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知新》是由作者废孚一只所著,顾靳纪原是小说温故知新中的主人公,主要讲述了:顾靳也意识到其实有些感情是一辈子,他这一辈子都打算要和爱人在一起了。热门评价:他也会放下。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废孚一只 主角:顾靳 纪原
纪原第一次遇见顾靳是在一个雨天。
那天他一时兴起,去名下一家私人医院视察,走到急诊科,几位医生护士匆匆忙忙跑过去,嘴里说着“两位伤者”,“车祸……情况紧急”“急救……”
听起来好像是哪里发生了一场车祸,伤者两人,一个重一个轻,轻伤那位自己打了这家私人医院的电话求助,并在救护车将人送来以后自行走进了急诊科。
很巧,他余光一瞥,就看见了那位“自己走进急诊科”的顽强伤者。
很难用言语来描述那一刻的感受。
那人穿着一身西装,被打湿了大半,却丝毫不显得狼狈。没系领带,衬衫上面两粒扣子开着,露出带有擦伤痕迹的锁骨,袖口领口均有血迹,连面部也没能避免,半干的额发被随意捋向脑后,露出额头,颧骨额角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很奇怪,这些伤痕完全没有破坏他的长相。他长着一双极为锋利的眉眼,眼瞳漆黑,黑白分明,眉毛不粗不细,眉头微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但右眼尾一颗小痣截断了整体凌厉气质,将原本略显凶的面容弱化了大半。
急诊室半夜也不会消停,周围人声嘈杂,脚步声、推车声、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响成一片,搅得旁人心烦意乱,但他依然巍然不动。在他身边,似乎有什么将这一小片区域与其他地方隔离开来,他在向外看,但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落到他眼底。
没来由的,纪原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而当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等等,他看过来了?
纪原怔了怔,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刚刚才看过。
眼睛的主人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失血引起的缺水。
“没什么。”
纪原顿了顿,从旁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你是医生?”他看着纪原身上因视察临时穿上的白大褂,好像误会了什么。
纪原大学的确是学医的,为的是以后能更好地继承家业,“是的。”他指指自己的胸牌,上面写着【纪原,外科医师】。
那人这才接过他递过去的水,先用右手,没拿起来,又换了左手,接过去一口气喝光,放回去,“谢谢。”
声音不那么哑了,但依旧好听。
“不客气。”
既然成了“医生”,鉴于值班医生还没赶到,纪原顺带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受伤情况。右手腕轻微脱臼,肩膀、手臂、面部均有划伤擦伤,一处需要缝针,鉴于车祸,头部或许还有脑震荡。
他把护士叫来,找了间空病房,将人挪进去,再做详细检查。
护士登记信息的时候他成功得知了这个人的名字——顾靳。
顾靳的衣服已经被血洇湿,伤口处已经干了,布料黏在上面,护士检查时需要一点点剪开,纪原去给手消了个毒打算自己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靳自己徒手把衣服给撕了。
就那么硬生生的,把衣服从伤口上猛地扯下来,连眼都没眨,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听到脚步声,顾靳抬了抬眼,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眼神落到纪原身上,像大型猛兽审视误入自己地盘的陌生人。
纪原被这眼神定在原地,没错过顾靳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他在怕我?有什么可怕的?纪原不太明白,不过只一秒顾靳就收回了目光,令他来不及深究。
于是他又想,这人怎么不疼?
出了车祸,那么多伤口,刚才又把衣服从干掉的伤口上撕下来,每一件事都足以疼得人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可他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受伤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他为什么不疼?
