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精彩段落

长夜无声,微凉的月光从窗台溜进卧室,照着床上翻来覆去的人影,又一个失眠夜,绵羊数过了,音乐听过了,还是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陈晚意摸过手机,距离他躺到床上已过去了四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三点,好在明天周六,不用担心明天状态不佳耽误工作。

划开相册,那个男人的照片被他删的只剩最后一张了,他现在在干什么?陈晚意不想去想,就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想起,可哪里都是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随便打开一个网站,头条都是关于那个男人与某某集团千金订婚的新闻,陈晚意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枕头里煎熬的等天亮。

被分手的第十五天,痛苦并没有少一分,时间似乎将他遗忘了,没来治愈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的一片羽毛,没有归属感没有安全感,哪怕是在梦睡中,都是半浮在空中。

门铃声响起的瞬间陈晚意惊醒了,回了回神,门铃声又消失了,刚闭上眼,一楼大门传来“滴”的一声,接着是脚步声,不是那个人的脚步声,那个人不会回来了,这个脚步声急促有力,一听就是方听澜,陈晚意把被子一蒙,赶紧装睡,同时懊恼没早点改大门密码。

望月岛的半山别墅进出认车牌号,能进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是那个人只能是方听澜,其他人没有进出这里的权限。

声音越来越近,来人直接打开卧室门,在床边站了几秒,一把掀开被子,是他一惯冷淡的声音:“还活着?”

掀开被子的瞬间空调凉气袭得陈晚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坐起身才想起自己浑身上下只穿着了条底裤,他抢过被子裹在身上,不满地盯着前来打扰他的方听澜,埋怨道:“今天周六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觉?”

方听澜这个人古怪的很,浑身透着一股寒气,他翻起手腕,露出表盘:“现在是7点37分,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好下楼,带你去打高尔夫。”

“不去。”

“还剩九分钟。”

“方听澜,你真的很烦!”

方听澜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哼了声:“没大没小。”

陈晚意叹了口气,换了副语气,可怜兮兮道:“小叔叔,我不想去,你能不能别管我啊,我想睡觉,我真的很累,今天能不能放过我?”

偏偏他撒娇的对象软硬不吃,“八分三十秒,你可以选择自己动手穿衣服或者我帮你穿。”

方听澜是那个人的表弟,眉眼与那人有六七分相似,但气质上是天壤之别,方听澜乍一看冷酷无情,给人一种极不好接近的感觉,那人温润如玉文质彬彬,待谁都和颜悦色的,这是这么两个人,轮着番折磨陈晚意。

从前陈晚意跟方听澜接触不多,只是时不时从那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自从被冷暴力分手后方听澜突然出现在陈晚意的生活中,不是强制性拉他去跑步,就是逼他去健身,上周六逼他去骑马,今天逼他去打高尔夫,哦,还有,把陈晚意家里的保姆全辞退了,将陈晚意对他这副好皮囊的好感度直接降到了0。

方听澜没什么耐性,见陈晚意没动,放出杀手锏:“需不需要我打电话通知他,让他过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他说的他,正是沈立昂,那个抛弃陈晚意的人。

陈晚意一听提到他,瞬间翻身下床找衣服,也顾不上只穿着一条底裤,以方听澜的性格,他说打电话就肯定会打,陈晚意不想再见到沈立昂,更不想让他看见他现在这颓废的模样。

方听澜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转身出门:“楼下等你。”

衣帽间很大,陈晚意穿来穿去就那几件,其他的都挂着吊牌当摆设,随便挑了件常穿的白衬衫,套了件牛仔裤,随便抓了把头抓起钱面往下跑。

方听澜皱眉看着从楼梯跑下来的陈晚意,“你穿成这样去打高尔夫?”

“这样不好吗?舒服就行了。”他就是故意挑衅方听澜,等着他发火,他一发火就不用去了。

可方听澜只是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什么都没说,沉着脸先出了门。

陈晚意没趣的跟在后面,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他今天有点晕车,一上车整个胃像是翻了过来,胃酸一阵一阵往上泛,陈晚意闭上眼,靠在后座强压下那股不适感。坐在他旁边的方听澜一直盯着平板,估计是在看公司报表,头也没抬的说:“刘胜,去观湖楼。”

司机刘胜在前面开着车:“好的,那山庄那边订的餐需要退吗?”

“你看着办。”

陈晚意后知后觉,扭头:“观湖楼不是吃饭的吗?”

“不然呢?”

