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11 来源:LOFTER 分类:现代 作者:闲来墨玉 主角:徐文祖 尹宗佑
灯影摇晃,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一只落入蛛网绝望振翅的蝴蝶。
“你果然是故意的。”刘基赫艰难地眨了眨眼。
尹宗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手指,这双曾经有力的手掌,此时除了微微颤抖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你干了什么?”
尹宗佑伸出两根手指,调皮地沿着他松弛的大腿肌肉往上“走”去。
“你一定在想……是饮水机吗?哦,不,是鸡蛋,也不对,或许是我们共进的晚餐?”尹宗佑攀上他的肩膀,跟他咬耳朵,“基赫啊,你看。阴影无所不在,而只要是人,总有放松的时刻。”
刘基赫连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歪斜靠在墙头。
“怎么样,猜得到吗?心情如何,一定很后悔吧?”
“为……为什么?”
尹宗佑偏了偏头,认真思考片刻:“很有趣不是吗?基赫,你不也很喜欢‘狩猎游戏’吗?”
——尽管可能不是作为猎物的角色。
刘基赫嘴唇颤了颤,强撑着疲惫到极点的双眼,哑声道:“他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
尹宗佑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一把将他推倒,抬腿骑上他的胸口。
他压低身体,慢条斯理地梳了梳基赫的头发:“若真是如此,怎么他到现在还不出声呢?”
“你竟知道……”
“嘘。”
尹宗佑维持着跨坐的姿势,竖起食指,轻柔地按住了嘴唇,动作非常优雅。
昏黄灯光只照亮了他半边俊秀的面孔,另外一半隐没在深深的黑暗里。
“睡吧。睡着就解脱了。”
——这是刘基赫陷入黑暗前,听见的最后一句低语。
咣咣!
死寂的走廊里突然响起暴躁的砸门声。
“操,给老子滚出来你这狗娘养的!”
“不开门?不开门是吧——”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声,几乎震下了屋檐上的灰尘。
尹宗佑有些遗憾地从刘基赫身上爬下来,拉开门,只见310的疤脸大叔满脸狰狞,用力踢了一脚306的木门。
“滚出来,”他激动地捏着那颗小小的塑料子弹,“是你进了我房间对不对?啊?”
“怎么了啊?”大妈不知何时从走廊后面转了出来,“哎唷,大叔,安静点安静点。”
咔哒一声,306打开了,双胞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德钟,过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进了这位大叔的房间?”
“没、没有啊。”边德钟嘻嘻笑着,动作别扭地挠了挠后脑勺。
“操,你小子还敢撒谎。”
花衬衫大叔气急地扬起巴掌,急急就想去揍边德钟。
一时间,拉架的,劝和的,抱头鼠窜的,挑衅的,考试院的走廊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吵什么?”
众人猛地收声,扭头去看那个俊秀苍白的男子。
徐文祖抱臂站在门框里,冷冷地:“考试院的规矩就是安静。”
“什么?明明是这变态小子先进了我的房间,”花衬衫大叔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今天非给他个教训不可。”
瞥见那口唾沫,徐文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双胞胎张嘴想要辩解,一看徐文祖的脸色,又弱弱地退了回去。
“哎唷,乱吐什么呢?不知道维护卫生啊!敢情不是你扫地,哎唷……”大妈没好气地抱怨一通,赶紧拎了拖把过来。
一边收拾,她一边冲徐文祖讨好地笑笑:“怎么样啊304,现在做吗?”
徐文祖盯着花衬衫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很大很黑,盯着人不放的时候,深邃得像是深渊裂口。
大叔后背发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连那个新来的似乎也……
“你们,你们都不正常……”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冷汗打湿了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
可怕的死寂中,徐文祖突然笑了笑:“您说什么呢?不早了,回去睡吧。”
大妈很意外:“不做?”
“下次再说吧,”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考试院太冷清了,偶尔有点动静也不错。”
“哈?”
“你说是不是这样,亲爱的?”徐文祖扭头,“怎么,没打扰到你的小约会吧?”
