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万岁万万岁by生姜太郎

路迟，江一梨的前同桌。

三年前，江一梨第一次下山，在阳鼎二中插班读高二，路迟就是他当时的同桌。

路迟这个小屁孩儿，当时才十八岁，长着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用“漂亮”这个词形容路迟一点也不为过，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略略挑起个弧度，像把小钩子似的勾人。

但这小孩儿吧就是冷，太冷了，比江一梨大冬天在如意山尖尖捧起的雪还冷。他不是十八岁男孩装|逼装冷酷的那种，他仿佛是真的对这个世界上一切人、一切事都有种习以为常的冷漠。

当年的江一梨头回下山，又是头回遇到个长得这么好看、性子这么冷漠、脾气还特别臭的十八岁小鬼。江一梨觉着好玩儿，忍不住起了点儿逗弄心思，成天缠着路迟。

不会做的题他要问路迟，食堂上了好吃的菜他要带路迟一块儿吃，见着一只小野猫他会拍照给路迟......这么一来二去的，路迟偶尔也会对他笑一笑。每回路迟眼睛一弯，江一梨就心头一阵荡漾，当晚钻进被窝，脑袋上的小梨花钻出来扭来扭去，久久不肯回去。

直到暑假前夕，路迟约他考完试后的第一天在街心广场见面，并且给了他一封信。

信纸素白，有很淡的梨花香气，上面是路迟清俊有力的字迹——“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江一梨理化生统统一团糟，独独古文学的不错，一眼就看明白了路迟的心思。他吓得落荒而逃，小梨花跟着垂头丧气一整宿。他已经一千多岁了，可路迟从十八岁，人间都说三年一个代沟，他和路迟间差了......手机计算器按出来的结果是，差了454.6个代购，6还他妈的是个无限循环，说明他和路迟间的差距也是无限大。

江一梨心乱如麻，打坐整夜也于事无补，他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赴路迟的约，第二天他就出事了。

他昏睡了整整三年，醒来后他偶尔会想起路迟，心里总有些些难过和沮丧，却也觉得这样也好。

江一梨在道观里为路迟许了个愿，希望路迟人生一片坦途，考取一流大学，前程似锦。

·

然而，路迟非但不在一流名牌大学，反而正坐在他身边，桌上放着新发的高二教材。

江一梨在心底哀嚎，怪不得如意观要倒闭啊，他许的愿明明是路迟人生顺遂考上名牌大学，结果路迟这人生直接倒退三年！

吴玲儿在讲台上强调班容班纪，江一梨是一个字儿没听进去，光顾着支一本书，把脑袋埋在书后边，拿余光偷瞄路迟了。

眉梢眼尾、高鼻梁薄嘴唇、右耳垂上一颗痣，如假包换，确实是路迟没错。

路迟怎么还在上高二呢？他留级了？

不可能啊，他成绩那么好，做那什么狗屁动滑轮小车题就和玩儿似的，他怎么可能留级？

江一梨百思不得其解，那路迟是生病了么？什么病这么严重，四年了都没法升学？

不应该啊，他看路迟这面相，白白净净的，看不出一丝病气啊......

路迟坐在靠窗的座位，窗外炙热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光影映出他纤长乌黑的睫毛，将他的侧脸衬得格外白皙，也格外淡漠。

交叉在桌上的修长手指微微一动，路迟似乎觉察到了同桌鬼鬼祟祟的视线，轻轻偏了偏头。

江一梨心头一跳，慌慌张张地转回头，下巴“咣”一下磕在桌上。

吴玲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江一梨老实了没几秒，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打开搜索软件，输入“一个人连续读了四年高二，这个人有什么病”，然而搜索出来的都是“高中想打电竞怎么休学”、“超八成高中生都是近视！你的眼睛被什么毁掉了！”......竟然还有一条是“高中生手||淫过度导致留级！”

手手手手......淫？

江一梨虽然一千多岁了，但还是个纯洁的小树灵，一看这标题立即面红耳赤。他再偷偷瞟一眼路迟，坐的端端正正、神情清清冷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因为那什么过度而留级的人啊。

也不知怎么的，江一梨的目光顺着路迟的侧脸线条缓缓下滑，落在了路迟交叠的手上。

他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背上依稀可见凸起的青筋，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指尖被阳光笼罩着，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地。

江一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没留神，点下了手机上的语音朗读键，瞬间铿锵有力的机器朗读响彻全班——

“某同学今年十八岁，手||淫有近六年，几乎每天都有两到三次。某同学症状畏寒怕冷，健忘，一看书就头痛，晚上睡觉不实，特别浅眠......”

