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而春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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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春天的事大多解释不清,比如我怎么从你出现开始,就对你一见钟情的,我们……”

林屿安澄澈的目光追随着另一个男主角季文卿躲闪的眼睛,哽咽着说出了这一段台词。

两个人正在一棵刚刚抽芽的杨树下,春风吹过,眼下这个故事也正好是属于春天的。

本来他情绪控制得很好,但不知哪一丝念头突然压垮了他的神经,说到这就突然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剧本里的限定修饰语是“略带哽咽”,前几次他不是语速过快,就是突然忘词,很明显,这次他又情绪过头了。

“咔”,导演也不清楚林屿安出了什么状况,这位新人演员一向情绪把握都很好,自接戏以来,演技就一直很受业内认可,但今天这种差错也许是不能避免的。

“小林今天有点儿不在状态啊,下来调整一下,正好我们大家都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再拍”。

“好”,林屿安一直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拍摄的情况少之又少,今天这种失误无疑让他倍感惭愧,他连忙鞠躬致歉,“对不起,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季文卿算是他的前辈了,看他灰心的样子,上前安慰道,“没事,表演初期,出现这些问题很正常的。”

林屿安礼貌地回应道,“谢谢师哥。”

“嗯,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罢,季文卿便转身去了休息室。

林屿安抬头见导演走过来了,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导演,今天失误了……”

老导演陈治早就看惯了那些没有演技却硬要上镜的空花瓶,一向很喜欢林屿安的谦逊上进,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哈哈哈年轻人成长的路还长着呢,你的演技已经很不错了,会越来越好的”。

“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导演”,林屿安知道导演在给他找台阶下,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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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新戏,是林屿安年前接下的,他本来很排斥青春文学里背负着各种情感纠葛的角色,更加厌恶繁复不清的处理情感问题的戏份。

但是经纪人十分重视这部剧本,助理秦星也坚持说这是当红作家的新作,值得尝试。

于是他翻开本子,当他看到《赴海生》这个题目时,心头就为之一震。

他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三个字,“赴,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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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星已经看了这本书好多遍了,当知道这部剧的导演有意想让自家演员出任男主角时,就已经激动地快飞上天了。

“对,就是《赴海生》,最近这个特别火的,讲的是两个人年少时互为初恋,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对方唯一的爱人的故事,我和身边的姐妹都嗑了好久了,真的很打动人心!”

林屿安听着她的推荐,只是点头,他在助理面前抑制着颤抖的手,翻开剧本,第一段写着“我们曾借春天,理所当然地相爱……”

指尖逐渐泛凉,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在胸口郁结着,林屿安的眼眶也逐渐湿润。

他趁着自己还没有失态,对秦星说,“这书写得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当晚,林屿安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从头到尾看完了剧本,他不得不承认这部剧本的整体风格绝对是青春爱情片里的清流。

但在他对这部剧本青睐的原因里,私心的确大于客观欣赏。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文学鉴赏课上的某本课本上的话——

“文字之所以有力量,在于它时常抵达我们的内心深处,激起我们的回忆与感受,失去的得以弥补或终是溃烂,得到的逐渐远去或又添芬芳。”

至于《赴海生》为什么会打动林屿安,前半部简直和他的回忆太过相似,年少时的欢喜与离别正是他青春的重要部分,他清楚地知晓其中的苦涩与甜蜜。

而后半部的剧情,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不敢说这样的片段完全陌生,也许是幻想,或是渴望。

还有就是,“赴海生”这三个字,和那个人的名字太像了……

也许一时间,想念汹涌而至,让林屿安无路可退。

他无数次地想要和年少时喜欢的人重新开始,但时间并没有把他的傅海生原模原样的还回来,等待他的只有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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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傅海生,已经不是那个会紧紧跟在他身边,被他亲一下就脸红的少年了。

现如今,傅氏的生意做的很大,投资遍布国内外一线城市,傅海生回归到了他原本就应该坚守的位置,继承家业后,又凭本事在短短五年内就让利润翻了一番,将集团推向了新的辉煌。

他现在完全担负的起“年轻有为”四个字,成为了一个凛冽又出色的大人。

坚实的财富、敢拼敢闯的个性,再加上绝对优越的颜值,让傅海生成为无数年轻人追捧的对象,名气并不低于任何一个偶像。

也可以说,他的知名度和林屿安不相上下。

但林屿安觉得,傅海生早已是自己无法接触的对象。

换一种说法,也许傅海生从来都不是他应该接触到的对象。

傅海生是典型的富二代,家境殷实,从小在车水马龙的一线城市体验金钱的快感和高品质的生活。

而林屿安呢,十七岁之前还靠着资助金生活,在无名的小县城里和病弱的父亲相依为命。

林屿安常常想,也许上天让他认识傅海生已经是至高的恩赐了,他怎么能奢求永远拥有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呢……

只可惜,不幸的是,这样的兜兜转转之后,林屿安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自信心和安全感再一次消失全无。

就算他是实力不凡的演员,是光芒万丈的偶像,但他还是时常自卑又胆怯。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他就像一叶飘零,没有一处可以让他卸下强装的坚强去依赖。

就算从前有,现在也没了……

在林屿安接下剧本不久后,他在某品牌的新年晚宴上遇到了那个他交付过整颗心去依赖的人——许久不见的傅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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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林屿安出名以来,两人在不同场合碰巧遇上过几次,但都是较为盛大的活动。

林屿安知道傅海生会出席,就想方设法地躲着,即使他看到了傅海生,也尽力不让对方看到他。

他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和变化如此巨大的前男友说分手以来的第一句话,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和他交流。