“……没。”尹宗佑耸耸肩,“他喝太多睡着了。能来搭把手么?我拖不动他。”
大妈眼睁睁看着徐文祖听话地跟尹宗佑走进303,又看着他们架着昏睡不醒的刘基赫走出来,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O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文祖随手将刘基赫往302房里一摔,嘭地甩上门,拍拍手转身道:“对了如果你还想聊天的话……”
“今天就算了,”尹宗佑假装没看到他眼里跃跃欲试的光,“我有点累。”
“喔。”
“那……就晚安了,亲爱的。”
“嗯,明天见。”尹宗佑随意地摆摆手。
房门砰地关上,一切恢复了安静。
黑暗里,尹宗佑拧亮台灯,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看不见的阴影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声,随后是拉开金属裤链的轻响。
尹宗佑微微偏头,状似不经意地从眼尾投去懒洋洋的一瞥。
陈旧的墙,充斥着霉斑、蛛网和不健康的暗黄,他自己的影子被小台灯拉得老长,像某种栖息于黑暗的怪物。
尹宗佑发了会儿呆,突然咬着食指关节,吃吃地笑起来。
随后,他伸出舌头,缓缓舔|湿了自己苍白的手指。
指尖淡粉而舌尖艳红,纠缠在一起,隐约可以听见吮吸声,或是刻意压低的轻喘,光是瞥见这样一副情景就足以令人情动。
随后,修长纤细的手指糊着一层湿淋淋的暧昧水光,顺着解开的衬衣,缓缓往下。
墙壁外传来一声模糊的轻响。
尹宗佑浑不在意,放纵地向后扬起下巴,喉结轻轻颤抖着,像一尾即将破茧的蝶。
——从刚才开始,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脆弱,也是如此绚烂炽热,捏在手心里,就像握住了万千火种。
他闭上双眼,细细回味着刘基赫因死亡迫近而充满恐惧的眼神,几乎无法忍耐自尾椎处升腾而起的酥|麻。
破碎的喘|息从他双唇中溢出,就在最后一瞬,他脑中的刘基赫突然消失了,另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蛮不讲理地闯了进来。
亲爱的……
尹宗佑猛地躬起身体,漏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喘。
杀死他。
杀死他——
极度的兴奋甚至令他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他几乎可以真切地想象到,他是怎样狠狠掐住那个人的脖子。而徐文祖的脸,又是怎样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因为窒息而一点一点扭曲起来。
美极了。
尹宗佑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没动,半晌,缓缓舒展开来。
房间窄小如同棺材,他斜靠在椅子上,一缕灯光从正前方射来,像是居于某种古怪的舞台中央。
许久之后,青年用手背捂住双眼,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
于高潮中窥见死亡的刹那,他清醒地明白,原来自己早就坏掉了。
心脏裹紧了一张绵密的网,纵横经纬,无路可逃。他睁眼往黑暗更深处看去,可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影子朝他伸手,张开艳红的唇微笑。
亲爱的……
尹宗佑猝然惊醒,呼吸未定,手机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地上,时钟正指向7点。
“靠。”他低咒一声,扶着宿醉未醒的脑袋坐起身。
餐厅里空无一人,就连大妈也不在,只剩下一个徐文祖。他正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搅弄碗里的大酱汤。
“亲爱的,去上班吗?”
尹宗佑匆匆点头,瞥见他还穿着睡衣拖鞋,不由面露惊讶。
“我今天上午没有预约。”牙医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站起身,晃悠悠走到他跟前站定。
尹宗佑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比他高了太多,投下一片完全笼罩住他的,浓重的阴影。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箍进了男人和墙壁之间逼仄的空隙。
徐文祖低头注视着他,比起昨晚,眼中的欲望愈发浓黑,几乎不加掩饰。
半晌,他抬起手,捏住了尹宗佑的下巴,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下划,最后玩味地捏住了那颗轻颤的喉结。
尹宗佑无声地注视他,想从他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而医生只是笑,似乎并不曾透过小孔窥见任何旖旎艳景。
“昨晚……”
“你快迟到了,亲爱的。”男人温柔地打断他,“快走吧,路上当心。”
尹宗佑猛地甩开他,扭头便走。走到门口回头一瞧,医生还站在原处,连笑意都没有分毫改变。
尹宗佑有些烦躁地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总是能轻易影响他的情绪,明明他已经……
“啊!天哪,抱歉,您没事吧?”
尹宗佑站稳身体,摆摆手,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惊慌的面孔。
女警鞠了一躬,赶紧走上前来:“您真的没事吗?不好意思,我实在没看到您从上面下来。我、我姓苏,是楼下派出所的员警。”
“您……站在路口干什么?”尹宗佑心里微微一动,“是出了什么事吗?”
“啊,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尹宗佑静静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很清澈,流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好奇。
苏贞花突然有些面孔发热:“真没什么大事……哎,其实就是这附近老出现野猫的尸体,我,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女警摇摇头:“没,凶手似乎停手了。”
尹宗佑:“怎么,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苏贞花勉强笑了一下,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连环杀手总是从虐杀小动物开始,渐渐地,当动物无法再满足他,就会转而狩猎人类。
“他有可能已经……”
“嗯?”
“啊,没什么,您不用担心。”
尹宗佑弯起眼睛,笑容无害而纯良:“应该是您想多了,我觉得这片非常安全,邻居也都很友好。”
女警被他轻快的语气感染,也放松了一些:“是吗?”
尹宗佑目送她远去,唇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他们的游戏还未到高潮,怎么能被人打搅?
——不,没有尸体就行了,没有死猫,苏贞花不见得会找到考试院。
就在这时,昏暗的窄巷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喵呜,一只橘色皮毛的小猫踮着脚尖走出来,怯生生地打量他。
尹宗佑眯了眯眼,作势要拿石头砸它。
猫咪“咪唔”一声惨叫,转身跳上垃圾桶盖,三两下就消失了。
“喂,您干什么呢?”
