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是一本由作者南木子鱼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沈秋寒赵辛赫是小说中的主角,你喜欢我吗主要讲述了: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不断努力的结果是对方也没有看到他。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南木子鱼 主角:沈秋寒 赵辛赫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我又买了点糖果,打算今天再偷偷塞给他,结果一直到上完课他都没有来,后面连续几天沈秋寒都没来学校,糖果自然也没有送出去,于是我决定去看一下,想着为他买的糖果总要送到他手里的。
到了放学的时候,我还没跨出校门就被之前的那几个人拦住了。
“你们又想做什么?”
我心里挂着事,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口舌,语气自然是差了点。
“没有沈秋寒在。你还敢这种态度。”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侧身想走过去,可下一秒,书包被人用力地一扯,向下一倾斜,装在书包里的糖果和书本零零散散掉在了地上。
“草!还想走,之前的事还没结束呢。小矮子。”
校门口有摄像头,他们并没有对我动手,言语虽然难听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蹲下身子打算把地上的糖果捡起来,指尖刚伸出去,一只鞋子就踩在了我要捡的那颗糖果上,我换了一颗糖果捡,结果又被人踩住,后面几次都是这样,我看着要送沈秋寒的糖果被他们踩碎了一地,压着胸口的那一股气怎么也调解不了。
我依旧蹲着,却没有再去捡,直到他们的脚踩向最后一颗糖果时,我突然直起来身子,朝着其中一个人一拳挥了过去,紧接着我连书包都不拿朝着校门外跑去。
后面传来了他们的辱骂以及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在追我。我想也没想朝着沈秋寒的家里跑去,好几次差点被追上,好在我没有背书包,他们渐渐地追不上我了。
我喘着气来到沈秋寒家门口,按了按门铃,无人应答。
“沈秋寒你在家吗?我是赵辛赫。”
回应我的只是一阵风声。
我又按了按门铃,依旧无人,正当我以为家里没人,转身要走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很轻却被我捕捉到了。
“沈秋寒?你在家?”我拍了拍门,“你没事吧?沈秋寒?”
还是没有声音,我把耳朵紧紧贴到门上,连呼吸声都放慢了,里面似乎有低低的喘息,但是太轻了,不能确定。就是因为这份不确定,我做了今生最勇敢而永不后悔的决定。
我绕到了别墅的后面,我记得哪里是有一扇窗户的,随便捡起了院子里的石块狠狠地砸向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只响了一刹,我脱了衣服包裹在手上,把缝隙边的玻璃都挑了个干净,然后撑着身子爬了进去,里面是个储藏室我没有多注意,直接往客厅跑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忘不了的一幕。
沈秋寒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很慢地转过头来。我对上了他那双赤红的双目,他眼球周围是密布的血丝连同眼皮都红得可怕,整张脸除了眼睛是红的其他都是苍白一片,尤其是嘴巴血色全无。
“沈秋寒?”我觉得他很不对劲,试探性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眼神无波没有变化,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渐渐绕到了他的跟前.....
“沈秋寒!你在干什么!!!”我头皮在看清他整个人时,轰地一下炸了开来,冲了过去。他浑身是血,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尤其是手腕上的口子更加可怖,割得太深了,血太多了,以至于我看不到他的伤口,“沈秋寒!沈秋寒!”我慌忙地撕破自己的衣服死死地按在他的伤口处,那血像是不要钱似的汩汩往外留着,没有一会儿衣服就红了。
我双手抖得厉害,一边叫着沈秋寒的名字一边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我打电话了,你别还害怕。我打电话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可能离死亡太近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过。
救护车来得很快,中途我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一路上医护人员问了我一些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忽然发现我对沈秋寒知道的少之又少。到了医院沈秋寒立刻进了手术室,好在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事,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后面医院联系到了他家里人,可他家人并没有出现,只是来了一位老人,交了一下费用,就走了,随后就来了一个护工。
沈秋寒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只是问他饿不饿,好在他没有消极对待,点了点头,护工立刻去打饭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不太喜欢太安静的氛围,就先开了口,问他要不要吃颗糖,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自作主张地从口袋里拿了一颗,这颗我本来是打算去沈秋寒家的路上吃的,我把糖纸拨开递给了他,他居然意外配合的接下塞到了嘴里。
“书包里的糖果是你放的?”他问道,声音还有些虚弱,我点了点头,“他有来吗?”
他?谁?
他见我这般反应,自嘲笑了笑:“我就知道。”
我感觉他情绪不是很好立刻岔开话题:“你觉得甜吗?”
他嗯了一声。
“那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他轻轻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然后朝我靠近了几分,因为在挂水,动作有些缓慢,他认真地看了我一会,我被他盯得有点不太自在。
他看着我缓缓问道:“当时,你为什么要哭?”
