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30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孟听竹 主角：褚随清 江寒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家店？”
繁华的商厦，五花八门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一进入商场，褚随清就十分信任地一路跟着江寒，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这家占地宽阔，标志醒目的运动商品店。
褚随清抿抿唇，好几次想开口都被江寒忽略掉。
“江寒，其实你告诉我哪几层有卖鞋子的就可以了。”
运动会的白鞋他又不常穿，这个牌子的鞋他在宿舍里常见，都是江寒的，随便一双就很贵，对他来说，性价比实在太低，也超出预算。
“这双还有吗？拿给他试试。”
江寒插着口袋，低头扫了眼自己脚上的白鞋，漫不经心对店员道。
“这双是联名限量款，嗯…您稍等一下，我查一下库存。”
几乎店员一走，褚随清就把江寒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江寒说带他买鞋的时候，褚随清真的就以为是带他来商场，可看他的架势，下一秒就要替自己做好决定然后付钱了。
江寒蹙眉，深邃的眉眼流露出少见的无辜神情。
“不是来给你买鞋吗？”
褚随清摇摇头，心平气和道：“我不想在这家买，太贵了，我的预算也没有那么多。”
“我送你，不花你的钱。”
“我说了不要。”褚随清格外坚持。
江寒皱了皱眉，不明白褚随清到底在抗拒些什么。
平常和陈子杰他们一起玩，互相送东西也不少，换做陈子杰，应该已经扑上来熊抱，一口一个“谢谢爸爸”，不到他冷着脸吓他松手，都不会从他身上下来。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江寒压下心头的火气，强撑着耐心。
“我有钱，你不用帮我省。”
“还剩下最后一双41。”
店员适时带着答案回来。
“他可以穿，拿给他试试。”
“您别听他的！”江寒完全搞不清重点我行我素的样子，看得叫人生气，褚随清想要挣脱开箍着自己胳膊的手臂，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那也不是你的钱，是你父母赚的，又不是你自己赚的。他们可以给你花，你有什么权利给别人乱花钱呀。”
“江寒，你放手。”
折腾了一通，江寒还是如铜墙铁壁推都推不开，褚随清气得脸都红了。
“你弄疼我了。”
褚随清皮肤特别不经碰，没用多大力气就红了一片，在瓷白的底色里显得特别刺眼。
江寒下意识松了力道，不禁放软语气，闷闷道：
“我把你当朋友才送你的，不然我嫌钱多啊，还是你以为我很闲……”
褚随清气结，看着他一字一句：
“江寒，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禁锢着他手臂的力量悄然一松。
江寒放开手，眼尾微掀，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淡而危险，气到极点，反而笑了。
“这句话你应该想骂我很久了吧，真是难为你了，忍到现在才说。”
江寒轻笑，眼底的温度却丝毫没被笑意影响。
褚随清被他冷嘲热讽得几乎都习惯了，良久，他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点点头：
“对啊。你根本不懂要怎么样和别人做朋友。朋友没有你这种做法的，只考虑自己付出时的想法，却不考虑别人要如何回应的苦恼。”
“你如果真拿我当朋友，难道不应该尊重朋友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强迫我接受你的决定。可你什么时候认真听过我讲话？”
“今天的事情就不说了，你让我带饭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还那么挑食每天要吃的东西都不一样要求真的很难记，还有那次，我把你认成了方闲，你讲话的语气也莫名其妙的，这样真的很没礼貌，还有……”
褚随清越说越流利，都不用打好腹稿，对江寒的批评几乎脱口而出，一下都没结巴地说完，通体舒畅，好像这一个星期以来从江寒身上受的气都找到了突破口，彻彻底底释放干净。
江寒在他眼里，也不再是那个“生人勿近”，从他那里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认的可怕存在。
毕竟，他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被他劈头盖脸骂着。
“还有……”
没人打断，褚随清就继续说，一桩桩痛陈大少爷欺负老实人的罪行。
高大身影欺近，眼前突然多出一片存在感极强的阴影，褚随清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
“你干嘛！”
“褚随清。”
平静无波的声音下，暗流涌动。
被叫到名字的人把双肩包抱在胸前，刚才还巧舌如簧一通输出，转眼突然结巴起来，他背后是墙，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我、我冤枉你了？”
褚随清脸上还维持着那幅义愤填膺的表情。
江寒眼睛微眯，视线在他脸上每一寸仔细扫过，深邃的目光带着隐隐的探究和好奇。
江寒难得这么正经叫他的名字，褚随清被他冷脸认真的样子慑住，以为江寒要讲多严肃的事。
“你是不是跟人谈恋爱，吵架也这么爱翻旧账啊？”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褚随清完全想不通他怎么发散的！
“什么……？”
绷直的唇线一点点弯上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笑。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了茬，一下绷不住，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褚随清懵愣的眼神，还有反应过来后一下子炸毛的表情，不知道哪一个更能愉悦心情，总之，江寒本来不怎么明亮的心情突然变得还可以。