尹宗佑扭头看去,一个端着猫罐头的运动短裤女生正不悦地瞪着他。
他随手丢开石头,嗤笑一声:“既然不养,就别随便乱喂。”
“您说什么?”女生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这人怎么……怎么能这么没爱心?”
尹宗佑耸耸肩,掉头就想走。
“站住,”女生不依不挠地扯住了他,“你给我解释清楚!哈,听说最近总有人虐猫,该不会也是你吧?”
尹宗佑终于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明知道有人虐猫,你还在这里喂食?”
女生愣了愣。
“凶手大概会很感激你。”尹宗佑嘲讽瞥了眼她手里香喷喷的罐头。
“……”
五分钟后,苏贞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和满脸无辜的尹宗佑,只觉得头疼欲裂。
“所以……您有虐过猫吗?”
“没啊。”尹宗佑摊手,“我才刚搬来首尔。”
“呜呜他肯定在骗人,我刚明明看到,看到……呜呜呜。”
苏贞花扶额:“麻烦您先别哭了……”
“什么啊!你们警察难道就是这种办案态度?遇到嫌犯也不调查?”
苏贞花:“……”要不要你来当警察算了?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辈赶紧把人扶屋里去,又冲尹宗佑双手合十拜了拜,挤眉弄眼地暗示他。
尹宗佑心领神会。
苏贞花立刻站起身,高举警棍抽下,大声道:“怎么,还不肯承认?嗯,人家小姐全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
尹宗佑很配合地痛呼一声。
两人又演了几段,苏贞花一边嚷嚷,一边悄悄打开后门,把尹宗佑推了出去:“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您赶紧走吧。”
尹宗佑笑起来:“警察也真是不容易。”
苏贞花擦擦汗:“谁说不是呢。”
“对了,能给我留张名片吗?”
“啊?哦……”
尹宗佑收好名片,弯起眼角:“要是看到可疑的人,我一定会联系您的。”
阳光下,他的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流露出格外柔软温暖的气质。
苏贞花怔了怔,还没回过神,那人已融入了首尔清晨上班的人潮,再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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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宗佑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堪堪踩点进了公司。
“……拽什么啊,不就是个实习生。”朴秉民不满地嘟囔。
孙宥贞道:“哎,首尔这路况堵车也是常有的嘛。”
申在浩揽住尹宗佑的肩膀介绍了一番,最后补充:“这孩子现在还住考试院,条件很艰苦,可以的话还请大家多多帮助他吧。”
放在以前,肯定会觉得很刺耳吧?尹宗佑藏住眼底的嘲讽,温顺地低下头去:“请多多关照。”
“哼,考试院,那、那也算人住的地方?”
宗佑低声辩驳:“那儿的邻居都很照顾我。”
“邻居?”朴秉民哧笑,“考、考试院能住什、什么好人?”
申在浩原本悠悠然端着咖啡含笑旁观,听到这里,蓦然想起昨晚那个古怪的医生,神情僵硬起来。
“我隔壁住着的是个牙医,”宗佑挠挠头,“好像还开了自己的诊所。”
“欸?真的假的,年轻吗?宗佑啊,下次介绍给姐姐呗。”
“嘁,牙医怎、怎么可能住那种地方?该、该不会是赌博欠钱了吧?”
“朴室长也真是,我就随便说说嘛。”
尹宗佑脸色更红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害羞的青年:“其实他是考试院大妈的养子,只是暂住的。”
“……所以说,考试院也不见得都是很差的地方,如果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以来玩喔。”
几名男同事显然没什么兴趣,只有孙宥贞笑着答应了。
洗手间里,尹宗佑掬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再抬头时,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朴秉民满脸阴沉:“你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了,一、一个劲儿地扮可怜。”
尹宗佑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喂,跟、跟你说话呢!我是不会被你骗的,听见没?”
尹宗佑转身,沉默地逼近了他。
朴秉民警惕地往后退:“你干什么?我警告你……”
咔哒一声轻响,尹宗佑扣上了门锁。
他撩起额发,温柔地笑了笑:“前辈,您怕什么呢?”
“我才没!谁、谁会怕你这小白脸……啊!!!”尾音凄厉地向上一扬,随即被掐死在喉咙里。
两人扭打着重重撞上隔间门板。尹宗佑抬起手肘,死死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哈啊……疯、疯子……”朴秉民脸涨得通红,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尹宗佑睁大眼睛看他,秀气的睫毛根根分明,流露出很天真、又很残忍的神情。
“您说得没错呢,”他哑声低笑,“我的确是个两面派。”
“救、救……”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
尹宗佑垂下眼睛,瓷白的皮肤上,睫毛如蝴蝶般轻颤,看起来很脆弱也很为难。
“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就只能……”他缓缓抬头,突然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杀了你哦。”
朴秉民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板瘫软下去。
咚咚。
“宗佑?朴室长?”申在浩狐疑地贴近门板,“喂,还好吗你们?门怎么打不开了?”
