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06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花不休 主角:原啸川 谢玉书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原二少有个老婆,放在心尖尖疼的那种。
他这个心尖尖可不一般,那年原啸川把他带回家见父母的时候,才知道心尖尖就是父母资助了十年的那个学生。
原家两代都认准了这一个人,缘分,天大的缘分。
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结婚了。工资卡,报备日程,十点的门禁,随时可以查岗……他老婆不要求,原啸川自己个儿倒是上赶着自觉。
英年早婚,还这么惧内,这位原二少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富二代里的清流,狐朋狗友津津乐道的一大奇葩。
……
A市,“爱得痴狂”KTV。
灯红酒绿,大包里的音量震耳欲聋,魔音绕耳,几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鬼哭狼嚎地吼唱着“死了都要爱!”
破音了。
梁裴端了杯桌上不知道是谁的酒杯润了润嗓子,打开手机屏保:22点03分。
红绿光线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梁裴拿着麦克风往前挤了几步,踩着了喝得浑浑噩噩的李家小少爷。
“原啸川。”
那边还在尝试人体高音极限,音量太大,最里面那个始终低着头,不喝酒也不唱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梁裴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梁裴又走进了些,一拍他肩膀,掏出手机摁开屏幕,大声喊:“原啸川!已经十点……过五分了!都过门禁了你还不快回去!你老婆待会儿不让你进卧室!”
原啸川抬头瞟了他一眼,光线太打眼,梁裴看不清他的表情。
梁裴伸手,在一旁的点歌台把音乐暂停,又摁开了几个灯光开关。通明的大灯乍然亮起,那边断片的几个人抱怨着“干什么呢”,梁裴赔了赔笑。
这下终于清静了。
“原啸川,请你看看时间。”
梁裴拿着麦克风大声道,故作深沉的声音夹杂着恰到好处的调侃与揶揄,“你再不回去,你那香香老婆可不让你进屋了!”
那边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端着酒杯打量原啸川的表情。
李小少爷茫然看着他们,一旁的孙戎解释说:“你第一次跟我们哥几个玩儿还不清楚,他怕老婆,我们都爱拿着个逗他。”
“他结婚了?”李小少迷迷糊糊搓着眼睛,“他看着不大啊,你们这群人这么爱玩,还有这么早就结婚的?”
“原啸川27,结婚快三年了,他平时不怎么跟我们玩,晚上十点不到就得回家……哦,那是他给自己设的门禁,他好面子,最开始还骗我们说是他老婆规定的。”
孙戎又闷头灌了一杯,烈酒入喉,有些辣喉咙,他眯着眼喟叹一声,感慨:“结婚哪有跟哥几个玩爽啊!”
原啸川脸色不大好,侧过脸不看梁裴的表情,“不回去。”
梁裴还以为他是在逞威风,打趣道:“你跟我们几个装什么装,你妻管严这么几年,底裤早都给哥们儿扒干净了,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原啸川重复了一遍,“不回去。”
他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孙戎在一旁纳闷:“怎么了今天这是,以前巴不得定十个闹钟提醒自己回家。”
原啸川喉头滚了滚,从梁裴手里抢过酒杯,犹豫了两秒,还了回去。
这时候了他还洁癖,梁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离婚了。”
原啸川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不咸不淡讲了这么一句。
……
沉默几秒,包间里顿时安静得仿佛银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梁裴和孙戎惊讶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多半是真的。
原啸川从不拿他老婆开玩笑。
孙戎惊得酒都醒了不少,使劲给梁裴使眼色,后者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酒给原啸川,观察着他的脸色,“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你也不给哥几个说说。”
“昨天。”
“你那么疼他,真舍得啊?”梁裴咽了咽口水,义正言辞,“虽然你听不得别人说你老婆,啊不前妻坏话,但我还是要说,原啸川,你就是把他宠坏了,都敢跟你蹬鼻子上脸了!