陈晚意闭嘴了,刚想说这人良心发现了带他去吃东西,这会儿看着他的冷脸,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肯定是他自己饿了。

观湖楼早餐只接待VIP,陈晚意第一次来,他十八岁出国求学,二十二岁回国,回国至今也才一年,在国外养成的咖啡胃还没调整过来,刚想开口点杯手磨咖啡,方听澜先开口了:“让部长看着配餐,另外给这位先生一杯咖啡。”

“好的先生。”服务生没多问,礼貌的退出包间,这种高档餐厅部长都会记下VIP客人喜好,会按用餐人数配餐。

待服务生离开,包间突然安静下来,方听澜又在看报表,陈晚意有点无聊,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沈立昂,他的眉眼更深邃,此刻他双眉微蹙,双唇紧抿,神情倍显冷俊。

冷不丁的他开口:“看什么?”

陈晚意说:“你不是在看报表吗?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方听澜斜了他一眼,继续看报表,陈晚意很不解,“你工作这么忙,待在家里处理工作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拉我出来。”

“在沈立昂结婚前我负责看着你,放心,等他的婚礼结束你也就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陈晚意不说话了,方听澜继续在他伤口撒盐:“寻死觅活那套小孩子的把戏不要再用了,他根本不在乎,我也只会觉得你幼稚。”

“我!我没有寻死觅活,那是个意外!我看见一只小猫挂在天桥边,我只是过去想把猫抱上来,我没有想跳下去……”

那是被分手的第六天,陈晚意下班晚,没开车,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走到天桥听到小猫的叫声,四下查看,一只小猫挂在天桥栏杆外,陈晚意只得翻过栏杆去救小猫,小猫被他放到栏杆内眨眼跑掉了,陈晚意却被困在栏杆外翻不回去。

好巧不巧方听澜驾车经过,冲上去二话不说把他拉了下来,劈头盖脸对他一通教育,然后让司机把他送回了家,从头到尾没听陈晚意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生命只有一次,下次你可没这么走运能刚好碰到我。”

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呢,分手是难过,但还没到想死的地步,只是这么多年习惯有秘密跟他分享,有好吃的惦记着他,累了想到身后有他,那感觉就像是睡觉时背靠着墙,突然一下子背后的墙没有了,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

陈晚意头一次吃这么奇怪的早餐,咖啡配虾饺和一品蒸,他喝着咖啡,盯着方听澜的粥,方听澜吃东西很安静,他的指骨修长,皮肤白到透血管,雪白的骨瓷汤勺在他手中跟着他的动作从碗里移到唇边。

陈晚意就这么一直盯着,视线随他的动作跟到唇边,猝不及防的,方听澜抬眸将他的视线抓了个正着,陈晚意轻咳一声,低头搅咖啡,不是他常喝的味道,不够香,不够醇,他家里的咖啡豆都是从印度尼西亚空运过来的,外面的根本没法比,但他还是喝了几口。

方听澜显然没错过他皱眉的小细节,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按下服务铃叫来服务生:“粥再来一碗,加蟹黄。”

“我没有想吃。”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你点了你自己吃吗?”

“给你点的,咖啡不想喝别喝了,娇生惯养的。”

你才娇生惯养,习惯,习惯懂不懂,但陈晚意没说出口,跟他说话太费劲了,吃就吃吧,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尝尝也好。

等粥的时候方听澜告诉陈晚意,这家店是他朋友开的,他也有股份,今天为他点菜的部长是朋友的朋友,都是熟人。

第二碗是部长亲自送进包间的,陈晚意在部长将粥放在他面前时随手往托盘里放了两张百元人民币,部长尴尬的看向方听澜,对陈晚意说:“先生,方总是月结帐单,不必现付。”

陈晚意很自然地说:“我知道啊,这也不够付啊,这是小费。”

“先生,我们有规定不能收小费,谢谢,麻烦您收起来。”

陈晚意愣了下收起钱,“抱歉,我不知道。”

部长笑着说没关系,指着粥介绍说蟹用的是阳澄湖大闸蟹,粥用得是泰国油粘加上黑龙江的香米一起熬制的,陈晚意吃了两口。

部长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陈晚意按他的口味点评:“不怎么样,咖啡不醇,蟹黄没过油,而且蒸的时候火候过了点,粥煮太过了,要刚刚好出一层米油最好。”

方听澜哼一声,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嘴巴倒是挺叼,这点他倒是教的不错。”

“这还用人教吗?我家的阿姨都比这里做的好。”

方听澜不以为意,部长站在后面一脸尴尬,待部长离开,方听澜说:“下次说话看场合,坦率直接不是缺点,但有时候会被人认定为缺心眼儿。”

“可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也有错?”