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
模样秀气的青年站在门框里,软软糯糯地笑着:“社长?”
申在浩探了个头进去:“你们闹什么呢?”
“朴前辈好像突然有点低血糖。”尹宗佑扭头,关切道,“前辈,您好些了吗。”
朴秉民甚至不敢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洗手间。
申在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刚才那个瞬间,他似乎从尹宗佑身上觉出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就像是……昨晚的牙医。
他就像他的影子。
“闹着玩?”申在浩抬了抬眉,强压下心中隐约的怀疑。
“前辈……”
尹宗佑眼角微微耷拉下来,眼睛湿润黑糯,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崽。
申在浩显然很吃这一套,重新微笑起来,随口说了句要尊重前辈,就没再追究。
他拧开龙头,交叠冲洗双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智恩呢,你昨晚给她通话了吗?她很着急的样子。”
宗佑别过脸,咬了咬下唇:“您光顾着问她,都不问问我么?昨晚我……”
申在浩脑中闪过牙医打量宗佑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眼神,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
宗佑咬着下唇,低声说没什么。
他的唇很饱|满,色泽鲜嫩如少年,被反反复复啃噬时,透露出一点暧昧的深红。
申在浩呼吸急促了些,不自觉地逼问他:“说清楚,那家伙怎么你了?”
尹宗佑微恼地瞥了他一眼,没开口,白皙的耳垂泛出了一点屈辱的红。
那点红色慢慢爬上他的侧脸,以及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锁骨和胸|膛,最终隐没在薄薄衬衣领口,是十分诱人的淡粉。
“……”
申在浩脑内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四个字“活色生香”。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啧,都说了,住在考试院的能有什么好人!要不这样,我给你点钱,你先搬出来?”
“算了,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您呢,”宗佑垂下眼,摇了摇头,“其实除了……也都还好。”
“我……”
申在浩刚想脱口而出“不麻烦”,眼前这位内向的年轻人忽地逼近一步,扬起了脸。
他身上有淡淡的柔顺剂清香,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你时,好像能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
“不放心的话,您下次可以亲自来看看喔。”尹宗佑歪了歪头,笑道,“您会来玩吗?我会好好招待您的。”
申在浩有些口干舌燥,半晌,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那真是好极了!”宗佑弯起眼睛笑了,笑着笑着,神情却变得有些苦涩,“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和智恩……可能要分手了。”
“什么?”
“我是说,我和智恩的事。”
申在浩的手抖了抖,偷偷打量他:“为什么?你不就是为了她才来首尔的吗?”
“我没法照顾好她。”
尹宗佑靠在盥洗台旁,直直看向他,眼神似乎能洞穿人心。
“你知道的,她或许需要一个更能‘帮助’她的人。”
申在浩不自在地扯开领口,强笑道:“怎、怎么会呢?你现在不是好端端住在首尔了嘛,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尹宗佑沉默不语,片刻后起身离开,路过申在浩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申在浩却莫名觉出了一丝说不出的暧昧。他下意识地扭头,只看见门后尹宗佑一闪而逝的背影。
——很细的腰,屁股肉肉的。他胡思乱想着,从这个角度看,似乎更像女孩了。
对了,智恩的身材……有这么挺|翘吗?
申在浩完全记不起来了,满眼晃荡着的,只剩下尹宗佑泛出粉色的耳垂,垂眸时浓黑的睫毛,还有包裹在衬衣里、偶尔露出的那一截流畅漂亮的腰线。
他站在原地,轻轻地吞咽了一下。
当晚按计划是要给宗佑办接风宴的,下班后,大家很默契地没有立刻离开。
“抱歉啊,”尹宗佑拎起背包,为难道,“我今晚可能不行。”
“啧,什、什么不行?这种时候新人就应该……”朴秉民话说到一半,被尹宗佑似笑非笑地斜了一眼,悻悻地住了嘴。
孙宥贞:“可是,宗佑啊,这是办公室的惯例呢。”
申在浩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惊讶道:“怎么回事,还不走?想吃排骨汤还是烤肉啊,再晚可要堵车咯?”
尹宗佑垂着头,轻声说:“社长,您知道的,我今天……要跟智恩谈一谈‘那件事’。”
“啊,啊……哦,”申在浩转转眼珠,“那行,没事。就算宗佑不去,我们大家还是可以哈皮一下的嘛。走走走,我请客,吃雪花牛肉怎么样?”
“哇,真的?社长好棒喔!”
办公室里瞬间热络起来。
朴秉民偷偷打量着孙宥贞的侧脸,也跟着露出一丝恶心的甜蜜笑意。
“那我就先告辞了。”
“喔,路上当心。”申在浩随意地摆摆手,“对了,我们之后要不要再去练歌房续摊?”