他一个父母早逝的孤儿,要是没有你爸妈的资助,现在有没有这个人都不一定呢!更不要说你还跟他结了婚,原啸川不是我说,他谢玉书活到现在,要是没有你们原家——”
“别说了。”
原啸川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回桌子上,声音很大,几乎可以说是“砸”。
偏生他整个人看起来只有颓废,没有半分怒气,梁裴悻悻闭了嘴,就听原啸川说:“不是他的错,是我暖不热他。”
“我早就该知道,他那样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站在那被人欣赏就够了,”原啸川苦笑,“我居然妄图把他变成我的私有物。”
高中语文比及格高不了几分的原二少都开始说这种苦情文学了,看来难受得真是不轻。
“怎么的呢,你以前不是说你老婆有多爱你,听话,粘人,又爱撒娇吗?”
梁裴灰溜溜坐到了原啸川身边,孙戎默默打开了手机录音。
虽然他也为原啸川感到不值,但一码归一码,原啸川每每倾诉衷肠,吐出的真言都是能珍藏一辈子的那种黑料。
上个月他喝醉后才说到了门禁那事。
那时候孙戎把他送回家,吓他说谢玉书要罚他跪搓衣板了,原啸川在副驾驶居然闹着不下车,“什么门禁,都是我自己定的,他压根不稀得管我!”
闹着闹着,原啸川在车里的哭天喊地居然被他老婆听到了,最后还是谢玉书出来把他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架回家去。
此刻原啸川欲哭无泪,堪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听话粘人爱撒娇?他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他就是因为我爸妈才跟我结婚的,他根本就不爱我!”
卧槽!孙戎在一旁举着酒杯默默听着,一来就是大料。
“什么狗屁门禁,那是我自己上赶着定的!弄个这玩意折腾我自己,我够自觉了吧!”
这个倒是上个月就知道了。
“今天上班内容是什么,什么时间去了哪里,跟哪些人说过话……我就差没把中午吃了几粒米告诉他了!”
“他呢,他根本就是懒得搭理我!对我不闻不问,从不主动给我发消息,我发十句他才回的了一句!”
“上星期,我助理小欧喷了个味道特浓的香水,我让人家给我也喷两下。晚上九点半,我顶着那么一身香水味回家,他谢玉书置若罔闻,就跟感觉不到似的!”
“他怎么能不让我直接跪下或者干脆把我关在门外?再不济总该打我两巴掌,问‘原啸川你在外面鬼混什么呢’吧!”
现实版的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孙戎默默闭眼,心道简直惨不忍睹。太M了,M得他都想把原啸川送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连跟我睡觉都不肯,我半个月才能有一次机会跟他——”
“诶诶诶!这不能说啊!”梁裴及时阻止了他,“我们没打听别人这种事的不良癖好啊。”
原啸川一哂,闭了嘴,在心里补充上后半截:我半个月才能有一次机会跟他困被窝,把他伺候舒服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三年啊,三年啊!他和谢玉书结婚的时候才24岁,血气方刚的大好年纪就在那个冰块身边被迫禁欲了这么久。
吃一顿管半个月,这种日子谁受得了!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至于一看见“谢玉书”三个字就行动先于思想的一个猛抬头!
手机屏幕照得原啸川脸色格外铁青,梁裴略一尴尬地看了看他的某个部位,避开视线,扬着下巴朝他失意,“谁的电话?你前妻?!接不接?”
原啸川拽了拽衣服下摆遮住,没出息地摸了摸鼻头,“接。”
……
梁裴醉醺醺瘫软在副驾,捂着脸打个了哈欠,“真要去啊?”
“爱得痴狂”几个灯牌大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隔音欠佳,两人在门口依然能听到无数交织缠绵的歌声。
原啸川点火起步,风中留下他边城浪子的呓语,遁匿于KTV的鬼吼鬼叫,环绕在城市的夜晚,形成了一道纸醉金迷的残败风景。
“谁让老子就是爱得痴狂。”
—
“您好,请问你们这有叫谢玉书的病人吗?刚给我打了电话,就是出车祸那个。”
“是谢玉书先生的伴侣是吗,麻烦……”
梁裴在一旁翻着白眼等原啸川办手续,大半夜听说前妻住院,立马紧张巴巴地就赶过来了。
大情圣,没救了。
“已经做了身体各方面检查,万幸的是病人的伤情并不重,只是有一些不同程度的擦伤。”
原啸川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听到谢玉书在山路开车撞上防护栏的消息时冒了多少冷汗。
没事就好。
护士紧接着说:“不过,撞击疑似诱发了病人的心理防御机制,用我们医学来说,叫选择性失忆。”
原啸川呼吸一滞,“谢玉书失忆了?”
