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家家by碎不着就随1在线阅读

许文镜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没了半个头骨的血腥场面，那些纱布每个半小时就换一遍的折腾让他感叹生命构造的神奇。

接着是ICU里日日夜夜的躺，有时候阿姨入镜头帮他按摩手脚，差不多过了两个星期他已经瘦没了全身的肌肉，只剩下很可悲猎奇的骨架撑着。

这时候陈潭来探视的频率也比之前高了很多，一来就是学着护士的护理手法在他身上慢慢练习，在头部伤口还没完全好转之前大家都不敢动他的上半身，陈潭就总是很细心地给他擦拭每根手指再复位。

许文镜知道作为他最忠实的追求者，陈潭从读书那年认识他开始就已经侍奉在鞍前马后，当舔狗的时间可以往前倒数六年。只是他不接受一个带把的跟自己谈对象，换句话说就是精准恐同。他用这个理由很早就郑重地拒绝过陈潭，陈潭也消停了一阵去做一个合格的“普通朋友”，直到许文镜从小仰慕的亲哥从国外留学回来加入公司，儿时启蒙的性幻想对象又回来与自己日夜相对，说不动心是假的。

只是受困与基因里那相似的99%，许文镜无法将爱意告诉自己的哥哥。却被无时无刻不留意着的陈潭发现了。

悬崖辩驳的那天，他用恨不得爬出去摔死的决心来逼走陈潭为什么你恐同只恐我不恐自己的质问，却自食其果。

这个果子很苦，比吞不下去融在舌上的药片还要苦。

上帝视角看着自己一天天在重昏迷之下衰败下去总有一种已经去世了的不安定感，又被更直观的病耻感圈住。

系统还留了一段陈潭的社交平台上没有的视频。是病房外陈潭跟许家兄弟的争执，他看着自己从小仰慕的大哥在三个月后才来病房外匆匆看过来的一眼，带来的不是康复治疗的医生而是公证解除亲属关系的律师，胸口就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本来也说不出话。

给我气的要脑血管炸了，要脑梗瘫痪了。

好在本来就炸过了，脑内置管维持着颅内压不容易再犯，再瘫痪只能跟渐冻症比惨了，现在不也是完全被关在轮椅上么。

许文镜还在看接下去的情节。陈潭在外人面前演的确实好，义正辞严地要接替他的所有一切，哪怕明知道是个烧钱的巨坑也一人全扛住。小弟还是冲动上头，没等大哥跟陈潭多交流几句就要动手。

还带着家伙什，大有陈潭不答应就直接再给许文镜一棍子的狠劲。但陈潭在维护床上的人的时候说话确实硬气，左臂结结实实地扛了小弟一棍子。偏偏还云淡风轻地欠了欠身说送客，真的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再到下一天的视频里帮他翻身做按摩的人又换成了阿姨，有只打着很厚的石膏的手入镜，另一只手把家常菜倒进破壁机里打成糊给他喂。

护工笑着说陈先生你真的很有心，受了伤还特地跑过来做菜给他吃。

陈潭只是示意护工慢点推针筒，剩下一只手给他理着防止褥疮的几块枕砖。

“没什么，可怜他，公主病，丫鬟命。”

许文镜看着因为被动站立就痛得一直张嘴流眼泪的自己顿感羞耻，为了呼吸的鼻孔张得很大很快，却忘记身上还开了另一个洞连接着呼吸机，一上站立床就一边发抖一边尿床，发现阿姨有时候怨气升天之后陈潭就一手包办了给他处理二便的项目，尽管他那时候有一只手也不太灵敏。

许文镜发现后面的视频除了自己越来越让人失望的表现之外，还有从未缺席的陈潭。说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待在一个破产了的，被抛弃的残疾人身边。毕竟他原来还算帅气的皮相被多次手术跟长期卧床折磨得不近人形不说，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膨大的肚子越来越明显，其畸形痴呆的体态让许文镜自己看了都觉得作呕。

而陈潭把他当宝，自己还带着骨折护具的手环过他瘦弱的腰部，头埋在他的肚子上叽里咕噜地要他学会踩奶。

我又不是真的猫，神经病。

然而每天复健之后陈潭都把他摇起来，像之前他亲眼所见的那样抱在怀里蹭蹭。许文镜发现有几次自己在昏迷中就开始挣扎，陈潭却从来不肯撒手，哪怕身下开始痉挛舞动，一直踢蹬着他也没有分开。

陈潭，有病，病的不轻。

许文镜很害怕，感激没有惊恐倒是完全点满。由于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要每天认真做复健才有可能离开陈潭的身边，自此许文镜无比配合所有繁杂的复健项目，能坐绝不肯躺下，能被扶着站着哪怕是极其不稳当的十秒八秒他也咬着牙坚持，哪怕过度的复健把他本来皙白瘦弱的腿摔得遍布淤青，双手能蹭动的手腕和拇指一侧已经蜕了皮又长出了茧。

有了逃离陈潭身边的最终目标之后，他也不纠结身下管不住的纸尿裤，而是把它当成一个生活里要穿的第二条裤子之后，许文镜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有了新的好转。

脑出血虽然凶险却不如脊髓损伤的预后差，很多人都可以站起来重新恢复走路。不过许文镜出血量太大，能苏醒已经是奇迹，要通过理疗跟电击唤醒那两条使不上劲的腿还是有很大困难的，何况他还处于一个全程失语的状态，很多时候康复师跟他沟通有困难，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训练的质量。