“当然啦!社长大发——”
尹宗佑又鞠了一躬,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首尔的夜晚非常繁华,也非常冷清,路人全都行色匆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尹宗佑双手攥紧书包背带,逆着人流慢慢穿行。
那一瞬,明明身处汹涌人潮,他却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孤单,就像是大海上漂流的水手,四面环水,死于干渴。
没有人懂他。没有人听他说话。即使高声呼救,也没有人肯停下脚步哪怕一秒。
那些人,他们读不懂他的书,也读不懂他的人。
尹宗佑停下脚步,有些狂|乱地想,是的,他的寂寞不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旁人过于平庸。
——都是世界的罪,都是他人的罪!
他猛地抬起头,身旁一名妆容精致的白领被他的眼神吓到,慌乱地加快脚步,躲开了他的凝视。
人潮瞬间空出一块,在他周围形成孤岛,就仿佛撞见白鲨的金枪鱼群。
尹宗佑低低笑了一声。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一抹高挑的白色身影,就在前方,两个红绿灯开外的十字路口。
定睛看去,却空无一物。
尹宗佑烦躁地啧了一声,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
孤独的夜晚总是引人多想,他刚才分心了,这可不行。为了预定的计划,他必须早点回家才行。
尹宗佑一路走得飞快,堪堪赶在暮色西沉时赶回了考试院,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名衣着邋遢的男子正从楼梯上松垮垮地走下来。
赶上了。他眼神微微一亮。
“喂,那边的学生,”那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嚷嚷,“不好意思,能问几个问题吗?”
尹宗佑顺从地点点头。
“照片里这个男人,你有见过吗?啊,别怕,大叔我不是坏人,这是我的刑jing证。”
“他……请问他犯什么事儿了吗?”
“啊,倒也没有。这位本来是我们的线人,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警署求救,现在联系不上了。他住在考试院,我就想着来看看。”
“……”
“怎么,他平时和邻居什么的有冲突吗?”
尹宗佑好脾气地笑笑:“您也知道,大叔脾气比较直,所以偶尔会……但都是单方面的骂架,大家都很怕他呢。”
刑jing挠挠头:“也对。”
“他昨晚和租户大吵一架,嚷嚷着要退房走人。”宗佑回想了一下,“看他好像很匆忙的样子,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什么事?”
“啊,我也是猜的。他最近一直喊着要离开首尔呢,好像是嫌这里不安全……哦对,他还提起过,想到全州乡下开一家渔场。”
刑|jing点点头,陷入沉思:“没错,他的确很喜欢钓鱼……谢谢你啊,学生。”
尹宗佑:“或许……您可以去乡下找找线索?”
“谢了,我会的。”刑jing冲他比了个手势,掉头走向停车场。
尹宗佑双手插兜,原地站了一会儿。
——310大叔已经失踪了,看情况,似乎刘基赫也不在,今天的这番谈话应该能将车刑jing引到遥远的全州,一切都很顺利。
尹宗佑笑了笑,抬腿跨上台阶,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甚至于当他走上天台给智恩打分手电话时,心情都十分愉悦。
“喂,哥哥?”
遥远的天际线,灯火通明的都市,晚风送来饭菜香气,满目人间烟火。
尹宗佑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智恩啊……我们分手吧?”
“什么?”
尹宗佑刚想开口,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那人的手指十分冰冷,沿着单薄的T恤一路往上摸索,最后玩味地捏住了他的喉结。
喉管脆弱,指尖稍一用力,尹宗佑便无法控制地喘|息起来,面孔覆上一层薄红。
“哥哥?”
“亲爱的,怎么了?”男人亲昵地贴在他耳廓边缘,轻声笑道,“你的智恩在等你回答呢……”
“哥哥,你到底在干嘛?说话啊!”
尹宗佑被掐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艰难的、粗重的喘|息。
“你好像知道很多有趣的事,亲爱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那颗小小的喉结,鼻息滚烫,喷在他敏|感的耳垂和脖颈。
“……”
“不打算和我说说看吗?”
尹宗佑身体一颤,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那人竟一口咬上了他的耳垂,牙齿来回碾磨,疼痛里透出难耐的痒。
“喂,哥哥?喂——”
尹宗佑咬牙压抑着呻(防屏蔽的河蟹君)吟,颤抖的指尖垂下,“喀”地挂断了通话。
“亲爱的?”
医生指尖微凉,漫不经心地刮搔着尹宗佑的喉结。
——只要他略一用力,眼前的青年就会无声死去。
尹宗佑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危险,反而温顺地扬起脖子,暴露出整个脆弱的喉管,后脑勺倚上医生的肩膀。
徐文祖含笑道:“就这么挂电话,智恩会很伤心吧?”
尹宗佑没说话,轻轻捉住那只作乱的手,举到唇边,偏头咬了一口。
说是咬,医生更愿意把它理解成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徐文祖笑意加深:“不害怕吗,亲爱的?”
“怕什么?”
尹宗佑的态度随意极了,仿佛从未见过这双干净修长的手上曾沾染的斑斑血迹。
徐文祖更亲密地贴近他,薄唇几乎吻上他的耳廓:“亲爱的,刚才的刑警,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听见了。”
“呵,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尹宗佑猛地转过身,背靠栏杆和这个危险的男人正面相对。两人距离近得连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他浓秀的睫毛一挑,自下而上、暗含挑衅地望着医生。
“我打发他回去,好让有趣的游戏更持久一点,难道不好吗?”