护士小姐叹了口气,“只是一部分记忆。因为这是心因性疾病,无法通过药物彻底根治,所以想要完全恢复,除了配合药物治疗外,还需要从心理方面着手。”
原啸川点头,拿出手机就打开了备忘录,“您说着,有什么注意事项我都记下来。”
梁裴看他那专注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出声提醒:“原啸川,他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你前妻,你自己做事掂量着点。”
原啸川没看他,自顾自说着些什么,像是在回答梁裴,又像在努力说服自己更加心安理得。
“他没有亲人,再说,我也不放心别人照顾他。”
夜间人少,又是急诊,护士小姐亲自带着他们两个去病房。
三个人一同在电梯里,护士说:“病人手机里的联系人都是连名带姓,只有原父、原母、老公这三个号码不同,所以医院这边综合考虑才挑了您的电话拨打,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婚了,不好意思。”
“没事,”梁裴跟护士小姐搭着话,“昨天才离的,别说你们,我跟他这么铁的关系也才是刚刚才知道。”
他那嘴一张开了就停不下来,尤其女护士温柔又漂亮,梁裴更乐得跟人家讲个不停:“虽然是离了婚,但他单相思他老婆好多年,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心里头还惦记得很呢。”
怪不得前妻住院了还来着急忙慌地看望,护士小姐颔首打量了一番原啸川的装扮,心道他这种有长相有钱还深情的男人可不多见。
原啸川淡淡瞟了眉飞色舞的梁裴一眼,又看了看护士小姐,问:“您刚才说他给我的备注……算了。”
再确认一遍又能怎么样,谢玉书从不拿这个称谓喊他,他现在为这个高兴又能有什么用。
难不成,离婚了还妄图从谢玉书嘴里听一句“老公”了?
下了电梯,原啸川直奔谢玉书的病房号而去,长腿一迈,那样子是一刻也等不得。梁裴笑骂他没出息,和护士小姐跟在他身后。
……
在原啸川的想象中,谢玉书那跟一潭静水一样掀不起波澜的人,此刻应该会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是那种有天大的委屈都自己默默抗的性格。他的甜品店被人找了麻烦,原啸川打几声招呼就能解决的事情,谢玉书愣生生跑了四趟警察局。
谢玉书心里就像有一道沟壑,一片海,他自己站在对岸,却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翻过山岭、万里泅渡。
曾经的原啸川也以为自己差一点儿就能成为那个例外了,但那个他自以为小小的距离,在谢玉书心里却是咫尺千里。
谢玉书不需要自己,是他在这段三年的婚姻里后知后觉的感悟与钝痛。
呼了口气,原啸川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甚至不必尴尬离婚不到一天,又来夜会前妻这件事,因为压根没人会在意。
哪怕谢玉书肯刁难他一句“你来干什么”呢,原啸川也能自不量力地高看自己几眼,苦涩想着,是不是妻子也对离婚有不舍得和不愿意。
谢玉书背对着他侧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管。两个人是昨天下午离的婚,算起来才一天不见,原啸川却感觉前妻乍然清瘦了许多。
按下了一时半会改不掉的心疼毛病,原啸川深呼口气走了过去,略微有些惊讶眼前的景象。
谢玉书那平常打理得一丝不苟,哪几根偏向哪个方向都区分得清清楚楚的头发,此刻七乱八翘,乱糟糟的。
他向来保守,大夏天穿个短袖于他而言是极限了,此刻却衣冠不整,大半截修长的小腿从病号服里不安分地钻出来,都能看到右腿腿肚子的两颗红痣。
他没穿袜子,脚丫子还活泼晃个不停。
谢玉书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爬坐起来,原啸川才发现他前面的扣子也没扣起来几颗。
胸前大面积的肌肤白得晃眼,就差没直接露出碰都碰不得的那两点。
原啸川大骇,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老婆”,他的视线扫过谢玉书胸口,红着脸厉声道:“谢玉书,你能不能先把衣服——”
“老公!”
