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2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不高兴患者 主角：宫晟 乔书南
乔书南养猫五个月，和家里喵喵相处融洽，主宠生活幸福美满。
喵喵虽然不满一周岁，却显示出了超越喵龄的成熟，不仅贴心懂事自立自强，还帮助乔书南养成了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的良好习惯，一人一猫日子过得温情又惬意。
但最近，喵喵的样子有点怪。
这种奇怪具体表现在——不会好好上厕所，不按时吃饭，不喜欢洗澡，睡觉不愿意盖被子，总是喵喵叫，还会很不懂事地打扰乔书南的工作。
乔书南不堪其扰，家里被弄得一团糟，连载的漫画也断更了。他在微博上发布延更通知，顺便抱怨一星期以来猫主子的异常，收到了一些漫迷朋友们的留言。
评论包括但不限于“同样是养猫，别人家的猫咋就这么秀？”，“不好意思，我家的猫好像从来没正常过”，“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猫”，以及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催更。
乔书南翻看评论区的留言，在一众阴阳怪气的凡尔赛预警中逐渐自闭，一不小心又多断更了几个星期。
于是，终于在一个月后接到了编辑大人的电话。
乔书南的编辑姓柳名杨，是一位东北和江南的混血儿，身高1米88，操着一口温温软软的南方口音：
“乔二大大，您好。这已经是您本月第四次延更了。请尽快恢复更新，否则您将失去一位可爱又帅气的编辑。”
乔书南正蹲在工作间的座椅上对天花板发呆。面前的工作台纸屑乱飞，一只毛绒绒的橘色大肥猫趴在书桌上，很不客气地霸占了数位屏不肯挪窝。
接到电话，他将手机拿到正前方，“咔嚓”拍下一张慵懒的橘猫午睡图，发送到柳杨的QQ。这才慢悠悠地对手机那头说道：“编辑大大，您好。本人的绘画工具目前处于被绑架状态，很抱歉近期无法更新，万望您能理解。”
“呵呵。”柳大编辑温和一笑，“乔二大大，请您不要气馁。办法总比困难多，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编辑部和您一起攻克难关。”
正说着，乔书南的QQ“叮咚”响起，收到了柳杨发来的新短消息——[/刀] [/刀] [/刀]。三把血淋淋的大刀，另加一张“给老子滚去更新！！！”大字表情。
“呃……”乔书南说话的声音一顿，QQ再次弹出通知，编辑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你他妈的乔书南，老子这个月都几次被请去老板办公室喝茶了？！你还有良心吗？？？】
【我要跟你绝交！我再也不要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嘤嘤嘤，亲爱的你忍心这么对我吗？你看看我的黑眼圈啊qaq [图片]】
【救救孩子——】
“啊这……”乔书南看着短短几句话内，一人分饰几角，内心几度变化的编辑，一时竟然无语。细细分析起来，这几句话用了苦肉计、美人计、连环计、将计就计……为了让他更新，编辑真是煞费苦心。
哎，这一次，他恐怕是逃不过了。
乔书南的视线停留在编辑的美照上，长叹一口气。一半为自己，一半为了编辑头上日渐稀少的秀发。
在一日三次，比三餐还要准时的催更电话中，乔书南决定带着自家的猫猫去看病了。
他解开头上扎着的小揪揪，放下刘海，戴着能遮到眼睛的口罩，渔夫帽的帽檐低低压着。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频频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诶，小伙子，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明星？我女儿天天追你演的那部剧，《霸道猫妖爱上我》对不对？”
乔书南低头抱着猫包，嘴唇嗡嗡地嚅动，小声说：“不是的，认错人了。”
“啊？你说什么？”司机师傅竖起耳朵，听不清乔书南说话。
乔书南抱紧了手里的包，紧张地用气声说道：“……师傅，你认错人了。”
“啥？你说的啥？”
“认错……”
“奇怪，小伙子到底说话了没？”
“……”
此后一路无话，等出租车开到约定的宠物医院，乔书南带着喵一秒钟都没有停留，从后座飞快下车。