徐文祖的目光几乎称得上宠溺了,语气甜蜜:“亲爱的,你总在诱惑我。”
“所以呢,你想杀了我?”
徐文祖的呼吸粗重了一些,抽回手,轻轻按上宗佑颈侧的动脉,似在感受皮下奔腾的血流与生命力。
尹宗佑靠着栏杆,抱臂后仰,抬头看向朦朦胧胧的星空。
“只要随手一推,医生,”他轻声道,“我就会摔下天台,颅骨碎裂,颈椎折断。很简单的意外事故。”
“亲爱的,你很想死在我手里?”
“也许吧。”尹宗佑仰着头,风将他的额发吹起一点,露出轮廓柔和的眉眼,眼底倒映出影影绰绰的城市霓虹。
他心中默想:我还欠你一场谋杀。
尹宗佑从小就是个温柔的孩子,杀人使他愉悦,可杀死徐文祖让他愧疚——徐文祖一直对他很好。
结束愧疚的办法有两种,要么偿还他,要么杀死他。
然而,一想到或许能再次杀死眼前的人,尹宗佑就不受控制地感到兴奋,从肉体到灵魂,如闪电击穿神经般战栗。
——一边心怀内疚,一边抵达高潮。
徐文祖认真思索片刻,开口道:“……抱歉,活着的你似乎更有趣一些,亲爱的。”
“可我很想杀你。”尹宗佑有些委屈地瞪着他,一团天真孩子气。
“不要撒娇,亲爱的。”
徐文祖逼近一步,轻而易举地握住他的手腕提起来。
叮的一声轻响,刀片从指尖滑落。
两人愈发靠近,交叠着压在栏杆上,几乎能听见身后钢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徐文祖抬手一捞,把人从天台边缘揽进了怀里,身体紧贴,像一个暧昧至极的拥抱。
怀里的青年低眉顺目,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嘟着,乖巧极了,从外表看不出一丝危险。徐文祖垂眸望着他,从柔白的后颈看到微微凹陷的紧致后腰,心里突然一动。
完美的作品。
他脑中清晰地闪过昨晚自窥孔看见的一切。
——每一滴汗水,每一声喘息,每一次自眼角送来的诱惑。
多么完美,他在勾引他。
医生了然地笑起来,是的,他们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行走刀锋,亲吻火焰,在焚尽一切的高温中抵达高潮。
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想杀我吗?”医生捏起他的下巴,哑声道,“想杀我的时候,就吻我吧,亲爱的。”
下一秒,他稍偏过脑袋,避开鼻尖,猛地覆上对方饱满的双唇。
紧咬的牙关被手指强行捏开,舌尖长驱直入,狠狠侵占口腔最深处。
舔舐,搅弄,啃咬。
尹宗佑喉头不断滚动,漏出不堪的喘息与甜腻鼻音,抬手推拒,却被一把攥住了苍白纤细的手指磋磨揉弄。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哆嗦着,被牢牢禁锢在牙医怀里,被一个谋杀般凶猛的吻,侵犯到几乎窒息。
许久,牙医终于松开了他,转而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轻啄着他的下巴,耳垂和颈侧。
尹宗佑眼角泛着红,呼吸急促,还未从失神中平缓过来。
“嗯……”他挣扎着开口,“所、所以,那个警官呢?”
牙医动作一顿,报复性地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没有人会喜欢情人在这种时候提起别的男人,亲爱的。”
“……情人?”
牙医没接茬,淡淡道:“他死了。”
“唔……哈啊……”
“他本来不必死的,”徐文祖捏住后颈防止他逃开,慢条斯理地亲吻逗弄已经变得通红的耳垂,“可是你想救他。”
尹宗佑呼吸不稳,揪着头发把人从自己肩膀上撕开:“你疯了,会把警察引来的。”
徐文祖只是笑:“怕什么呢,亲爱的。你干干净净的。”
“……”
尹宗佑瞪了他一眼,眼底还残存着水光,看起来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好吧,”牙医毫无诚意地举手投降,“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告诉而已。
尹宗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甩开他,扭头就走。
天台门摔在墙壁上,重重的一声响。
牙医亦步亦趋地跟上:“亲爱的,今天火气很大啊。”
“别烦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喂,你一直很孤单吧?”
“……”
“难道不是吗?你故意在房间里自……唔!”
