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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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文王借我搬神鼓,武王送我打仙鞭。风雨雷电尊我令,乾坤万物听我言!”

马震泽将鼓鞭响,一改平日的哑巴样子,随着鼓点迅速吟唱起来,调子古朴苍凉,听着与初一十五祭祀时候,祈愿的音调有些相似。

“一请众仙出古洞,二请诸神下深山。震队离坎踏脚下,金木水火身上穿!”

马震泽越唱越快,旁人听了还不太懂,张小姐却脸色大变!

“万仙决?是我小看了你!”

双手一翻,两股绿气翻腾,猛地钻入脚下地面,张家庭院里,铺地的水磨石砖块块翻起,下头早该冻硬的泥土,鼓出一长串黑色垄包。

好像一条条黑蛇在土下穿梭,又像一根根青筋暴起,全部呼啸着朝马震泽袭去!

萨满双手打鼓,嘴上不停,腰不折,腿不屈,身形闪动,四下躲避着动荡的地面。

白离川禁不住咋舌,这身法怎么与他用的十分相似?

难道这族内的天罡步,娘还教过别人?

张小姐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疑惑,只是看自己的法术有些追不上,变换手势,又催了一把。

奇怪的是,土地下的动静不但没加快,反而十分凝滞,仿佛有些不听使唤。

双眉一皱,回手拍了一把赤豹的头,恶狠狠道:“废物!去!咬断他的喉咙,让他给我闭嘴!”

庞大的野兽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双爪盖着脑袋,两只耳朵都塌了下来,磕磕绊绊地劝道:“公子……别别,别斗了,咱们走就是了,换个地方!”

张小姐闻言毫不犹豫,一把揪住赤豹的耳朵,将它猛地向前一推:“梦话!谁都能走,咱们怎么能走?!”

赤豹死死俯在地上,就是不肯动,耳朵被扯出个大口子,皮毛上都是黏腻的血迹。

白离川一边小心守着水娘,一边忍不住骂道:“你这阴损毒辣的下贱邪物!既然能听懂万仙决,就该赶紧下跪求饶!或许我家先生,还会留你狗命!”

张小姐朝赤豹头上又捶了两下,这才终于把目光投向了白离川,满脸不屑地哼道:“你吓唬别的什么小妖小仙,也就罢了。吓唬我,实在是失算!”

说着,两手纵横挥动,地下四处游走的脉络,忽地冲天而起,仿佛织网一般,纵横交错,铺天盖地朝着马震泽侵袭而去。

那些藤蔓有黄有绿,有枯有荣,如同水娘身上的一样,或粗或细,不断地想要捆住院子里所有的东西。

石桌石椅缠成了藤桌藤椅,木偶似的下人缠成了树人,上飞檐廊,下遁阶槛。

马震泽仗着身法轻绝,不断地辗转腾挪,躲避着。

白离川轻轻叹了口气,想来,这张小姐还不知道,与之对阵的人,空有一身法术,却根本没有能够招来的帮手。

通常,萨满的神歌复杂又冗长,先要咏唱日月山川,然后确定要求来帮忙的野仙是哪位,然后还要指点路径,讲好敌对情况。

如果野仙亲近,肯定是不顾一切赶来,与萨满一同对敌。

如果不是很在意,那还要在歌里讲好,事后要给大仙什么孝敬,要烟要酒,要猪要羊,都算小事。

有的还要什么救满七七四十九条人命,或者几个月必须日行一善之类。

更要命的是,这歌不能停,开始就要唱完。

所谓万仙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万仙来助,力法加持,可是究根结底,这决是强化自己的,唱完了,还得自己上!

张小姐之所以一直斗法,是防着一会他唱完了,跑来什么狐黄白柳之类的大仙,自己也好腾出手去对付。

谁知道,他就是个空架子。

如果叫她明白过来,只需要骑到赤豹背上,拦住马震泽,朝着那万年严肃的俊脸上,狠狠两巴掌,抽得他口中神歌一断,万事休矣!

