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天都要开心》by卫小安,原创小说晴天雨天都要开心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周围叶时雨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是真的做了很多的事情,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和你在一起而已。热门评价:即使不容易。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卫小安 主角:周围 叶时雨
李想的蝈蝈笼最终还是派上用场了,叶时雨捉到两只活蝈蝈,刚开始它们叫得很大声,被关进蝈蝈笼后,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叶时雨给蝈蝈笼拴上草绳,挂在房檐上,转头就看到了姜雅芬。
晨间空气潮湿,体感寒凉。
姜雅芬身上搭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薄外套,原本和姜雅慧一样长及腰的长发,昨天用剪刀随便咔擦几下,剪成了及肩短发,看起来倒是轻快不少,只是发尾跟狗啃似的,参差不齐。
和姜雅芬不同,姜雅慧很爱惜自己的长发,每每洗完头发都要拿着梳子在家门口炫耀一番,红色的粗齿塑料木梳在反复穿梭,从头梳到尾,像干了一件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叶时雨既好奇姜雅芬离奇死亡的大女儿,更好奇姜雅芬死活不让孙姜继续念书的原因。
那种好奇就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句哼唱,继而想要高歌一曲,又怕惊扰了观众,只能生生把字符吞咽下肚,在催眠的节奏下,跳一曲缓慢而又近乎静止的舞蹈。
姜雅芬家地势极高,住斜对面的李想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在院里的台阶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一男一女往院子里丢下两个藏蓝色的大包裹,开着一辆黑色轿车走了。
李想趴在大门边上,脸色苍白,眼里含泪,手抓着大门上的铁雕花,像监狱里的囚徒,渴望有人和她说话,渴望有人带她离开,那副眼巴巴望着远方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人看了直心疼。
不一会李想就被一凶巴巴的老太太拽屋里去了,老太太大发雷霆的,声音尖细尖细,听起来格外刺耳,“死丫头,赶紧进屋,别站在外面丢人现眼,你爸妈都不要你了。”
叶时雨听出来了,刚才那一身雍容华贵的男女,是李想的亲生父母。
李想被她姥姥扯得一趔趄,坐在了地上,一边肩膀被拽得高高耸起,上衣领口歪斜,卡住了脖子,把脖子勒得通红。
那老太太虽然身板单薄,但说话嗓门提得极高,张嘴就骂:“你个赔钱货,跟你妈一样是个小贱货,跟男人跑了,现在又把你扔在这,你嫁不出去,我还得养你一辈子。”
李想垂头撇腿坐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坚硬的壳钻进去,从此以后消失不见,让别人再也找不到她,可惜她并没有坚硬的外壳,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
李想懦懦道:“我妈不是给你钱了,而且我也不用你养。”
李想这一反驳,那老太太骂得更过火了:“死丫头,以后谁问你,你都不能说出那天发生的事,听到没?”
李想小声说:“那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总是怪我?”
