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恋爱限定by无虞童诚顾虔小说在线阅

上一次这样和顾虔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时候，童诚已经记不太清了。

电影院不让录像，顾虔也没有开直播。这一次没有了“营业情侣”这层自欺欺人的关系，两个人像一对确实正在交往的情侣那样，肩并肩坐在一起，分享可乐和爆米花，看那部乏善可陈的俗套爱情片。

顾虔就坐在他右手边，离得太近，似乎对方的体温都能通过空气传过来，暧昧地包裹住他。他的视线明明放在银幕上，却完全看不进画面，音效犹如静止，存留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被牵住的右手上。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像从前一样，嫌片子太烂剧情冗长，有些耍赖地靠到顾虔身上——顾虔会伸手拢住他的耳朵，轻声哄他睡一会儿，还会调侃一句“让你随手选，遭罪了吧”，带着低沉的笑意，温柔又纵容。

他哪里是想看电影，就只是想找个没人能打扰的地方和顾虔呆在一起罢了。

以前是，现在似乎也是。

只要坐在他身边的是这个人，他就什么也听不进看不进了，只想离他近一点儿，最好能贴到他身上，听他绕在耳边低沉带笑的悄悄话，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童诚垂下视线，空着的左手抬起来，揉了揉自己不受控制发烫的耳朵。

银幕上故事进入尾声，男女主人公重逢，激动地拥吻在一起，而后镜头拉近，给了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一个特写。

童诚抬眼，正好看到这一幕，像被烫着了似的，被顾虔牵住的手一僵，险些下意识抽回来。顾虔似乎是察觉到了，垂眸扫了一眼，很快松开了手。

他太会给人留足余地了。童诚的手僵在扶手上，关节不自觉地蜷了一下，先前那点儿微妙的畏缩猛地被另一种情绪淹没——有些像以前两个人还在交往的时候，顾虔送他回寝室，想在门口抱抱他，又担心他被人看见了害羞，很快松了手，他心里又甜又涩，对这人过分的体贴恨铁不成钢，一定会更直白主动地抱回去，无视周围经过的路人，缠到顾虔失笑哄他才肯松手，自然又坦荡。

童诚心里一动，理智还来不及回笼，已经下意识伸出了手，在昏暗模糊的光影里摸索到顾虔的手臂，然后向下，牵住了顾虔的手。

每一寸接触、每一个顺势而为的角度都那样熟稔，仿佛就是刻在他心里的本能，反复练习过无数次，永远都不会生疏。

只是这次顾虔没有回应他，而是在昏暗里克制地唤了一声，童童。

像是一声叹息。

童诚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耳朵烧得滚烫，内心却出奇地平静——他在这平静里默默想道，啊，是啊，我还是想牵他的手。

顾虔动了动，似乎想提醒他松开，却被更用力地握紧了。他转头看向童诚，一片昏暗里视线受阻，只有偶尔银幕转场，光线变化，才能短暂窥见对方的神情。

他曾经的小男朋友低着头，一点视线都不分给他，长而直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从鼻尖到耳朵整片红透了。

缠着他的手指像一张网，缓慢收紧，不轻不重地攥了一把他的心脏。

他心里一动，在烂俗的情歌里紧紧反握住那只发烫的手，倾身贴近童诚，第一次不那么温柔地别过他的下巴，低头吻了过去。

以前他偶尔冲动亲得太凶，童诚轻哼一声，小动物似的咬他。然而这次直到他自觉失控，歉疚地缓下动作，童诚都只是安安静静地仰着头接受，似乎很享受这个吻，要将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藏进最深的记忆里。

分开的时候他听见童诚轻轻叫了他一声，学长。

分手一年半，再到重逢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再从童诚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恍若隔世。

直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童诚紧紧握着他的手缠出汗来，都没有人再松开。

当晚童诚做了一个梦。

他睡得很早，回家之后第一次拒绝了顾虔让他一起直播营业的邀请，直接回了房间。他下课的时候才三点出头，披萨店那顿也算不上晚饭，加上心思游移只囫囵吃了一点，看完书洗完澡躺到床上反而饿了，又不想再爬起来吃，模模糊糊地过了很久才睡着。

睡得不沉，甚至在梦里看到顾虔的时候，他还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这个梦荒唐、无趣，且无厘头。他陪顾虔去上课，又一起去图书馆，不知为何走到了校门口，顾虔的父母等在那里，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

梦里顾虔挡着他，和父母站在校门口最热闹的地方交谈，周围人潮涌起又散开，过路的车辆停下来，摇下车窗围观这场精彩的争执，将他们层层围困，举目都是或戏谑或批判的视线，看不见一点光。

他想说话，却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怎么都说不出口，直到顾虔松开牵着他的手，转过身，温柔地低头注视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

顾虔说：“童童，我要走了。”

荒唐的是顾虔松手的同时，阻止他开口说话的力量似乎也一并消失了，他听见自己失措的质问，又求顾虔留下来，只要他留下来什么都会有转机——就好像捂住他嘴的，自始至终，都是顾虔的手。

他说得很坚定，对方却恍若未闻，只是维持着那样温柔的、带着些许哀伤的笑意，深深地注视他，说些他听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让他觉得这么难受的话。

顾虔说，让他照顾好自己，上课就不要分心想他了，好好读书，这么聪明一定能优秀地毕业，找个自己满意的工作。

还说让他听话一点，偶尔也回家看看，不要和父母闹得这么僵——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虔顿了一下，放在他头顶的手揉了揉，又说，这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顾虔说：“不要想我，也不要怪我。”

“童童，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好看的人，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喜欢上的人……我知道的，其实没有我，你也会很优秀，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不对，不是的……他想着，梦里的自己却没有这样说，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顾虔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走近他，把他搂进怀里，话音低低的，只有彼此能听到，“我走了。”

童诚明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睁睁看着顾虔转身离开，穿着宽大的卫衣，就这样走进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了。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衣服是一年半前他送顾虔去临省实习，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顾虔穿着的那件。

荒谬的绝望缓缓涌上来，他站在四周如刀如林的视线里，却恍惚错觉自己站在阳光下，那阳光晴朗明亮，一路铺向锦绣前程——未来平坦宽阔，只是再也不会有人陪他同行了。

他被千万种力量推着向前走，怎么都不能回头看一眼，就这么一步一步走着，脚印是血色的，密密麻麻浮现在前路上，落进少年慌乱无措的眼底，他却只能祈祷这个梦快点结束，放他醒来。

其实那些苦寻无果的不甘、受人抛弃的愤怒和无疾而终的悲伤都已经有了答案，被抚平填满，永远留在了重逢前他独自走过的岁月里——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唯一还缠在心头无法释怀的，只是害怕这段感情太深太重，他不敢承受再一次可能的分别。

他太害怕顾虔再离开他了。

甚至哪怕他们没有和好，只是一起住在这所公寓里，他都不敢想象哪一天顾虔不告而别，就这么失散在人海里的场景。

他在那条看不到未来的血路上越走越远，一脚踏空，终于跌回了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童诚才缓缓坐起来，翻身下床，被惊醒和饥饿带来的低血糖撞得一踉跄，眼前发黑地撑在书桌上，溺水得生般急促地呼吸着，吐息都异常酸涩，直到喉咙一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

却也不是委屈，连后怕都算不上——他由衷地感谢这个梦，给他得以正视自己、重新醒来的机会。

几分钟后他站在顾虔的房间门口，象征性地敲敲房门，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