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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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在家休息了几天,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练练字、溜溜鸟,温知觉得自己一年的疲惫都消散了,可没几天,他就闲不住了。

自己爸爸的院子已经撒上种子了,不需要他帮忙,妈妈更是没什么事,温知躺在摇椅上闲的呆不住,于是他一边骂着自己劳碌命,一边任命地打开电脑。

邮件里有一封许芮泽几天前发给他的文件,正是他们之前提到过的基金会项目。之前温知情绪不好,一直没工夫想这个,如今仔细思考,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想了想。温知还是决定给许芮泽去个电话,二人当面谈谈这件事。

奇怪的是,平常24小时不关机的人,今天电话竟然无人接听。温知抓起外套,给父母打了声招呼,决定去许芮泽的公司找他。

许芮泽的公司在市中心,温知先去加了点油,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赶到目的地,刚一进公司门,就被大厅里乌泱泱的员工吓了一跳。

一群人聚集在电梯口,还有不少人正垫着脚抬头张望,温知挤开人群,发现姜郁铎也在,他面前的电梯门半开着,一半空间在下,一半探在上面,就这样精准无误卡在了两层楼中间。

看着姜郁铎着急的样子,温知猜到许芮泽就在电梯里。

“你们他妈的想办法啊!艹!”姜郁铎破口大骂:“都是来吃白饭的吗?”

许芮泽的助理在一旁急的直擦汗,姜郁铎明显已经到了爆发点,拎起走廊上摆着装饰的花瓶就朝围观的人群砸过去:“都他妈滚蛋!我看谁还在这,谁就收拾东西滚出公司!”

人员在几分钟之内散了个干净,剩下温知在原地站着。姜郁铎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

“我已经联系维修人员了。”许芮泽的助理赶紧跑上前,明显刚打完电话:“他们马上就来。”

姜郁铎低声怒吼:“现在电梯卡在中间,随时都有可能下坠,马上来?要是里面的人出事谁负责?”

“这...”许芮泽的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此时急的快要哭出来。他看了一眼电梯门,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手:“电梯卡在这,只需要一个瘦一点的人跳下去,让许总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来就行!只是下去的人又...”

姜郁铎看向温知。

“不行啊这个办法。”助理还在一旁自言自语:“那电梯还没好,下去的人不就也上不来了吗?要是出事...”

“你下去。”姜郁铎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温知甚至能听到助理倒吸了一口冷气,姜郁铎一动不动地看着温知,态度坚决:“你下去,把许芮泽救上来,我们这里只有你身材最娇小。”

温知攥紧拳头,生怕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姜郁铎不耐道:“磨蹭什么?都说了维修人员要到了,你把许芮泽救上来,你在那等维修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好有道理呢。

温知在心里冷笑,不愧是姜郁铎,果然是姜郁铎!在许芮泽面前,他温知又算什么呢?哪怕自己卑微了七年,哪怕自己如此爱他,到最后依旧是可以随时抛弃的物件。

他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伤心,其实他现在连失望的力气都没了,哀莫大于心死。温知什么都没说,目光空洞地走到电梯门前,又回头望了姜郁铎一眼,而后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他不想争了,现在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都会不假思索的一跃而下,为了他犯的七年的贱,为了到现在了还对姜郁铎抱有希望的自己。

其实温知更盼着他把许芮泽救上去以后,电梯真的就这么出了事,而自己死在里面。

死在里面,也算是解脱了,是才算是真正解脱了。

电梯里只有许芮泽一个人,看着跳下来的温知,他惊得话都说不全。

“我是来救你的。”温知看了眼下面,因为地面太厚,下面根本就没触及到下一层,只是厚厚的混凝土墙面,所以现下只有一个办法了:“你踩着我上去吧。”

许芮泽说什么也不愿意,温知无奈,威胁道:“泽哥,你要是不上去,不仅我是白下来了,等我出去,我也再不会见你,咱们的情谊就没了。”

见对方有点动摇,温知干脆蹲下来,示意许芮泽踩在自己肩膀上。

许芮泽犹豫了片刻,终于一甩手,叹着气踩上温知的肩膀。

许芮泽再瘦也是个成年男人,温知双腿发抖,好不容易硬撑着自己站起身,又在下面拼命推着许芮泽,帮助他爬了上去。

在许芮泽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温知就脱力躺到了地上。

他双目泛白、气喘吁吁,心中无限悲凉,难受的几乎要死过去。过往和姜郁铎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轮番浮现。有快乐的、温馨的,但更多的是悲伤和绝望。

自己究竟是怎么和这样一个人,过了7年的呢?连温知自己都说不清楚。

电梯周围开始传出金属摩擦的巨大响声,似乎姜郁铎也听见了,他一直在外面怒吼,不过温知听不清是什么,他一直睁着眼睛喘粗气,巨大的绝望感几乎让他撑不下去。

响动越来越大,温知感到电梯剧烈晃动了一下,伴随外面不知道是谁的尖叫,电梯开始不受控制的迅速下坠。

带动着温知的心一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温知甚至都能听见姜郁铎的声音,那是他从未听见过得,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吼声,这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温知闭上了眼睛。

.