举办新年晚宴的这个品牌,大概只是傅海生随手投资的一众新兴品牌中不太起眼的一个。

林屿安在应邀之前就知道这个品牌与傅氏有关,但一想到它的发展程度好像并不足以让集团总裁亲自出席,就放心地过来了。

可他没想到,千思万虑,来了以后竟然还是遇到了傅海生。他入场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恋人。

也许有些人的光芒就是这样经久不衰,无论过了多少年,他还是那么耀眼的样子。

傅海生还是那个优秀上进、意气风发,让他只看一眼就会心动不已的傅海生。

只不过他再也不需要他的夸奖和肯定了,他成为了很多人的傅海生,不再只属于林屿安一个人。

当年的稚气与温软已经挥之不去,傅海生的眼睛里已经生长出了凌冽的锋芒,冷得叫人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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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安目光一滞,一下子停在了原处。

秦星察觉到他的失神,赶紧提醒道,“安安,我们该就坐啦,在这站久了就挡住入场嘉宾的路了。”

林屿安这才回过神来,“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秦星很快帮他找到了位置,“安安,最前面那一桌顺时针四点钟的位置就是了,过去吧,有需要联系我,我就在后面。”

“嗯”,林屿安点头示意了一下,往前面迈进。

可他的心越来越慌,因为他感觉,自己离傅海生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看见傅海生在跟右边的人攀谈着什么,聊着聊着又抬头张望,像是在找谁,当他们俩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又别过头去。

林屿安觉得可能是出现了错觉,有那么一瞬,他好像看到傅海生嘴角一勾。

他……他是在笑吗?他笑什么……

陈翊成坐在傅海生旁边,被这种前任相见的场面弄得啼笑皆非,“傅总,你这初恋,怎么看着跟你不太熟的样子。”

陈翊成和傅海生算是发小,因为陈氏和傅氏这些年一直算是稳定,所以在飘摇的富家子弟圈子里,他俩的友谊可以说是坚如磐石。

一起从小孩变成大人,一起从无忧无虑到身负重任。有些心情,也许只有他们俩能相互理解。

但遗憾的是,陈翊成高中就出国了,大学读完才回来,完美错过了好兄弟刻骨铭心的那几年恋爱。

不过他用每一个傅海生提着酒杯肝肠寸断的夜晚,也差不多把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拼凑起来了。

“等会儿你别出声”,傅海生想要抓到林屿安很久了,但是每次有他的场合,林屿安都有意绕着他走,他当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火气一次比一次大却又无计可施,这次终于找到机会让他离自己近一点。

“成,等会儿我就装一哑巴,我们傅总特意为了旧情人百忙之中抽时间赴宴,我哪儿敢搅局啊”,陈翊成也是觉得新鲜,身边的狐朋狗友大多条件不如傅海生,却人均一副花花肠子,没几个专情的。

今天他就是想开开眼,看看万人追捧的傅海生在旧情人面前深情起来到底什么样子。

这时,林屿安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他们跟前,他从圆桌侧面过去,慢慢数着座位,数到顺时针第四个,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椅子的靠布上。

再然后,他看见他的名字旁边,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傅海生。

林屿安不知道这是什么安排,让他处于这样不知所措的境地。

害怕,激动,或是紧张,林屿安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复杂状态……

但他只能尽量让自己表现自然,他解开西服扣子,硬着头皮坐下。

这个时候,傅海生似乎还在看着他。

林屿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想要装作视而不见,但傅海生却先开口了,“大明星,不认识我了吗?”

旁边陈翊成差点笑出声,心想,这货是他妈想和好的节奏吗?

林屿安整个人怔住了,大脑不停地运作。

他那样冷静的语气,像是对生意对手,又像是对普通至极的朋友。可林屿安想,自己是谁呢,可能只是一个惹他记恨的前男友吧……

当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傅海生时,对方又笑了笑,说,“怎么,这都不记得了吗?”

“记、记得的……”,林屿安脸烧得通红,他不知道傅海生为什么这样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受控地脸红。

他面对傅海生,又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次初遇时,怯生生的样子。

“真不容易,我以为大明星那么忙,会把不重要的人忘掉呢…”傅海生原本还想装的再漫不经心一点,但他看到林屿安低着头脸红的样子,心尖却不觉地被揪了一下。

林屿安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

他本身对今天这场重逢都丝毫没有准备,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傅海生的挖苦。

林屿安觉得自己比重逢之前痛苦了许多,而且,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懦弱。

他目视着前方,生怕再看到傅海生那讨伐似的样子,“……没有。”

听了这么句话,傅海生有点惊讶于他现在的内敛,毕竟他当年那么能说会道,几句话就能让傅海生越陷越深。

傅海生还没想好要回他一句什么,晚宴就开始了。

会场各处和谐地点缀着鲜嫩的绿色枝叶和各色花朵,主题大约是生机盎然的春日。

林屿安默默叹了口气,自嘲地想着,自己真是不争气,满世界都是春意,只有我还待在寒冬。

或许已有春风拂面而过,但只因不够善解人意,匆匆掠去,并不值得欢喜。

而后灯光慢慢暗下来,主持人开始介绍晚宴流程。

傅海生对于这场晚宴早就心思全无,他在林屿安把目光认真投向舞台时,偷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偌大的会场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经年过后,只一眼爱人的风光,便又会深深沦陷。

傅海生想着,这些年来,自己好像变了许多,大概是离开了林屿安,他回到了高一高二那时候,回到冷得没有温度的一个人。

可林屿安看上去好像没有变……

他紧张了会结巴,一点也不像个成熟的大人。

他经过这么多年,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或者说,在傅海生不在他身边的日子里,某些因素好像让他看起来更加吸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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