尹宗佑猛地回身,一把捂住了他嘴。
下一秒,四楼楼梯拐角出现了端着脸盆的严福顺。
“哎唷,”她含笑打量两人一番,“关系不错嘛,楼梯上注意安全啊。”
尹宗佑刚要回答,突然感觉掌心一痒,传来温暖湿润的触觉。
“你是狗吗?”他猛地抽回手,压低了声音。
徐文祖舔了舔唇角,笑得很恶劣。
昏暗的光线下,尹宗佑认出他的口型。
“你喜欢的。”
尹宗佑抿唇,强忍着火气,对严福顺点点头:“知道了,大婶。”
“行了,快回去吧,小伙子们,”严福顺笑嘻嘻地说,“大婶还要去晾衣服呢。”
交错的刹那,尹宗佑往她盆里瞥了一眼,扫见一角熟悉的布料。
——花衬衣。
他微一挑眉,什么也没说,继续往楼下走。
“没必要这么惊讶,亲爱的,”徐文祖单手插兜,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拉开递给他,“即使大婶也是需要夜间娱乐的。”
尹宗佑还在生气,没有伸手去接。
“想让我喂你?”
“……”
眼见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当真作势要喝,尹宗佑探过桌子,劈手抢下啤酒。
“杀人算什么娱乐。”他嘟囔道。
“哦,你想多了,”徐文祖暧昧地笑起来,“她的夜间娱乐和正常人一样。”
“……”
“或许你也想试试吗?”
“……我宁愿杀人。”
徐文祖宠溺地微笑着,一脸了然,一副“你就是口是心非”的模样。
尹宗佑突然有点憋气,他总觉得撕破脸之后,这家伙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不能有点普通的爱好吗?”他气冲冲地说,“上网、运动、看书……”
“我偶尔会玩网球,”徐文祖抿了口啤酒,“亲爱的呢?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看书的那一类吧。”
“……”尹宗佑视线落在一旁的包裹上,他现在终于知道到底是谁偷偷开封他的快递了。
“我猜错了吗?还是说你喜欢写作?”
“你真该多读点书。”尹宗佑愤愤道,一把捧起自己的包裹,掉头走回宿舍,重重摔上了门。
——虽然这并不能阻挡徐文祖。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晚安,亲爱的。”
“还不睡吗,亲爱的?”
……
数不清第几次被打断思路,尹宗佑猛地转过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搬去302住。”
“……”
世界终于清静了,虽然他知道,窥孔的另一边,徐文祖还在孜孜不倦地观赏他。
徐文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尽管不愿承认,这的确是他喜欢的。
他喜欢被注视,喜欢被意淫,他甚至忍不住主动诱惑,并猜测对方的反应。
——这不是病,尹宗佑怀着作家的浪漫心想,是属于他们的小小情趣。
考试院里悄悄少了几个人,日子还是照常过。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徐文祖再也懒得掩饰自己偷窥和闯空门的恶劣癖好了。
他或许是世上最无畏的偷窥狂,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看,一边还要作出实时点评,比如“亲爱的换蓝色衬衣更好看”,或者是“裤子太紧身了不利于健康”。
饶是尹宗佑自己,也很难定义他和徐文祖的关系。
同居的……恋人?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同谋?勉勉强强吧。
硬要说起来,他们只是接过吻、洗过澡、偷窥与被偷窥的、非常纯洁的室友关系。
徐文祖倒是对现状十分满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让尹宗佑乖乖呆在303房,供他赏玩个痛快
就像锁在橱窗里的,一只乖巧的艺术品。
可惜,微妙的平衡总是很容易被打破。
某个雨天,尹宗佑下班回家,见徐文祖正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夹着本眼熟的书。
——他的书。
徐文祖一脸坦荡:“没错,亲爱的,从你房间借的。”
尹宗佑:“……”
徐文祖丝毫不以偷窃为耻,打量着花里胡哨的书脊,挑剔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情爱小说?”
“这不关你的事。”尹宗佑有点烦躁,抬手去抢,却扑了个空。
徐文祖借着身高优势,高举书册,笑眯眯地逗他。
“‘我对她爱憎的情绪就像猫的眼睛那样,一个晚上能变化好几次。’写得可真好啊……”
“亲爱的,你看书的时候,想着的是智恩小姐吗?”
尹宗佑动作一顿,略显狼狈地别过脸,呼吸急促了些:“……还我!”
徐文祖捏着下巴强迫他转回来:“告诉我,你想到了谁?”
尹宗佑不甘示弱地瞪他,浓秀的睫毛微微上挑,漂亮又嚣张,像一只欠调教的小野猫。
“嗯?”徐文祖尾音带了笑意。
“呵,那你杀人时又会想起谁?”尹宗佑反唇相讥,“我?302?”
“……”
尹宗佑一把挥开徐文祖掐着他下巴的手,劈手去抢书。
“你嫉妒了,亲爱的。”徐文祖舔舔下唇,笑得很开怀,“因为我宁可杀他,也不杀你。”
“少做梦!”
争来抢去中,书本哗啦啦抖开,里头飘出一张相片,清秀少年搂着女友并肩而立,笑容干净柔软。
只可惜,女孩的脸被原子笔划得稀烂。笔迹未干,人赃俱获。
尹宗佑拎起照片抖了抖:“嫉妒,哈?”