老太太手握成拳头,使足了劲,从后面推了李想一下,感觉没解恨,索性又接连推了几下,恶人先告状,哭天喊地道:“死鸭子嘴硬,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顶撞我这把老骨头。哎呀,我还活不活了,女儿不要我,外孙女也骂我,我看我不活了,死了算了。”
叶时雨眼睁睁看着那老太太把李想的耳朵扭得通红,背过手佝偻着背往屋里走,嘴里嘟囔着不堪入耳的字眼:“丢死人了,造孽……造孽,贱人生的贱种,下贱命。”
李想穿着白色棉质裙子,两条辫子又长又黑,坐在院里土地上,久久没能站起来。
叶时雨想去把她扶起来,被姜雅芬阻止了,眼神示意他进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叶时雨转身,跟着姜雅芬往屋里走,突然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声,悲怆而又绝望。
像用尽力气发出人类最后一丝吼叫,对这尚且陌生的世界赤裸裸的质问着,宣泄着。
叫声在山间久久回荡,被风吹散,被雾气稀释,被人们刻意的回避而遗忘。
叶时雨一直住在西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东屋,东屋摆设很简单,南面是火炕,对面是两个双开门的大衣柜,衣柜柜门上是一整面镜子,镜子和柜门的缝隙里插着几张黑白照片。
其中有张照片很眼熟,也是黑白的。
照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年轻时的叶芝辉,过耳短发,戴着个八角帽子,穿一身休闲西装,黑白照片看不出身上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但叶时雨总觉得在哪见过这身衣服,他能想象得出,上衣是蓝色的,裤子是卡其色的。
他双腿交叠,左手覆于膝盖之上,姿势很是潇洒,右手边是一个长方形的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两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分辨不出颜色的假花。
桌子另一边坐着个女人,长卷发束于脑后,穿一件宽松绒衣,看起来有点胖,但美得娇艳明丽,绚烂耀眼。
她的美,是带颜色的美,是黑白照片禁锢不了的活色生香的美,像大红色的牡丹,热情奔放。
叶芝辉笑得轻松恬淡,露出整齐的牙齿。
而旁边的女人则是挑起嘴角,腼腆一笑,茫然,不知所措,眼中燃着赤裸裸的野心和不甘。
叶时雨用用拇指反复摩挲着这张褪色的老照片,这女人的笑容莫名熟悉,叶时雨扭头问:“大姨,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姜雅芬晃了一下脑袋,眨动着眼睛说:“不认识啦?这是你妈,那时候她刚怀你,胖得很,有点水肿,你没认出来也正常。”
叶时雨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眼照片,如果姜雅芬不说,他绝对联想不到照片上这个微胖女人,竟是身材纤瘦的姜雅慧。
他不禁感叹,每个人都曾年轻,那个年代遥远却又真实存在。
叶时雨看到的姜雅慧,只是牡丹花凋谢之后,植株已经逐渐枯萎,而曾经的明艳动人却只能从老照片中窥得一二。
生活中的伤心事,被父母扛在肩膀上,来不及多愁善感,也无法视而不见。
承认它,优雅而又狼狈的熬过去。
曾经英俊潇洒的叶芝辉,明艳动人的姜雅慧,如今只不过是在生活面前抬不起头来无关紧要的人,笨拙而又紧张的生活着,面对残酷的刁难,束手无策。
是否也会觉得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愚蠢至极,所以啊,年轻真好。
“大姨,你能跟我讲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吗?”叶时雨想从旁观者的角度听听父母的爱情故事。
姜雅芬拿了一块抹布,擦掉照片上那层薄薄的灰尘,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说起你妈,也是怪可怜的。当年我们一家五口在城里,后来被迫下乡,你妈和我,还有两个弟弟,下乡到了观马村。
你姥爷有本事早早的回城了,但他重男轻女,后来又把两个儿子先弄回城了,就剩下我和你妈。我等不起了,认识了你大姨夫,婚后大个肚子,根本就不想回城。
那时候,我们年轻,都挺傻的,也不觉得农村和城里有什么区别,可能是被黑白电影里的纯洁爱情给害了,你大姨夫打我,我也没说什么,也受封建思想所害,誓死都要从一而终。”
姜雅芬总是一副愁眉苦里唉声叹气的模样,脑袋无助地来回晃动,发出奇怪的咯吱声,跟跳摇头舞似的。
她接着往下说:“后来,村里就剩下你妈,没地方住,没有东西吃,还是你爸跳墙进去,给你妈带了一个馒头。那时候你爸家穷的连一双多余的筷子都没有,却把那么珍贵的馒头给了你妈,你妈感动的立马答应嫁给你爸。
没几天你爸就骑个二八大自行车,把你妈给载回了家,那家里可真是一贫如洗啊,什么都没有。后来你姥爷从城里来信了,让两个闺女也回城,我那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不可能离开你大姨夫,就没回去。你妈也傻,能带着你爸一起回城,你爸却死活不去城里,说城里这不好那不好,你妈也就没再提回城的事。”
叶时雨从没听自己父母说过这件事,但他从小就敏锐地察觉到,姜雅慧很瞧不起叶芝辉,总是抱怨他没本事赚钱,但又舍不得离开这个苦心经营多年的家。
他难以想象,那个年代年轻人的生存状况,是如此的荒诞,但他父母的爱情却如此感人。
话说到这里,叶时雨预感问姜雅芬任何问题,她都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索性就提到了孙姜退学这事。
在叶时雨的认知里,知识改变命运并不是空穴来风,贫穷人家的孩子更应该相信知识的力量,他不忍心看着孙姜一辈子耗在这座大山里。
他偷瞄着姜雅芬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大姨,你为什么不让我小妹继续念书?”