痛觉缺失?不,不可能,刚才喝水时他突然换手就证明他对疼痛并非没有感觉。
装酷?也不像,他看起来压根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不等纪原再想下去,护士将他的问题问出了口。
他全神贯注,听到顾靳回答:“习惯了。”
进手术室的那位伤者被抢救了一天一夜,命是保住了,但腿因为被压了太久,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以后恐怕不能再站起来了。
不过他能不能站起来也没差,因为人醒来以后就被警方带走了,据说是因为涉嫌买凶杀人未遂、故意杀人未遂,之前身上还背了好几条人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他就只能走监狱路了。
纪原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警方来调查取证询问顾靳时顺便也找他问了一下具体情况,而顾靳就是那位被“故意杀人未遂”的当事人。
他这家私人医院头一回连续两次遇到这么多警察来盘问,结束后他与穿着病号服的顾靳四目相对,后者开口,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话题跳得太快,纪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靳望着他,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纪原也只好装作不在意,帮他算了算,“快了,今天再检查一遍。两天后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顾靳点点头。
当时伤口包扎好以后纪原找了位专业医生为他做检查,查出他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出于私心,纪原把“几天”这个宽泛的概念改成了具体的一整个星期。截止到警察第二次来盘问这天,刚好一周。
纪原在这一周时间每天准时到医院报道,深刻发扬作为一名业余医生的“敬业”精神,每天对病人嘘寒问暖,从早到晚,当然,这个病人指且仅指顾靳一人。
顾靳并不十分了解私人医院的运行机制,被他三言两语说得相信了他的说辞,以为私人医院的病人都能享受到这种主治医生全天全方位照顾的服务,因此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一周时间,足以他了解顾靳很多。
比如顾靳和家人的关系不大好,住院这么多天,也没见任何一位家属出现在医院,不过好像打了几次电话,声音听起来是两位老人。而来看他的只有一位朋友,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总是笑眯眯不大正经。纪原对他的印象不大好,连名字都不愿记,因为他第一次来医院就当着纪原的面问顾靳要不要找个护工。
这被纪原视为要给自己找竞争对手,警惕心顿时提高。
好在顾靳没同意,因为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那位朋友来了又走,走之前特地嘱咐纪原一定要好好照顾顾靳,保证患者吃好喝好心情好,钱不是问题。
前两样纪原完全能保证,他给顾靳的配餐是专门从自己常去的私厨那儿订的,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确保能把顾靳失去的气血全给补回来。不过顾靳吃饭不挑食,这让他摸不太准对方的口味,只能挑私厨招牌菜,每天都不一样。
可最后一样“心情好”,纪原却多少有心无力。
不是他不想逗顾靳开心,是这个人好像压根开心不起来。
纪原试过放喜剧电影——病房里有电视——平时能把大多数人逗得开怀大笑的喜剧片在顾靳这里完全不起任何作用。他看电影,也仅仅是看着,眼神没有波动,脸上也没有表情。任何画面投射出的任何情绪,无论是高兴的、激动的,还是伤心的、痛苦的,在他这里都仿佛一滴水融入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
病房里太闷,纪原带他出去走走,医院后面有个花园,他领着顾靳在那里散步。顾靳走路很稳,即便一条手臂被固定住也完全没有影响,身材也挺拔,流畅有型的肌肉被病号服覆盖,看上去十分无害,但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不自觉紧绷起来。
散步也没能让他开心起来。
纪原有时看着他都觉得,这人像是压根不存在于人世间,可能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这让他无端感到恐慌。
可是另一方面,顾靳的神经也时刻紧绷着,睡眠很浅,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把人惊醒,他刚醒时的眼神永远是锋利的,像一把刀,纪原就曾因帮他盖被子被他用那种眼神看过一次,警惕、狠厉,一闪而过。
纪原只是怔了怔,抬手在顾靳眼前晃晃,后者发现是他,缓慢眨了眨眼,收敛起锋芒,恢复先前的样子。
被子和枕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头发略显凌乱,他尽力露出凶狠眼神,可头发却是软的,莫名像被打扰睡眠的大猫。纪原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可爱。
他意识到自己对顾靳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好奇范畴,甚至有时望着顾靳睡着的侧脸还会失神,理智提醒他再这样下去会有点危险。
他理智地把理智抛之脑后。
除此之外,纪原还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顾靳的仇人有点多。
在手术室里那位还没出来之前,他就又遇到了一个。
那是第一天给顾靳送完晚饭,他收拾好餐盒向外走,刚走出病房门,就看到一个身材过于高大的护士行色匆匆自走廊那边走来,低着头,推着推车,不跟任何人对视。
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纪原觉得奇怪,他从未在这层楼见过这么高的护士,况且这家医院是他的,他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叫住对方,“喂,你是干什么的?”
“护士”听到他的声音,脚步猛地顿住,过了几十秒,纪原听到一个极为别扭的声音,听起来像刻意捏着嗓子说话一样,“你好,我来给306床输液。”
纪原关上门,“是嘛?不过我怎么记得,306床今天已经输过液了?”
“护士”头更低了,往后退一步,“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明天再来。”
“别呀,”纪原放下饭盒,挽起袖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大学时跟同门师兄学过擒拿,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给拿下了,摁在地上反扣住这人手臂,纪原通知值班护士,“报警。”
可能是外面动静太大,纪原把人交给保安控制之后,一转身就看到顾靳站在病房门口,这人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差点吓他一跳。
他刚想解释,后者却好像对这一切已经了如指掌一样,看了两眼那个“护士”,“刚才来的?”