徐文祖支着下巴,缓缓看向别处,一副不关我事的无辜样。
“我跟她都分了,没事少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痴人之爱》也不是什么‘情爱小说’,是唯美派的名著懂吗?”尹宗佑嫌弃道,“你真该多读点书。”
“我可没把那女孩放在心上,”徐文祖十指交叉,往椅子里一靠,“我在意她,并不比你更多。”
“我,我对她……”
“在意吗?”
尹宗佑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从陷入考试院起,他的确越来越少想起智恩了,明明是曾经决定了要过一辈子的人,转眼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啧,男人。
“是的,我确实嫉妒,却不是对智恩,”徐文祖抬头看他,轻声道,“我嫉妒得快要发疯,我每时每刻都在琢磨,那个人到底是谁。”
尹宗佑走神了一瞬,结果被徐文祖扯着领带,猛地拉到身前。
“亲爱的,”徐文祖深深望进他眼底,“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样?”
他眼窝深邃,眼睛微微瞪大了,浓黑的睫毛根根分明,透露出病态的执着和神经质。
尹宗佑脖颈勒紧,被迫弯腰扑在他怀里,有些呼吸困难。
“宗佑啊,是谁成就了你?”
尹宗佑喘息着咳了两声,视线扫过桌面,话锋忽然一转:“那这本《痴人之爱》……你读完了吗?”
徐文祖欣赏着他挣扎中泛红的面孔,注视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就是一名男子看中了美貌的少女,花钱把她带回家中,精心地调教着,想培养出一位千依百顺的理想妻子。很简单的故事。”
“你没看到结局吧?”尹宗佑挣脱不开,干脆挺了挺腰,主动凑近他,鼻尖几乎与鼻尖相贴,“……纯真的美人最终长成了蛊惑人心的魔女,男人跪倒在她脚边,祈求她的爱与垂怜。她反过来成了他的主人,一切都失控了。”
徐文祖嗤笑:“就因为他愚蠢的爱情?”
“不,是因为欲望。”尹宗佑舔了舔唇,饱满的唇瓣透出愈发鲜艳的色泽,“或许……这才是他潜意识里的理想爱人也说不定呢?你看这个男人,明明是主人,却幻想着被另一个人踩在脚下。”
徐文祖似乎意识到什么,漫不经心的笑容缓缓淡去了。
“那你的主人呢?”
“他也是,”尹宗佑垂下头,轻柔地吻过他的唇角,低声道,“所以我杀了他。”
“……”
“他爱我,所以他放任我杀了他。”
“呵,现在你又肯说爱了?”
“欲望归欲望,能让人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大概也只有爱了。”尹宗佑抬腿骑上徐文祖的膝盖,低头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地问,“那你呢,你爱我吗?”
爱我……甘愿为我赴死吗?
徐文祖静静与他对视。
面前的青年容貌端丽,眼神无辜而诱惑,眼角微微下垂,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挑逗而危险,活脱脱一只小狐狸精。
那一瞬,徐文祖陡然兴奋起来。比鲜血、痛苦和哀嚎更强烈百倍的刺激从尾椎升起,一路横冲直撞,烧得他眼前发红。
他很明确地感觉到,室友关系不再能满足他了,就连最有趣的偷窥活动似乎也变得索然无味——他想要别的,想要一些更珍贵,更直接的刺激。
而这一切欲望的源头,恰恰就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徐文祖忽然笑了:“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反倒便宜了我。”
他一把攥住尹宗佑劲瘦的腰,强迫他坐在原处,指尖缓缓摩梭:“真可惜啊,亲爱的,我还不想死。”
尹宗佑下意识地扭了扭胯,挣扎着想要下地。突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黑。
徐文祖笑意加深,不怀好意地顶了顶:“躲什么?你明明很喜欢。”
“……”
“你看,只有我活着,才能长长久久地占有你。而那个死了的蠢货呢?他什么也没有。”
尹宗佑挑眉望向他,半晌,叹息似的小声说:“啧……算我欠你的。”他抬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恳求道:“今晚不行,明天吧,明天我去四楼找你。”
四楼……这是两人从未说破的秘密。
徐文祖的眼神有些玩味,片刻后,很绅士地松了手。
尹宗佑得了自由,立刻就远远逃开了,滑溜得像一尾鱼。
徐文祖的视线一路追着他的背影,从线条利落的后背,扫射到柔韧劲瘦的腰,再往下,是肉乎乎的、与他青涩气质完全相悖的臀,以及修长笔直的双腿。
他毫不掩饰露骨的目光,直到对方匆忙消失在拐角。
那团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膝上,徐文祖不自觉地抚了抚裤子的褶皱,轻轻勾起唇角。
——无论如何,这漂亮的玩意儿现在是属于他的了。
他从小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格外地贪婪。无论看上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紧攥在掌心里,宁死也绝不松手。
徐文祖微微睁大了眼,苍白的面孔浮出红晕,是一种病态的、沾沾自喜的神色。
不管尹宗佑曾是属于谁的作品,如今都归他了——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他的收藏。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