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一区，天空塔。

这座号称地面“最高、最伟大”的单体人工建筑物，此时被数百架军用飞行器围住它的脑袋，恐袭警报悲怆地在城市上空拉响。

那个被围得密不透风的中心区域，一个着黑色斗篷带兜帽的人，被无数枪支直指，缓步走出人群。他高举双手，无声地和一群人僵持，军方慎之又慎，仿佛他不只是肉体凡胎，而是个人形核弹。

晃动的镜头再次拉近，画面更加模糊。

约过了十几秒，镜头终于清晰，却正好拍到男人手扶兽骨面具的动作，这时，遮脸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漆黑的枪口齐刷刷地往上抬了一公分。

他远远的，好像发现了镜头，弯眼一笑，随后，整个人向后仰去——

-

“晚上好！陈斯延先生。服务型仿生人编号0731，乐意为您效劳——”

年轻的执行官刚下班，破天荒走进食堂，外套刚脱下来，仿生人立马就心领神会地替他收了起来。

“十五年了，每年都要放一遍，人委会的老古董们能不能有点新意。”

“别这么说，至少吓唬吓唬那些反叛者，我们的工作也轻松点儿啊。”

“说的也是。”

“诶，那谁来了——”

餐区几个食客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从屏幕转移到了门口的男人身上。

陈斯延，29岁，身高196cm，现联安局在职一级执行官，利维坦集团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作为黄种人与白种人的混血，一双蓝眼睛很有辨识度，因优越的外形条件，私下被称为“联安形象代言人”。

“一份鸡肉能量套餐，双倍酱料，一杯墨菲斯特(Mephisto)，薄荷的味道淡一些。”

陈斯延就近找了个角落坐下，手腕在仿生人的手掌下方一扫而过，扣费成功的提示音随即响了一下。

“信息认证成功，陈先生，已扣除651价值点，预计十分钟以内出餐，请稍等。”

他的到来让食堂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只剩下中央大屏循环播放的宣传片背景乐，以及一些不可忽略的私语。这无疑是一种负面影响，但造成这种影响的人却毫不在乎。

相反，他更对宣传片里的男人感兴趣——

墨菲斯特，太阳城建立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恐怖分子……

可惜死得太早。

“嘿，我说怎么突然间气氛不对，原来是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走到他对面，“在总部点这杯酒，你还真是……恃靓行凶。”

陈斯延扫了一眼他脸上的黑色金属面罩：“郑，建议你坐下之前，先进行全身消毒。”

联安局有个规定，在职执行官，不论级别，在外任务期间都需佩戴一款由轻质金属和人造皮革制成的黑色面罩，该面罩有防毒、供氧、定位等功能，同时也能向他人表示佩戴者身份。

除了这个官方解释，还有一个说法——这款面具做出来是为了恶心和震慑某个恐怖组织幸存的余党。

当然，其真实性有待考证。

“什么……哎！停手——！”

一旁待命的仿生人在听到陈斯延的要求后，跟中了木马病毒似的，腹腔中央突然弹出一瓶消毒液，给郑鸣远全身喷了个遍。

“陈斯延！”

“哈哈，不好意思。”对方虽然在道歉，可那顽劣的笑容实在看不出半点歉意。

“……”

郑鸣远将面罩摘下，鼻梁上一道横贯左右的疤露了出来，和他温和的样貌颇为不搭：“不是吧，这种落后的服务型号也值得你用c类管理权限吗？还是说人委会要把你调去低等生存区，所以拿我撒气呢？”

陈斯延说：“别误会，只是试一试好不好用。”停顿了一秒，补了一句，“或许下次可以见见你那位索菲娜小姐，不知道昂贵的伴侣型仿生人是否也在我的管理权限之内呢？”

“……不要打她的主意。”

明明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也不知为何他的公民喜爱度能达到80%，高居联安局第一。

郑鸣远好意提醒道：“利维坦集团可不会允许自己售出一个不定时的人形炸弹，买家也不同意。C类管理权限就是个花瓶技能，顶多帮你拍死几只蚊子，况且它都快十五年没更新过了，能被管理的只有这种古董型号——”

他看了眼旁边的服务型仿生人。

“好啦，开玩笑的，别那么认真。”

陈斯延伸出手，自肩而下的动力外骨骼装置泛着银光，它能让他的臂力和握力提升至少五十倍。在手腕附近镶嵌的全息影像装置连接着耳后的身份芯片，抬手瞬间闪出的一块全息弹窗，显示着他的个人信息。

和昨天不同的是，尾页部分多了一个“c类仿生人管理员”的身份。

“我当然知道这是用来打发我的。”陈斯延不紧不慢地将管理员权限保持在自动开启的状态，“但是九区的c类仿生人数密度是一区的三十倍，所以…聊胜于无。”