纪原点点头,“对,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可能想干坏事儿,我已经让人报警了,你别怕。”
怕?
听到这个字,顾靳略显诧异地看他一眼——这是纪原头一回在他眼里看到除了淡漠和威胁以外的眼神——随即摇摇头,“不会。”
纪原松了口气,“那就好。”
警察来得很快,把人连同推车上的药品一同带走。纪原两天后得到回复,这人是被人指使来下毒的,幕后主使还在查。
警察第一次找他和顾靳问话,说这是一起针对顾靳的恶意伤害事件。
纪原又是担心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他不敢想要是自己当时不在的话会怎么样,顾靳身上还有伤,万一呢?
这天起他加强了医院的安保系统,派两队人专门守在这个楼层,全天不间断。
然后几天后就是第二次,有关刚抢救过来那位,警方再来时都已经认识他们了,熟门熟路地坐下直接询问。
病房里一个,看守所里一个,幕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纪原终于意识到顾靳的身份恐怕不是很简单。
可是顾靳本人却没什么表示,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事件,他冷静得仿佛这些人针对的不是自己,甚至能坐在病床上跟警方分析上次有可能是谁,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从他的表现中纪原隐约明白,这大概不是第二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两天以后,顾靳出院。
纪原帮手不方便的顾靳收拾好东西,对方换上朋友前两天拿来的衣服,没什么情绪地对他道谢,“纪医生,这些天辛苦。”
他记住我的姓了,纪原心里美滋滋,面上也高兴,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照顾患者是我们医生的职责。”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顾靳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纪原忙拦住他,掏出手机,“顾先生,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你虽然出院了,但还是要定期回来复查,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方便通知你。”
这个理由很充分,顾靳没有怀疑他的用意,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随后和朋友一起离开。
纪原站在医院门口看他背影,笔直挺拔,阳光自树叶间隙洒落,影影绰绰,映在他身上,有那么一个瞬间,纪原以为他会像电影里那样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幸好没有。
他目睹顾靳被人接走,与此同时,对之前那两个人的调查结果也发了过来。
下一次见面除了一周后复查,就是几个月以后。
这几个月里,纪原一直很忙。他之前比较懒散,大学毕业以后就回家接手企业,也不需要他干什么,只要每天去各个公司溜达溜达,检查检查,有重要项目时忙几天,忙完就又闲了下来,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且无聊。
按理说长时间闲散过后重新投入忙碌一般会让人觉得不适,但纪原丝毫不觉得,大概因为他为之忙碌的对象是顾靳。
顺着之前那两个人,他摸到了顾靳的真实身份。跟他想象得差不多,顾家长子,母亲早逝,父亲风流成性,在他刚成年之后就死了,除了一堆仇家还留下好几个私生子女。他在祖父母的帮助下一边上学一边接手公司,前年毕业,成为顾氏正式掌权人刚刚两年,前段时间生了场病,之后没多久就是那次车祸。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信息。他还了解到一些私下里的,比如顾父是死在其中一个情人的肚皮上的,再比如顾靳的位置坐得很不稳。他太年轻,身边不光有其父亲的私生子女虎视眈眈,还有不少亲戚也蠢蠢欲动,以及先前顾氏的一些对头,父亲招摇数年引来的一群仇家。这些人眼见他孤立无援,只有年迈的祖父母可以依靠,便迫不及待地打算对他出手。
他先前遇见的两次事故,一个是顾父的仇家做的,一次是其中一个私生子做的。
纪原磨了磨牙,将资料中的人一一对上号,记了下来。
刚做完这些,他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顾靳回复他的消息:“还好。”
上一条是他早晨发的,询问顾靳最近身体怎么样,再接着往上翻,对话框中消息断断续续,纪原平均每隔一天或两天发送一次问候,顾靳过一会儿回复,答案大同小异,基本意思都是不错。这些对话从顾靳出院的第二天开始,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纪原仿佛初次陷入恋爱的毛头小子,每时每刻都想知道顾靳的状况,然而他又是一个狡猾的成年人,所以话语中始终将自己营造成一个关心病人的好医生形象,私心藏得好好的。
顾靳对此毫无所觉。
时间过得久了,纪原逐渐不满足于这断断续续的线上联系,并决定为此采取一些措施。
第一步,先要铲除那些绊脚石。
于是他一边继续给顾靳发日常问候,一边“亲切”问候了顾靳的那些敌人和潜在敌人,一点一点,将这些人打包带离使其消失在了顾靳面前。当然,是采用合法手段,让他们去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接受法律的审判。
随着一个一个人被送走,顾靳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头一回主动联系纪原,请他不要再管自己的事。