我愣住了,为什么要哭?有害怕,有不知所措,有慌乱,太多情绪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见我没什么动静,便没有再问下去,仿佛刚刚那个问题是无关紧要的,是他临时起意要问的,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他躺了回去,抬起手,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手淡淡地说道:“失误了,割得有点深,我没想要死的。”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给我听。
我看着他,他现在脸上已经有了一点血色,但依旧苍白,盖着医院那床被子,显得更加虚无了,看起来还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我忽然记起,之前躺在床上时,自己在想,如果要有一个朋友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沈秋寒,开心的沈秋寒。
“我今天想来你家,把糖果送给你,然后想问问你缺朋友吗?”我认真地说道,“我看到你的时候,很着急。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虽然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所以,沈秋寒你缺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护工刚好打完饭回来,沈秋寒放下了手,护工把饭菜放在了桌上,我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了,毕竟他不想回答的时候是真的闭嘴不言。
我见他没什么大碍了,又有人专门照顾他,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手放到扶把的那瞬间,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淡,依旧虚弱。
“我又欠你了,这一次还不清了。”他没有看我,只是说道,“明天记得带菠萝味的糖果。”
隔天买好菠萝味的糖果,就直接去了学校,还没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门外围着几个人,我并没在意,直径走进教室。
“来了来了,就是他。”
我皱了皱眉,感觉好像是在说我,随后身后拢来一片阴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被人一拽“啪”的一声,一巴掌稳稳当当落在我脸上,我呆住了,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的人留着指甲,那一巴掌上来,脸上除了火辣辣还有点湿。
“你干什么?”身边响起一个成熟的男人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他虚假地拉了那个女人一把。
“我为什么不能打,我儿子的脸都被打肿了。”女人穿着华贵,见我看过来,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说陈老师这件事不解决,我们就退学,以后你们学校的校服制作就找别人吧。现在什么野狗都能来这个学校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是正当交了学费,另外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校门口的摄像头拍得仔仔细细,你动的手,反正这事没有解决的方案,我们就会起诉,该学校存在校园暴力。”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转头看向自己的班主任,他有些为难地朝着我看了看说道:“赵辛赫,你把你爸妈叫来学校一趟吧。”
“校园暴力?你应该问问施暴者是谁?班级里所有人都是证人。”我咬着唇说道。
女人哼了一声:“好啊。”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教室里,询问了一番,我原以为至少他们会点个头,可我望向教室的时候,明明阳光灿烂,明明他们坐在这样一片金灿的教室里,可却让我看到阳光被一点点吞噬,周围的温度让我冷得发抖,女人询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不清楚。
“赵辛赫,把你爸妈叫过来。”班主任莫名有了底气,语气加重了,呵斥了一下。
“他们撒谎。”我说道,我转身对着那个人说道,“是男人就告诉你爸妈,谁是施暴者,我可以大方的承认,那天我的确打了你,你呢?你可以吗!”心里的委屈蔓延,我一点也不想惹事,我只想好好上学,我不懂,明明我从来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为什么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对我抱有敌意,用难听的绰号嘲笑我的身高,弄湿我的书本,用东西砸我,把我架到厕所喂我燃烧的烟头,踩碎我的糖,我做了什么吗?
那人神色一慌:“我……没做,我怎么承认?”
我嘲讽一笑:“懦夫。”
“你看看这孩子!你们学校到底了什么样的人?”女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一旁的男人也开口道,“我希望学校可以给个说法。”
“赵辛赫!你还是把你爸妈叫过来一趟!”
我手骤然握紧,手心密布了一层细汗:“我爸妈很忙,没有空。”
“你爸妈有多忙?有我们忙?你爸叫赵绅吧,拍卖会上坐在最后一排,我见过他,还给过我一张名片,不过被我弄丢了。”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诧异地看向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
他们……把我家调查过了?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看我们家对他们没有威胁也没有价值,就趾高气扬地来替他儿子讨回公道。
这个看似平凡的学校里,串联着巨大的利益网,怪不得我爸要把我塞进来,怪不得这一次让我好好相处,他已经确定要长久地让我待下去,我是他们的桥。
我站在刺眼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看着我,目光把我剥离得干干净净。
我不想找我父母最大的原因是不想他们担心,不想他们在为我的事操心,他们为了我已经很辛苦了。现在看来,即便他们来了也不会站着我这边,他们也许还会让我道歉,用任何方法把我留在这所学校。
“赵辛赫,你得......”
“不用了,老师我想问一下怎么解决?”
女人见我态度突然软了下来,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看你还是个孩子,就道个歉,然后国旗下检讨一下,再转个班吧,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有暴力倾向的人在同一个班。”
我默默听完,眼睛不知不觉有点发烫。我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行把这委屈咽了下去,告诉自己不要哭,不可以哭:“道歉可以,检讨可以,但是转班不可以。”
别的班级里没有沈秋寒。
事到如今我还没察觉到自己对沈秋寒的执著,只是单纯地觉得,我昨天刚刚交到一个朋友,我还要给他糖果,我不可以走的。哪怕只是隔着一个班级都不可以。
女人听我这样说,脸色一下子不好了,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
“让一下。”沈秋寒背着书包,脸色不满地站在门外,由于门口站着人他没办法进来。
他可以出院了?他伤好了?