“九区？”

郑鸣远将身上的消毒液擦干，同时意识到对方的话外音：“我以为你会拒绝！”

“抓个小偷而已，第二生命出的赏金可不少，不少赏金猎人都眼馋。”

“打扰一下，陈先生，请用餐。”

仿生人端上食物，暂时打断了他们。

“利维坦集团的继承人缺这点儿价值点？”郑鸣远恨不得揍他一拳，“九区是流民的天下，这活儿上头完全可以交给别人，问你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你还真答应了！”

“我想去啊，你不去么？”陈斯延咬了一口鸡肉三明治，“嗯……怎么是人工肉。”

其实烹饪后的人造蛋白肉味道和真肉相差无几，至少肯定比家里的蛋白块和蔬菜膏好吃，但陈斯延依旧觉得难以下咽，只能郁闷地喝一口酒。

“我是你的副手，不去会扣工资吗？”郑鸣远默默关闭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不勉强，你可以辞去职务，上头应该会给我换一个副手。”

“我没说不去！”

陈斯延给他传去一份文件：“这是任务内容，等你看完再出发。”

郑鸣远：“……”

文件内容不多，一目十行的情况下五秒钟就能把关键内容看完。

“第二生命失窃机密文件……Saki？是我知道的那个吗？”郑鸣远捏着平板，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刚说了什么，“等等，你说什么？看完出发？可我才刚下班啊！”

对面的陈斯延擦了擦嘴，说：“我付你加班费。”

“那也不行啊……”

“双倍。”

“……”

“五倍。”

“走。”

虽然人不必为五斗米折腰，但十五斗米，还是可以考虑的。

陈斯延拿上仿生人递来的外套，走出食堂。门口是一片空地，面积足以停放一架常规的民用飞行器。再往外是无数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几乎遮住了整个天幕。

那些广告公司为了把商品logo塞进建筑缝隙里，让它们在有限的空间，你挤着我我挨着你，而大厦的主人却慷慨地将自己的艺术照放在整座大楼外壁。

陈斯延远程连接自己的飞行器出仓，按照预设路线到他现在的位置需要十五分钟，无聊等待的过程中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前方的大厦。

“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丑东西放在食堂门口，你们没有抗议吗？”他的语气过于吃惊，好像那上面是联安局局长的裸照。

事实上也没好到哪去——但与其看一个中年人妖身上插满彩色鸡毛模仿上世纪女星，还不如让联安局宣传一下。

“嘿，你不知道吗？何止我们，全公民都在抗议！谁想吃完饭就吐啊？”

在这之前，占据这栋大厦的可是被誉为“世纪初的樱花”人气偶像Saki。总部无缘无故撤掉一个当红偶像的照片是一定会引起巨大骚动的，所以e.t.h.娱乐公司只能用更劲爆的热点转移注意力。

郑鸣远解释道：“其实他们找局长协商过，希望能放你的照片，可你失踪了嘛，所以只好自己上啦。”

陈斯延提醒说：“上周我在休假，并不是失踪。”

“都一样。”郑鸣远耸耸肩，“……难怪他们那么着急把saki的照片撤下来——完美偶像一夜之间成了盗窃犯，还真是……”

话音未落，两人的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哦，我的。”陈斯延指了指正在降落的飞行器，“和军用飞行器采用同款驱动技术，速度更快，稳定性更强，你是第一个客人。”

郑鸣远半天合不上嘴：“你在炫耀吗？！”

“是显摆。”

“验证成功，登入管理员身份——”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同时，一个穿着像旧世纪故事中绅士的年轻男性从门后走出。

“晚上好，陈先生。”杰克转看向郑鸣远，“嗯…郑先生也来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杰克，帮我倒杯酒吧，和上次一样，但是少放冰块，最近越来越冷了。”

“乐意效劳。”

这架飞行器内部搭载Aurora二代智能系统，只要登录身份ID，就能够和利维坦集团旗下所有的电子产品形成庞大的网络互联。

狡猾的开发者用全息投影的方式，让智能系统走进现实、走到买家面前。人们亲切地称它为“最可靠的家人”，面前的年轻男人杰克就是这么个东西。

有数据表明，在Aurora庞大的形象库中，最受欢迎的形象是二十岁左右的丰满型女性，而杰克这种角色，则较容易被女性使用者选择。

“别管他，杰克。”

陈斯延走到中控屏附近，整个太阳城的地图以3D投影的形式平铺展开，他的手从上面划过：“过来帮我定位第九生存区的位置。”

“好的，已为您规划最短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