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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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月考受的总分比上次高了62分,但仍然排全级倒数第一,他站在排名榜前看,看了很久。

这是他们这三年来的固定距离,可高考完后他们的距离只会变成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

渐渐的体育课上受也不去打球了,他还是会坐到学弟身边捧一本书看,或是拿张理综题做,做完选择题对答案,通常只能得到四五个勾。

好像比全选C还差。

他捏着试卷想问问学弟,可学弟看都没看他,正解着道物理题,在草稿纸上画的图受都看不懂。

胸腔闷闷地疼,他在卷子上攥出道折痕,起身拍拍裤子决定去办公室请教老师。

学弟抬头看了看受跑远的身影,他的校服并不算干净,瘦削的身子被宽松的校服包裹得很单薄,三年来那双白色板鞋也没换过。

学弟看了两秒钟就低下头继续解题了,题目好像很难解,到下课时他也没解出来。

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受不敢去看排名,六张卷子摊在桌面上,只有语文是及格的。

他自欺欺人,拿着96分的语文卷去学弟班上,连续两个课间学弟都没出来,到第三次才在走廊上蹲到上厕所的学弟,他没拦人,等学弟上完厕所出来他才拿着试卷上前,笑着给对方看分数:“我进步了。”

但学弟的眼神很冷,不是平日那种疏离的冷,而是像即将刺上脖颈时刀锋上闪过的寒光。

“你考什么分数跟我有关系?”

放学后受还是去看排名榜了,学弟这次掉下了全级第三。

他有点懂学弟的意思了,学弟退步是他的错,他干扰对方学习了。

受很久不找学弟了,上课就老老实实坐教室里,课间蠢蠢欲动时就趴台睡觉,体育课就跑到实验楼后面的空地上看课本,难题不会就只能回归基础。

渐入深冬时学弟不去书吧里转悠了,受连最后一个见面的机会都被剥夺,只好翻翻以前学弟借过的双语小说,没想到让自己的作文有了进步。

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要来了,刚好卡在圣诞节那一天,前一晚受向店长请了假,留在学校上晚修,等下了课跑到学弟他们班找人,在楼梯口拦住跟朋友走一起的学弟。

他其实很喜欢平安夜这个节日,不仅仅是这天是学弟的生日,更因为平安这两个字是他最希冀的。

他把兜里的小盒子掏出来递到学弟面前,里面装着只男士手镯,他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学弟的手腕很漂亮,戴个镯子一定很好看。

学弟的同伴笑了:“哥们我帮你数着啊,这是今天你的第32份礼物。”

受有点错愕,看着两手抄兜没有动作的学弟不太自信地缩了缩手,学弟不知哪来的脾气,挥开了受的手往楼下走,盒子掉在楼梯上被经过的人踢了几下,楼道没有灯,受摸黑捡回盒子还被人踩了手背。

他追上去,三年来第一次失了理智地拽住学弟的手臂:“生日快乐,还有、考试加……”

他再一次被学弟推开了,学弟力气很大,差点把他掀到地上,盒子顺着楼梯护栏摔下去。

那晚受在楼下的草丛里找回了那只盒子,镯子从里面掉出来了,沾上了脏泥。

他蹲在墙根下,埋着头把镯子戴到自己手腕上,有点松。

冷冬的寒风和黯淡的月光夹杂着从手腕和镯子之间的空隙穿过,漆黑中他用指腹摸了摸自己刻在镯子上的英文。

Mark My Words.

听我说。

月考和期末考学弟的排名都上去了,站在排名榜前仰望已经成了受的一个常态,他再低头看自己的,于他而言很大的进步放在全级理科班六百多号人里面依然只是停滞不前。

别人在为寒假的到来而欢天喜地,他用根绳子拖着沉重的书箱慢吞吞走在校道上,听经过的同龄人握着手机跟家人说今晚想去哪里吃。

可他一点都不想回家。

篮球场上有认识的人,受把书箱搁树下就跑去跟他们打球了,他劲儿特别冲,好几次差点撞倒别人,休息时同伴问他咋了,大冬天的他热得脱剩个长袖衫,抬手抹脑门的汗,把眼角的湿润一并抹去了:“没事,我请你们喝饮料吧,赔罪。”

他玩儿到校门要关了才离开,径直去了书吧,跟店长申请留在书吧过夜,就当给店值守了,店长也知道他家有难处,便说春节那段时间书吧就交给他打理。

晚上受睡在墙体柜下的长凳上,很冷,但是很安全。

除夕那天下雪了,店里没人,受站在门前拍照,拍被雪覆盖的街景,拍捧着书装学霸的自己,拍堆在台阶上十公分高的小雪人。

小雪人差两只手,受折了两根枯枝插上去,正举着手机乐呢,后面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上次见还是平安夜的时候,受以为自己起码能把这份心意放一放,可一跟学弟对视上他就下意识要躲,这念头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没放下。

“我这不……借书么。”受收起手机推门进店,店里头比外面暖和,他搓搓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眼睛被水蒸气熏得很热。

学弟也跟进来了,在几排书架之间转了转,拿了两本书在和受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坐下,摸摸封面,没打开,看了眼吧台那边。

受看出学弟是想喝东西,他跑到吧台后操作咖啡机给学弟盛了一杯,放进两包糖——学弟的口味他都清楚。

学弟却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攒眉:“人店长临时走开一会你就当自己家了?”

