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2-1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柒零叁 主角：洛溪衍 覃清野
覃清野下意识拿起点餐单，挡住自己半张脸。默默在心里念着咒，祈祷自己能变得和空气一样透明，不被司机师傅注意到。
与此同时，洛母的询问已经开始：“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那司机长叹一声，就再次挂上那种令覃清野熟悉的神情。苦大仇深的情绪让他看上去比覃清野更像个受害者：“我是在南坞巷口接到他的，你们都没看见，那孩子当时有多惨。他的衣领被拉碎到胸口，颈肩上满是血迹。”
“他一直哭，哭的人揪心。他也不敢看我，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就默默坐在后座上抹眼泪。我本想帮他报警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答应。”
听着司机声情并茂的讲述，覃清野遏制不住额角突跳。如果他没有被什么神秘力量篡改过记忆的话，那一定是司机被陈放多年的猪油糊了心。
他明明记得，他恢复力气后好不容易从院子里翻出来，却怎么也打不到车。好不容易见到了一辆车，这那司机还非要替他报警。
报警等于暴露自己，他当然不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一路上他都只能半捂着脸不说话。
至于哭就更不可能了，他不让别人哭就不错了。
这种观察力和感受力，这司机真的没有被别的乘客打过吗？
覃清野无奈的藏在点餐单后瘪了瘪嘴。现在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得听着，而且不能有一句反驳。
司机刚将杯子向手心收拢，就毫无征兆的猛一拍桌。他横眉一立，愤慨非常：“要让我知道是谁祸害了那么好的孩子，我非先打他一顿不可！”
那音量提升的太突然，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覃清野打了一激灵。
他用余光扫了眼现在本应挨打的洛溪衍，材发现洛溪衍好像很紧张。
他紧紧捏住杯沿，愧疚顺着长睫盖住他眸中的颜色，暗淡的光线将他本就紧绷的面色衬的有些难看。
可就算是这样的神情，洛溪衍看上去还是仪表不凡。
覃清野不明就里的舔舔嘴唇，将视线撤开。
“哦对了，”说着，司机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们是那孩子的家长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问题提出，周遭的气氛瞬间变化。空气一度冻结，只有桌上咖啡杯中还冒着温热的白气，显得极度不协调。
洛母顿了一下：“其实我们也在找他，我们……”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就激动的前倾身子：“你们可真是好人，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的。你等等啊，让我仔细想想那孩子的体貌特征。”
面对司机的反应，覃清野一阵无语。但替他尴尬之余，也不由得心口发紧。
司机开了口，每个字都牵扯着覃清野的神经：“那孩子高高瘦瘦，腿倒是长，发型规整，应该还是个学生。”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形容不够具象，司机忽然站起身比划了起来。当他的眼神扫过覃清野时，像突然是找到了绝佳的参照物，欣喜的指向覃清野：“那孩子大概也就是他这么个身形。”
当那指尖点到他头顶的时，覃清野的呼吸几近停滞。他背脊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某个下意识的动作会让司机师傅联想起什么。
那司机刚放下手，却蓦地盯上覃清野的双眼。
覃清野心下一慌，慌忙将视线移开，准备借口尿遁。
可他弯曲的双膝才微起，司机就已经收回视线，转而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处：“那孩子少说也有175，站起来大概有这么高。”
覃清野才刚离开凳子，还没站直身子，就又尴尬的坐了回去。
他闭上眼，屏住一口气，努力绷住自己的情绪。
“小野，怎么了？”见覃清野有些异常，洛母担忧的问道。
覃清野连忙摇头：“我没事，就是坐久了，腿不太舒服。”
覃清野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把自己的腿锯掉一节，好明目张胆的站起来，告诉所有人当晚的Omega不是他。