隔着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纪原按下录音键,听见他说:“纪原,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我自己的事情,习惯自己解决。”
纪原顺着他道:“抱歉,是我擅作主张了。”
他这么利落地道歉了,顾靳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还稀里糊涂地被纪原敲定了一顿赔罪饭。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纪原逐渐发现顾靳其实在与人交往方面十分单纯“好骗”,只要没有恶意,那么你说什么他都会信。
在纪原的努力下,他们关系越来越近,渐渐成为了朋友,能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偶尔一起去健身房跑跑步。纪原还带顾靳去了自己常去的拳击馆,两人点到即止比划了几场,分别一胜一负,算是打成了平手。
另一方面纪原也没闲着,顾靳不让他出手,不代表他私下里不能做小动作。顾靳也在查这些人,暗地里,他抓住剩下那些人的把柄,顺水推舟,送到了顾靳手里。
这样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两个人合作解决问题。纪原很满意自己的“创意”。
原本在纪原的设想中,随着仇敌逐个被送进监狱,顾靳本该越来越轻松,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顾靳非但没有放松,精神甚至比之前更加紧绷了。
纪原搞不清楚状况,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人打扰他。
很奇怪,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过得日子太苦,一时间适应不过来。纪原能做的就是多带他出去玩,散散心,希望能有帮助。
直到那天晚上。
纪原偶然得知顾靳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决心要给他一个人生新体验——带着顾靳去吃江边烧烤。
两人开车到那里,纪原点了一堆吃的,又估摸着两人的酒量要了几瓶啤酒。
喝到一半,差不多到微醺的程度,纪原像唠家常一样随口问顾靳,“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顾靳摇摇头,并不说话,从纪原这里能看到他被酒水沾湿的嘴唇。
就在纪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如果是一般人问,纪原肯定不信,不光不信,还有可能直接把神棍押去派出所。
可这话是从顾靳嘴里说出来的。
纪原看了看对方的表情,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顾靳也从来不开玩笑。
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考验,亦或是一次机会,只要他能答对,或许就能够获得一张准入证。
纪原望着顾靳的眼睛,点了点头,“相信。”
顾靳问:“为什么?”
纪原说:“因为你信,所以我就信。”
顾靳看过来,他不躲不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对视,眼神中满满皆是笃定。
顾靳移开视线,轻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纪原怎么能说不呢。
故事不长,是经过浓缩的一个人小半生的经历。父母自他幼时便貌合神离,父亲风流成性,母亲饱受折磨后精神失常自杀离世,他的童年由一段段母亲离去的噩梦、空白的父亲、时常来耀武扬威的父亲情人与私生子的谩骂嘲讽组成。成年礼是父亲离世,作为第一继承人,他继承了家产,也继承了所有责任。这些责任再次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父亲留下的风流债和仇人、公司的对家,他需要一个个解决,在这过程中他又失去了陪伴长大的祖父母。大学刚刚毕业,他孑然一身接管全部,看上去好像拥有了一切,又好像一无所有。
如果是在小说里,这样的人生大概会属于先抑后扬,从一无所有开始,他的人生境遇会触底反弹,走上人生巅峰。但很可惜,他貌似拿错了剧本。
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一个一个将敌人解决掉,刚想休息一会儿,喘一口气,其中一名“手下败将”就开着车直直朝他冲来。
故事讲到这里,顾靳停了停,喝了口酒。
纪原眼神从疑惑到若有所思,再到不可置信,当声音停下,他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顾靳面颊叫酒精和烧烤的热气熏得绯红,他摇了摇头,“没有后来,他死了。”
怔了怔,纪原摇头,突然握住顾靳的手腕,语气肯定,“不,没有结束,他又重活了一世,对不对?”
顾靳猛地抬头,脸上满是诧异,“你……”
纪原也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从来不信这些,一开始他的确当这只是个故事,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顾靳刚才讲得故事前半部分和他曾经查到的顾靳原本的经历一模一样。
而后半部分,听起来就像在一个岔路口走向了与现在不同的另一个路口。
很荒诞,很离奇,非常难以置信,可是当他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剩下那个,就算再荒唐也可能是事实。
纪原耳边鼓噪,大脑中闪过无数个问题,但紧接着,他看到顾靳的眼睛,那双比夜色还要浓稠的黑眸映入眼帘,下一秒,如同有一辆列车横冲直撞,将脑子里其他想法全都撞了出去。
他徒劳地张了张口,第一次竟然没能发出声音,喝了口酒镇定心神,他再次开口,问顾靳:“你疼不疼?”