受手上一顿,把咖啡放学弟面前:“店长有事走开俩钟头,当时店里就我一个,她让我帮忙看着。”

“当店长的能心大到这种程度?”

受笑了笑,刚刚落在睫毛上的雪花融了,弄湿了他的眼睛:“可能我看起来比较老实。”

学弟轻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笑意,受听出了嘲讽。

免得自己坐这又碍着学弟的眼了,受搬起桌上乱七八糟的书走到拐角的书架后坐下,这里是学弟的盲区。

好像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连呼吸都是罪过。

受看不得太久书,一看就困,他歪在书架旁睡着了,没睡太沉,总觉得有件事忘了做。

街对面的商铺循环着新年好,声音不大却扰乱了他的梦,他想起来了,他想邀请学弟去倒数,如果高考后注定要分别,他只希望和学弟跨个年,当作今年的第一秒是他们一起度过的。

结果刚睁开眼他就看见学弟推门走了,他鼓起勇气要追上去,经过桌旁看见没动过的咖啡和压在书本下面的二十块咖啡钱,他的胆子就缩回去了。

晚上一帮好友邀请受去酒吧跨年,好友都是以前班上的同学,受去之前回家洗了个热水澡,他爸不在,他多逗留了片刻,挑了对耳钉戴上,又把藏在衣柜里的值钱玩意儿全扒到口袋里。

聚会的人有男有女,围坐一桌难免会玩起转酒瓶的游戏,像所有烂熟梗那样,受被抽到给喜欢的人打电话表白,是大冒险也是真心话。

受怼了半瓶酒,起身说要不我上台跳个钢管舞吧,有女生开玩笑说你可以一边跳一边打呀,壮胆!

受豁出去了,就发疯呗谁敢比他疯,酒吧里热,他脱剩个背心就上去了,他那帮损友全在为他喝彩。

在台上台下一群疯人中还挺能刺激情绪,他拨出学弟的号码,贴着钢管扭着身子等待接通。

其实这个号码他存了挺久了,在借书登记上记下来的,今天是第一次拨出去。

握在手中的手机亮了很久的屏幕,台上的人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学弟按了接听,不耐烦地问哪位。

传出的却是受的声音,学弟惊讶之余,又拿开手机看了眼陌生号码。

受撩起衣摆擦下巴的汗,指头却是凉的:“是我……你先别挂电话。”

“你那边很吵。”学弟皱眉看着受暴露出来的白净身躯,感觉碍眼,很想把人扯下来。

受用手掌掩住话筒遮住点杂音,担心学弟嫌弃他出入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就撒了谎:“我在中心广场,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倒数?”

学弟离受也就四五米的距离,但台上看台下黑压压一片,他估计受没注意到他。

好友碰他手臂催他玩儿,他做了个手势,抓着手机离开座位,受的扭胯动作慢了下来,大概在等待他的回复。

“撒谎换个场合吧,”学弟揣着兜站到台前,“被人抓了现行可不好。”

擦汗的手松开了衣摆,受感觉自己最不想让学弟看到的一面往往都会暴露无遗,像上次躲厕所抽烟,像去年体测在跑道摔倒,像高二那会在食堂吃泡面开调味包喷了自己一身。

受松开了钢管抻好衣摆朝台下跑,耳钉被灯光折射出一道短暂而刺眼的银光砸在学弟眼中,不知有没有人觉得他耀眼。

反正学弟觉得很灼眼,灼眼跟耀眼很不同,后者是一个人散发迷人光芒的本事,前者是明明知道会被刺伤眼却还移不开视线。

学弟只跑了两三步就把逃跑的受揪到自己身边了,角落那边有群人在起哄,可他一开口就是奚落:“你到底同时引诱着多少人?”

刚才在台上扭腰摆胯大放光彩的受这会儿被他抓着细胳膊像只可怜的小鸡,眼睛不敢跟他对视:“我没有引诱别人。”

“那是承认引诱我了。”学弟似笑非笑,之前同伴跟他说这个猜想他还不信,觉得受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现在越发觉得受比他想的还要坏不止一点。

受捏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一句“想引起你的注意就等于引诱吗”卡在嗓子眼,最后被音乐淹没了大部分声量,不知道学弟有没有听到他埋头低语:“我只是喜欢你。”

从看见你在《死于威尼斯》的末页页脚画了道彩虹就开始喜欢,虽然用签字笔画出来的彩虹是黑白色的,但也不阻止我在喜欢你的时候把它涂抹成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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