都说人受到剧烈刺激,是会直接失去部分记忆的。温知现在十分恨自己,为什么身体这么好,经历这么多却还是依旧记得姜郁铎。

一阵窒息感传来,温知整开眼睛,不在医院,还在许芮泽的大楼里。

“你醒了!”许芮泽高兴道:“刚想打救护车你就醒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见温知没说话,许芮泽继续道:“这是地下一层,电梯停下来以后,郁铎就跳下去把你拖上来了。”

温知突然有点想笑:“报个119就能解决的事,何必你上来我下去的。”

“当时太着急了,可能没反应过来。”许芮泽叹气了一口气:“当时郁铎发疯一样从消防通道冲下去,然后想也没想就跳进电梯把你救上来了,他现在还在电梯里等维修呢。”

“这是何必呢。”温知晃晃头,发现不怎么晕了,于是从地上站起来对许芮泽说:“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关于那个基金会的,现在看来也谈不成了,改天吧。”

许芮泽赶忙道:“那就明天吧,明天我约郁铭,咱们三个一起。”

温知点点头,转身欲走,却被许芮泽叫住了。

“那个,郁铎还在电梯里,你要不要等他上来以后一起走呀?”

温知头也没回:“不用了。”

都说人至死地而后生,就在刚刚,他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突然就想通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追求着得到姜郁铎的爱,如今也是该放手了。

反正姜郁铎心中另有他人,他不会再追究,至于他们的这段婚姻,既然父母都如此认可,那不如就一直这么维持着吧。

他温知,从来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时至今日也难逃脱。

现在这个时间再回家已经太晚了,父母睡得早,别到时候把他们吵醒。温知这么想着,干脆就在外面开了间房,匆忙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吹,歪在床上倒头就睡。

他解压的方式就是睡觉,想来好笑,这还是几年前看见人家说“遇到困难,睡大觉”这个梗以后才有的习惯。这一觉睡得很沉,就连电话铃声响了都没听见。屏幕亮了又灭,直到手机彻底关机。

第二天起来时,温知觉得浑身酸痛,就像上哪跟人打了一架似的。温知一边嘲笑自己缺乏锻炼,一边拿起手机准备看看几点了。

摁了半天屏幕都没亮,手机没电了。

因为出门匆忙也没戴充电器,温知准备现在就去许芮泽的公司,到那去充。

姜郁铭和许芮泽早到了,在看见温知的时候,二人正在办公室吃灌汤包,许芮泽招呼温知坐下,道:“昨天在哪睡的?衣服也没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温知扬扬手机:“没电了,在酒店睡的。”

姜郁铭赶忙拿出充电器递给他,问道:“不是回爸妈家了吗?怎么又跑酒店去了。”

温知还没来得及阻拦,许芮泽就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姜郁铭,后者越听脸越黑,到最后几乎快吼出来:“你是白痴吗?那么危险的时候跳下去救人?”

“就是说。”许芮泽在一旁附和。温知实在是不想把姜郁铎昨天的行径说出来,到时候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点点头诚恳反省。

手机充上电开机后,一连串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跳出来,温知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姜郁铎打来的,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拉黑,又设置了禁止陌生号码来电,才放下手机。

许芮泽二人早就坐到了办公桌前面,正等着温知过去,姜郁铭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个银色的戒指,他手指本来就长,如此衬托下更显得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温知过去坐下,三个人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许芮泽在商场上是一个非常细腻又面面俱到的人,他甚至做出了基金会的前景展望和未来规划,还将未来的发展趋势做成表格,条理清晰的讲解了一遍。

越听,温知越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虽然这项投资没有盈利,但是对几人的名声以及社会地位都有很大帮助。温知听的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掏出自己绵薄的积蓄也出一份力。

不过被许芮泽拒绝了。

许芮泽介绍完,温知也下定决心参与项目,姜郁铭一反常态,十分安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和他握手。许芮泽笑眯眯看着二人,提出一起吃饭。

在去餐厅的路上,许芮泽有意无意的向温知提起姜郁铎,后者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他真的是关心你的。”许芮泽苦口婆心:“你在坠下去以后,他疯了似的着急,恨不得跳下去和你一起,你停止下坠以后更是直接下去把你抱上来了。”

温知无奈:“哥,你说了不止一次了,我知道了。”

许芮泽没听见姜郁铎是怎么让自己跳下去救他的,如果听见了,还会如此开口劝自己吗?

温知爱了姜郁铎整整10年,从两个人相遇那天开始。他比谁都希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这样二人就能像以前一样,什么不快都不提,安安稳稳继续过下去。可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种绝望和心痛的感觉温知依旧历历在目,他不恨姜郁铭,他恨他自己。

其实他想过无数次,如果姜郁铎就没有出现在他人生中会怎样,答案是窒息般的难受。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希望能遇见姜郁铎,只是这次他不会再爱上这个人。两个人在人海中遥遥相望,打声招呼,然后便再也不见。

许芮泽见温知兴致寥寥的模样,识相地闭嘴不再提,倒是后座的姜郁铭冷哼一声,开口道:“他怎么不摔死呢。”

许芮泽回头瞪了他一眼,温知突然回忆起一些事,低下头缓声道:“郁铭,听说你是开酒吧的。”

姜郁铭愣了一下,犹豫着回答:“...是。”

“所以那天在酒吧把我救了的,是你,对吧。”

此言一出,空气都安静了。许芮是不明就里的沉默,而姜郁铭则是隐藏多年的事实被发现后的无语凝噎。

半晌,姜郁铭才开口:“你都知道了?”

温知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当时我开酒吧的事没人知道,大家也都不同意,我生怕你是我身边认识朋友的什么人,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立马给泽哥打小报告去,我...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是头脑一热。”

温知没回话。

许芮泽摇摇头,用宠溺的语气说了声:“你呀。”便也没再说话。没人知道此刻温知眸中蕴藏的风暴,用百感交集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早就应该知道了...

这么明显的事,也只有自己看不出来。

真他妈是个傻逼。

温知冷笑一声,把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摘下,干脆利落地打开车窗,直接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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