“哎我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变得?你现原形我瞅瞅你!嫁不出去了怎么滴?”白离川有心无力,开始斗嘴。

张小姐好像很气愤他这么说,忍不住吵他吼道:“放屁!毛还没长齐的小畜生!”

白离川哪啃让她,跳下藤蔓,向前奔了两步,前爪指着方二,一脸嫌弃地摇头:“啧啧啧,你瞧瞧你看上的女婿,背儿喽头,蛤蟆嘴,老鼠眼睛罗圈腿!那下巴长得像个抽屉似的,嘴里大黄牙里三层外三层的,你种地缺爬犁怎么滴?”

张小姐根本就没有想跟男人婚配的想法,只不过是在人走投无路时候,引诱他们投靠自己,给吃给穿,给够他们的卖命钱,然后在心情好的时候,吃掉他们。

听得白离川胡搅蛮缠,分出一手,猛地一挥,几条手指粗细的藤蔓,嗖地一声朝白离川窜了过去。

小狐狸左右躲闪,灵巧地在树枝构造出的缝隙里穿梭。

嘴里兀自不停:“卧槽卧槽,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你今晚就跟她入洞房吧,出出进进上上下下,你也沾点人味!过了年,生个会吐树条子的癞蛤蟆!”

张小姐听他嘴里不干净,又分出一些攻击给他,马震泽那一边,压力稍有减缓。

白离川在越来越密集的缠绕中挤出头来,小爪子扒着眼睛,狠狠鄙视道:“这还不算完,你生了一个生两个,生完两个生三个,闺女就学你,岔开两腿街边躺,儿子就学他爹,不知羞耻不要脸面……”

这滔滔不绝的骂声没完,张小姐右手一攥,本来还算宽松的树枝,两两相合,朝中间狠狠一挤。

白离川慌忙逃窜,可惜棋差一招,被极速聚拢的树枝卡在当腰,进退不得。

身子捆住了,嘴不能闲着,白离川忍着越缠越紧的疼痛,吐出一口浓痰:“呸!就算你乐意给人家生孩子,他也不会要你!水娘就是前车之鉴,你就只配被人操完就丢!”

之前的谩骂,虽然惹得张小姐不满,但是好在还有些理智在,谁知道这一句出来,她便彻底疯了,根本不再操控什么树枝,两步窜到近前,伸手就朝白离川的脖子掐去。

小狐狸本意就是想激怒她来追,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挡在身前,马震泽抬起右脚,连树枝带狐狸,一个鞭腿抽了出去!

白离川打着滚,在雪里翻了四五个身,活像个粘了水的糯米汤圆。

“我操!你注意点不行?”白离川使了好大劲,这才止住了身子,肋下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

忍不住两只爪子猛挥,朝着马震泽抱怨:“就你这鼓打不打没什么大用,你唱曲子跑调你知道不?!”

张小姐力已使老,虽然对象变了,却还是狠狠打了过去,四根钢针一样的手指伸直,朝着马震泽的喉咙就戳。

马震泽脚下罡步已乱,又不敢打断神歌,噔噔退了几步,后面被横贯的树枝挡住。

张小姐带着长长指甲的四指,从马震泽脖颈边的锁骨上头插入,又从肩膀上透出!

马震泽面不改色,伸腿前踢,攻其必救,逼退张小姐,回过身,运起身形躲避,嘴里的神歌竟无一丁点凝滞,声音高亢,一路唱了下去。

白离川愣了一瞬,后颈上的白毛根根倒竖,身子向后错,四肢抓地,高高跃起,一爪子朝张小姐招呼了过去!

白离川见马震泽受伤,不禁暴怒,虽然法力不济,却凭着野兽的本能,箭一样窜了出去!

“浪货!你敢!”

自从娘亲过世,有多久没人保护过自己了,白离川也记不清了。

自小从青丘,从火狐族内所受的委屈,一时间全部想起。

妖怪斥我是血脉不纯的贱种野狐狸,狐狸又说我是必定堕落的邪魔外道。

就连这普照天下的日月,也不容我!

