴来临前安全降落。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刻申请在其他机场备降。”

姜云点头:“好!”

顾瑾已经收起了平日里的笑容,表情凝重,认真观察着眼前能看到的云层。

忽然一道光闪过,天空下起了大雨,一道雷声划破天际,几乎是同一时间,飞机上的警告讯号响了。

顾瑾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苏歆和一名空姐进入了驾驶舱,见他们在说话,就没有出声打断。

姜云立马检查了一遍,皱眉回答道:“一号、二号引擎均出现油温过低、油压过高情况。两个引擎的燃料都在迅速减少,目前已不足5吨。”

顾瑾心里一跳,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冷静的吩咐下去:“可能在漏油。我联系航管中心,姜云再检查一下是否有其他问题,苏歆去机翼两侧检查引擎。”

苏歆立刻应了一声后转头和另一名空姐说道:“我去检查,你去辅助其他人稳定旅客情绪。”

A城区域管制中心接到云航3683顾瑾的求助:“我们的引擎出现油温过低,油压过高的情况,燃料在不断减少。”

对接员立刻问道:“请问是哪个引擎?”

两声沙沙声后,传来顾瑾的声音:“两个引擎。”

巡索机场塔台。

荣洁忽然站了起来,对萧岚说道:“萧组,云航3683出现引擎故障,请求紧急迫降巡索!”

萧岚心头一跳,大步走了过来,当即下令:“立即启动应急预案!清空机场所有跑道,所有飞机进停机位等待!”

“收到!”

这时飞机已经到达A城境内,但飞机上情况不容乐观。

“机长,燃料已低于两吨!……一吨!”姜云瞳孔一缩,声音都急促了起来。

还没等顾瑾说话,飞机的燃料已经流完,两个引擎失效,飞机突然失速,突然下坠900米。

一瞬间,客舱内很多行李都从行李架上掉了下来,同时失去了电力,光线暗了许多。

乘客们惊叫出声,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飞机怎么停电了?”

“飞机怎么了?空姐?空姐!”

“啊啊!到底怎么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苏歆检查完引擎摇摇晃晃的来到客舱,就见一个行李箱掉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到乘客,她想也没想的就扑了过去。行李箱很大,砸到她的背上使得她闷哼一声。

她没有休息,又摇摇晃晃的走到一边拿起广播:“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出现故障,为了您的安全,请系好安全带,相信机长和机组人员。”

“请系好安全带,相信机长和机组人员!”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乘客们没有再胡乱喊叫,在空姐们的指导下调整坐姿,保护好重要部位。

姜云在稳住身体后打开了备用发电。

顾瑾同样是在稳住身体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塔台:“A城进近,A城进近!云航3683,双发停车!高度下到3200,要求紧急迫降!”

沙沙声后,萧岚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语气镇定但掩不住急切与担忧:“云航3683,巡索本场,02左,雷达引导进近,02右,03左,04左,07右都是盲降进近!”

听到萧岚的声音,顾瑾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不在家等他,但马上想到现在情况,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转头对姜云说:“通知客舱,准备迫降!”

姜云立刻联系苏歆。

顾瑾随时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感到了外面的风力后,很是担忧,继续与萧岚对话:“风变大了,只能逆风进入了。”

萧岚立刻道:“云航3683,巡索02左,02右,03左,04左,07右跑道可以进场!”

顾瑾咬了咬牙,坐直身体说道:“好,我来迫降。”

“风暴太大,你能看到跑道吗?”姜云有些焦急,但也无力改变现状。

顾瑾眼神坚定,似乎感染了姜云,让他也镇定了不少。顾瑾道:“云航3683,高度1200,左转进02L落地!”

机身晃了晃,微微时速下坠。

“开警示灯!”

姜云快速的打开警示灯,一边观察一边说道:“我们现在距离地面不足600米!”

耳机传来萧岚的声音:“云航3683,02L可以落地!注意风切!地面风350度,22米!”

姜云说道:“我感觉我们要偏离!”

