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以深红蘅楹-落幕以深红by蘅楹小说

精彩段落

祝池身为十山公司最受总裁信任的秘书，不需要闹钟的帮助，每天都会在早上七点准时睁开眼睛。

他会在半个小时内洗漱完毕，换上最得体的着装，开上自己的小丰田，来到公司楼下。

在咖啡厅买好自己和叶临游的早餐后，祝池会走向总裁办专用电梯，用工牌刷开门，然后来到位于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先把叶临游的那份早饭放进茶水间的小型食物保温机，叶临游多年的早餐都是冰美式配各式各样的贝果，祝池只要记得每天买和昨天味道不一样的贝果就可以了。

从茶水间离开后，他会在工位上用十分钟解决掉自己的咖啡和三明治，接着去往叶临游的办公室，检查保洁打扫得够不够干净，顺道和保洁阿姨闲聊一下，看叶临游昨晚有没有加班，又是几点钟走的。

等到杂活干完，他就要回到工位，在电脑上确认叶总当天的行程，如果要开会，就要保证与会人员都得到了通知，如果要外出，就要明确对接的人都是谁。

接着再预处理一下未来几天可能需要做的安排，把三天内的日程时间表发给行政秘书，让她去进行司机酒店之类的预约工作。

等到这些事做完，叶临游也差不多该到公司了。

今天早上，祝池刚在工位上坐定，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就接到了叶临游的电话。

“叶总早，有什么吩咐？”

叶临游说：“你今天去帮我租间房子，女生，一个人住，和我同个小区，最好在同一栋楼，今明两天内就要能入住。”

祝池飞快地在便利贴上做记录，“租期多长时间？租金范围大概多少？”

“先租一年吧，租金没有上限，我来出。”

祝池脑袋里的小警钟突然叮的一声响了：女的，一个人住，同一栋楼，租金叶临游出。

这该不会是未来的老板娘吧？！

祝池手上记个不停，心里却开始想入非非，他在叶临游身边当了五年的秘书，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异性走得很近，连相亲都没有过，叶家亲戚给他介绍过那么多姑娘，他一个都没见过。

今天，他却破天荒地让祝秘书给一个女生租房子。

“我都记下来了。”祝池保持着平静的声线，“还有别的需要我做的吗？”

叶临游：“我一会儿把她的简历发给你，你转交给HR，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租好房子以后你直接跟她联系。”

祝池脑中闪过一排炫彩弹幕：没跑了，不光要找房子，还要在公司里给她安排工作，这以后肯定就是十山的女主人了！

“明白了。”祝池等待叶临游先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后，他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心里不断苍蝇搓手。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叶临游发来了一个pdf文件。

祝池立刻点开，着急一睹未来老板娘的芳容。

证件照上，年轻的女孩笑得十分灿烂，天真中透露着不让人厌烦的傻气。

祝池赞许地点点头，挺漂亮的，和叶总五官有点像，这就是夫妻相吧。

再看向个人信息：

22岁，登南市本地人，名牌大学英语专业毕业，在校时拿过多次奖学金，爱好绘画，特长为钢琴，已经考到了十级。

祝池的头点得更频繁了，这简直就是贤妻良母标准配置，应该是个很文艺很好相处的姑娘吧。

浏览完一页纸的简历，祝池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未来老板娘的名字上。

“不知道她叫什么，肯定不会难听。”看清那三个字时，祝池彻底呆住了：“叶、临、星？这——”

祝池茫然地抬起头，我们老板不是独生子吗？！

登南市中心公园。

林密坐在公园湖边的长凳上，垂着头打瞌睡。

几百米开外，蒋疏戴着运动手环，正在环湖跑步。

医生说了，要维持病情稳定，他必须早睡早起，按时吃药，还要每天定时定量运动，最好是在户外阳光下运动，有助于大脑合成谷氨酸，激活脑部神经。

蒋疏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绕着湖慢跑四十分钟，总计七公里，为了遮挡手臂，即便是在夏天，他也是穿着长袖运动。

七公里跑完，蒋疏慢慢走到林密身边，长凳上放着林密做的早饭，蒋疏也不叫他，坐到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五分钟后，林密头猛地一沉，霍然从梦中惊醒，回头一看，蒋疏正在用剩的面包屑喂湖里的天鹅。

“你醒了？昨天又打游戏到很晚么？”天鹅从蒋疏手里抢走面包，立刻逃之夭夭。

林密揉了揉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是计算机专业出身，游戏打得很好，如果不是为了帮蒋疏，他可能会当程序员，或者选择去打电竞。

“今天要做什么？”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很快打起精神，正色说：“叶临游那边还没有答复要不要投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平静的湖面在初夏的日光里荡漾出粼粼波光，和煦的暖风吹皱湖水，水鸟成群结队，悠哉悠哉地游在水面上。

远处的草坪上，老人或者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嬉戏，养狗的主人和自家的宠物狗玩着飞盘，微风里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间或还有毛茸茸的小狗发出兴奋地吠叫。