他低低的吸了半口气，尽力缓和着自己的窒息感。
“哦！”司机一拍手，“我还把我外套给了他，深蓝色的。车子是在泽阳路停下的，你们可以去查查监控什么的。”
覃清野咬住后槽牙，他真想扒开这人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该了解没好好了解，不该支招的地方倒是能瞎支招。
得到了想知道的线索，洛母将银行卡推过：“这是说好的酬金，您拿着。”
司机连忙推拒：“我就是想找到那孩子，你们要是能找到他，也告诉我一声，钱就算了。”
只是在洛母的说服下，司机最终还是拿下了那份钱。
借着洛母道谢的话音，覃清野也浑水摸鱼的也说了句感谢。
毕竟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谢谢他当晚的善意。
覃清野跟着洛母离开咖啡厅，司机却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挠挠头。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刚刚那个腿不舒服的孩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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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咖啡馆，覃清野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不早了，于是想同他们道别。
但洛母似乎想让覃清野去他们家里过夜。
说实话，覃清野倒也不是不想。只是他要住宿的事还没和丁医生商量过，总要回去交代一番。
据实已告后，洛母只好派人送覃清野回去。
覃清野离开了，他们才开始返程。
行进了一段后，管家才开口：“夫人，监控的事我已经找人去办了。不过我还是想多嘴问您一句，您今天为什么同意让小覃少爷跟着来？万一线索泄露，不是授人以柄吗？”
“别这么说，小野不是那样的孩子。况且他现在也算是无依无靠，你就是让他说，他能和谁说？他就是关心我们，关心阿衍罢了。”
管家正欲反驳，洛母却扬扬手打断：“他已经够苦了。”
说着，她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洛溪衍：“阿衍，别老板着脸对人家，多照顾他点。”
洛溪衍眼角微压：“境遇值得同情，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妄为。我可以帮你照顾他，但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我不能保证我会一直照做。”
洛母轻泄一口气：“虽然妈妈不知道你说的‘继续下去’指的是什么，但妈妈知道你对他成见颇深。我不知道是什么误会让你从小就不喜欢他，但我的眼光不会错，小野真的是个好孩子。”
“但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如果有一天证明你的眼见为实出错了呢？”
“我会道歉。”
“阿衍，”洛母顺了顺洛溪衍鬓角的发丝，“不是所有误会都能在道歉后烟消云散，如果真到那时才发现你的偏见伤害了别人，那时一切会不会就都晚了？”
洛溪衍眼眉微动，他将视线移到窗外的夜色中，不再对此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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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覃清野就径直冲到沙发前，猛地扑进柔软的包裹中。
可他还没躺稳，头顶就蓦地扫过一片阴影。
“覃清野！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就去学校报个到，野到现在才回来？”
丁知朝的质问化作抱枕，横穿整个客厅正中在他额头。
丁知朝是覃清野的私人医生。说是医生，但其实被家族边缘化的这两年来，都是丁知朝在照顾他，所以也算得上覃清野的半个监护人。
覃清野猛地腾起身，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等等，我今天真没出去疯，办正事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丁知朝将手上还没甩出的抱枕一松：“两分钟，辩解吧。”
覃清野坐直，倚在沙发靠背上，认真把洛家找到那个司机的事讲了一遍。
丁知朝缓缓走过去，递了杯温水递给覃清野，顺便睨视过他的脖颈。
