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30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一缕沈三巡 主角：楚郁乔 傅渊
莱特西南贫民区5号街89号，那是楚郁乔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从他懵懂记事开始，他们一家就生活在这里了。
灰岛近些年找到了联通外界的方法，但相对整个联邦的发展整体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更别提那小小一隅的西北角莱特贫民区。
虽说经济有了明显的改善，但在集中平房区住习惯了的人们，很少有人搬出去。
附近有很多烂尾高楼改建的蛋壳公寓，它们接纳一切外来或贫困。
楼层建得太高遮蔽阳光，中下层终年不见阳光。胜在租金特别便宜，所以这片区域来往的人流并不算太少。
隔壁几个街区又有所不同，方正规整的房室错落在植被稀疏的平原上，每家每户都垒着高高的墙，屋前或屋后留一片空地用来种豆薯。
老平房朝北面有两扇木头框架的大窗户。当时动工盖房子的时候用不起好的材料，几年后弊处就显现出来了。
由于城市临海，风吹日晒破旧的墙面四处漏风，就堪堪近些天透过天幕而下的腐蚀性灰雨这才让住在岛上的居民意识到房子需要加固屋顶。
夏天倒还好，起码通风纳凉。冬天就不行了，他们这儿一排相邻的房子多少都有这种问题。
家里条件好点的买些工业混凝土，把四面墙都夯上砂石。再不济用粗劣的大麦面兑热水搅拌搅拌呼在墙缝里有奇效。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暴雪簌簌而下，下得让人措手不及，家家户户都还没来得及准备过冬的腊味腌菜。
小小的楚郁乔早上天未亮被母亲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母亲拿件旧毛衣让他先套上，他乖巧坐在床上举起一只小胳膊，方便母亲帮他穿好今年的新冬衣。
里面的衣服已经尽数被他自己穿戴好，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衣服穿的也比往常要多。
厚厚的冬衣里面需要穿很多衣服保暖御寒，母亲怕纽扣太紧，他扣不上。
楚郁乔鼻子翕动，十分乖巧地用那只举着的小胳膊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抬起小脸，问妈妈，“今天早餐是烤面包么？”说完这句话，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他太不喜欢烤黑面包。
楚母原本从容的面色微变，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着急忙慌地让他扣好最后一粒纽扣，便站起身奔去厨房查看。
在一阵厨房的慌乱和母亲熟悉的惊呼中，楚郁乔担心她也跟去厨房，在门口瞧了瞧见也没什么，只是锅里煮的东西又烧糊了。
八岁的他刚处于发育阶段，个子还不显。
他的爸妈个子很高，所以他们家的厨台垒得也高，现在的他才能勉强碰得着炉灶上的锅柄，留在厨房也帮不了忙，反而添乱。
他因此失落一瞬间，出了厨房后，眨巴一双眼睛无所事事般四处乱看。
当他看向窗户时，眼睛里残存的困顿完全消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
说来也怪，他好像对看雪有某种执念。
这种执念来源于他的一个个梦境，梦境里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名字叫俞乔的人。
俞乔是个孤儿，打小没得到过几次真挚的关爱 ，他短暂的一生都在用学习麻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片段。
没有别人的天生条件，所以他得更努力学习考试，学习考试，反反复复燃烧生命。
直至十七岁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就在去拿通知书的时候突感人生无趣。
又不甘一辈子只当社畜，于是老天爷给了他一次从来的机会。
不幸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瞥了眼这座又爱又恨，仿佛永远灿烂闪耀，四季如春的城市森林。
最后再不留恋，缓缓合上了眼。
这些梦境让八岁的楚郁乔感觉真实，如同他曾经经历过，但是一些细节和琐碎完全已经记不清了。
或者说是以他现在的思维还难以接受这些，索性全部都抛到脑后，但有时候他会跟着冒出来的那点想法，去展开思考，去想办法完成。
类似想要弥补遗憾，但是遗憾太多，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完成一些事情。
所以有一些时候他看起来要比同龄人乖巧听话，有自己的主见。
也不乏会表露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屋外下起了雪，纷纷扬扬，仿佛落满整个世界。
楚郁乔迫不及待地走到彩色玻璃木窗旁，双手扒着木窗的边缘，踮脚尖。
脸蛋贴在靛青色的玻璃上，小心翼翼瞪大漂亮眼睛，惊叹地呼吸变得很轻，很快呼出的气便在彩色的玻璃上落下一团团水雾。
他充满好奇地望着外面的景色，小手指戳着面前的玻璃，自言自语，“为什么呀，雪花也有绿色的吗，可是爸爸明明告诉我……”
他的话被端着褐黑色糊糊小碗赶过来的楚母刚巧听到，她腾出一只手慈爱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
楚郁乔抬头看她。
“既然好奇，怎么不去外面看看？妈妈来这儿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呢，欸！外面冷，记得带上手套围巾……”
……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便到了严冬末尾，东南面吹来温暖的海风，但是严冬却不想轻易退去，这一温一寒的对抗可苦了灰岛西北面沿海的人们。
灰岛，一块失联千百年都快成为传说中的遗忘大陆，千百年来它一直被外界人们低估着。
直到一则来自联邦的地质勘探队首次发现地底优加级稀有矿脉的新闻占据电视和灰岛日报的新闻板块 ，数家媒体争相报道。
这则消息的不胫而走，如同一只绵延数万里即将苏醒的黑龙，仅仅是得知了它的消息，便能搅得满城腥风血雨。
当地政府仓促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临近退休的原政派老市长穿着松垮的西服，他苍老的手紧握拐杖以此稳住重心，另一只手把案桌拍得啪啪作响，仿佛这样做了就能为不再年轻强壮的自己增加点威势，佝偻着腰背站在台前主持突如其来的新闻发布会。
老市长满脸胀得通红，脸上层叠的皱纹和大胡子气得直颤颤，大声驳斥无数击向他的尖锐问题。
与不畏刺骨湿寒，蜂拥而至却明显比较从容的各路媒体展开激烈对峙，无非钱权的利益分割。
这一个恒古不变的话题，又或许这只是当今灰岛的小小缩影。
与此同时，数架小型无人机在天空挥洒私人矿场招聘矿工的广告信息，无数张卡片从天空撒落，像下了场灰色的雨。
放学乖乖背着小书包走回家的小郁乔对这些都不关心。
他只关心两件事，第一件是刚刚路过的大型商场全息显示屏在那则新闻发布会期间，插播的一条玩具兔公司上架新品的广告。
上面很多个小朋友手拿新品玩具，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冲他招手，邀他一起过来玩。
第二件是广告结束后，他依旧不肯离去，于是盯着显示屏出神良久。
超清的画面飞转，发布会的镜头切换到记者团后面的一个近景特写。
他看见一张熟悉且还算年轻的脸。
那是他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