堵在门口的人,突然看到来的人是沈秋寒立刻让开了,尤其是那女人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沈家公子,听我家源源说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秋寒没有理会那个女人,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那一个告状的人,然后缓缓说道:“又被欺负了?”
明明,我忍住的,明明应该不会哭的,可沈秋寒刚说完这句话,我发烫的眼眶一下子蓄满了眼泪,它还来不及落下,就被我用衣袖死死地按了回去。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沈秋寒认真地看了我一会:“你眼睛红了。”他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然后伸出手,“糖果呢?”
我微微一愣,然后急急忙忙地从书包里把糖果拿了出来递给他,他拆了一颗丢进嘴里:“好吃,比昨天的好吃。”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对着那群人说道,“你儿子弄坏了我的东西。”沈秋寒声音本来就冷,这会儿带着点不满,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他眼神落在告状的人身上,直直的不加掩饰地表露着自己赤裸的厌恶。
我盯着他没有挪开半分视线。
他知道,他都知道。沈秋寒他是知道的。
那女人一怔转身问他儿子:“你做了?”
不等他回答,沈秋寒就已经接上话了:“有监控,如果你们不瞎的话。”
一下子空气凝结了,沈秋寒不做多余的事情又说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顿了顿,“你们有居然有人敢动沈家的人。”
沈秋寒明明也只是个初中生,但是身上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就如同披着黑夜的皎月,这是我到学校以来听过沈秋寒说过最多最长的话,而促使他说出这些的人,是我。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创可贴,还是那把伞,那颗糖,或者是我翻过窗,把他从血淋琳的世界中救了出来?
后来这件事解决的很快,我并没有道歉反而是那个人对我说了对不起,还在国旗下检讨了自己错误,包括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之后他就退学了,说实话这个结局我很满意,我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这样的人结局就该如此。
从那天起,我和沈秋寒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他话依旧话很少,但是和以前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班级里的人也因为我和沈秋寒走得近,渐渐地不再对我抱有敌意,那个难听的绰号也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熟络起来后,我知道了很多沈秋寒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知道了他的家为什么总是空荡荡的,知道了他身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伤口,知道了他好多好多,越深入越心疼。他整个人躺在漆黑的夜里,身边杂草丛生,他被包裹着,镶嵌在土地里,我想替他割掉杂草,把他从里面拽出来,让他感受一下外面的阳光,他不该待在狭小阴沉的屋子里。
到了初二,我的个子突然疯狂往上长,不知不觉的居然也快和沈秋寒一样高了,老班把我和沈秋寒安排成了同桌,我原以为我对沈秋寒的感情是友谊,是独一无二的感谢和依赖。毕竟是他,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握住了我。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份感情会变质,什么时候开始得我说不清,但是什么时候明白的我却清楚。
那天大课间结束,我和沈秋寒一起去了小卖部,回教室的时候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女生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眼睛很大,手里拎着一个玻璃罐子,玻璃罐里装着形状不同的饼干,白皙的脸上腾着一片显眼的红晕。
“沈秋寒。”她小声地喊了一声。
沈秋寒没注意还在往前走,是我拉住了他,提醒道:“有人喊你。”他这才停下,手里拿着刚开的饮料,望向那个女生。女生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会发生什么,很自觉地让了位置。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沈秋寒全程没什么表情,其间还一脸无所谓地喝了一口饮料,喉结缓慢上下地滚动了一下,我出神地看着他,有什么东西轻微地拉扯了一下我的脉搏。
她是在表白吧,沈秋寒会说什么?
冰冷的温度,通过我手里握着的冰饮,缓缓地透进了我的指尖,上面的水珠把我手指晕湿了,我也仰头喝了一口,眼神却没有偏离半分,我看着女孩伸出手把东西递了出去,冰冻过的饮料,顺着食道慢慢的滑了下去,透着一股心惊的凉意,刹那之间那被牵动的脉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有股翻腾而来的异样出现在了我的胸口,就在下一刻,我胸口难受得要死,像是什么东西强行堵住了流通的血液。
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沈秋寒,不可以喜欢别人,绝对不可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恨不得可以读懂唇语,可能视线太过赤裸,沈秋寒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让我呼吸猛然一滞,剧烈跳动的脉搏似乎停了一秒,紧接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缓缓地随着我的呼吸安稳了下来。我见沈秋寒和女孩说了几句话,并没有收下她的礼物。然后朝着我走来。
回去的时候,我始终没问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只是看向沈秋寒的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看久了,心脏就会跳得厉害,我丝毫不怀疑,要是周围安静点,他就可以听到我那心脏跳动的声音。
快到教室时,我停下了脚步,沈秋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怎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些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异样,经过短暂几秒的回味,我才忽然明白那是什么。
那是不安,是慌乱,是我再也抑制不住的蓬勃爱意。
我喜欢沈秋寒。
自从知道我的小心思之后,看向沈秋寒的时候就自带滤镜,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哪怕一动不动地看着书,都能轻轻地波动那根弦。
他像一颗种子,不知何时种下的,以我的心脏为土地,血管为根,逐渐地长成一棵大树,撑满我整个身躯,我无法拔走它,只能看着它越长越大,越长越深,直到和我融为一体。
我悄悄地埋藏住爱意,带着不纯的目的,待在了沈秋寒的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了,初二晃晃而过,初三流逝得更加快。
中考过后,班级里的人一起组织了野营,我和沈秋寒自然而然成为一组,那天群星璀璨,流满整片黑夜,我和他坐在篝火旁,跳动的火焰在沈秋寒脸上忽明忽暗,那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的眉目深邃如画,抬眸那一瞬,我看见他眼里的火光,那句我喜欢你差点就说出口了。
他见我呆呆的不动,把手里刚好烤好地串递给了我:“看什么?那么入神?”