“你终于来了!”
?……!!!
那白玉似的矜贵人儿破天荒地急切喊起他,居然还用了这个,原啸川最受不了的称谓。
原啸川惊得差点没咬着舌头,睁大双眼纳罕道:“你……你叫我什么!!”
谢玉书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里夹着几许哀怨和委屈:“老公,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原啸川慌张转过头,想问问护士这是怎么一回事,奈何他进门前恨不得一步跨十米,梁裴和护士小姐都还在后面。
白玉冷冰坠子变成了白玉糯米团子,谢玉书跪坐着看向原啸川,眼神夹杂的感情,是原啸川从未在前妻那里感到过的被渴望和被依赖。
原啸川的心情异常复杂,满腔苦涩酸辛仿佛被扔进了蜜罐子里,乍一品尝不能感觉到什么甜,个中滋味杂陈,一时竟难以言说。
失个忆,还能转性了?
顾不上其他,他大步走上前,先把谢玉书的鸡窝头整理好,又一颗一颗给他扣蓝白病号服的扣子。
谢玉书换了个姿势,像只小狗似的温顺坐在床上,顾盼清莹的双眼紧盯原啸川冷峻的脸,一条腿屈在身前,一条腿搭在床沿晃来晃去。
原啸川看了他一眼就仓促瞥开了视线。
谢玉书从没这么活泼灵动过,原啸川从前盼望着他能变成这样,现下愿望乍然成真,他却反而立时三刻不知所措起来。
谢玉书歪着头打量男人的俊脸,见原啸川不搭理自己,他殷切的眼神一暗,“老公!你怎么不理我啊!”
这谁受得了啊……
原啸川反复默念着“他这是生病了”,想摸谢玉书的脸,又觉得这是在趁人不备占便宜,最后只捏了捏谢玉书肩膀,平静道:“理。”
谢玉书看他这样冷漠,腿也不晃了,娇也不撒了,嘴角一瘪就开始委屈嗫嚅:“老公,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他怎么可能,他怎么舍得啊。
原啸川苦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谢玉书抬起那只插着输液针管的胳膊,认真道:“老公,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我生病了,要人哄的。”
梁裴和护士小姐一进病房听到的就是谢玉书这话,两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说好的性格冷淡/只是单相思呢?
原啸川被他闹得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酥麻。
到底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那么容易放下呢,二少登时就哑着嗓子道:“哄,我哄你,哄我们小书。”
原啸川这人也有趣,从前谢玉书不稀罕搭理他,他腆着脸追在谢玉书身后,摇着尾巴喊“老婆”;现在谢玉书满心眼里都是他,他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斟酌再三,只叫他“小书”。
梁裴哪见得他这么快就又丢盔弃甲,边走上前边“诶”了一声:“都离婚了还这么腻腻歪歪的干嘛啊?”
谢玉书一怔,霎时脑子空白一片。
有些模糊的记忆呼之欲出,浪潮争先恐后地翻涌起来,打得他头痛欲裂。
他精神状态不正常,显然是不记得自己已经离婚了。这边原啸川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被梁裴骤然刺激,还不知道谢玉书会不会又突发什么状况。
原啸川瞪了梁裴这没眼力见的东西一眼,低头一看,谢玉书昳丽的脸庞果然阴霾一片。
几乎是伤心欲绝,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原啸川,眼中蓄满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样安静哭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以前那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谢玉书,原啸川只看了一眼就后悔不已,心口钝钝生疼。
原啸川慌忙抽了好几张纸给谢玉书擦眼泪,又把他冰冷的双脚塞进被子,“没离婚!别听梁裴那个混玩意儿瞎说,没离呢,我怎么舍得跟我们小书离婚。”
是啊,他明明那么舍不得跟谢玉书离婚。
……
谢玉书在他怀里哭着点头,鼻头红通通的,委屈说:“好。我经不起吓,老公,别再吓我了。”
护士小姐也在一旁出声提醒,说谢玉书现在受不了刺激,原啸川皆是理解颔首;梁裴刚才还有点抱歉吓着了病人,现在却只抱胸冷冷看着原啸川这重色轻友,夜会美前妻被勾得魂都没了的狗贼。
谢玉书的伤情虽然不严重,但也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出院。梁裴喝酒喝得多,让原啸川送他回家的时候,谢玉书警惕盯着两人,生怕原啸川被抢走了似的。
好不容易原啸川才把人哄好了,车里,梁裴伸手够了够安全带,系好后扭头问他:“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你真打算管你前妻一辈子啊!”