满目皆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看着，都能心生无穷的希望。

阳光穿透树梢，在长凳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连林密都被太阳照得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

只有蒋疏与这个温暖的场景格格不入，他的侧脸隐没在阴影里，林密听到他低声说：“我父亲死后，我记得我母亲一直在写一篇论文，她应该是在发病前写完了，可我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她那年发表过任何文章，这篇论文可能是她死前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我想找到它。”

“我明白。”林密收起笑容：“从哪里开始？”

“登南科技大学，那里是她最后任教的地方。”

登南科技大学。

校园西北角，穿过一片花朵茂盛的花园，数学科学院的教学楼出现在眼前。

这栋六层楼高的建筑充满设计感，一楼设有一间会堂，经常有数学学科论坛在里面举行。

今天的会堂里似乎也有活动，教学楼正门口挂了横幅，大厅里摆了一排易拉宝，负责接待的学生在会堂里布置着，不断有观众陆陆续续进入，蒋疏站在门外看活动介绍手册。

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行字上，片刻后他问林密：“今天叶临游的行程是什么？”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在公司里开会吧。”

蒋疏神色看不出变化，他指着那行字说：“看来你的情报来源并不可靠，今天下午，叶临游要来这里举行宣讲会。”

林密很意外：“真的假的？”连忙凑过来看。

手册上说，会场里要举行的，是一个名为“新肇端”的研究项目的宣讲会，林密一目十行看下去，在结尾处，清清楚楚写着——宣讲人：十山集团董事长叶临游。

“这——”

“不管那个被你收买、匿名向你提供叶临游行程的人是谁，他在叶家公司里的职位都不够核心，给出的情报不一定准确，接下来还要想办法再接近叶临游一些，总靠别人，难免被动。”蒋疏说话慢悠悠地，没什么情绪。

林密有些惭愧：“前几天我已经联系了电子城的朋友，说不定很快就有办法监听叶临游了。”

蒋疏回过头，一辆很眼熟的宾利停在了教学楼门外，几个看上去像是数学院行政人员的人马上迎上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走吧。”蒋疏说：“叶临游要来了。”

下午三点，宣讲会正式开始。

会场里座无虚席，蒋疏坐在角落，耐心地等待叶临游的出现。

主持人念完老生常谈般的串讲词，用激动的语气说道：“下面就请我们欢迎十山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叶临游先生，为我们介绍新肇端研究员项目！”

舞台下掌声雷动，蒋疏抱着手无动于衷。

聚光灯啪地一打，叶临游从后台走了出来，观众席立刻响起低低的讨论声，蒋疏清楚地听到旁边两个女生的对话：

“我还以为CEO都是中年发福大叔呢，还带脱发的那种。”

“怎么说呢，这个董事长长成这样，也算是霸总文照进现实了。”

蒋疏把视线集中在叶临游脸上，认真盯了一会儿，觉得他确实生了副好皮相。

叶临游走到演讲台前，一开口，低沉的嗓音顿时响遍整个会堂。

“大家好，我是叶临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参加这场宣讲会。”

蒋疏突然感觉座椅晃动了几下，须臾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边上的几个女生用力捏扶手导致的。

“这声音，我不行了！”

“嘘！别说话，听他讲。”

女孩子小声的议论被叶临游的发言盖过：“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新肇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项目，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它是十山集团未来五年内最重要的战略计划，也是我们决定花重金给予扶持的企划。”

他按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翻页笔，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宣传海报。

“新肇端是一项聚焦于鼓励原始创新、带有公益性质的新型科研资助计划，它由科学家主导，由十山公司独立出资、运营。十山公司将在五年内投入十亿人民币，持续资助三十到四十位科学家，在数学与物质科学、生物与医学两个领域，进行深入地科学研究。”

“我们希望寻找到敢于在未知领域探索的科学家，通过长期稳定地帮助他们，让他们不必为了五斗米疲于奔命，能够潜心钻研，为人类的科学进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同时我们也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在科研上的发现，能够造福社会，回馈给所有的人类。”

会堂里掌声雷动，蒋疏在掌声中站起身，弯着腰从侧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左转十几米，就是休息室。

蒋疏刚才在座位上的流程单上看到，这次宣讲会的最后一个内容，是数学科学院院长发言。

他坐到休息室门外的椅子上，点开数学院官网，找到了院长的照片，看了一眼，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放下手机，静静地等待着。

十分钟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院长从拐角处出现，在几个人的陪同下，走进了休息室。

蒋疏看了眼时间，距离叶临游发言结束还有几分钟，他从口袋里掏出林密仿制的十山公司工牌，戴在脖子上，然后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院长您好，我是来确认您的上台时间的。”

院长回头看他：“噢，你是十山公司的人？时间没问题，你看我人都在这儿了。”

“需要我帮您再检查一下ppt的格式吗？我担心万一和演讲台的电脑不兼容，放映出来会有问题。”蒋疏走了进去。

院长微怔，答：“也行。”