“没错,没有对错,只是有时候要看人说话,就像刚才,部长是我朋友的朋友,你是我带来的,是不是该给他留点面子?”

陈晚意不太开心,也不想反驳,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

吃完早餐陈晚意以为能上车好好补个觉,方听澜又命司机把他带去高尔夫用具专卖店挑了身衣服,看着陈晚意换好衣服,把衣服小票夹进钱夹,说:“记帐,回去打个欠条给我。”

陈晚意:“……”

万恶的资本主义。

一上车陈晚意就靠在车窗打盹,到达高尔夫球场已是十点有余,接包区球童迎上来将球包接过去,方听澜去办理消费本时陈晚意无聊盯着墙上的一杆进洞榜单,方听澜的名字排在前三,紧挨着方听澜的是沈立昂,看到这个名字陈晚意瞬间没了心情。

乘坐球车到达第一个洞,下车时陈晚意随手掏了500递给球童当小费,方听澜等球童走远才说:“你可以不用给小费。”

“不是都要给小费吗?”

“你在这里无名无姓,给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说完方听澜站到一旁热身,刘胜跟在后面,小声提醒陈晚意:“小陈先生,老板们一般都是付200小费,你给太多,待会儿会不停的有人来为你服务。”

陈晚意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你啊刘哥。”

刘胜后退半步站到一旁,刚才老板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来向这位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小少爷解释,这位小少爷虽娇生惯养没吃过苦,胜在性格好,好相处,待人也算和善。

方听澜叫陈晚意:“你先开球。”

陈晚意磨蹭着过去,他今天没手感,状态也不好,第一杆偏到北半球了,陈晚意负气的站在一旁,心想,这下方听澜找到笑话他的理由了,任他笑吧,无所谓。

出乎意料的是方听澜并没笑话他的意思,站到他身后,半环着他,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撩起一阵热意:“注意站姿,跟我做,瞄准,找到感觉后,快,准,狠,走!”

他的手心很暖,覆在陈晚意手上,令陈晚意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如果硬要找一种说法,陈晚意觉得那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他居然觉得方听澜的手温暖。

一杆正好进洞,两人还维持着先前暧昧的姿势,完全忽略了侧后方走过来的几人,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阿澜,你今天这么有空?”

陈晚意下意识的脊背收紧浑身紧绷,机械化地扭头,看见沈立昂正向他们走来,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挽着他手臂的高挑美女。

“立昂。”方听澜与陈晚意拉开距离,对着来人打招呼。

陈晚意移开目光,跟着打招呼:“沈叔叔。”

沈立昂嘴角永远噙着温和的笑,好像全世界的冰都能融化在他的笑意里,至少从前的陈晚意是这么认为,如今他的笑还是一样没变,只是陈晚意的心境变了。

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好久不见。”

陈晚意苦笑:“沈叔叔您贵人多忘事,自然是想不起我的存在。”

他说这话的语气饱含委屈,怨怒,不甘,还有那么一丝丝嫉妒,聪明如沈立昂,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他依旧笑如春风,将他的女伴轻轻往前推:“赶早不如赶巧,介绍下,我未婚妻,于安娜。”

于安娜笑着打量陈晚意,“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小意,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岁啊,见了小意都要看不上你了。”

陈晚意勉强挤出笑意,故作大方:“你好,我是陈晚意。”

“常听立昂提起你,说你聪明,听话,是个乖孩子。”于安娜说完转头与沈立昂相视一笑。

陈晚意看得心头一紧,只想马上消失,他的意志力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待下去,嫉妒点燃着愤怒值,再待下去他怕他做出令所有人难堪的事,他想,他应该在内心恶毒的诅咒,诅咒沈立昂的未婚妻给他戴绿帽子,诅咒沈立昂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真爱,可是,他的涵养和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关键时刻方听澜救了他一命,方听澜轻轻握住他手腕,说:“立昂,你先陪于小姐玩,我们去下一个洞,回见。”

再次坐下球车,陈晚意控制不住的眼眶红了,方听澜脱下手套,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方白手帕:“擦擦。”

陈晚意吸吸鼻子:“我没哭。”

“擦脸,你脸上有根草。”

陈晚意从脸颊擦到眼尾,小声说:“他以前总叫我乖孩子,他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看最乖的小孩,他说他会永远爱我,永远不离开我。”

“大人的话,多半是哄孩子的。”

陈晚意更想哭了,“方听澜,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你叫他叔叔,对我却没大没小,看来并不乖。”

陈晚意用他的手帕用力擤鼻涕,然后揉成一团还给他:“小叔叔,谢谢您的手帕。”

“扔了吧。”

陈晚意又缩回手,把手帕塞进口袋。

“不是去下一个洞吗?”陈晚意看着球车往大门口开,问道。

方听澜说:“你确定还待得下去?”

