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下看山河》是一本由作者鸡蛋野仔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澜音楚璇是小说中的主角,直下看山河主要讲述了:澜音是标准的美强惨,因为她总是经历倒霉的事,为什么倒霉的事总是降临她身上呢?热议:她也不知道。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鸡蛋野仔 主角:澜音 楚璇
“什么?”
“你疯了不成,粮价也是你说涨便涨的?”
庾父倚在床榻上,一巴掌就往床板上捶下,怒目圆瞪,疾言厉色,仿佛面前站着的澜音是什么恶鬼邪神,他老人家便是那美髯须的钟馗大人,瞧架势,约莫就是那一钩子砸澜音脸上的事。
就是这钟馗大人身上还有不太体面的伤,庾父一着急使力,伤口崩裂开来,又不免是一阵呲牙咧嘴的疼痛,他不愿在小辈面前露怯,只能硬挺挺板直身体。
“爹爹莫要动气伤了身子,也听听殷公子怎么说。”疏桐轻轻拍着父亲抖动得厉害的背,柔声给他顺气。
“裴大人,”庾父将目光射向同样倚在两轮车上的楚璇,指着澜音就道,“你你你,看他想的这什么狗屁法子,还嫌百姓兜里不干净是吧,拿着万民当刍狗呢?”
“我信她。”
楚璇一句话彻底将庾父噎得一口气没顺下来,大骂她和澜音一个眼盲心瞎,一个竖子尔敢。
“庾大人,稍安勿躁,兰学还未陈明其中要义,不妨听了再定夺?”楚璇的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扶手,面上不见丁点愠怒的神色,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澜音解释一二。
庾父仍欲张口,却是被疏桐抬手一块赤豆薏米糕给堵了嘴巴,女儿轻飘飘一声爹,他瞬间就没了办法,只是垂头丧气地用手接住了嘴里掉出来的半块糕点。
“庾大人,事有轻重缓急,找出换粮贪墨的幕后黑手再绳之以法固然重要,但当务之急是解决赈灾粮食短缺,甚至时日拖下去无粮可发的问题。”
“在下与裴大人走访过米市,目前情况是商人有粮而囤积居奇,两县困苦又无法从他们手中贷到粮食,不如我们剑走偏锋,趟乱米市这浑水,搅了他们逼迫百姓卖田的如意算盘。”
澜音站在楚璇身侧,不紧不慢地陈述道,她的声音清朗,态度平和,庾父听了,慢慢止住了口中大嚼赤豆薏米糕的动作。
“裴大人已经派人进入两县米市高价收购米粮,另一队人马正在附近州县撒播两县米贵的消息,相信不多日,附近的粮商便会把自己手中的余粮都运到这里来,毕竟谁不想多赚些银子呢?”
“到时候二位大人只需合力盯紧知州衙门的动向,如果他们真为着钱财昧下了赈灾粮食,看到两县米价奇高还有人收购,财帛动人心,不会不自露马脚的,此为一利。”
庾父听闻,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追问道:“如此行事是能将贼子揪出,只是粮价涨高又当如何?两县百姓该吃不起饭的,还是吃不起饭。”
澜音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当然还有二利,当大量米粮涌入市场,购粮者自然有货比三家的道理,到时裴大人的人在其中推动一二,这些粮商费尽心思将米粮运进来,耗用人工、车马,再不甘心也不能无利而返,只能在两县米市上竞价倾销,粮价自然就降下来了。”
“到时候,”澜音拊掌一笑,“咱们就让个中贪墨的老狗贼,吐了他们嘴里的脏钱,填补这两县的赈灾粮食亏空!”
澜音话毕,在场众人无不眼前一亮,饶是庾父也微微动摇,只是他为官多年,仍然秉持着谨慎之心,缓缓道:“此法甚险,如今粮价已然很高,再抬需要时日,这其中经过若有变故,对于两县百姓便是大难。”
“庾大人,”澜音踱步到庾父跟前,诚恳道,“在下自知此法操控不得当便是万劫不复,只是如今再没有别的法子能解两县之困,如若坐以待毙以致百姓纷纷低价抛售田产,来年不事农耕断了生计,饥荒再起,这好好的长宁、东湖两个县,岂不是要白白多出大半穷凶强盗悍匪,更甚者,要是揭竿而起,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造反。”
“青史留骂名那便罢了,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但你、裴大人还有我,谁都不愿在自己眼下放任百姓受此折磨。”
“不若兵行险着,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澜音恭恭敬敬弯身作揖,坚定道:“在下愿以身家性命作保,至多半月,如若不能使两县粮价跌平、将贪墨奸佞绳之以法,我殷兰学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楚璇也不免回首多望了几眼澜音,眸光闪烁,多了几分复杂意味。
“本官也可为兰学作保,此法不成,本官亦愿重金购粮,决不教百姓饿死。”楚璇蓦然开口,嗓音清越,字字敲在在场人的心上。
“罢,”庾父囫囵吞下半块糕点,拂袖道,“我本就有言在先,便是信你们一回,但愿一切事宜可平安无事,顺利进行,遇上需要相帮的,说一声便是。”
随后澜音便与疏桐两人退出庾父的卧房,自留楚璇与庾父相商。