但这不妨碍医院里的人见到许文镜就夸是奇迹，然后感叹陈潭的不容易。许文镜开始还会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感到不忿，没等张嘴辩驳口水就淌到嘴边，很不体面的样子甚至被怀疑过癫痫发作，只能放弃了挣扎任由别人恶心恶心自己。

然后在日志里放声大骂：陈潭，你不是人！

介入了电疗矫正之下现在腿的肌肉收缩良好，除了每天刚被电针扎的痛不欲生就要专场到站立床对着镜子练口型，许文镜就这样过了很多天起来练练完睡觉的生活，直立起来的感觉比较像活着，而不是一滩糊在床上的烂泥。

当然复健很废人，下课之后许文镜也就跟烂泥没什么区别了。累极了就顺理成章地把每天“放学后”陈潭对他的细致护理当成了日常。尽管陈潭还常常说着你身子不争气只有我能要你，但许文镜没有受到血块压迫影响的那一侧身子已经慢慢地恢复了一点肌力。靠着那变形的爪子往上抬已经能把手从桌板上挪下来砸腿上的程度。

他偶尔也试着用这只瘫痪无能的手来玩玩手机，锁屏密码总是因为输入时间太长而自动息屏，他也经常误点进一些什么盗版广告网站里，冲浪体验很差。

但毕竟网络上的他很自由。

冲浪，旋转，跳跃，嚯，天翼3G太快啦！

他悄悄关注了陈潭用来发他的护理日常的那个微博号。视频里陈潭还是不出声不露脸，在许文镜被推去坐复健的时候就自己拿着药盒去门诊配药，买菜做饭，时不时走走停停。倒是不怎么看到陈潭有理疗或者复健过曾经受伤的左手，视频里也像没事人似的大包小包都能扛起，还像个十足十的家庭煮夫一样把病号餐分享出来。单子上都是些麻烦且专业的营养菜。

任谁看了这个号都能得出结论，陈潭是活在许文镜身上的，以他为世界中心变着花样转。

尽管世界中心并不乐意就是了。

说到视频，许文镜留意到破壁机端出来的饭菜远不止一碗，但他每顿饭只吃250cc，多出来的那一碗总不能是做了就扔吧。

许文镜决定随机观察一下，顺便看看陈潭都在他复健的时候背着使什么坏。

现在他要实施些陈潭安排外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身下的座驾是一个大牌轮椅制造商的高背轮椅，操控杠极其灵敏，许文镜这些天已经开的很熟练了，只有琢磨着陈潭应该在的时候才假装乏力让护工把他推回去。到了这个康复阶段要矫正面瘫，脸上因此绑了个头盔似的半个面罩，整个人颇有点刚下场的拳击手的那个气质，配上高科技的新座驾简直有所向披靡的氛围感。

伤兵但勇。

今天许文镜没要求加练，而是提前开着轮椅回到了病房。推开门倒是迎接了陈潭诧异的目光，和保温壶了刚拿出来的一碗糊糊。

照例本该是他的晚饭，但勺子居然握在了陈潭的左手里，嘴巴还有那人偷吃的印记。

许文镜知道这些根本就没有味道的东西直接吃跟呕吐物一样，难为陈潭原来跟着他朝朝同食，眼下看他这个大变态都稍微顺眼了一点。

见他进来陈潭除去一瞬间的震惊外也没说什么，把勺子换到右手后三两下把碗刮了干净，就起身把他抱到床上。

床边的束缚带本来是用来控制病人的，避免在其意识不清晰的时候就自行拔管。却被陈潭用来捆住许文镜现在能稍微动弹但力气不足的一侧，瘫痪的那一侧他倒是从来不绑，完了就是欺身上来蹭蹭贴贴。

从他无法张开的、指节都已经蹭出一层茧子的手，还有总被束缚带压出痕迹的雪白肚腩，以及今天新换上的卡通纸尿裤。还有他大腿上因为复健总是撞得青青紫紫的两条腿。小爪子上的脚指头已经内扣蜷缩成了一个个小葡萄，陈潭总是把他们掰开揉捏，再用湿巾翻来覆去地擦，已经下垂得一弹一弹非常绵软的肌腱成了陈潭手里的面条，让许文镜颇感屈辱。

更别说整个人还会边蹭边喊：

“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乖狗狗啊！”

“或者说其实是陈家失散多年的小猫咪呢！”

“好小子他踢我，好可爱哦”

大概半小时后又恢复到正常，好像那些极富感情色彩的话是撞了邪才说出来的，但显然这个环节对全身碰一下就敏感且疼痛的许文镜只是个身心的双层折磨。不过很少看到陈潭亲自公主抱他倒是真的，把他从轮椅挪到床上不是靠小吊机就是转移板，以男人的骨架被公主抱着多少有些局促而施展不开，基本完全瘫痪的病人忽然腾空就更是安全感的极致折磨了。

更何况陈潭喜欢掂一掂再把他放下，像买的鱼已经带水过了称，几斤几两了然于心。

“勉强多长了些肉，还不错，年底把你往某鱼里一挂，20块钱一斤也能稍微补贴一天的病房费用吧。”

许文镜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回复：你至少要把我当个人。

被重新放进轮椅里的许文镜颇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洗澡凳也跟着出场，许文镜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被陈潭帮忙洗澡的时候到了。

照例是先脱下身再剥开上身。在浴霸的照耀下许文镜感觉刚好，陈潭的汗倒是逐渐成型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