“我不想待,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方听澜低着头细细叠着白色手套,“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别问,到了自然知道。”

陈晚意情绪不高,也没上赶着搭话,跟着他取了球包坐上车,一坐上车,找了个借口说困,躺在后座闭眼装睡。

车驶进山道,他听见方听澜叮嘱前面的刘胜:“空调打高点。”

“好的先生,小陈少爷睡着了?”

“嗯。”

车内温度升了起来,音乐换成了轻柔的轻音乐,陈晚意一放松,竟真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有人帮他盖了件衣服,他追着热源往那人身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方听澜轻轻托着他脑袋,慢慢把放到肩上,又替他拢了拢身上盖着的他的外套。

刘胜从后视镜看到,猜老板今天心情不错,于是试探性地说:“先生对小陈少爷真好,温柔细致。”

很奇怪,他从来没对人这么细心过,在商场滚了数十年,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和事,早已把他的心磨得坚如硬石,冷如冰锥,乍一听刘胜这话,就连他自己都怔了怔。

看着陈晚意的睡颜,方听澜想起十天前见他的那晚,那晚下着雨,他刚刚参加完沈立昂和于安娜的订婚宴,原本准备打道回府,沈立昂拦住他,托他去看看陈晚意。

关于沈立昂和陈晚意,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陈晚意十岁那年成了孤儿,陈老先生将他托孤给沈立昂,那年沈立昂也才二十三岁,拖着个十岁的孩子开始在商场摸爬,到陈晚意十八岁那年,他突然把陈晚意送出国,这一待就是四年,直到去年才肯放他回国。

陈晚意回国后不久,突然有一天沈立昂找方听澜喝酒,说那孩子魔怔了,他也快走火入魔了,他说得想个办法尽快摆脱那孩子,当时方听澜并没听出其中玄妙,直到这一晚沈立昂订婚,他才从沈立昂口中得知,陈晚意喜欢他,他说怕陈晚意做傻事,把别墅密码告诉了方听澜,让他帮忙照看陈晚意,他说其他人他不放心,只相信方听澜。

方听澜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与沈立昂虽说是表兄弟,他们间的兄弟情还不足矣让他放下一切帮他盯着一个随时会寻死的小屁孩,他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考量,在去往别墅前,他脑海里瞬间生成一个计划:他想要收购陈晚意父亲留给他的公司,和康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外界传闻和康生物面临破产,沈立昂极力否认,但从他最近忙着向各大银行贷款和急着与世双集团千金订婚的行径看,传闻八九不离十,前几天方听澜的内个商界朋友在酒桌上谈及此时,都在打着算盘盯着和康那块肉,先前方听澜并不感兴趣,那晚听沈立昂说起老陈总留下的研究数据临时起意想要收购和康生物,但也只是初步形成一个计划,具体还要经过他的估算和考量才能下最后的决定。

陈晚意父亲在的时候,毕生致力于研究干细胞再生技术,传闻即将成功之际出了事故,整个项目被迫中断,如果能收购即将破产的和康生物,由他再次启动项目,他相信干细胞再生技术不再是遥远的传说,和康的价值远不止如此。

那晚雨很大,等方听澜赶到水秀别墅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按了半天门铃无人应,他只好按密码进门,在房子里绕了一圈,最后在花房找到趴在打理台睡着的陈晚意,外面下着雨,玻璃的温室花房暖意丛生,洁白的玫瑰花瓣和鲜红的花瓣混在一起落得满地,而陈晚意就在那一片瑰丽又凄凉的红与白中沉睡着。

方听澜没有叫醒他,走过起轻轻拾起一支白玫瑰,吻了吻,然后将插在胸前的口袋退出了花房。

快到望月岛别墅时陈晚意醒了,脑子比身体先清醒过来,怎么靠到他肩上了?他怎么不推开?陈晚意偷偷睁眼看过去,正好撞上方听澜打量他的目光,“醒了就别装了,原想带你去射击场,看你今天没状态。”

“哦。”反正也不是很想去。

方听澜扭头,看着肩上一小块水渍,指着说:“见过小猫小狗睡觉流口水的,第一次见成年人睡觉流口水。”