外头入眼是个朴实的四方小院,不似广陵书院内薛氏的宅院琨玉秋霜那般讲究,又是垂花门,又是抄手游廊的,院子深深,直教人看了头晕。
疏桐的经历也颇为曲折,庾父是耕读世家,早早就独立分了出来,好不容易中了进士,父母又相继谢世,她外祖在琼林宴上相中庾父,待三年孝期满,便作主了儿女婚姻。
他夫妻二人也算琴瑟和鸣,但疏桐出生后,庾母的身子每况愈下,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所以庾家人口简单,除了庾父和疏桐,还有一个老仆和疏桐的贴身侍女。
庾府甚至都不能算正经宅院,过了前厅就是这后院,庾父的卧房和书房、疏桐的闺房、小厨房都塞在这里,平时都靠疏桐一人操持。
这庭院也没经过什么修饰,几颗泪痕斑驳的湘妃竹,几台架子高高摞起的晒匾,院里飘着淡淡的药材香。
疏桐邀澜音坐在檐下的台阶上,一如她们儿时般。
“尝尝?”疏桐手里还托着刚刚送去给庾父的赤豆薏米糕,她捧着盘子递到澜音面前,“赤豆与薏米利水渗湿、清热排脓,正好解了荆南天气湿热的弊害。”
澜音应声接过,拈起一块赤豆薏米糕放入口中,果然是松软甘甜,嘴角不由得浮出笑意来。
“你对药理运用倒是愈发熟练起来,这些年私底下没少钻研吧?”澜音若有所思道。
疏桐笑笑,面上有些羞赧:“说来惭愧,阿公辞官不过数年便羽化四游了,我尚未能承他几分衣钵,后来也只是靠他留下的许多医书和医案自己用功,做不得数的。”
“胡说,凭着自己努力得来又怎么能叫不作数,”澜音侧首看疏桐,认真道,“外头有些人,不管是像我一样读了书,还是像你一样学了医,但凡尝到点皮毛,别人提上两句便巴不得好为人师起来了,我见着好不生厌。”
“你靠自己啃下了老大人的医书,外能为百姓义诊,内能为令尊疗伤,何必妄自菲薄?”
“阿音。”
疏桐有些感慨,纵然多年不见,澜音还是那个一心支持她做喜欢的事的薛大姑娘,不像那些只会在她孤注一掷时指点“女子还是低调谨慎些”、“女子不必懂这些”的旁人,就连爹爹在灾情前,也总是不以为意的。
“其实,”疏桐沉吟了许久,终是轻轻地开口,“阿公早年对天花深有研究,我儿时跟他在病人和别的东西上做过试验,只是时间久远,我记不太清,但是,长宁出花以来,我就在整理阿公的遗著……”
疏桐眼帘垂下,颤动的羽睫像是阳光下某种美丽昆虫的透明翅膀,她似乎心事重重,但又必须告诉澜音某些讯息一般。
“我试图从里边找到阿公关于天花的医治方法,可他生前并没有留下成熟的总结记录,如今见了你,我想再试一试,把他的研究凝练下来,整理成册,也为两县的百姓出一份力。”
澜音惊喜地看向她,面上是这些时日来为数不多的真诚笑意,“当真?你肯这样想,这样做,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她们身后的木门应声被推开,楚璇正居高临下看着阶下的两个人。
澜音赶紧爬起来绕到她身后帮她抬起两轮车,越过地上那道不高不低的门槛,再将门轻轻带上。
疏桐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到,加之在她眼中,楚璇是男子,一时间无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时柔婉的样子,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不再开口。
“疏桐要做大事呢。”澜音正色道。
疏桐瞪大眼睛,急急解释:“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你别胡说。”
“什么事?”楚璇难得有心情探究,坐直了身子。
“此事若成,两县的天花疫情便可以有法子治了。”
疏桐面上一阵白一阵红,似是十分尴尬,她难堪地闭上眼睛,但眼前又好像已经能够看到楚璇凝视的、和其他男子同样不以为意的神情,耳中仿佛能够听到楚璇随口便能如他们一般对她以女子之身行医的判准。
时间走得像是北方初春里凌汛的河流般磕磕绊绊。
疏桐攥紧五指,却没听见臆想中的答案。
楚璇似是很浅的笑了一下,“难怪阿音说如此便好,能有庾大姑娘这般心系疫情的人,属实是两县百姓之福,若你能成事,我们都要替长宁、东湖的百姓谢谢你。”
那一刻,疏桐听见心底的冰河潺潺流动的声音,叮叮咚咚淌出一条蜿蜒的踪迹来。
等她回过神来,澜音已经推了楚璇走出去很远了。
日子过得飞快,庾府中的每一个人却都希望能够再快一些,让他们能等到米价暴涨、粮商汇集两县的消息,在楚璇与澜音的请求下,疏桐接来了当初在民巷里十分照顾二人的钱婆婆祖孙。
钱婆婆知晓内情后差点要吓得昏倒过去,她没忍住心疼照顾的两个小子,怎么就成了大贵人了呢?她说什么也不敢受这个恩情啊。
澜音耐心地抚慰她老人家,才劝动钱婆婆住下,只是钱婆婆怎么样都要在庾府找点事情做,澜音拗不过她,最后由楚璇做主,疏桐拍板,让钱婆婆继续做她熟悉的浆洗活计。
世道艰险,灾情难挜,她们背负长夜设局的路上,也仅仅只能给予互相温暖过得人一点等待破晓的希冀。
终于,在疏桐燃尽灯油的书案旁、在澜音夜夜无眠的床榻边、在楚璇一封封发去督促的密信里、在钱婆婆日日捶打衣物的浆洗声中,好消息如约而至。
作者:鸡蛋野仔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