江寒伸长胳膊一把揽住褚随清，半拉半拽着走向自动扶梯，懒散地拖长尾音：
“走了——”
褚随清皱着脸，发现自己几乎是被人挟持着拖走，江寒的胳膊跟铜墙铁壁似的挣脱不开。
“我说了……”
“听到了听到了。”江寒赶在褚随清炸毛前懒洋洋应着，“听你的，不买了。”
褚随清皱着脸，勉强相信江寒的话，也不一心挣扎了，闷闷说：
“你放开。”
江寒慢吞吞地收回手，插在口袋里，落后半步看着褚随清写着“我还在生气”几个字的背影，慢慢悠悠晃过去，胸膛抵着他的肩膀，微微低头。
“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
江寒看着褚随清明显软化下来的眼神，知道自己拿捏准了褚随清的软肋。
平时根本没脾气的人，被逼急了压抑久了也只会软绵绵地数落几句，比这难听一万倍的话他都在他爸那里听过。
只要肯低头认错，褚随清不要太容易心软。
不止会心软，江寒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在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做的不对，话说太重，手指拧成一团，一脸愧疚。
江寒撞了撞他的肩，打出最后一击：
“原谅我吧，好不好？”
平时眼高于顶拽气冲天的人，突然这么低声下气，褚随清感觉自己像看见了一只见人就咬的狮子，无措地围着自己打转，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声音有点可怜又有点委屈，让人很难不搭理。
“…算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褚随清看他一眼。
“以后好好沟通就好了。”
江寒“嗯嗯”地点点头。
所以说，还是做坏人好。
稍微买个惨，就能叫人心软。
江寒跟着褚随清绕了几层楼，在一个他从没逛过的楼层里买到了运动鞋。
“接下来去哪啊？”
江寒跟在他身后，漫不经心老大爷散步。
走出商场，天际线有橘粉色的晚霞，像打翻了橘子水，连云朵都勾上金色的暗边，变得绵软香甜。
褚随清拎着袋子，咬着吸管，举起手机放到江寒面前，眼神一亮：
“我们去吃这家羊肉面吧！”
临街一间不起眼的小铺面，在马路上摆了几张低矮的木桌，客人们就坐在五光十色的塑料矮凳上，吃得嘴唇发红，额角冒汗。人声沸腾，香气弥漫，周末饭点，格外有人间烟火气息。
“老板，两碗大份羊肉面，有一碗不放葱和香菜，谢谢。”
褚随清点好单，拉着江寒找了张桌子坐下。
桌子还算干净，老板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妻，老人家看上去都很和善，羊肉面便宜大碗，羊汤味道鲜美，因此生意和口碑都不错。
和学校只隔着一个街区，江寒却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和褚随清呆在一起的短短一天里，他已经体验过许多从未体验过的事情。
老板端了两大碗热腾腾的羊肉面过来，小店生意火爆，老板只来得及放下面，匆匆忙忙说声“慢用”，就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
羊汤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褚随清掰开木筷子，磨了磨碎木屑，正准备大快朵颐，余光却看见身旁的江寒抱着胳膊，浑身透露着“抗拒”二字，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了？”
褚随清不解地问，脑袋凑到江寒的碗边。
江寒盯着漂浮在红油上那层罪恶的碎屑，淡淡道：
“他放了葱。”
语气明明是和平常并无二致的冷淡，褚随清却能从中抓住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算了。”江寒放下胳膊，长腿跨过塑料凳，就要去找老板，“我让他重做一碗。”
“诶你等等！”褚随清扯住大少爷的衣摆，好不容易才拉着他重新坐下。
“我帮你挑出来就好了嘛...”褚随清把江寒那碗端到面前。
江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动作。
褚随清握筷子的姿势笨拙得可爱，指尖泛红，粉色的指甲盖有一圈小月牙，他埋着头，边挑边无意识絮叨：“你怎么这么挑食呀，葱也不吃，香菜也不吃，吃煎饼果子连薄脆也不吃，你知不知道，没有薄脆的煎饼果子是没有灵魂的。你还有什么不吃？”
江寒想了想，淡淡答道：“海鲜，生的，虫子，其他的想到了再告诉你。”
褚随清抬起脸飞快扫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不认同，忍不住说出自己想说了很久的话：“你真的好难养活。”
一边说他，一边仔仔细细地把葱花一颗一颗挑出来。
眼睫微垂，江寒眼睛里染上淡淡的笑。
他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
“是啊。”
褚随清皱着脸，盯着他瞧：“怎么，你很骄傲吗？”
江寒看着他细白的手腕在两个碗上方来回移动，耐心细致的动作他做来特别好看。
“好啦——你看。”
褚随清把一整晚葱花挑得干干净净，有种别样的成就感，推到江寒面前。
“很干净吧，这样就可以吃啦。”
褚随清终于吃上一口热呼呼的羊肉面，他平时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吃面倒有一种别样的豪爽，眼睛被辣椒呛得泛红还是亮晶晶的，腮帮子鼓起来像某种护食的小动物。
江寒半天才拆开筷子，慢吞吞开始吃。
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垂着眼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很想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