陈晚意脸一红,用力擦了下嘴角,恼羞成怒地扒方听澜外套:“那是你见识少,衣服多少钱?也一并记帐吧。”

方听澜挑眉,褪下袖子任其把衣服拿走,揶揄道:“别忘记了还有手帕。”

陈晚意咬牙切齿:“行!衣服,手帕,还有今天的运动服,我会准时汇款,别忘记了发票寄给我。”

车刚停稳陈晚意就抱着衣服冲下车,头也不回的跑向大门,看到车子调头后又出来改掉了大门密码。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见到了半个月没见的沈立昂,还有他的未婚妻,明明应该是难过悲愤的,半路杀出个方听澜,被他气得脑袋胀,气得他忘记了难过忘记伤心,满脑子都是想着该怎样画个圈圈诅咒方听澜。

刚转身准备上楼,门口响起汽车鸣笛声,陈晚意回头,隔着铁门栅栏望出去,方听澜的车子又倒了回来,车窗降下,两人隔着铁门讲话,方听澜说:“沈立昂邀请我们一起出海。”

陈晚意真的很讨厌他说话只说一半,望着他:“你不用向我汇报的。”

方听澜着重复述两个字:“我们,他邀请的是我们,你要是不敢去我可以代你解释。”

“谁说我不敢去的。”

方听澜带着陈晚意直奔一家手工西装私人工作室,一个头发扎着小揪揪,脖子上套着软皮尺的男人迎上来,打量着陈晚意,笑得暧昧:“Dylan,这位小帅哥挺面生的。”

“不该问的别问,带他过去量尺寸,你这里现成的衣服给他挑一套。”

男人笑着带陈晚意进试衣间,“小帅哥,你可以叫我阿Z,Dylan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做的,你就放心好了,我眼光不会差,把你交给我。”

陈晚意被他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只能不住点头,“那个,方……我是说他经常带人来吗?”

“并没有,他基本不来,要做衣服选款式都是我带着图样和色卡去他的住处,带人来更是头一回。”

陈晚意无语,那你说我面生,可不面生吗?

阿Z帮挑了一套略收腰的黑色西装,又拉着他坐下给他头发做了一番打理,“非常棒!简直就是艺术品!”

阿Z推着被他改造过的陈晚意走出试衣间,正坐在外间沙发看新闻资讯的方听澜抬头细细打量,阿Z给他选的复古三件套,白衬衫,红色领结,整个人显得矜贵优雅,同款同质黑色高腰复古长裤,将臀部线条与腿部长度完美的呈现了出来,这种版型挑身体,头不能太大,腿不能太短,肌肉不能太多,也不能太瘦,陈晚意穿着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倒真像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Dylan,怎么样?”

方听澜故作不在意的移开目光,“凑合,再替我选一套。”

“你就放心吧,你的款已备好,请!”

等方听澜换完衣服出来,陈晚意整个眼前一亮,他气质偏高冷,五官出众,脸部棱角分明,加上配了个斯文败类的金丝眼镜,头发往后梳,哪怕只是随便一套黑色传统西装穿在他身上,也只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不得不承认他穿这类衣服是陈晚意见过最有气质的人。

方听澜见他直楞楞的盯着自己,打趣道:“怎么?被迷住了?”

陈晚意瘪嘴,故意说:“你想多了,你穿着没沈立昂好看。”

方听澜也不恼,对阿Z说:“帐单寄给我。”

“好的先生,祝你有个美妙的夜晚。”

阿Z向来喜欢开玩笑,凑到方听澜身边小声说:“这衣服质量好,衬衫扣子都是手工缝制的,记得不要用蛮力,撕不开。”

陈晚意在门口等着方听澜,回头时正看见阿Z向他眨眼,眼神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陈晚意问方听澜:“他笑得好奇怪。”

“不用理他。”

他们所谓的“出海”,是把游轮开到公海,吃喝玩乐夜笙歌一条龙,其中重头戏就是赌博,以前沈立昂也去过,陈晚意也曾缠着他要去,总是被他以“你还小”为由拒绝,想到今晚会会见到他,陈晚意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应该不会带他未婚妻去吧?