顾瑾强迫自己冷静,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干脆利落的下达命令:“襟翼!打开扰流板!”

姜云立刻执行。

机身更加摇晃,机舱内声音噪杂一片,虽然慌乱,但都听着苏歆的指令保护好自己。“请大家一定要冷静,抱头以防撞!抱头以防撞!”

——

“哐啷!”一声巨响,火花四起,塔台也颤了颤。

萧岚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他勉强稳住身形后粗暴的一把夺过通讯器,嘶吼道:“云航3683,收到请回答!”

“云航3683收到请回答!”

可通讯器里只有沙沙声,3683的通讯器早已损坏。

萧岚还想继续喊,天空中一道雷声划破夜空,轰隆作响。他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座位上,双手握着通讯器,声音低微甚至带着哭腔:“云航3683……”

“顾瑾……回答我……”

荣洁见他这样,也很难过。

此时从远处响起了消防、公安、医疗车的鸣笛,那一道道红光在暴雨中格外晃眼。

萧岚强迫自己稳住了情绪,抬眼看了看窗外,心里疯狂给自己洗脑,只是通讯器坏了而已,顾瑾肯定没事,只是一时联系不上了而已。随后猛然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协助疏散和安抚家属。”就跑了出去。

此时机场里乱成一片。

机场将前来接3683的亲属单独带到一处地方休息,他们要么焦急难耐,要么哭成一片。哪怕伤亡名单还没有公布。

而外面的路人都在议论纷纷。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一名女孩靠在自己母亲肩上哭,她母亲虽然也很难过,但也强撑着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现在伤亡还没有公布,他福大命大,还没有来娶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的角落,两名老人依偎在一起摸着眼泪。

萧岚拿了两瓶水走了过去,忍住心底的难受,安慰道:“老人家,喝点水吧……”

老太太颤抖的拉着他的手,声音哽咽:“你……你是机场的人吗?”

萧岚点点头。

“那、那你知道现在……”

萧岚也有些压不住难过,声音微微带着颤抖,说道:“我不是……机组的人,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老太太颤巍巍的放开了他,靠在老伴肩上,哽咽:“我家儿子和儿媳带着孙子来看我们,他们、他们忙工作,半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我那孙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老太太压抑不住情绪,终于哭出声来。老伴拍拍她的肩,似乎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忽然,萧岚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退到一边,稳了稳情绪,接了起来:“喂?”

“先生,您的外卖到了。麻烦开下门。”

萧岚呼吸一滞,猛然间闪过昨天顾瑾在电话里笑着对他说:“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出门前定好了蛋糕,等明晚我回来一起庆祝。”

“喂?先生?”半天等不到萧岚回答,外卖员又提醒他。

萧岚抽回思绪,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现在不在家……”

“那我给您放到门卫吧,因为是冷藏食品,还请您尽快放进冰箱。”

“好……谢谢。”萧岚挂断电话,在一旁坐着,默默出神。

此时,又一个电话打来,萧岚看也没看直接接了电话。

“萧岚,来一趟法医部吧……”电话那头是秦法医的声音。

萧岚眼前一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啪嗒!”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萧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法医部的,浑浑噩噩,跌跌撞撞。

秦法医说了什么,他似乎也听不清了,或者说他不能接受。

秦法医见他这样,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也是顾瑾自己的选择。”

“这次事故死亡3人,重伤11人,轻伤26人。除了驾驶舱,其余部位都相对完整。”

“而且,草地上的滑行轨迹……是笔直的。说明飞行员在冲出跑道后,还一直在努力保持平稳姿态……”

萧岚恍惚的说了一句:“他想用自己……来换取乘客的安全…….”

