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by玫瑰与玫瑰,原创小说无寻处正在连载中,围绕主角温十安与顾澈开展故事,小说主要内容:顾澈觉得不管过去多久,他还是很喜欢温十安,尽管人们都说温十安已经变了。最新评议:还是一直喜欢你。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玫瑰与玫瑰 主角:温十安 顾澈
因和胡昌有约,顾澈特意起了个早去茶楼,平时人满为患的地方此时只有零星几个早起惯了的大爷在闲唠,他按着上次的位置上了二楼,在窗边坐下,点了壶清茶。
清茶冲泡起来讲究繁琐,为了打发时间他又叫了份麦芽膏饼。
刚好在茶端上来时,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窗外。
胡昌还带着那个黑色的鸭咀便帽,只是换了件和帽子相配的黑色大衣,戴着双皮制的暖手套,抬头看见顾澈,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了茶楼。
胡昌上楼后,看见他已经站起来候着,便道:“我来迟了?”
顾澈笑说:“没有,是我想早点来尝尝这的早茶,也才刚到。老师快坐。”
胡昌顺势坐在他对面,脱掉了手套,顾澈已经为他倒好了茶,透彻的清茶在早上是最合适不过的饮品。
看见桌上的茶点,胡昌捡起一块道:“之前我在香港时,吃过一次这糕点,味甜又不腻,怎么,这里怕是做不出那样的口感来。”
顾澈将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尝一尝,“北京做的膏饼要比香港甜一些,老师尝尝。”
他与胡昌相识也不过是在日本那几年,交流的也多是些学业上的问题,后来他随其参加湖北铁路协会,便一直留在湖北任职,胡昌却只待了一段时间便又去四处游历。
两人像这样共饮畅谈的时候倒还真是少见。
思及至此,他眼角微勾,笑道:“昨日老师说要带我去个地方,究竟是何地?”
胡昌不急不慢地吃完了一个膏饼,又端起茶说:“不急,吃完了这顿早茶再去也不迟。”
顾澈拿他没办法,便也陪着品茶,忽而他抬抬眼皮看了过来,问道:“顾澈,你可知道《顺天时报》①?”
顾澈喝茶的手顿了下,不动声色地说:“知道,北平第一报谁不知道呢”
“《顺天时报》上有人匿名写了几篇文章,批判总统专权,字字恳切条条论道,煽动了大批革命党起义,这你可知道?”
对上胡昌严厉的神色,他不由无奈,顺势做出了些求饶的模样,眉头微皱,眼角下压,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老师,那些文章的确出自我手”
胡昌哼了声,道:“这北平我熟的很,何时出了那么个有志向有思想的人物我怎么会不知道,一猜便是你。如今北京处处在总统监视下,做什么都得避开政治而言,你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出事?”
楼下陆续有人来喝茶,又是熙熙攘攘的一片,顾澈瞧着热闹,忽得冒出来一句:“老师走得早,可知如今湖北的梅花开得如何了?”
胡昌愣了下,没跟上他的思路,道:“我入京早,没见着花开,不过今年天冷,应当是开的更艳了。”
他点头,又端起了茶杯:“老师,天再冷,也会有花开的。”
胡昌愣了下,转而勾起嘴角,眉眼间都是赏识,这顿早茶也格外吃得享受,胡昌吃完了剩下的膏饼,还叫了份炒花生,临走又包了一份杏仁干粮,等到结账时,他讪笑着看向顾澈,道:“我好像没带钱。”
顾澈早料到这一幕,取笑道:“论起来,老师从前可在我这赊了不少账,预备着什么时候抹账呢?”
胡昌一听,眼神飘向别处,大言不惭道:“休为西风瘦,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顾澈被噎了下,笑骂:“为老不尊。”
话这么说,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掏了钱,将包好的杏仁干粮给了胡昌。
胡昌挑了挑眉,颇有些得意的神色,挥挥手让顾澈跟着他。
胡昌带他去的是一家报社。报社开在并不显眼的街角,悬挂的木制牌匾上用漆墨写着大气的“刍言”二字,这样的行草考验笔力,看得出写字之人的强劲笔法。
门开着,胡昌直接走了进去,里面忙着干活的少年看见他,招呼道:“胡昌兄来了。”
他跟着踏了进去,这是个不算大的空间,绕着墙一周摆着报纸和书,中间空出的一块摆了张木桌,上面还摊着不少的报纸。后面还有个门,推开门才是报社办公的地方。
一位在角落里靠着柜子打盹的男人,看上去和胡昌差不多的年纪,梳着中分的头发,穿着厚棉的袍褂,听到门开的声响时微睁了睁眼,又很快闭上了眼,嘴里道:“胡昌啊,你可太不够意思了,让我打听了一晚上的消息。”
胡昌走到他身边,直接拍了拍他的肩,道:“姜桂,起来!我今天可带了新人过来,你像什么样子。”
这人又睁开了眼,待看到顾澈后忙起身道:“小兄弟,真是抱歉,方才未看到你,失态了。”
顾澈理解地笑了笑,又伸出手说:“顾思辰,字澈,叫我顾澈就好。”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姜桂,济恒典当铺的掌柜。”胡昌道。
“什么掌柜啊,别听他说。”姜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那铺子是祖传的,到我手上已经就剩个空壳,也就那份地值点钱了。”
“赵义那小子呢?还不进来?”胡昌对着门外喊了句。
有道稚气未脱的声音高声应道:“来了来了!”