我回了神,没有去接,笑嘻嘻地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没啥。”
沈秋寒没说什么,也没有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等我吃完,才把手收了回去。之后就是一些活动,沈秋寒肯定不愿意参加,他没去我自然也不会去。我们两很早就去了帐篷里,帐篷头顶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和沈秋寒聊了一会天,他就睡了。
而我转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一个人想了很多,痴心妄想地想着沈秋寒会不会也喜欢我,毕竟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他会主动和我说话,他会对我笑,他会把自己的弱点告诉我,他会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大老远去日本一趟,只为给我买绝版的漫画,他做了很多,似乎……似乎超过了友情,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喜欢我呢?
我转过身看着面容沉静的他,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睡觉,很安静,没有醒着时,那么的遥远。面容还有些稚嫩,不太配他这么高的个子,睡着的样子乖了很多,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隔着空气细细地描着他的外貌,从眼睛一直到嘴巴,每一笔我都画得认认真真。
“沈秋寒。”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没有任何反应。此时蝉鸣奏响,繁茂的枝叶沙声厚重,有风吹过帐篷,晃动的光斑印在了浅色的布上,我悄悄靠近了沈秋寒,他睡得很熟,精致的侧脸藏在了黑漆漆的夜里,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悄悄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秋寒自然是没有回应。
我笑了笑,戳了戳他的脸:“沈秋寒,我喜欢你,很喜欢,现在我要对着满天星河,对着你,许愿,希望你也可以喜欢我。”
我一夜无眠,回去的时候有些困,但是并不想浪费和沈秋寒待在一起的时光,强撑着睡意刷着手机,忽然之间,刷到了某个国家允许同性结婚的消息,想着这不妨是个试探沈秋寒的好机会,我故意啊了一声,果然沈秋寒就望了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S国居然同性可以结婚诶,好开放啊。”
沈秋寒皱了皱眉看着我,我继续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想听实话?”
我点了点头,带着期待。
然后我就看到沈秋寒看着我,动了动嘴,声音从他震动的喉结里缓缓出了声:“我讨厌同性恋。”
我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外面的阳光非常刺眼,照得我的眼睛有些难受。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手心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声音救了我,帮我拉回了理智,我立刻在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弯下腰,故意延长时间去捡,可视线却无法控制的逐渐模糊。
我讨厌同性恋。
沈秋寒,他说他讨同性恋。
“手机找到了吗?”沈秋寒问道,我嗯了一声,抹了一下眼睛,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初,笑了笑:“找到了,昨天没睡好打哈欠打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睡一会儿,到了喊我。”
沈秋寒点了点头。
我侧了侧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烫。
我和沈秋寒考进了同一高中,又在沈秋寒的帮助下,进了同一个班级。上了高中之后,发现里面的人比初中的友好多了,渐渐地我朋友多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沈秋寒关系好,但是没人知晓,我喜欢他。我把对沈秋寒的喜欢藏在了心里,不会有人知道,谁也不会知道。
可是,太过炽热的爱,怎么会无人知晓呢?
所有的改变来自于高一的寒假,我对沈秋寒的喜欢差点被我妈发现。我妈本来是不会翻我的手机的,那天我刚好在洗澡,手机就放在床上。我妈她找不到自己手机就用我的打了个电话,我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翻我相册。等我洗完澡出来,我妈就黑着一张脸,拿着我的手机质问我相册里为什么全是一个人的照片,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慌了,可随即我冷静了下来。
“你干嘛翻我手机?”我不满地从我妈手中把手机拿了回来。
“回答我,为什么你相册了全是这个人的照片?”
我故作不在乎的模样:“这是我朋友,外班有人暗恋他,让我每天拍照片给她,一张200呢!”
我妈并没有相信,近几年同性恋逐渐被普及,我爸妈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我妈,她牌友的女儿就是个同,据说去国外结婚了,结果没过多久,牌友女儿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这件事闹得特别大,所以我妈对关于同性恋特别敏感:“那你留着干嘛?”