既遇知己,拼命而已!

“砰!”

不等狐狸攻到面前,张小姐撤退半步,正房内窜出一只身形差不多的小兽,浑身棕黑,身后二尾,状如狸猫,双目闪着绿色的光芒。

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正好与白离川撞了个满怀。

狐狸就地一滚,卸力而起,上下打量了几眼,忍不住笑道:“你们家大猫不敢出头,倒派个小猫来出战么?你在山海经哪一页啊?”

这双尾狸猫也收住身子,抖了抖满身的绒毛,小巧的爪子在身前按了按,声音十分沉静,像个中年男人:“过奖,您才应当在山海经上。”

这么小一个猫,派头反倒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似的,看他来了,大块头的赤豹赶紧凑上来,哆哆嗦嗦地求告:“狸奴,我,我好害怕,我们走吧!”

双尾狸猫长叹一声,眼里尽是责备,懊恼道:“之前没有劝住公子,惹出事来,如今又怕!要你何用?”

赤豹赶紧躲开两步,似乎比起张小姐来,它更怕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猫。

白离川舔了舔肩头,无暇的白毛上有几个不明显的伤口,想来是冲撞时候,狸猫也没闲着。

“对对对,你是你们家大人吧?有空管管孩子,这都办的什么事!多少人命!”

他余光觑着,马震泽的神鼓越打越疾,想来是神曲到了尾声,想再说几句,争取些时候。

双尾狸猫却一眼看破了他的计量,后腿一蹬,迅如闪电般冲了上去。

与它小巧的身形不符,这狸猫的攻势十分迅猛,指爪有力,四齿尖利,只不过三招两式,打得白离川连连后退破绽百出。

一个不小心,一口被咬在方才受伤的肋骨上,皮肉翻起,血顺着白色的绒毛,染了半身。

白离川喘了两口粗气,咬咬牙,轻声唤道:“剑来!”

话音未落,四股金剑从胸口直透而出,金光耀眼,劈山裂石一般朝着狸猫刺了过去!

四剑齐出,小狐狸实在忍不住,张口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棕色的眼睛暗淡几分,眼白上全都是血丝。

狸猫见了金剑,绿眼睛猛地一瞪,瞳仁竖起,附低身子,四肢着地。

金剑贴着皮毛划过,削去耳上一个小尖,细小的血流顺着眼睛淌了下来。

白离川喘着粗气,四肢稳稳踩在院子里的土地上,闭目感受了一会,无比虚弱地又道一句:“水来。”

狸猫斜了斜嘴角,阴森森地嘿嘿一笑:“大人竟不塑形?难道只凭着这具小狐狸的身躯,想要再借一次阵内的五行之力么?”

白离川翻起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狸猫。

马震泽赶到张府时候,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绕着围墙奔了一圈,布了一个海中金的大阵。

水生金,金克木,他早就知道张小姐善于控制草木。

那……

狸猫耳朵上的血,慢慢渗入右眼,惨绿中又加了一抹暗红:“自古只有野仙借力给萨满的,想要反取萨满的自然之力,风险巨大。不管您是为了什么不肯变化,只要再来两次,您这具躯体,恐怕……”

白离川终于想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乘赤豹兮从纹狸……山鬼!?”

纹狸缓缓点点头:“尊驾好眼力。”

白离川咬咬牙,愤怒地低吼:“既是山神,仙躯贵体,怎么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你们真不怕天打雷劈么!”

纹狸无声地上前两步:“当然怕,可是,若不冒险,又怎么能引您来?”

前爪一前一后,纹狸沉沉气息,又一次高高跃起。这一次,却不是冲着白离川,而是朝着远处的马震泽攻了过去。

白离川哪能如它心意,声音沙哑,毫不犹豫地又念一句:“水来!”