他从电脑包里掏出笔记本，点开发言用的ppt，把屏幕转给蒋疏，“不愧是十山的人，做事这么细致。”

蒋疏在他旁边坐下，“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是数学系出身，念书时研究数学问题的谨慎精神，还是在我身上保留了下来的。”

“是吗？你也是咱们科大毕业的？”

蒋疏摇头道：“我没有能够在科大读书的幸运。”他说了个国外某大学的名字，“我是这间学校的应用数学硕士毕业。”

“你真是过分谦虚了，那可是所数学强校，在国际上都是有口皆碑的。”院长扶了扶眼镜，面露欣赏：“你是研究什么方向的？”

蒋疏快速浏览着ppt：“偏微分方程。”

同在休息室的另两个人站了起来，说：“院长，快到我们上台的时间，我们去后台准备了。”

原来他们也是数学系的老师，将会在叶临游之后发言。

院长点了点头，两个人走了出去，休息室只剩下他和蒋疏，他又接着话头继续说：“偏微分方程是个很有趣的研究方向，在各个领域都有很大的应用价值。”

“您过奖了。”蒋疏看完ppt，对他道：“我觉得格式没什么问题，没有要改的地方。”

院长合上笔记本上盖，余光捕捉到蒋疏似乎略有踌躇，问：“还有什么事么？”

“院长，其实我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今天能由我来负责与您对接，我真的感到很荣幸，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我能不能冒昧地请教您一个问题？”

院长抬手看了眼表，离预定上台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慷慨道：“你不用客气，我很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的数学人才交流，有什么尽管问，我今天的时间很充裕。”

蒋疏侧身面对他，正色问：“您还记得贵院曾经有一位叫做冯时的教授吗？”

院长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片刻后，慢慢显露出惋惜的神色。

“记得啊，怎么忘得了呢？”院长叹息般说道：“她的葬礼，还是我代表学校为她操办的。”

蒋疏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讶：“她已经去世了？”

“唉……她真的太可惜了！”提起冯时，院长满怀唏嘘：“那还是我当应用数学系主任的时候，她是院里最年轻的博导，不到四十就能带博士生了，可惜遇到了家庭的重大变故，老公去世了，她自己很快也生了病，没多久就跟着离世了。”

蒋疏十分同情，叹道：“怪不得，我之前看过她的几篇论文，印象非常深刻，可是近十年她都没有发过文章了，我还以为她退出学术界了，原来是这样……我在她最后一次发表的论文致谢，看她提到，她接下来还要再写一篇求解复合微分方程的文章，可是好像并没有发表，不知道贵院的数据库里有没有可能有存档？”

“嘶……你说的这篇文章我隐约还有印象。”院长皱着眉，在脑袋里苦苦检索，“我记得……我记得她去世前好像是想发论文……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当时是要发一篇SCI，但是她坚持要发中文的SCI期刊！”

“中文？”

院长：“对！你也觉得很奇怪吧？中文的SCI期刊那么少，竞争那么激烈，完全没有必要。她此前所有的SCI论文都是用英语发的，她的英文水平非常高，用英语写作完全不是问题，可是那篇论文她坚持要用中文发，我劝了她几次她都不听，特别坚决，我当时特别纳闷，最后也没能说服她，你看这都过了十年了，我还记得这件事，可见我那时候是真的很不理解。”

“您看过那篇论文的内容吗？”蒋疏问。

“应该没有，冯教授应该是直接跟编辑联系的。”

蒋疏追问道：“是哪本杂志？”

“《高等数学学报》。”院长说：“到目前为止，这都是唯一一个数学专业的中文SCI期刊。”

蒋疏还想再问几个问题，休息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人交谈的声音，他敏锐地察觉里面有叶临游的说话声，马上站起身：“多谢院长的指点，今天打扰您了，祝您和十山合作愉快。”

来不及和院长礼貌地握手道别，蒋疏快步走出休息室，迅速摘下工牌，赶在叶临游等人到来前，回到了会堂。

之前在休息室的两位老师，正在讲台前轮流发言，蒋疏回到刚才的座位，拉开折叠椅坐下。

林密的短信就在这时发了过来：“叶临游的司机一直在车上，刚刚才去上厕所，我趁机检查完了，他的宾利车有反跟踪反监听装置，普通的定位设备无法安装，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蒋疏回他：“好，小心隐蔽，叶临游已经发言完了，随时可能会上车，不要被他发现，我留在会堂，结束了再跟着学生们一起混出去。”

收起手机，蒋疏望着舞台的方向，喃喃道：“《高等数学学报》吗？”

四十分钟后，随着院长结束演讲，此次的宣讲会就此结束，主持人和发言嘉宾都从舞台离开后，学生们纷纷站起来，排着队往会堂外走。

蒋疏混在人群里，来到一楼大堂，见门口的黑色宾利已经不见了，略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