关上门后还隐隐听到师傅念叨：“老了老了，耳背听不清了。看来周末该去检查下耳朵了。”
乔书南：“……”
预约的宠物医院开在S城的郊区。
店面不大，装修老旧，网上的评分也不高，但胜在门庭冷落，客流量稀少，安全指数满分。
乔书南透过宠物医院的玻璃门，望见前台正在玩手机的护士姐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浮现出打道回府的念头。
“叮咚。”
某位编辑的语音消息适时响起。
“大大，到医院了没有呀？”
乔书南头皮发麻，怀疑编辑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定位器。手指在聊天框停顿了许久，他才认命地打出了一个“嗯”字。
柳杨的回复来得很快，一条语音还没听完，下一条已经刷新在了聊天界面上。
“我警告你啊乔书南，不准给我半途而废！”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半个小时内不见到你进门，护士就会跟我联系。”
“想想你家的猫，你不想治好它的怪病了吗？”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礼后兵，兵后又礼，编辑可谓把乔书南的性格琢磨得一清二楚。
乔书南听到最后一句，看了看猫包里正舔着蛋蛋的傻猫，想起曾经和喵喵的甜蜜生活，一咬牙，硬着头皮推开了医院大门。
“你好，请问是来给猫猫看病的吗？”
前台的护士姐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护士服，一头利落的短发剪到耳边，看到乔书南她眼前一亮，放下手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乔书南掩在口罩后的嘴唇张了张，两个深呼吸之后，僵硬地朝前台一步步挪动，一边快速说道：“您好我是昨天预约了医生今天上午十点半给橘猫看病的乔姓客人。”
他的语速又轻又快，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砸得护士小姐姐当场一愣。
“什、什么？麻烦你大声点好吗？”
乔书南盯着地板上瓷砖的裂缝，重复道：“您好我是昨天预约了医生今天上午十点半给橘猫看病的乔姓客人。”
“……”气氛逐渐微妙，小姐姐脸上热情的微笑一点点变得僵硬。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道：“额……那个……不好意思……”
乔书南垂下头，单手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举到小姐姐面前。——【今天上午10点半，我预约了医生给橘猫看病。姓乔，手机尾号oooo。】
“哦哦哦！好的好的，医生正在等您！最里面那间诊室就是！”护士姐姐长舒了口气，连忙说道。
“好的，谢谢。”乔书南点点头，小声道谢。
给喵喵看病的医生姓张，是该宠物医院的头牌。
张医生年纪三十不到，长着一张能冻死人的面瘫脸，一脸严肃地询问猫猫的病症。
乔书南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一句话，最后只好老办法打字沟通。他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痛诉一个月来喵喵的猫症，张医生接过手机看了两秒，破天荒地在乔书南脸上多看了几眼。
只见，手机的备忘录上整整齐齐码了一条条事项。
【1.不注意个猫形象，经常舔蛋蛋】
【2.睡觉时间不规律，半夜喵喵叫】
【3.喜欢磨爪子，破坏布艺家具】
【4.不讲卫生，偷喝厕所用水】
【5.……】
这哪里是病症，分明是一百零八条罪证。
最后一条尤其匪夷所思，这样写着一行字——
【108.听不懂人话】
张医生面无表情地抱起喵喵，做完一系列常规检查之后，将猫交到了乔书南的手中。
“先生，您的猫非常健康。比起猫，我想您更需要治疗。”
张医生说道：“恕我直言，根据我的初步判断，您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并且有向妄想症发展的趋势。”
乔书南：“……”
【姓名：乔书南】
【性别：男】
【年龄：23】
【症状：患者长期脱离人类社会，缺少和正常人类之间的交流，因此无法忍受独处产生的孤独感，以至于妄想出一只会说人话的宠物。该患者患有社交恐惧症，需进一步确诊妄想症，建议到专业机构治疗。】