原啸川开着车,余光瞟了他一眼,说:“求之不得。”
舔都舔得这么理直气壮,梁裴“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他。
原啸川正经道:“我先陪着他,他恢复之后要是不愿意跟我,我再走呗。”
梁裴不解,“谢玉书给你灌迷.魂药啊你那么离不开他?不是,你到底想干嘛?”
谢玉书不在场的时候,原二少整个人就从金毛犬化身为暴戾的豺狼猛禽。
实在忍无可忍,他烦躁地一掌拍响了喇叭,“我他.妈想复婚啊!你以为我真愿意跟谢玉书离!”
梁裴被那鸣笛声和原啸川憾天动地的咆哮震得一个激灵,吸了吸鼻子,不谈这个了。
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
梁裴打量了几眼车里的内饰,又凑过去看仪表盘,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买的新车?P.anamera哪一款啊?”
原啸川咳嗽两声,也恢复了平淡语气:“送前妻的结婚三周年礼物,我想着他那车该换了。结果这不没送出去,砸手里了吗。”
“我不是很懂这个,我哥选的,只记得卡里划了一百多万。”
闻及此,梁裴很没有出息地咽了咽口水,瞬间倒戈在土财主的钞能力下,讪讪问:“你二婚考虑考虑我不。”
原啸川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自顾自驱车前往梁家的别墅群。
梁家管家显然是有事等着梁裴,向原啸川道了谢后,就立刻如临大敌对梁裴说起,梁家老爷和两位小姐一起商量着要把梁裴送出国读书的事。
梁裴23岁,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他脾性顽劣,但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梁家的公司是指望不上他帮忙了,能把他送出去读几年研究生,也算造福社会。
原啸川开着车回医院的时候收到梁裴发来了语音消息,他声音灰败:“完了,这回是真的,我卡里就三百来万,现在全冻了,梁粤连学校都给我找好了。”
梁粤是他二姐,跟梁裴龙凤胎出生,去年在清大毕业后又飞去了米国深造。他还有个大姐梁嫣,已经帮衬着打理公司两年了。
两个姐姐一个比一个能干,兴许梁裴的出生只是为了证明能量守恒定律在子女前途身上的适应性。
原啸川毫不留情回他“活该”。
没过一会儿,原啸川又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她睡着睡着突然想起来二儿子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
“儿子,你准备礼物了吗?一定要提前准备妥善,否则小书该不开心了。”
原啸川不合时宜地心想,哪怕他真的忘了,谢玉书也不会不高兴。
刚在一起的时候,原啸川恨不得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全世界都奉到谢玉书面前。他原二少也学着小姑娘的模样算恋爱日,但凡他能想到的好数字,都看成他和谢玉书爱情的见证。
红色/白色情人节,原啸川有时候礼物买得太多,一时送不完,自己还死不要脸地多造几个“赤橙黄绿青蓝紫色情人节”出来。
他是那种买了26万多一点的表,说着凑整,都能越过千元的价位,直接添将近4万块的袖扣的人。谢玉书出身不好,他总想把过去二十几年的遗憾都弥补起来。
然而原二少的深情似乎融化不了谢玉书这块冰,他们夫夫两人总悖离得出奇,原啸川从来不会忘记富有意义的每个日子,正如谢玉书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一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原啸川渐渐改掉了这个习惯,好像是结婚520天的纪念日,谢玉书直接拒绝了他的礼物,看着一地的玫瑰花瓣说了句“以后别这样了。”
他以前只会说“别乱花钱”这种话,看得出来这次是来真的了。
原啸川强装无所谓地把包装妥帖的领带塞进妻子怀里,说:“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宠老婆。”
虽然一直都在妻子面前没脸没皮,但再温顺的人也受不了几次三番的拒绝,彼时原二少真的有些灰心。
从那以后原啸川就收敛了很多。
除去逢年过节,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他很少主动凑上去送这送那的讨谢玉书烦心。
……
“没忘,”原啸川回,“早就叫大哥帮忙挑了礼物了。”