“高中学业那么忙,忘了。妈,你别说,还挺占内存的我现在就删了。”我当着我妈的面,把照片删光了。我妈这才妥协,但是我知道我妈并没有全然相信。等她走后,我把保存在电脑里的照片重新导到手机里,并且设上了密码。
其间我和沈秋寒见了一面,有私心,太想他了,本来还打算吃顿晚饭的,我妈也不知怎么了,知道我和男生出去吃饭,硬是要让我回家,我没办法只好骗沈秋寒家里有事,就走了。
走之前约定好明天来找他,主要有一个人特别让我在意。那个人突然闯入了我和沈秋寒的生活,在沈秋寒的嘴里那个人虚假、做作、表里不,反正沈秋寒和我说的所有话里,无不透露着他对那个人的厌恶。逐渐的我对那个人产生了好奇,因为沈秋寒很少在我面前如此直白的表达厌恶。
第二天我去了沈秋寒的家,开门的就是他天天念叨的哥哥,因为沈秋寒长得好看,我也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哥哥也会长得好看,会像他那样有着浓系的外貌。
可是,开门的那个人完全和我想得不一样,他甚至和沈秋寒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但无疑是好看的,只是这种好看相比于沈秋寒更加柔软,像是轻飘飘的蒲公英。
“你好,请问你是?”他问道。
我:“我是他朋友。”
他点了点头,从鞋架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我:“他在楼上,还没醒。”
我嗯了一声。
“你是沈言吧。”我跟在他身后问道。
他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我?”
“沈秋寒提过。”
沈言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真的?他提过我?”
“提过。”
只不过都是不好的。
一整天下来,沈言并没有沈秋寒说得那么恶劣,他做事小心翼翼,一切都以沈秋寒为准,谈吐举止都是温柔的,也非常的细心,整个人给我一种暖暖的感觉。从我睡着,他给我盖上毛毯这件细微的事上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会关心人。
我曾企图走到沈秋寒的更深处,想把他拽出来,可都失败了,还往往伴着剧烈地争吵,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任何缝隙,就逐渐放弃了,只能更加认真地盯着他,以防万一他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看着自己身上柔软毯子,如果,沈秋寒的哥哥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可以把沈秋寒拉出来。
吃完晚饭我就回家了,到家后,我和沈秋寒聊了一会儿天,并且直观地表到了我对沈言的好感,不过沈秋寒好像生气了,之后无论我发多少条消息他都没有回我。他就是这样,只要一不开心,就会沉默不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可以窥看。
可能我聊天得太入神,连我妈进来我都没有察觉:“和谁聊,那么专注,叫了你好几声了。”
我立刻黑了屏幕,看了一眼端着牛奶站在门口的人:“没谁,就一朋友。”
我妈走到我了床边,把牛奶递到了我面前,我乖乖地仰头喝了干净,然后把杯子递了出去,可我妈并没有要接下的意思,直愣愣地站着,像是在想些什么。因为只开了床头灯,导致我妈的神情有些可怕。过了好久,她依旧没有动静。我小心地叫了她一声。
她才反应过来,朝我看了过来,然后颤抖着,红着眼问道:“赫赫,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却顽强的没有碎掉。
我一愣,随即神经本能地紧绷起来,有很多回答,蜂拥而至地挤到了脑袋里,最后我松了拳头,冷静地说道:“不喜欢。”我没有撒谎,我从来没有对别的男人的动过心,只对沈秋寒才这样。
喜欢沈秋寒这事我一直保密得很好,我一直做得很好,没人会知道的。我想着。
可谁知我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丝毫不在乎我的回答:“我看了你的电脑。里面的照片和日记我都看到了。赫赫,假的,对不对?你告诉妈妈日记里的是假的对不对,是不是那个女生,是不是那个女生写的。你解释一下好不好。对了,妈妈替你删了,反正不重要妈妈都替你删了。”我妈越说越激动,直接上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她做得漂亮的长指甲陷进了我的肉里,掐得我特别的疼。
我渐渐地瞪大眼睛,在我妈一系列混乱的语句中,抓住了关键,删了?什么删了?