“是啊,”秦法医仰头,很是感动,也很佩服,“他是个英雄。”

萧岚靠在墙边,内心极度挣扎。一边想正视事实,一边还想对自己洗脑,自己骗自己。

秦法医叹了一口气,掏出一个烧焦的戒指盒递给他:“在最里层的口袋,应该是送给你的……”

一瞬间,萧岚所有的内心防线崩塌了。

伤亡的3人是顾瑾、姜云和苏歆,重伤的人大多也是机组人员。他们都坚守住了自己的岗位,保护住了乘客的安全,他们都是英雄。

这次事件登上了头条,大幅篇章表扬了这三人,被救乘客与亲人哭泣着抱在了一起。

又是一个下午,萧岚下了班回家,照常喊了一句:“阿瑾,我回来啦!”然后把钥匙好好放在玄关,把换下的鞋整整齐齐的放在鞋柜里。

厨房探出一个脑袋,看着萧岚的行为,笑眯眯的表扬了一句:“真棒!”

“老婆!”萧岚屁颠屁颠的走过去,抱着顾瑾就是“吧唧”一口。顾瑾笑道:“别闹了,最后一个菜,炒完就开饭了。今天有你最爱的油焖茄子噢!”

“老婆真好。我来帮忙吧。”萧岚也挽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顾瑾说道:“那你把菜端上桌,再把碗筷放好吧。”

“好勒,老婆!”

餐桌上,萧岚开心的分享他在工作上的事情,语气里满是得意:“老婆,我升职了,月薪两万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一家法国餐厅很好吃吗?我们下次休假的时候去吧,我请客!”

顾瑾温和的笑着,很是为他高兴:“阿岚好厉害,听阿岚的,我们下次去吃。”

“哈哈,你怎么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有吗?才没有呢……跟你说哦,我们之前的乘务长生了个小宝宝,是个女孩。”

萧岚道:“女孩好,长大以后肯定和他母亲一样好看……当然我老婆是最好看的!”

一顿饭吃得两人乐呵呵的。饭后萧岚主动的收拾碗筷去洗,让顾瑾去沙发上休息。

忽然门被敲响,萧岚擦了擦手上的水,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外卖小哥,拿着一个蛋糕,递进来,说道:“你好,这是你订的蛋糕。”

萧岚一脸茫然的接过。

外卖小哥麻溜的把门一关,送下一单去了。

“阿瑾……这?”萧岚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来到客厅,把蛋糕放在桌上。

顾瑾好笑的看着他:“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啊?”萧岚连忙看了看手机,“今天是3月17……啊!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对呀。”顾瑾笑道。

萧岚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老婆对不起,我忙忘了,没有准备纪念日礼物……要不我们出去逛一逛,给你买礼物?”

顾瑾笑道:“你上一天班多累呀,就不出去逛了,我们边吃蛋糕边看电影吧。”

“好。”萧岚当然是一口答应,然后趁着切蛋糕的空档,悄悄给顾瑾发了一个大红包过去。

蛋糕是选的萧岚爱吃的蓝莓芝士味。

顾瑾总是这样,一直考虑关心着萧岚,十年如一日。

晚上,两人缩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看着电影,不时讨论一下剧情,好不温馨。

萧岚牵着顾瑾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奢华大气,很是登对。他心里异常满足,这样平淡且美好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顾瑾。”萧岚唤他的名字。

“嗯?”顾瑾疑惑转头。

萧岚咧嘴一笑:“顾瑾,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

顾瑾笑道:“不是在婚礼上说过了吗?”他顿了顿,又说:“萧岚,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嫁给你我不后悔。”

萧岚抱住顾瑾咧嘴憨笑。

——

荣洁透过门缝看着房间里的人,正坐在床上,双手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动作很温柔。夕阳照在他的脸上,能清楚他眼神虽然空洞无神,但深情幸福切放松。

房间里洁白一片,他身上也穿着白色的病服。

“如果顾机长还在,他们应该很幸福,可能已经结婚了。他们是我见过最相配的一对。”荣洁内心有些难过。

她在塔台工作三年,和萧岚认识三年,知道萧岚有多爱顾瑾。每次提到顾瑾,萧岚都会笑,笑得很温柔,眼睛似乎都有光。

她身边一名女孩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拦过了她的肩膀,安慰的轻拍她的背。

荣洁平复了一下情绪,两人离开了这里。

那白色的大门上,挂着——M城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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