讲起他大哥,原母又顺带提了几句大儿子,然后话题回到谢玉书身上,母亲问他:“你跟玉书睡觉了吗,我打电话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原母很喜欢这个端庄能干的儿媳,或者说,谢玉书跟原家的缘分就像是命中注定的。
谢玉书父母早逝,他的童年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然而说是福利院,其实内里肮脏又恶心。
大冬天的,让一群衣衫单薄的小孩儿上街乞讨,八岁的谢玉书就混在那里面。
灰头土脸的小孩子衣衫褴褛,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干瘦的身子一个劲儿战栗。原母只以为是一个小乞丐,想到自己跟他岁数差不多大的二儿子,实在不忍心,登时就想把谢玉书带走。
谢玉书缩回灰扑扑的小手,说:“阿姨,他们在附近看着我,我走不了。”
原母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对劲。
最后的最后,那家福利院被依法取缔,六七个孩子都安置到了原家下属的慈善机构。
谢玉书是里面最懂得感恩的孩子,十几岁还在上学的时候就会主动去打零工,把存的钱拿来给原家夫妇买礼物。
他的礼物并没有多贵重,但夫妻两却对他颇为赞识,否则也不会同意他跟原啸川结婚了。
原啸川没忍心告诉母亲自己跟谢玉书已经离婚了的事,他只说谢玉书出了点意外正在医院,自己这段时间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他。
原母紧张得要死,问她明天能不能去看看谢玉书,现在也行。
原啸川笑着婉拒了,说玉书他伤情不重,明天一早自己就要带着谢玉书回家,之后会找时间回老宅看望父母。
金灿灿的路灯在匀速前进的车里打进一轮又一轮的光影,可能是母亲的关怀让他想起了谢玉书的身世,原啸川喉头滚了滚,有些难受。
梁裴再混,也有梁家人管着他,谢玉书那么懂事,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
他就像川流不息的车群里这辆微不足道的P.anamera,车水马龙,只要原啸川松开手,他就会消失得无影踪。
—
其实离婚的时候,原啸川本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可事实向他残忍地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他,在这段婚姻里高攀了对方的从来不是谢玉书,他们需要担心的,也不是谢玉书抽身后会不会过得不好。
真正的问题在于原啸川,在于风光无两,执念深重的原二少——
他究竟舍不舍得松手。
—
原啸川把车停在医院楼下,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只唇膏,一罐护手霜,和一双袜子。
他刚进电梯,谢玉书就打过来了电话。
屏幕亮起大大的“老婆”两字,这种迟来的,被依靠的感觉让原啸川的心口都跟着暖乎乎的。
“小书?”
“老公啊。”谢玉书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拉丝”来形容,尾音又长又黏,原啸川掩饰地咳了一声,当时就有些受不了了。
那头还在说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护士姐姐也去忙了,都没有人陪我玩。”
谢玉书就比原啸川小一岁多,马上就满26。那位护士小姐看着像是才大学毕业,谢玉书居然叫人家“姐姐”?
原啸川失笑,知道他又是在撒娇,温声道:“你再数十个数,我就出现在你面前。”
谢玉书现在的脾性幼稚又好哄,电梯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中,他一本正经地数着:“10、9、8……7、6……”
温润又清亮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依赖,正倒数着原啸川心里本就不坚固的,那道城墙的坍败。
清风拂过,有如四两拨千斤般,让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在顷刻间轻易倒塌。
“1、0!哇,老公你回来了!”原啸川任由他砸进自己怀里,先小心调整了输液架的位置,笑他激动得血液回流了都没感觉到。
他不知道谢玉书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变成从前那副冷漠模样,他也不想知道。
此时此刻,谢玉书需要他,这就是全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