问完却觉得是句废话。
怎么可能不疼?
隔着烧烤烟气袅袅,纪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一瞬间有些无力,又觉得有些庆幸,“对不起。”
“我怎么,怎么没有早一点找到你?”
“对不起,”他再次说,“我应该,应该早一点的。”
顾靳看他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夜风送来江水流动声,空气微凉,吹得衣角微动。纪原刹那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然后他起身,一脚踏过这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将顾靳揽入怀中,“对不起,但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顾靳挣扎了一下,纪原轻轻拍他的背,“不要怕。”
顾靳停止挣扎。
那之后,纪原明显感到他们的关系比之前更近了,顾靳对待他的态度也与先前有所不同,他算是真正走进了顾靳的世界。
但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联手铲除剩余的仇家。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清理,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得到自己应有的结局时,纪原为顾靳搞了个庆功宴。
顾靳对感情反应太过迟钝,也可能因为他从未在意过这些事,纪原在这一年时间一点一点渗透进了他的生活,而他依然对此毫无所觉。
庆功宴只有他们两个人,照例点了一桌顾靳喜欢吃的菜。
一起待了一年多,纪原一点点摸清了顾靳的喜好,连顾靳本人可能都没有他了解得清楚。
酒过三巡,纪原的椅子也离顾靳越来越近,最后两人手肘抵着手肘,他问顾靳:“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闻言,顾靳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皱着眉头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你呢?”顾靳反问他。
“我啊,我也不知道,”纪原喝了口酒,说,“我一向没什么计划,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然后他就在“庆功宴”结束以后偷亲了一下喝醉睡着的顾靳,身体力行地证实了自己的话。
结果好巧不巧,刚亲完,人就醒了。
纪原僵在当场,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一公分,他站在车外,一只手撑着车门,而顾靳靠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说是不小心也没人会信。
他还没想出来解释,就听见顾靳开口:“你……”
似乎不太好说出口,顾靳顿了顿,“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纪原默然,“抱歉,酒意上头,我一时……情不自禁。”
他在顾靳说下一句话之前抬起食指抵住顾靳嘴唇,触感很软,收回时忍不住捻了捻指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很清醒,没有弄错,就算不喝酒,我也时刻都想这么做。”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
空气陷入寂静,纪原看见顾靳微微歪了一下头,像是在思考,随后缓慢地说:“喜欢?那是什么?”
他不懂。
顾靳看向他,漆黑眼眸中窜进一丝光,一闪一闪,代表此刻主人的疑惑,“我不明白。我大概没有办法给你同样的回应。”
“不用回应,”纪原忙说,“你不理解也没有关系,不用现在理解,也不用急着拒绝或回应我的感情,我们可以慢慢来。”
纪原急中生智,说:“反正现在那些人都已经解决了,你目前也没有想做的事不是吗?学习感情刚好可以是一件。”
“学习感情?”顾靳眨了眨眼,“好学吗?”
纪原说:“当然好学!”
“好。”顾靳同意了。
“那么第一件事,学会让自己开心起来。”
顾靳是个勤奋的学生,纪原是个不怎么称职但很会哄人的老师。
他带着顾靳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尝试各种新鲜事物,最后发现能逗顾靳开心的竟然是市中心的游乐园。
以及甜甜香香的小蛋糕。
——纪原为了试探他的口味,每天都会给他带不同的点心小吃,包括时下流行的各种饮料奶茶,观察他对每样食物的接受程度,吃了多少。顾靳不挑食,每样都会吃,但只有小蛋糕是他吃得最快最干净的,吃第一口时眼睛还亮了亮。他自己也许没有注意,但纪原记住了。
实在过于好哄。
纪原大手一挥,直接把那家蛋糕店给收购了。
旅途的终点是顾靳母亲的墓地。
年轻美丽的女人在照片里温柔地朝镜头微笑,眉眼处隐约能看出与顾靳相像。
顾靳在墓碑前站了许久,什么都没说,最后勾起嘴角,学着照片里的样子,笑了笑:“我很好。”
纪原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没被甩开。
他在心里对顾靳的母亲郑重保证,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珍惜他,不会让他再受委屈。
墓园绿化做得很好,道路两旁种有许多树木,他们离开时有微风拂过,头顶树叶晃动,像是在点头回应,又像是在挥手告别。
作者:废孚一只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