上午照片里的青紫已然消退，这不禁让丁知朝心生感慨：“到底是年轻，恢复能力就是好，这会印子就消没了。”
这话让覃清野困惑万分，他后移了两下，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完全笼罩在丁知朝身上：“什么恢复能力？你都不问我是怎么把那道长印消下去的吗？”
丁知朝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轻缓的闭上眼睛，懒散的回复道：“能怎么？你又搞不到洛小少爷的信息素，肯定是自我消解了呗。”
“所以说……那紫痕是可以自动消除的？”覃清野不可置信道。
“不然你现在为什么好了？可别和我说你吸到了洛溪衍的信息素。今天我去上班的新医院正好是洛溪衍就诊的那一家。我可听说了，这家伙年纪不大，性情倒是雷厉的很。分化期自行解开束缚带，真是闻所未闻。”
丁知朝将双脚搭上茶几，惬意的调整了一个姿势。下一刻，抱枕就杂乱无章的敲在他的头上。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用了洛溪衍的信息素！”
丁知朝用力搪开抱枕，疑惑的歪头看过去：“你怎么拿到的？”
覃清野生无可恋的眨眨眼：“我亲了他一口。”
丁知朝不停整理头发的手骤然顿住，眼珠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你干什么了？！”
“啊，烦死了。”覃清野一头埋进沙发里，和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动作一模一样，“是你说我需要他的信息素，他又一点信息素也不漏，我只能出此下策。”
丁知朝把覃清野从靠枕缝隙里揪了出来：“那怪谁啊？不是你挂了我电话吗？”
覃清野羞愤难当：“别说了，别说了。这事就算他亲我一口，我还回来，我们互不相欠。”
听完，丁知朝的神情略显为难：“我记得你初三那年还给他写过信，你不会，一直喜欢他吧？”
覃清野半侧身直视丁知朝：“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眼睛有问题？我会喜欢他那张……”
说到这，覃清野话音一顿。
想起咖啡店里洛溪衍那张线条利落的侧脸，覃清野把刚想说的那句不会喜欢他那张脸的话咽了回去。支吾改口道：“他那种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的性格吗？”
见丁知朝没什么反应，覃清野又找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就是喜欢门口路过的狗，也不会喜欢他。”
丁知朝嘴唇虚张了几次，还是没说话。
这时，覃清野从沙发上卷起身，小心用指尖戳了戳他：“怎么了？”
丁知朝这才发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让覃清野有些敏感。
他猛地弹起身，装作自己是一直在潜伏着故意吓覃清野。
看着覃清野捂着心口被吓得够呛的模样，丁知朝捧腹大笑，终于打破了客厅里沉闷的气氛。
等覃清野从惊吓中缓过劲了，才想起来住宿的事情。他把语气压的平淡，听起来像是和丁知朝说他要喝一杯水一样轻松：“对了，我接下来可能得住宿舍。”
“？”丁知朝回头，“你住宿舍？青阳全高中都是Alpha和Omega，你一个装Beta的Omega，住哪啊？”
“我又不是第一个，洛溪衍之前不也是Beta吗？就按照惯例住Alpha宿舍呗。”
丁知朝再次炸了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吗？你一个Omega住Alpha宿舍，不就是羊入狼窝，万一有突发情况，你指着谁来救你？”
覃清野极有先见之明的半捂上耳朵，将丁知朝的高分贝压到正常水平。
为了避免丁知朝担心，他没有把今天就已经遇到紧急情况的事告诉丁知朝。
不过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倒是还有一个疑问。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尽力让自己问题显得没有那么奇怪：“丁医生，嗯……就是这个临时标记要是即将消失。原来存在过体内的Alpha信息素，还会对Omega产生其他不同的影响吗？”
事实证明，他这问题的指向性还是很明显。
当丁知朝一脸狐疑的望过来时，覃清野已经站身冲向卧室。他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在丁知朝开口前一鼓作气跑进卧室。
这两年来，他和丁知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旦谁不再想说话，只要躲回房间，对方就不会再追问。