【医师：张头牌（爱宠宠物医院）】
“……”
乔书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检验报告。
从医院回来将近半个小时，他已经对着这张报告单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
这些字单独分开来看，乔书南都能看懂，合起来却令他深感困惑。
社交恐惧症。
这点或许确有其事，他的确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
但……妄想症？
他不过展示了一遍猫猫的病症，医生是怎么连宠物主人“无法忍受孤独感”这种细节都诊断出来的？
乔书南艰难地叹出一口气。
他确信自己没有患上什么妄想症，也并没有幻想自家的猫会说人话。
喵喵是他在小区外的巷子里捡到的流浪猫。
捡到它是在一个平常傍晚，他照例在饭后去超市采购食材，回家的时候路过小巷，一只橘色的小猫缩在路灯下发出“咪唔——”“咪唔——”的微弱叫声。
朦胧的灯光让同情心在黑夜里发酵，犹豫再三，乔书南将这只猫带回了家。
那夜的细节历历在目，更不要说养猫半年多来的经历，那些陪伴和感动是真实的，不可能只是幻想。妄想症纯属无稽之谈。
相比起来，那位自说自话的医生才更像是妄想症患者。
想明白这些，乔书南将报告单收进客厅的收纳柜。在此之前没忘记拍下照片发给编辑，作为他有好好出门看病的证明。
午后，窗外阴沉沉的，闷热的水汽附着在窗沿和墙壁上，天空酝酿着一场暴雨。
乔书南翻了翻冰箱里的存货，久违地自己下厨。午饭做了酸酸甜甜的柠檬鸡丝，配上清热去火的素菜丸子冬瓜汤，就着电扇丝丝的凉风，一上午的郁闷一点一点散去。
喵喵跳上餐桌，拿鼻子轻嗅着盘中的菜肴，又从餐桌上跳下去。
也许是上午的就医体验让一人一猫都筋疲力尽，下午喵喵懂事不少，没再霸占着乔书南的书桌不放，他得以临时恢复对书房的使用权。
打开电脑上的漫画软件，乔书南先翻看上个月漫画连载到的内容。拉到最后的评论区，底下不出其然一片哭号哀怨之声。放眼望去一片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饿饿，饭饭”的呼喊不绝于耳，弃坑和寄刀片的威胁也属常规操作，“富坚义博第二”的帖子已经飘上了热门。
其中有且仅有一位持之以恒的爱心读者，关心他的生活幸福感，连发三个帖子问他“亲爱的，家里的猫还好吗？”
乔书南关掉网页，脑海中还回荡着评论区的留言。具象的催更评论化成一座座大山，差点在脑内将他淹没。他心虚地捂了捂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上次未完成的线稿，回忆着剧情走向细细填充。
乔书南笔名“乔二”，是一位漫画家，以他混迹圈子的资历来说，称得上一位老牌作者，走到哪都被尊称一声“大大”。代表作品很多，从早期的《超能X侦探》，《变装少年》，到成名作《僵尸日记》，《王子病与忧郁症》再到上一部热血漫画《异世界神偷》可谓画风多变，哪个类别都掺和了一脚。
现在他正在连载的作品叫作《不可思议的学园生活》，是一部结合了传统玛丽苏与克苏鲁风格的作品。漫画前几章大胆地采用了全路人视角，描述了辛德瑞拉般的少女和校园王子的恋爱故事。在大部分心有疑虑的读者开始怀疑作者打算转型少女漫画时，叙述紧接着切入主角视角，粉红泡泡的画风急转直下，一系列让人san值狂掉的里世界剧情紧跟其后，吓得评论区一众玩起了san值归0的梗，每次更新都有读者就地“发疯”。
乔书南上一章正连载到女主角读取了邪神反派的思想，开始走上黑化的道路。这一章满满的全是打斗戏份，在书房伏安工作4小时，他才堪堪完成了上个月遗留下来的线稿，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5点。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分钟前收到来自编辑的消息。
乔书南点开对话框，柳大编辑先是对着检查报告单发了三个问号，见他没有回复又连发了几个黑人问号的表情，一时间满屏全是“？？？”。
乔书南回复了一个自制的喵喵表情包：面无喵情.jpg
正要放下手机，手上一震，对方已经一个电话杀了过来。
“我记得，你去的是宠物医院？”电话一接通，柳杨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乔书南回答得有气无力：“我也记得，我去的是宠物医院。”