我奋力挣开我妈的双手,长长的指甲在我手臂上刮出了几条明显的红痕,有的甚至渗出了血。我不顾手臂上的伤连滚带爬地打开电脑,手指发颤地查看着,然后我就看到了空荡荡的文件夹,那原本就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你看我电脑了!你怎么老是动我东西!东西呢!东西呢!妈!”我失态地吼道,我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我企图恢复数据,可删得太干净了,没有一点痕迹,我对沈秋寒喜欢的痕迹没有了。
我渐渐红了眼眶转过身质问道:“你凭什么动我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喜欢沈秋寒这么久,把无法说出口的喜欢,一点一滴记录着,看着爱意泛滥成灾,看着它汹涌彭湃。
我无能为力,只能把喜欢变成麻木的数据。
这日记是我对沈秋寒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是我对沈秋寒藏着这样恶心思的愧疚,是对那份喜欢的隐藏和窃喜,是无人可以窥看的圣地,是我的……我的……
爱而不得啊。
怎么可以删了,怎么可以……
我妈被吓到了:“我,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但也同样在我这样激烈的情绪中,意识到了什么,她几乎快站不稳了,手扶着柜子,“你喜欢他对不对,你喜欢这个叫沈秋寒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你怎么可以喜欢男的,你是男的啊!你是男的啊!赫赫,你们……你们这是有病,这是精神病。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删干净的照片和日记,我妈吵闹的声音,以及那个仲夏,沈秋寒的那句,我讨厌同性恋,都同一时间在我脑海中一并出现。
我开始混乱。
我的情绪已经无法被我控制,听着我妈把我对沈秋寒的喜欢贬得一文不值,失去了理智:“对!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喜欢他好久了从初中喜欢到现在,我恨不得让他也喜欢我,我恨不得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妈尖叫着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住口!不要说了!住口!”巴掌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身上,我没有躲,咬着牙任由她发泄。
我妈的打骂把我爸引来了,我妈哭着告诉我爸,我喜欢男人。出乎意料,我爸比我想象中冷静,只是默默把我妈扯到了门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逐渐地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爸的沉默比我妈的歇斯底里还要可怕。
我以为昨日的爆发会让后面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可令我没想到的,我爸妈没有再提起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反而非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我甚至好几天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我以为这事翻篇了,或者说是我爸妈想通了。
终究是我想得太简单。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没有理由地让我开始泛起了鸡皮疙瘩,我爸妈脸色沉重始终不言一语,旁若无人地低着头吃着饭。
这种难熬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
“赫赫。”是我爸先开的口。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爸缓缓放下筷子,无比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们去戒同所吧。”
窗外风很大,那厚重的窗帘竟然被吹了起来,刮到了放在边上插着鸢尾花的花瓶,“砰”的一声,随着我的心脏炸裂开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妈插嘴道:“我牌友的女儿去了,听说效果很好,她出来就不喜欢女的了。而且是科学治疗,很安全的。”我妈细细地给我解释道,那些话在我耳边如同空鸣声,我的视线在我爸妈身上来过徘徊,企图在他们的话语中找出那么一秒的玩笑。
可是他们神色认真,眼里似乎还有期待的光,我猛地站起来,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我爸也站起身:“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就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去,你们谁也不能逼我!”我怒声道。
“好!你不想去!我就去学校找沈秋寒,我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把你变成同性恋的。”我妈绷不住她和善的脸,这几天积压太久,全部爆发出来了,以至于她的声音又响又刺耳。
我看着我妈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学校去找沈秋寒,我双目欲裂,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你不能去找他……妈,你不可以去找他。”沈秋寒不可以知道我是同性恋,他最讨厌恶心同性恋了,沈秋寒不能知道我喜欢他。
“我们无法逼你去戒同所,你也无法逼我不去找那个沈秋寒。”我妈语气一点也不敷衍,坚决至极。
我爸见我妈情绪激动按了按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赫赫,只去半年,没准治好了还能提前出来,我调查过很正规的,你能不能为爸妈做点事,爸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件事上,能不能听我的话。”我爸虽然表面冷静,但是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他已经攀上皱纹的眼角逐渐有些红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我爸这样。
“只要你去了,妈妈绝对不会去找沈秋寒。好不好赫赫?听话。算妈求你了……”她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居然跪了下来,我没有去扶她,只是害怕地退后一步,看着我妈眼泪直流,那逐渐低头的架势是要给我磕头的前兆。
父母的恳求,要去找沈秋寒的威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
我再也绷不住了,跪了下来:“妈……我……你别这样,我,我去,我去!我去!”说完这话我早已滚烫的双目也流下眼泪来,然后我说道,“可不可以,再去之前,再让我去一次学校。”
……
第二天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去了学校,在看到沈秋寒的那刹那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但是那股子委屈和想哭的冲动也更加明显了,我努力克制自己,狠狠地掐了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缓了缓,和以前一样同沈秋寒聊着天。突然,我瞥到了他手上包着的纱布,沈秋寒已经很久没有自残了,我有点失态地大声质问他,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知道他是在撒谎。
这一整堂课下来,我都没有认真地听,满脑在都是我走后沈秋寒怎么办,他没有朋友,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要是我走了,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孤独,就没有人知道他一直以来都过着怎样的生活,沈秋寒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心疼他了.......