“在想什么?”方听澜问。

“没什么。”

“上了船记得跟紧我,陌生人给的酒和吃食一律不准碰。”

“难不成还有人敢在船上下药不成?不说是治安很好很安全吗?全是公子哥儿富一代富二代的,谁敢造次。”

方听澜斜了他一眼,轻嗤:“你还当真是被他养傻了,他难道没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当然不是,他只教我真善美。”

“好孩子,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个社会真善美和假恶丑是相对应的,有恶才有善。”

陈晚意不想再继续听他说教了,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开船前十分钟他们到达渡口登船点,验证身份时船员问起陈晚意,方听澜将他往怀里一带,“他是我的人。”

上了甲板,陈晚意挣脱他,不满道:“什么叫你的人?”

“我带来的人就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您说了算。”

不熟悉的地方还是听他的好,陈晚意小声嘟囔:“您的地盘您说了算,到了您大白鲨的家,万一您一个不开心把我扔海里喂鱼了,我的小命可不保了。”

“嘟囔什么?”

“没有没有,说今天天气真好。”

方听澜瞥了他一眼,神神叨叨的。

七点准时开船,宴会在三层,陈晚意紧跟着方听澜,在上楼时从侍应托盘取了一杯香槟,到了大厅,悠扬的小提琴声跟现场乌烟瘴气形成艳明的对比,香水味,烟油味,还有一种令他形容不出的味道的混合味道熏得陈晚意晕船。

一进大厅方听澜几乎被围住,衣着袒露的美女们,扭着腰走路的男孩们,一拨接一拨往方听澜身上贴,一个搂着女伴的公子哥儿带挥手唤道:“方总!”

方听澜抬手回应,转身看陈晚意,“我过去叙叙旧,你是跟着我还是自己找地方玩?”

陈晚意瞅着那边一圈美女,像盘丝洞似的,后退半步:“我自己找地方待,你去忙。”

方听澜一过去被人拉着敬酒,陈晚意觉得无聊,跑到甲板吹海风,伴晚的海景很美,晚霞就是铺在海面上,整片海水都是粉色的,想拍照上船前手机被代为保管了,也只能将美景印在心里。

正望着被船浆翻出的白浪出神,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陈晚意仓促的扭头,与沈立昂目光相撞,沈立昂脸上没了他招牌式的笑意,头发被海风吹得有点乱,眼里的情绪瞬间多变,方才明明是惊慌,转瞬变为冷漠,陈晚意脚尖对向他,五味杂全,他迟疑着开口:“你知道我会来吗?”

沈立昂似乎喝多了,脸颊绯红,“知道,阿澜说过,怎么不在里面玩?”

陈晚意又问:“你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拉黑我?是怕我缠着你吗?你放心,死缠乱打这种事我不会做,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对我说原因,而不是不明不白的把我晾在一边。”

沈立昂捏了捏鼻梁,“很多事没有原因,你该长大了。”

陈晚意本来就没奢望得到回答,只是不服气,不愿意认输,一定要问出来,“可你以前总跟我说让我永远不要长大。”

“大人的话都是骗小孩的,别太执着于我,我只能是你的沈叔叔。”

“那你为什么抱我,为什么亲我?”

“我抱过很多人,亲过很多人,那只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表达方式,不代表什么,我吻过花房里的玫瑰,吻过阳光下的葡萄,小意,那些都不代表什么,你明白吗?”

陈晚意控制不住的发抖,“那您还真是博爱,您的未婚妻知道您曾亲过那么多人吗?”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方听澜夹着雪茄走上甲板,“不是让你找地方待着吗?待到甲板是想跳下去喂鲨鱼?”

陈晚意攥紧的拳头被他握进手心,他捏了捏陈晚意的手,带着一身香水味说:“手这么凉。”

转身他对着沈立昂点头致意:“立昂,于小姐正在找你。”

沈立昂看了陈晚意一眼,又看了看他们叠在一起的手转身向大厅走去,陈晚意挣脱方听澜的手,“你故意的?”

方听澜将雪茄咬在齿间,将火柴递给陈晚意,“点上。”

陈晚意没好气的接过,用力划拉火柴,海风太大,划了几次没燃,他有些泄气,“点不着,别抽了。”

方听澜低笑,可能刚喝过酒,他笑起来声音很性感,他将陈晚意拉过来环在怀里:“点。”

有他的胸膛遮风火柴燃了起来,雪茄味很冲,陈晚意往后退了点,“你刚才为什么故意拉我手,还是你们表兄弟都有什么不良癖好,他的癖好是喜欢乱亲人,你的癖好的喜欢乱抓人手。”

方听澜单指弹了下雪茄,眺望大海,眼神里全是戏谑,“我的癖好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刚刚只不过是帮你一把,帮你亲眼验证我的表哥,你的好叔叔,他不喜欢你,或许喜欢过,但在利益和权利面前这点喜欢不值一文,看清现实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