“……”柳杨。那为什么最后患者变成了你？
“……”乔书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患者变成了我？
千言万语，在这短短的沉默中，汇成了编辑和作者间难得的默契。
饶是能言会道的编辑也少有地说不出话，斟酌半晌，柳杨才假装淡定地笑了两声：“没事没事，还活着能画画就行。咱们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乔书南：“……”
挂掉电话，乔书南好不容易纾解的郁闷卷土重来。他搞不懂，编辑打来的电话是什么意思，是来催更的，还是来催更的，还是来催更的？这简直行走在人间的催更机器！
放下画笔，乔书南打算去吸猫放松一下。这也是家里傻喵如今仅剩的优点了。
傻大喵一下午安静如鸡，猫砂盆没有翻倒，地板上也没有猫粮散落的痕迹，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有它的踪影。
乔书南心中警铃大作，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不要怕，这一定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快步走到卧室，打开房门，一只橘色的毛团正悠闲地在卧室里漫步。而不远处的床单上，洇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乔书南的心里一片诡异地平和。是一种过于疲惫之后连生气都失去力气的平静。
傻猫不闯祸那就不能称之为傻猫了。乔书南想必自己已被虐出了习惯。
他认命地走到床边，拿起床单到阳台清洗。
这不是喵喵第一次尿床。上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大清早他刚做完早饭，正走到床边要喊醒贪睡的懒猫，就看到黄褐色的液体从床单上蔓延开来……
也是从这一天起，喵喵变傻了。
那一次尿床事件的始末，乔书南记忆犹新。
还记得当时他怀着惊吓的心情走到阳台，正巧遇到了隔壁阳台上同样打着哈欠洗床单的邻居。
两人相顾无言，邻居的眼神在他和床单间游移不定，十几秒后才率先打破沉默：“来洗床单啊？”
乔书南点点头：“你也来洗床单啊？”
邻居：“嗯……”
乔书南：“……”
对话结束。
那一天，乔书南重新回忆起了被社交支配的恐惧。
抱着床单走到阳台，乔书南看看天色，傍晚时分，这个点洗床单很安全，应该不会碰到其他人。他兀自点点头，正要松一口气，隔壁阳台走出一个抱着床单的熟悉面孔。
四目相对。
乔书南：“……”
邻居：“……”
视线胶着。
邻居说道：“好巧……你也换成这个点洗床单了啊？”
乔书南：“是啊，是好巧啊。”
邻居：“……”
乔书南：“……”
对话再次结束。
阳台上一时间只剩下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煎熬了一个世纪，邻居终于结束了清洗，转身离开前，犹豫着再次开口说道：“对了，我明天要搬走了。”
乔书南抬起头：“……啊？”
邻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房东换人了。新房东要把房子留给自己住，不租了。”
“……这样啊。”
邻居：“是啊，以后有空我们常联系。”说完，他对着乔书南手中的床单邪魅一笑，语重心长道，“哥们，年轻人别撸得太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
乔书南：“……行，以后……常联系。”
洗完床单，乔书南对着喵喵薅了一会儿猫毛才去准备晚饭。
晚饭做了简单的油拌凉面，饭后给下午画好的线稿上色，11点准时入睡。
躺在床上，乔书南想起傍晚和邻居的对话。虽然约好了“常联系”，不过他们连微信都没交换过，以后怕是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之后新搬来的邻居，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想着这些，乔书南关上台灯入睡。
黑暗中，他梦到自己和新邻居在阳台不期而遇，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下一秒新邻居变成了一只橘色的大肥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