不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沈言。
我抱着不纯的目的找了沈言,告诉了我所知道的沈秋寒,我告诉沈言,我要走了,希望他可以好好陪陪他,不要让他一个人了,沈言自然是答应了,他有问我要去哪里,我没有告诉他。
那天放学我拉着沈秋寒去了一趟小卖部,给他最后一次买了菠萝味的糖果,走之,我第一次带别的的感情,很用地抱住了他,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非常温暖。
之后几天我和沈秋寒靠着手机联系,他有问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我总是嬉皮笑脸地带过,快到樱花节那天,我打电话告诉他那天我会来,他很开心,却故意装作不在意,你看他一点也没有变。
樱花节那天我的确去了,远远地站着,看着他。即便看不清他的容貌我还是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纷飞的樱花里第一眼看到他。
我想着,他一定又是一脸不爽,毕竟他那么讨厌人多,那么讨厌,开花快,落花也快的樱花。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直到我爸喊了一声,我才从这场声势浩大之中清醒过来,我缓缓转过身,拉黑删除前,给沈秋寒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你永远是我的友人A。
我坐上车,行驶在一条不归路上,街景消失得迅速,让我来不及看清栽种的是什么树,就已经到了门口。戒同所的门也很高,墙也很高,上面还布满尖锐的铁丝网,看着就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出来接待的人带着一副眼镜,和蔼可亲的模样,他领着我们来到一间办公室,我看着我爸妈没有丝毫犹豫的签订合同。接着那人让我上交了通讯工具。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我没有心思听,扭着头看着门口来来回回走着的人,他们有的和我年纪一样大,有的一看就知道成年了。他们路过的很快,统一的浅蓝色衣服,只在门口微微一晃,就消失了。
送走我爸妈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这些人,他们精神很不好的样子,望向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我爸妈也注意到了,问了一句:“不会有危险吧,我看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差的样子。”
那个戴着眼镜的医生笑得温柔,然后解释道:“他们也是刚来,这是没睡好,刚开始多少会有点不适应,一定是安全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我爸妈点了点头,疑虑就这么被简单的几句话给抚平了。
我把他们送出了门口,看着我父母跨出大门,看着那扇门一点点关上,看着上面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变小,看着我妈依偎在我爸怀里红了眼睛她抬手朝着我摆了摆。
我刚想说声再见。
“砰。”
门彻底关上了。
戴眼镜的是张医生,见我一直没动,和善地对我笑了笑“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我一路跟着他一直来到宿舍楼,走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宿舍很奇怪,每人一间,而且每一扇门上都有编号,以及一个玻璃窗。张医生把我领到了其中一个房间,上面写着30。我走进去看了一眼,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洗漱台、一个马桶还有一个淋浴的喷头,里面只有一盏灯,窗户是开在墙体最上方的,很小,基本上摄取不到阳光。总之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压抑,就像个牢房,密不透风的牢房。
张医生扶了扶眼镜,指了指墙上的挂着的课程表:“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明天按照这个表格上课。”
我点了点头,张医生又说了几句就走了。我来到表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表格制定得有点奇怪,一整天下来只有三节课,其他时间段都是空着的,但是又有明确的时间规定,我想着应该会是自由安排的活动时间,并没有在意。
我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倒是挺自由的,和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唯一让我觉得诡异的便是和我一起的那些人,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麻木,行为更是,就像是被人操控着的木偶,一举一动板正的不似一个人。哪怕我主动上去和他们聊天,他们也只是看一眼后,就低头干着自己的事,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有些人甚至我一靠近就离得远远。
整个戒同所安静地有些可怕。
到了晚上,我去食堂吃了个饭,里面的环境也是如此,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饭堂里只有吃饭的声音,我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太压抑了,于是转身想去问问坐在我身边的大眼睛男孩,可我刚张口,他就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里面灰沉沉的一片,像是阴沉的天,只见他迅速喝了几口汤,连饭也不吃就匆匆地走。
我诧异地看着他离去,一顿饭吃得挺不舒服的。
回到房间后,时间也不早了,没有手机的我早早地上了床,刚躺下脖就被一样东西硌到了,枕头底下好像有东西,我疑惑地伸手一摸,果然,便把它抽了出来,是一本精装的书,书的封面印着一只鸟,想着也无事可干,就翻了几页。
寥寥几页,却看得我胆战心惊。
书里面通篇再讲同性恋的恶劣,用了大量的举例子方法控诉同性恋对当今社会的危害,以及用数据说明疾病传播概率的大幅度增长,这只是前几页,我草草看了之后所记得的,我几乎在看到同性恋是精神疾病后立刻合上了书,把书丢到了床底下,我呆坐在床上,身上早已冷汗直流。
这一夜我没怎么睡好,一来是被书的内容影响到了,二来我好像听到了隐约的惨叫声,但是那时候我正处于半睡半梦的状态,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还只是梦里。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早早起了床,可是一天下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都是平静的,就是课堂上的反同性恋言论让我很不舒服,三节课我一点也没听进去,倒是其他人勤勤恳恳地做着笔记,听老师说半个月后会进行一次考试,考得好的人会有机会见父母一面。这时的我才意识到,进了这所学校等同于和外界划清了关系,他会在前半个月让你每天和父母通话,之后就要靠表现才能获得和父母联系的机会。
之后的日子都过得没什么波折,和父母谈话我也只是表达了这里无聊的想法,其实我有想说这边的课程很让我不喜欢,可每次提到这个,我妈就会哭哭啼啼和我说很多,渐渐地我也不在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心想着反正我不听就是了,熬一熬,半年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考试的日子,考了一天,我什么都没写交了白卷。不单单因为这半个月下来,我一节课也没听,更是因为这题目出得实在恶心。比如有一题:在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疾病分类就已经将同性恋从疾病列表中删除,请问该现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很明显是正确的,但是我敢确定正确答案一定是错误的,所以对我来说,答这种题就是浪费在我的时间。
到了晚上,我还是同往常一样早早地上了床,可到了半夜,我的房门突然响了一下,我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被吵醒了,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直接照在我脸上,我本能地抬手去挡,还没等我从朦胧的睡意里清醒过来,我整个人被狠狠地拽下了床,膝盖直接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来的人力气很大而且是两个人,他们没有解释,直接把我架起来往外走,再怎么睡迷糊我都清醒过来了。
我看着架着我的两个人,脸很陌生,一股不安弥漫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我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你们大半夜带我去哪?”