陈晚意被他怼到哑口无言,是,他什么都没有,空有公司股份却没实权,父亲留下的公司全由沈立昂一手掌权,他连公司财务状况都不知道,整一个只会赏花逗鸟的花架子,除了会花钱,他还真的什么都不会,若是一定要数出个一二三,不知道钢琴10级,油画拿奖,马术排名俱乐部前三算不算技能。

大厅里有人出来找方听澜,暂时解了陈晚意的尴尬。

“方总,吴总他们请您过去。”

方听澜摆手示意马上进去,转身拍拍陈晚意肩膀,“你知道我们的命现在都在谁手上吗?”

“老天爷?大自然?一个大浪海啸我们全都要喂鲨鱼了。”

方听澜抽雪茄的样子很迷人,半眯着眼,搂着陈晚意走到驾驶舱正上方,指着远处的礁石,说:“天灾不可控,只能任命,排除天灾,我们的命在驾驶员手里,他们把握船舶航向、航速,他们杀死整船人只需要撞上前面的礁石,只有掌舵人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人生,你想征服沈立昂,得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陈晚意在海风中打了个寒战。

“别担心,这艘船的船员全部经过训练的签过合约,驾驶舱不止一位船员,还有副手,他们家人的信息全在里面那帮公子哥儿手里,我只是想告诉你,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陈晚意怔住,沈立昂从来没教过他这些,“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算是长辈送你的礼物。”

“那小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方听澜靠在围栏,海风吹着雪茄在黑夜里闪着猩红的光,他凑过去对着陈晚意耳朵说:“好人?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我最讨厌别人说是我‘好人’,做好人要守的规则太多,要受道德、良心规范,时刻提醒自己‘我不是好人’,那样做起坏事来要轻松的多,比如现在……”

陈晚意被他逼到半个身子仰在围栏外,只得小心抓着他前襟,“我要掉下去了。”

方听澜伸手揽住他,“比如现在,欺负一个小孩,欺负的毫无心理负担。”

“你为什么总喜欢说我是小孩?”

“那不然呢?等你到我这个层次我自然把你放在我的层面看待。”

陈晚意用力推开他,拽着他的衣服站直了身,他应该是欺负够了,好心地说:“跟着我,带你玩个新鲜的。”

他们换了地方,从三层换到了顶层,方听澜说的好玩的是赌博。

他们的玩法很简单,每人一摞筹码,一个筹码代表十万,第一局玩牌,陈晚意端了杯红酒自觉往边上走,方听澜拉住他手腕,笑着看向桌上其他几位老板,“我今天带出来的吉祥物,就坐我身边吧。”

一个头上秃得反光的大腹老板摸着身边小姐的屁股,笑得不怀好意:“懂,都懂,谁还没个吉祥物,来,宝贝,帮我抽牌。”

沈立昂和于安娜就坐在方听澜和陈晚意对面,陈晚意看着于安娜挽着沈立昂的手,默默移开目光。

陈晚意不懂他们的玩法,那个大波浪美女抽到了张红心K,秃头老板抱着她连啃好几口,轮到方听澜抽牌了,筹码已加到二十了,方听澜潇洒往后一靠,搭上陈晚意的肩把他往前推,一脸的运筹帷幄,“乖孩子,随便抽一张。”

“我可没钱输。”陈晚意小声说。

“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那倒不必,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行,抽。”

陈晚意闭眼抽了一张,周遭一片惊呼声,睁眼,手里拿着一张红心A,坐在他们上手的老板打趣道:“手气不错,昨晚刚合体过吧,那叫什么,鸿运连体,哈哈!”

方听澜笑得暧昧,其他人纷纷看向沈立昂,“沈总,就你没抽了,还等什么?”

于安娜刚要抽,沈立昂按住她的手,把面前的筹码往中间一推,“不必抽了。”

又玩了几把,不知道是陈晚意真的手气好还是洗牌的人做了手脚,连赢好几把,赢到后面方听澜主动带他下了牌桌。

“我赢了,先前说好的,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方听澜走在他前面,“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怎么,要我立个字据?”

陈晚意想了想,转身跑回牌室门口跟服务生借了纸和笔,小跑着回来,“给,纸和笔。”

方听澜倒没想到是这个走向,这小单纯,还会这一手,倒是小瞧了他的胆量。方听澜接过笑,寥寥几笔写下一行字:“今欠陈晚意一个心愿,立字为据,方听澜。”

陈晚意满意的接过纸,小心地拆好放进口袋,想着找个黄道吉日拿出纸条逼方听澜跳支舞,或者唱首歌也行,那画面,想想都开心。

“字据也立了,还不走?”