正是方才外厅那个打招呼的少年,他一进来便冲着顾澈道:“刚才就见你了,还没介绍,我叫赵义,义薄云天的义。”
顾澈回报了名字,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少年,又问:“多大了?”
赵义似乎对这种把他当小孩的行为很不满意,宣称道:“已经十八了!”
胡昌把刚才在茶楼打包的点心放在桌上,姜桂已经迫不及待地拆了纸包,笑道:“怎么想起来给我们带点心了?”
“顾澈给的见面礼。”
他愣了下,随后失笑,朝胡昌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个报社主要就是我们几个在运作,还有一位就是陈宦,不过他如今在总统身边做事,能来这里的时间很少。”胡昌边解释,边给他拉开了椅子,几个人围坐在桌前。
通过胡昌的解释,他才大概了解了面前这些人。
他们几人都互相共事了许久,姜桂是在欧洲游历时和胡昌相识的,报社运转最开始的资金大都是他掏的,姜桂家里世代从商,独独到了他这辈,没有一点经商头脑,反倒是对文学别有看法,也正因此,祖传当铺到了这一辈也趋近倒闭。不过姜桂本人倒是看得开,嚷嚷着“钱财本就乃身外之物”。
赵义憋不住笑,偷偷戳了戳顾澈,低声道:“姜桂兄总这样,实际上比谁都心疼那当铺。”
胡昌又点了支烟,将窗户开了点缝通风,问:“姜桂,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姜桂也没避着他,直接回道:“我发了十几封电报才有回信,南方的革命党很多都已经被捕,就连之前主动改造从商的那一批也没放过,咱们能联系上的基本上都进去了。”
话题突然严肃了起来,他不由正襟危坐,等着听接下来的言论,谁料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诸位见谅,我来晚了。”
胡昌先一步站了起来,冲来人鞠了一躬:“不晚,田寿兄快请坐。”
顾澈后知后觉地起身,端端正正地鞠躬后惊愕道:“先生什么时候来京的?”
“也才刚到,没来得及告诉你。”夏田寿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对胡昌炫耀道:“怎么样,你这学生,我替你照看得不错吧。”
忆起顾澈那句“为老不尊”,胡昌用鼻子短促地哼了一声,道:“确实,跟你一样滑头了。”
赵义饶有趣味地看过来,顾澈耸了耸肩,端着一副无辜的神色。
夏田寿不置可否,像是也知道胡昌的脾气,并不同他争辩,转而正色道:“说正事,陈宦给的消息,总统预备另立新法,国会那边还没说明态度,我刚写好了一篇文章,你们看看。”
夏田寿的文章自然是就此事极力反对,胡昌表情有些沉重,看向顾澈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澈神色依旧,只是眉目间染了些愁绪,“总统彻查革命党人,说明他根本不满足现状。孙文先生留下的民国只是个空壳子,立法权和行政权都分散在国会和议院,要改变这个现状,就只能改变约法,另立新法。”
姜桂冷笑了声,道:“总统就算要立新法,那也得经过国会同意,他关得了革命党,也关不了人民想要共和的心。”
顾澈摇了摇头,看向胡昌,试探性道:“确实共和已是人心所向,但我怕……总统既提的出这样的要求,就必然会拿国会开刀。”
胡昌狠狠地吸了口烟,略有些烦躁,对上他担忧的神色,又抬了抬下巴,淡然道:“无论接下来总统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能松懈,这几日要征集各处关于新法的批驳文章,尽快刊印派发,以人民之力阻止总统专政。”
谁都知道,这将是一场无声而充满危险的较量。这些话说完,屋内安静了许久,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直到烟快要燃灭,胡昌在窗口将烟掐灭,对顾澈道:“等会一起去吃饭吧。”
他点了点头,注意到胡昌已经抽了三支烟了。从前胡昌便好抽烟,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这烟瘾着实重了不少。
胡昌在他对面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你也明白,我们这些人做报社,就是为了你之前所说的,帮国人开智。”
他点了点头,胡昌继续道:“自然,这样的事情有风险,惹了总统府那位不高兴,我们就都要掉脑袋,可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命。叫你来北京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所以现在我想问你,愿不愿同我们做事?你只需提供稿件,再帮忙审核文章就好,稿费也是不落你的。”
他这话说得诚恳,只是眸中却并无紧张,他太了解面前的人,也知道他必然会答应。
确实,直到这一刻,顾澈才生出了真正感动的意味,这些人知道要做什么,也深知这样做的后果,他们只是万千义士中的几个,而他们也相信,中国处处都是这样的人。就像胡昌说的,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命,多的是为理想赴身的人,他们不啻微芒,方能造炬为阳。
于是顾澈勾起了笑,却庄重道:“湖北官僚相护,人民苦不堪言,更遑论全国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老师不说,我也定会为国家前程行事,如今我既来了北京,便不会有退缩之心。”
作者:玫瑰与玫瑰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