没人回答我,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我不停质问的声音,很快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三个人,墙的四周都挂着一块很长的黑布。
“你们他妈到底要干嘛?”话音刚落,我就被他们死死地按在椅子上。
手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质感,我愣住了,低头一看,是手铐。
“草!你们……”
话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因为空间小,其中一个架着我的人退了出去。进来的是张医生,此他的镜片上泛着光让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和情绪,他不紧不慢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然后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问道:“赵辛赫,今天考试你交了白卷?”
“你们大半夜要做什么?”手铐在我的动作下,发出了声音。
他又重复了那个问题:“赵辛赫,今天考试你交了白卷?”
我依旧没理他,嘴上还是骂着,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拷着我已经侵犯了我的人权。
“很好,不回答也没关系。”说完他从桌子里掏出卷子丢在我脸上,“白卷,零分,在我们这里考试不及格的学生都会接受惩罚。”他说话声音依旧很有分寸拿捏得很好,斯斯文文的。
“你知道我们戒同所为什么没人举报吗?”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黑布旁,指尖慢慢蹭着黑布的边缘,“因为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都治好了。”他望向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是看不到底的黑洞,透着和平常不一样的狠辣,只见他的手指一用力,黑布被扯了下来,缓缓下坠,然后落在了地上,在地上堆成了一个难看的形状。
我看了一眼墙壁,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黑布下面居然是我曾偷拍过的沈秋寒,有睡觉的、有打球的、有笑着的、有吃东西的……一张张都是我偷拍来的,都是我和沈秋寒在一起的证据。其它几面墙上的布也一一滑落,全是沈秋寒,全部都是沈秋寒。
“你哪里来的照片!”我动了动,手铐和金属碰得当当作响,因为椅子是固定死的,这让我无论怎么动弹,椅子都没有挪动半寸。
“照片,当然是你妈妈给我的。”他说道,“我说过考试不好的学生会接受惩罚,同样不乖的孩子也是如此,你知道你今天交白卷的这个事会让你承受什么吗?”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动我!你要是!”
“动你又怎么样?别忘了,这里你可无法联系到你的父母,除非你好好进行改造,不然没有人会来救你。”他说完踱步到另外一个人面前,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依旧用和善的面容对着我笑了笑:“这次念你是初犯,不会对着你怎么样,但是该罚的还是要罚,那你就在你最喜欢的人面前好好享受吧。”语毕就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惩罚是什么——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我不吃不睡不喝三天三夜,因为我有三张卷一个字也没写,有一张卷子我写了名字所以没有算进去。
那三天轮流有人看着我,他们不给我吃,也不给我喝的,每次我昏昏欲睡,他们就会用针扎我一下,让我清醒过来,起初我坚持了下来,可渐渐地,我又饿又渴又累,整个人浑身发麻,脑里糊成一团浆糊,就像有棍子在里面搅动,意识也开始混乱。
最后一天,实在太疲困了,好几次针扎,都没有把我叫醒。他们就开始挑我手指,把针硬生生地塞进我的指甲盖里,我尖叫着醒过来,痛得整个人直冒汗,醒的时候视线都是模糊的,等清晰起来就看到沈秋寒笑着看着我,我大脑太乱了,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高中,我转过身,沈秋寒依旧是我的后桌,依旧在我看向他时,看着我。
可大脑清醒得太快,立刻把我拽回了现实,还是小小的房间,还是全是照片的墙壁。
我现在才知道,之前半个月全是假象,是为了给外面父母营造的假象,是给我的假象,真正的所谓“戒同”现在才开始。
“编号30。编号30。”一个熟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麻木地喝了一口汤,举起手:“这。”
“该你了。”那人拿着棍子,咚咚咚地敲了敲身边的门,整个食堂都是他刺耳的敲击声。
我把没吃几口的菜倒入垃圾桶,机械般地走到那人身旁,他拿木棍抬起我的下巴,端看了我一下,啧了一声,头微微抬了抬,向前走去。我会意地跟着他。
这条路我走了四十五次了,有几块砖我都数得清清楚楚,我还知道拐角处会放着一盆花,今天应该是换成黄色的了。再走十几步就能看见满墙的照片,都是已经成功出去的,一共一百零四张,照片我花了半个月才数清,因为每次走过只能数那么几张,有时候数错或者不记得了就要重新数过。
经过照片墙后,就要一直笔直走,直到走到一面镜墙前,然后再转个弯吗,就到了。
我站定在了那扇门前,明明很普通,普通的只是一扇白色的木门,可我还没进去,背部已经湿漉漉的了,那是我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狼狈又悲哀。
我转过头用已经发红的眼眶问道:“这个月考试,我已经及格好几次了,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和我爸妈通电话。”
拿木棍的人只是一笑,牙齿被香烟的污垢晕成了黄色吗,他咧着嘴说道:“学校那么多人,还没轮到你呢。”
作者:南木子鱼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