“走走走,马上走。”

两人刚走到甲板,一个跟方听澜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走过来,“方总方总,好久不见。”

方听澜与他握手:“孟总,怎么有空上船?”

“那不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你吗?果然是金石为至,还真的碰到你了,这位小朋友有点面熟。”

陈晚意听着他们虚伪的对话,等点到他,有点惊讶的指着自己:“我?”

方听澜把陈晚意拉到身前:“陈晚意。”

“名字挺耳熟,哦,我想起来了,是立昂带大的孩子吧,长这么大了。”

陈晚意半尴不尬的打着哈哈:“你好。”

“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我上一次见你,你还只有这么高,”他在腰部比划了下,“转眼长这么大了,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孟元初,以前在你爸爸手底下实习过,跟他学了很多,严格来说他算我的半个老师,当时跟立昂同一批。”

陈晚意心说这关系长得,我都理不到头。

孟元初掏出一张卡和一张名片递给陈晚意:“事先也不知道你会来,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张卡就算是压岁钱了,这是我名片,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我一定帮。”

陈晚意看了方听澜一眼,接过名片,把卡推了回去,“谢谢孟先生,名片我收了。”

“还真是有老师当年的风范,长得也像老师。”

方听澜抬手看了下表,“我们还约了人谈点事,孟总要一起吗?”

“你们忙,我这边也约了人。”

陈晚意走到楼梯才问:“他谁啊?”

“你不是听到了吗?立昂以前的同事,你父亲手下的实习生。”

“可我跟他不熟。”

“这不就熟了?”

陈晚意瘪嘴:“你们这些人的世界真复杂,你刚刚的笑假真难看。”

方听澜扣着陈晚意的脸逼他转头,凑近,一字一句:“正真见过我笑的人下场都很惨,你要试试吗?”

陈晚意:“……”

神经病,装什么深沉!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说,毕竟方听澜可能真的把他扔海里喂鲨鱼。

入夜,三层的宴会厅的气氛到达顶峰,有人过来邀请方听澜下楼喝酒,几乎所有人都在喝酒,陈晚意看着厌恶的彩色灯光,看着沈立昂和于安娜拥抱在一起,他们应该在接吻,陈晚意一仰头,一杯红酒下肚,不是嫉妒,也不是吃醋,是不甘。

红酒一杯一杯下肚,头顶的水晶吊灯在眼前打着圈乱晃,头比脚重,一张面生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没看清五官,只知道是个长头发的男人,长发男的手攀上自己的肩,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比嘴唇的动作后入耳,他说:“小哥哥,我们去休息吧,我的房间就在楼下,放心,我技术很好。”

没力气推开他,意识变慢,陈晚意被长发男架着往外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陈晚意含糊着问:“你是谁?带我去哪?”

“我是你今晚的良伴,带你去享受人间最美妙的一刻。”

陈晚意下意识的想回头,想叫方听澜,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被动被人架着走。

到了二层,陈晚意头晕的厉害,唯一的一丝清明提醒他危险就在前面他得马上逃跑,可长发男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快他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嘴:“宝贝,配合一点,待会儿让你少受点苦。”

陈晚意反肘用力往后怼,被身后那人轻巧避开,很快被拽着到了一间房间门口,陈晚意用力一口咬住长发男虎口,长发男痛呼一声推开他,陈晚意跌倒在地,那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烈得厉害。

长发男举起手就要往陈晚意脸上劈,陈晚意抬臂去挡,想象中的痛感没落下,陈晚意放下手臂,方听澜站在长发男身后擒住他手腕,语气冰冷:“配合一点,待会儿让你少受点苦。”

长发男嚷道:“你谁啊?敢这么跟小爷说话,知道我是谁吗?东江集团的王丰是我老子!”

只听“咔嚓”一声,长发男一声惨叫,方听澜生生掰折了他手腕,凑近,“哦?是吗?东江集团?很好,那就教王丰教育教育儿子。”

身后两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架走惨叫不止的男人,陈晚意扶着门框站起来,一个趔趄扑在方听澜身上,“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扒皮抽骨吃干抹净了。”

“我头好痛,还想吐。”

方听澜微微弯腰,一把打横抱起陈晚意向前面贵宾房区走去,“你被人下药了。”

“什么药?”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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