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6-1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黄眉猫 主角:灵山君 青十九
日子如流水,一晃又过去了五六日。
青十九听着雨声醒来,滚到床畔,探头一张望,瞧见灵山君坐在窗边榻上,伏案不知在做什么。
他今日竟没出门。
青十九眼睛微微一亮,翻身下床,就要往窗边跑。
灵山君背后好似长了眼:“穿鞋。”
青十九只好回去趿上鞋,又蹦蹦跳跳地蹭到了灵山君身侧。
“你在做什么?”
灵山君面前摊着两本书册,一册满是蝇头小字,一册书页空白。他正提笔在空白的书册上书写。
青十九不识字,只觉得灵山君哪里都厉害,就算是眼盲,字也没写作一团。青十九曾试过写字,临着别人的字,依葫芦画瓢也写得十分丑,被拿来当笑料许久,此后便再也没碰过笔墨。
灵山君头也不抬,润了润笔,笔走龙蛇:“箱里的书潮了,我誊写一份。夫人要帮我吗?”
青十九摸了摸鼻子,有点难以启齿道:“我……不识字。”
煮饭浣衣耕种这些粗活他拿手,琴棋书画是大族们才有得学的。
青十九这么一想,心提了起来:大意了,孔泠身为孔雀府公子,怎么可能会不识字。
他心中又恼又慌:自己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脑子都丢了么?这才几日,竟要暴露了。
青十九神色难看地抿住唇,思考这得怎么圆。
“这样。”灵山君开了口,青十九心里绷紧,又听见他接着道,“我字识得多,可以教教夫人,夫人意下如何?”
咦?
青十九茫然地眨眨眼,这和他想得不大一样。
灵山君竟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无,还说要教他识字。
青十九被意外之喜砸了满怀:“好……好啊。”
灵山君是个行动派,扯了几张宣纸,写了几个大字,又和纸笔一起拿给青十九。
“先从最常用的学起,不怕废纸,你一个字写十遍,边写边念,记不住就继续写。每日晚饭后我会考校。”灵山君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纸面上写,墨色湿润,很快便干透了。他神情认真,接着道,“夫人注意我握笔的姿势。”
青十九拿着新笔在旁模仿,灵山君搁下笔,伸手握住青十九的手,指尖从笔杆摸索到他的五指。
干燥温热的触感滑过指背,青十九微微一颤,灵山君似乎察觉到了,面上露出个笑,用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给他调整握笔的姿势:“这样才是。”
……
在灵山君的殷殷教诲下,青十九以每日识几个新字的速度进步着。
睡前二人就倚在床上看书,青十九识字不多,灵山君便一手摸着书上的字,嘴里边读给他听。
青十九习惯了灵山君的不异于常人,也难免好奇用手去蹭了蹭书页上的字,蹭了一手墨香。
“怎么?”
青十九挨得他极近,便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我以为这字是凸起的,可以摸出字形。”
灵山君轻轻一笑。
青十九听着听着就犯了困,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呼吸之间尽是灵山君身上的草木香。
他迷迷糊糊的,突然道:“夜萤……”
灵山君读的是一本游记,笔者不知是何方神圣,三界六道都走过,编纂了这册书。此刻,正讲到人间之景。
游记上书,人间同鬼道隔着一片芦苇荡,人死后魂灵路过芦苇荡,会化作一只只夜萤,整片芦苇荡皆是星星点点的光,如繁星之境。
灵山君贴着青十九的耳朵问他:“想去看看?”
青十九困得大脑一团浆糊,“哼”了一声,被灵山君拍着背彻底哄睡过去。
雨水连绵好几日,两个泥娃娃镇日顶着绿叶作斗笠,在外头撒野。
雨停的隔日,太阳将泥土晒硬了,灵山君从树下挖了一坛子酒出来。
灵山君说这酒烈,只分了半杯给青十九。他尝了尝,果甜带着辛辣,一口未尽兴,厚着脸皮求灵山君再匀半杯。
灵山君不答,自斟自饮。
青十九求了半天,眼巴巴盯着灵山君。他今日穿了身广袖长袍,举杯时袖口滑至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优美的小臂,腕骨凸起,手指纤长,仰头饮酒的动作十足风流。
青十九被美色迷了眼,都没发觉自己的语调越来越软,听在灵山君耳里那就是撒娇了。
灵山君突然笑了下。
青十九不知他笑什么:“可……可以吗?”
灵山君放下酒杯:“就半杯?”
青十九:“嗯!”
“夫人打算用什么跟我换半杯酒呢?”灵山君面色淡然,轻声问道。
还要东西换?青十九细想,想来想去发觉根本没有东西可换。他带来的只有换洗衣裳,还有那一瓶子的易形丹。
青十九脑子里突然蹦出刚学的一个词:寄人篱下。
灵山君不知他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没指望他接话,压低声音道:“我有样东西想同夫人要,夫人可允?”
青十九竟不知自己这里有东西是灵山君想要的,好奇道:“什么?”
灵山君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青十九凑前去听,待听完那几个字,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灵山君贴着耳畔问:“夫人可允?”
青十九吓得差点弹起来,被灵山君揽住了,只能面红耳赤,浑身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耳边灵山君犹不放过他,湿润的气息一股一股搔过耳尖:“我们是喝过合卺酒的正经夫妻,受皇天后土庇佑的。成亲这么久,没洞房便罢了,我知夫人害羞,可夫人连亲都不给么?”
青十九:“……”
要命。
灵山君低头:“什么?”
青十九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死死盯着他,半晌,视死如归般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下灵山君的脸。
他妄图蒙混过关:“半杯……”酒。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被灵山君的唇舌堵住了。
青十九被灵山君圈在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耳畔贴着他的胸膛,唇舌被擒住,四面八方都是草木清香。
“……”
青十九迷迷糊糊地想,更要命了。
不知过了多久灵山君才松开青十九,待他回神,感觉灵山君的拇指在下唇按了按。
“一股子酒味。”
你不也是?
青十九涨红着脸,手脚并用地从灵山君怀里爬开。
灵山君守诺,给他斟了半杯酒,青十九糟心地瞥了一眼,没有想喝的欲/望了。
夜里。
青十九沐浴完,蜷在窗边座榻上。
今晚就睡这儿了。
他阖上眼,一会儿伸腿,一会儿换边,折腾了半晌,垂头丧气地跑回了床上。
灵山君隔了道屏风,听见外头的动静,无奈一笑。
……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自那日之后,灵山君时不时就以“做了夫人喜欢的菜,要奖励。”“夫人今日的字都记住了,要好好奖励。”等为由按住青十九亲。
起初青十九还会羞恼,会同手同脚,后来次数多了,品到趣味,便顺势从了。
能伸能屈青十九。
这日二人在座榻上亲昵,青十九被灵山君罩在身下,乌发流泻满床,阳光落进窗里,有些刺目。
第几日了?
青十九阖上眼。
不记得了。
……
青十九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每次醒来,都有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的怅惘。
他揉了揉脸驱赶情绪,从乾坤袋里翻出孔泠留下的玉瓶,将易形丹尽数倒入掌心。
青十九捻了一颗服下,用了这颗,便只剩六颗了。
忘了听谁讲过,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他发起呆来,直到听见灵山君的声音才匆匆忙忙将小玉瓶藏进乾坤袋。
灵山君进门放下斗笠,对青十九笑笑:“夫人换身衣裳,带你出去玩。”
青十九睁大眼:“去哪儿?”
“带你去芦苇荡看夜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