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风雪交加的傍晚时分。

呼啸的夜风和飞雪将山峰间西沉的落日吞没，雪山绵延的轮廓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变得模糊，山间松树纤细的树冠在凛冽寒风中弯折摇晃，盖在树枝的厚重积雪随风坠入别墅门前的花园。

花园被积雪掩埋，屋檐下伫立的杉木围栏也已不见踪迹，从窗户透出的微弱亮光将雪花落下的轨迹照得一清二楚。

透明的玻璃上倒映着远处群山朦胧的影子，将风雪刺骨的寒冷隔绝在荒野，壁炉中燃烧的木柴在火焰的炙烤下噼啪作响，被禁锢在黑色栅栏后的橘红色火光不停跳跃着。

方识秋跪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燃烧的火苗攀上苍白的脊背，交织亮光与阴影的蝴蝶从凸起的骨骼中破蛹而出，在跃动的火光中展翅。

他仰起头，窗外飘荡的雪花落进漆黑的瞳孔里，涣散的目光短暂归拢了一瞬。

是冬天吗？

方识秋混沌的脑海中浮出一丝奇异的念头，扣在脑后的手突然用力收紧，粗鲁地揪着他的头发。

头皮传来的刺痛将混乱的想法赶出了大脑，受到刺激的喉咙发出一声哀鸣，被黑色颈环禁锢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的唇和眼尾泛着湿润的水光，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没进地毯的绒毛之间。

方识秋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梁暝的面容在暖橘色的火光中模糊不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大片橘红与灰黑融合的画面。

他闭上眼，温顺地靠在梁暝身上。

窗外的风雪肆虐而过，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拍打着玻璃窗，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在暧昧的气息中熄灭，黑色的木炭上闪烁着几星微弱的火花。

房间唯一散发着温暖的光源消失了，在方识秋后背上展翅的蝴蝶失去了光泽，苍白皮肤包裹的肩胛骨微微耸着。

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梁暝紧紧钳制着方识秋，粗糙的指腹碾过他的下巴和侧脸，将脸上残留的温热泪痕抹去。

他捏着方识秋的下巴，低低笑了起来。

“秋秋真乖。”

*

“秋秋……”

方识秋听见了遥远飘忽的呼唤，湿润殷红的唇半张着，喉咙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徒劳地仰望着面前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向残暴的统治者露出脆弱迷惘的神情。

梁暝松开捏着方识秋的手，指尖沿着下巴往下滑，又停在被黑色颈圈束缚着的喉结上。

他勾着方识秋脖颈间的颈环将人拖上床，床轻轻摇晃了几下，饱受摧残的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平整铺开的白色床单上晕开了星星点点的水渍。

方识秋倒在床的一侧，满是针孔的手臂上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迹，新鲜的细小伤口不断往外渗着鲜血，被药物反复侵蚀的意识时断时续，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任由梁暝摆弄。

意识断裂之间，他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水流在不停往外涌，随着热液流失的体温在后背那片柔软上蔓延。

梁暝似乎趴在耳旁低声细语了什么，温热的呼吸扫过锁骨，但方识秋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依稀看见了在玻璃窗外纷飞的冬雪，灰白色的影子窸窸窣窣地落下，一点点蚕食着白雪茫茫的荒野里若隐若现的黑色松叶。

在最后的松叶和枝干被积雪吞噬殆尽时，方识秋眼前的景色从窗外落雪变成了黯淡的壁炉，歪斜的画面再次颠倒翻转。

壁炉不再燃烧，房间里的空气透着寒意，焦黑的炭火里飞出一群黑色的蝴蝶。

蝴蝶卷着炭火熄灭的气味在寒冷的卧室里盘旋飞舞，掠过地毯上的注射器，最后停在方识秋的鼻尖和眼睑上。

他看见到蝴蝶的翅膀在翕张，细碎的闪粉随着翅膀扇动落进他的眼睛，抹去了最后残存的一丝清明。

方识秋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和刺激，身体几乎要融化在床上那片猩红的泥沼之中，意识像漂浮在松软的云层之间，在颠簸中逐渐溃散崩垮。

梁暝在中途便感觉到方识秋的异样，但他没有就此停手。

壁炉寂静冰冷，裸露的皮肉覆着细细的薄汗，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化成白雾，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盖过了房间里的响声。

直到房檐上的积雪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的雪花在窗前炸成白色的烟花，梁暝才松开扼住方识秋的手。

他起身整理好衣服，冷眼俯视着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人。

方识秋的伤口仍在不停渗血，附着在床单上的血迹处在半干涸的状态，红褐色边缘被晕开，大片刺眼的猩红痕迹中沾着肮脏的白。

寒气从窗户细小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微弱的风没能吹散密闭的房间飘散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将气味扩散到每一个角落里。

“啧。”

梁暝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抓着方识秋的肩膀将他从床上扔到了地上。

房间的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方识秋摔在地毯上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依旧昏迷不醒，身体在疼痛的刺激下无意识地蜷缩起，伤痕累累的手臂被藏在了身下，那血迹斑驳的后背彻底露了出来。

梁暝没有施舍给他一点目光，只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着烟坐在了窗户下的单人沙发上。

“咔哒——”

火焰在凝着白霜的玻璃上一闪而过，裹在烟丝外的纸被点燃，浑浊的雾气从火苗中逸散而出，半明不灭的火星将褐色的烟丝燃成黑色。

梁暝呼出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灰白色的烟灰飘散着落到沙发下浅色的地毯上。

烟丝安静地燃烧着，房间的门突然无声地开启，一个手腕上戴着黑色手环的瘦小女人出现在门后。

她低着头不敢看梁暝，眼角的余光窥见倒在地上的方识秋，抱着床单的手紧攥着手下的白色布料，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梁暝没有在意女人的恐惧，姿态随意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欣赏荒野纷飞的雪景。

一阵细微的声响过后，壁炉重新升起了火焰，他随手将燃到一半的烟掐灭，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躺在地上的方识秋。

“把他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