全班齐刷刷地转头望向江一梨，江一梨只觉得五雷轰顶，连忙从桌肚子里掏出手机想关掉语音，但手机滑不溜秋的，他一个没拿稳，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机械音适时地朗读道：“手||淫还使这位同学浑身无力，常常手抖，拿不稳东西......”

吴玲儿，市级优秀教师，教书十年，从没见过这场面，顿时僵在了讲台之上。

鸦雀无声的班级里渐渐响起了憋笑声。

“不是不是，”江一梨叫苦不迭，“大家听我解释......”

他边弯腰去捡手机，然而手机掉在了路迟脚下，他怎么也够不着。

江一梨绝望之中甚至开始考虑明儿就退学得了，复兴道观也不一定非得要上学，去工地搬砖照样能复兴。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拾起了江一梨的手机，准确地关闭了语音朗读。

江一梨接过手机，抹了抹额头上急出来的细汗，对路迟说：“谢谢啊。”

路迟微微颔首：“注意身体。”

“......”江一梨百口莫辩，“你听我说啊，这个吧——”

“江一梨！”吴玲儿一声怒吼，“你给我滚出来！”

·

开学第一天就被班主任狠狠批评两小时，江一梨从办公室出来，蔫头巴脑地瞅见对面高三楼挂着条横幅——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江一梨吸吸鼻子，他这辈子估计和知识无缘了，才刚下海就差点儿没溺死。

一路上经过的班级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本来就是报道日，大家领了课本做了卫生就都回寝室了。

回到高二八班，江一梨惊讶地看见，空荡荡的班级里还留着一个人。

路迟正在收拾书包，听见声响，抬头看了江一梨一眼，江一梨讷讷地抬起手想打个招呼，路迟接着就无波无澜地收回了目光，好像看见的是个陌生人。

江一梨讪讪地收回手，手掌在裤缝上抹了抹。

这人真绝情啊，三年前还给他写小情诗呢，怎么这会儿就和不认识他似的？

“你还没走啊？”江一梨特尴尬，于是开始没话找话，“我看大家都走了。”

路迟头也不抬，把最后一本英语课本放进包里：“马上。”

“哦，”江一梨懒得收拾，把一摞课本囫囵塞进抽屉里，试探着问，“那什么......你是还记得我吧？”

路迟背上包：“记得。”

江一梨有点儿小窃喜，又听见路迟的下半句话：“数理化三科加起来不到五十分的人，想忘记很难。”

“......”江一梨挠挠后脖子，嘀咕说，“就不能记我点儿好。”

路迟越过他就往外走，江一梨跟上他：“对了，你怎么——”

他想问问路迟怎么没上大学，但又觉得两人这刚见面，本来关系就有点儿小尴尬，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实在不太好。

路迟平静地说：“怎么什么？”

江一梨舌头打了个结，打着哈哈说：“没怎么没怎么。”

路迟也没再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宿舍楼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路迟冷淡的态度让江一梨心里莫名泛起些酸涩。

沉默着进了宿舍楼，江一梨开口问：“你住几零几啊？”

路迟停在了103门口，掏出房卡，“嘀”一声刷卡开门，被走道里巨大的蛇皮袋拦住了脚步。

江一梨扶额，他这回下山怎么就这么不顺利！

“我的我的，”江一梨连忙拖开蛇皮袋，“好巧，咱们又是舍友。”

路迟看着蛇皮袋放过的地上留下的灰尘，眉头皱起，江一梨立即说：“我扫我扫，我马上打扫。”

还这么洁癖，臭爱干净！

路迟本来话就少，江一梨倒是话痨，但他这会儿还尴尬着，对着路迟连呼吸都压低了。

江一梨费劲地把蛇皮袋塞进床底，一卷纸巾从袋口滚了出来，路迟顺着敞开的袋口扫了一眼，全是白花花的纸巾。

其实袋子里装着的是黄符纸，江一梨的宝贝，他怕被人发现不对劲，于是在符纸上面盖了两卷厚厚的纸巾。

“我用纸大，”江一梨把袋子往床底踹了踹，干巴巴地解释，“就多带了点。”

路迟点了下头，表示理解：“那方面的爱好，确实费纸。”

那方面的......爱好？他说的不会是手手手手......手那个什么吧？！

“真不是！”江一梨急得抱着床柱直晃，“我搜那个不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你！”

路迟整理桌面的动作微顿，皱着眉看向他。

江一梨“呸”了一声，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