姜雅芬的脸色很难看,头晃得更厉害了,未着脂粉的脸上遍布黄褐斑,叶时雨看到姜雅芬的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眼睛看着李想家的方向,半晌才开口:“不是我不让她念书,是不敢让她念书了。”
上学又不是闹革命,书本也不像怪物能吃人,叶时雨听得一头雾水。
姜雅芬打量着叶时雨,似乎在衡量接下来的话他能不能听得懂,停顿了几秒,缓缓道:“这沟里就她们两个女娃娃上学,每天早上都要走很远的路,虽然不是山路,但路上却必须经过一片苞米地。
有一天孙姜病了,我就没让她去学校,偏巧不巧,那天李想路过苞米地时,被人给拖进去了,好好一小姑娘,就这么被人糟蹋了。当时幸好有人经过,就把她给带回来了,据说身上全是血,那白裙子被撕得一条一条的,造孽啊。”
又是这个词,李想的姥姥也总说“造孽啊”。
究竟是谁在造孽?
造得又是谁的孽?
叶时雨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这事对一个女孩的影响有多大。
他泄愤似的敲了一下炕沿,拳头捏得嘎嘎响,气愤地问:“报警没?警察抓到坏人了吗?”
姜雅芬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叶时雨一眼,晃了一下脑袋,身体僵硬的瑟缩着,伸长脖子说:“报什么警?都出这种事了,她一女娃娃以后怎么嫁人?她姥姥嫌她丢人,把她关屋里好几天不让她出来。”
叶时雨知道,这地方,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思想和行为认知上的偏差,注定要让他们的人生走上一条崎岖之路,仅凭外人三言两语的劝解,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没准还会冒犯到他们,弄巧成拙。
在他们错误的认知里,女孩遭受侵犯报警是丢人的,忍气吞声才能让人们逐渐淡忘这件事,简直荒谬绝伦,无以拯救。
叶时雨气冲冲地反问道:“所以,你不敢让我小妹一个人去念书?也怕她被那个男人糟蹋。”
姜雅芬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晃脑的频率越发频繁。
叶时雨气愤地推开门,周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包,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叶时雨整个脸瞬间垮了下来:“你要走?”
周围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叶时雨握紧双拳,扭头和姜雅芬说:“大姨,你有孩子,所以看到其他孩子受苦,你会承受很大的痛苦,可是你们有想过过李想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她也有自己的感受,她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孙姜和她在一起,也许她们两个全都会遭受侵犯。我们不能姑息养奸,应该及时报警,我鄙视你们这些旁观的大人,是你们助长了坏人的恶行。”
叶时雨背对着姜雅芬,捕捉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只可惜姜雅芬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叶时雨感觉自己正处于孤单的沙漠中心,没有人能理解他,分担他的痛苦,他一无所有,只剩下一腔孤勇,和固执任性。
他咬紧牙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义正严辞道:“大姨,你放心让我小妹去上学,我去帮你们抓坏人。”
那一天,叶时雨准时上床洗漱,夜晚没有梦。
第二天早早就出发了。
作者:卫小安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