所以眼下丁知朝就算有一肚子问题，也不会再追问覃清野了。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覃清野瞟过窗外的一片墨色，拉开自己的衣柜，准备收拾带到学校的衣物。
看着里面挂的整齐的一排排，覃清野长叹一口气：“白忙活了，又要换地方了。”
“叮——”
覃清野的动作被手机铃响打断，他拿起手机，看见了消息通知。
「亲爱的覃清野同学，欢迎加入青阳高中大家庭，融城高中联合论坛欢迎您的加入。点入下方链接，即刻登陆。」
覃清野扫过一眼手机，轻哂一声，把这条垃圾短信从通知栏里划除。
只是他才刚把手机放下，手机又叮叮当当的响了好几下。他不耐烦的刚准备把垃圾短信号码拉黑，才发现，原来是班主任苏老师把他拉进了班级群。
他鬼使神差的点进班群，正好目击了他进群的通知条下方，两条原本发出的「欢迎」被撤回。
覃清野平常心的准备退出群聊，群聊中忽然弹出一条新鲜的对话框。「欢迎」两字显得格外乍眼。而发这条信息的，是洛溪衍。
洛溪衍夺回母亲手中的手机：“妈，别闹了。”
洛母笑着离开了洛溪衍的房间：“阿衍，你不只代表你自己的。我们可是校方的大股东，你总得代表校方欢迎新同学，对吧？”
怔怔的望着屏幕里的对话，洛溪衍的指尖长落在对话气泡框上。
可当撤回的选项出现在他眼前，他却犹豫了。
如果不曾发过就算了，但如果发了又撤回，恐怕就显得很刻意了。覃清野的境况已经很差了，还是听母亲的话，不继续给他雪上加霜了。
想着，他点击了一下空白处，从班群的界面离开。
一封新信息从他手机上方的通知栏上跳出：「亲爱的洛溪衍同学，欢迎加入青阳高二大家庭，融城高中联合论坛信息已更新。点入下方链接，即刻登陆。」
还真是年复一年的毫无创意。
洛溪衍跳转链接，进入论坛界面。
融城高中联合论坛是融城各大高校联合创办的论坛，用以相互解决同学们遇到的问题，整体分为学习和生活两大板块。
为了促进同学们的学习氛围，各高校承诺以学期为分界点，选出在学习区回复有效贴最多的ID拥有者。而这个人，可以非实名向任意高校提出一个可实现的要求。
这本来该是件好事，但这个制度执行到第二年，就出现了问题。
连续几次的第一名获得者都要求进入青阳高中。原本这也无可厚非，青阳也如数接纳。
但校方却发现，那几个非常规渠道进入青阳的学生，几乎都会受到排挤。最后要么回到了原来的学校，要么干脆辍学。
面临这样的境况，高校联合商议，决定变相将这个制度架空。
而解决的对策，就是让当时刚入高一的洛溪衍，完成此次稳居第一的任务。
这样既不算破坏了规则，又能继续学生们的积极性。
为了防止有人扒出他的身份，洛溪衍取了一个旁人完全无法联想的ID名。回帖时也尽力回复长篇大论，让人根本无法和平时的他联系到一起。
而每年结算奖励的时候，他都会给不同高校提出改进意见。好让大家在繁重的课业之余，能过的舒服一些。
等答疑帖回的差不多了，夜也已经入深。
洛溪衍端正的躺下，准备入眠。
只是躺下没多一会，他的腺体就莫名发烫。
信息素不听话的从腺体里钻出，张扬的想铺满整间屋子。
洛溪衍有些失力，不多时便昏沉入睡。
梦里，他光脚踏过一条铺满彩色鲜花的长路。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舒适的甜味，浅浅的水雾涣散在略有干燥的空气中，将空气濯洗的清新。
他缓慢的走到路的尽头，一片花园透过浅淡的光雾映在洛溪衍的眼眶中。
“奶奶？”
洛溪衍向前奔跑了两步，那景象却像是始终要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既叫他能看得清，又不肯让他靠近。
洛溪衍不再追逐，定下脚步细细观看。
奶奶正拿着一本《东田集》，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故事。而她身边的两个男孩，正聚精会神的听着。
讲完，乖巧的男孩笑着：“我是农夫的话，也会救那个蛇的。”
奶奶合上书，柔声问道：“那如果你知道它醒了会咬你，你还会去救他吗？”
男孩不假思索：“会呀，不救它就是我不好。它咬我，是它不好，和我的决定没有干系啊。”
奶奶莞尔一笑，将孩子环在怀抱里：“真是奶奶的好孩子。”
她转头看向另一个孩子：“溪衍呢？也和清野的决定一样吗？”
孩子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滴——现在是融城时间早上6:30，已到达预定起床时间。」
洛溪衍蓦地睁开双眼，闹铃的长声宣布美梦的告罄。
他起身按下闹铃的关闭键，在环绕的信息素海里平静了一分钟。
洛溪衍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梦见奶奶了，他看了眼日期，发现距离她的忌日已经很近了。
他清楚的记得奶奶生前特别喜欢覃清野，就连去世的前一天还念叨过他。
今年的祭拜，要带他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