说完,胸口喷出一股水龙,粗如碗口,打着卷一下裹住纹狸娇小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

纹狸面色狰狞地起身回头,一步步逼近白离川,声音几不可闻:“我早听说,奉阳城内,有位年轻的青丘客。”

白离川四肢哆嗦,艰难地瞪起眼:“你想……”

纹狸摇头打断:“我不想惹事,也不想多杀人,你留下,我放他走。”

白离川咬牙:“你杀的人还少吗。”

纹狸轻飘飘一笑,好像能洞察白离川的所有想法:“别人又不是他,那个小帮兵那么年轻,你不想眼看着我,吃了他吧?”

马震泽被张小姐的树枝步步紧逼,听得水声,不退反进,硬生生撞断几个枯枝,任凭身上被挂扯得七零八落,还是朝着白离川横掠而来。

小狐狸口中吐血,污了胸前大片白毛,再也战立不住,软软地躺在几个翠绿色的枝丫间,棕色的眼睛半开半闭,朝上轻轻叹了口气:“走吧……你,你向北,山鬼不能离山太远,对不起,我……”

咚咚咚!

最后三声鼓,听来声音不大,却响彻千里,天上连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停了,月牙羞涩,半在青天半在云。

马震泽弯下腰,一把抄起狐狸,照例塞到怀中,轻轻摸了一把,小声道:“别用力。”

白离川四爪撑住他胸腹,难过地摇摇头:“先生,我不该给你惹这样的麻烦,你肯定是有大事的人,你走吧。”

危机重重下,马震泽松开手里的鼓,轻轻盖在小狐狸身上,又将斗篷紧了紧:“若是走了,岂不叫兄弟看不起?”

白离川有点着急,四爪乱蹬,身上又渗出几许血迹:“根本不是那回事!他们如此狠毒,只为了勾我上套!与你无关!”

马震泽听出言语中的不对劲,眉毛皱了皱:“我走?那你呢?”

白离川咬咬牙,故作轻松地劝道:“我再挡一下,也死不了,你先走,我随后……”

马震泽将狐狸头往怀里一按,不再听他啰嗦,右手握住鼓鞭,手臂朝头顶一挥,鞭子见风就长,本来三寸来长的小玩意,几个呼吸功夫,变成二尺八分,暗绿色的鞭身,发起几个小芽。

身边的空气又冷了些许,暗月难明,所有的大小星辰,似乎齐齐呼吸了一下,马震泽每向前一步,身子似乎就重了一点。

双目如渊,周身气浪起伏,一股浓浓的野兽之意,透体而出。

纹狸就在近前,见白离川劝降失败,再不废话,又一次跃起。

张小姐收住法术,急急阻拦:“不要!”

已然晚了,马震泽一鞭打在这双尾狸猫的面门上,抽的小东西嗷地一声,飞出老远!

张小姐,也就是山鬼,见纹狸被马震泽一鞭抽中,赶紧飞身上前,张开两臂,一把揽过狸猫。

纹狸蹲在山鬼怀中,忍不住甩了甩头,一阵晕眩。

鞭痕从额头竖贯而下,打断了鼻梁,震碎了一颗尖牙。

纹狸打从出山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顾不上山鬼阻拦,又一次窜了出去。

马震泽后撤半步,鞭子横在胸前。

山鬼见状,踏上满地枯枝藤蔓,如履平地,也向前猛攻,直取敌人胸口。

马震泽左手护着怀里的狐狸,右手持鞭应战。

先出去的纹狸,无声地出现在左边树枝上,看准时机,一步踏上马震泽的左臂,张嘴直取咽喉。

而尖利的爪子,却往他怀里落下,不必说,只要他敢用左手反击,便可一下钻到他怀里去。

马震泽长鞭在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左手不但没有对敌,反而向内又紧了一把!

“贱种!我跟你对命!”

白离川奋力而起,皮毛擦过马震泽温暖的胸口,来不及其他动作,只将脑袋狠狠地朝着纹狸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狸猫的攻击被挡开,白离川却被砸了回来。

口里的鲜血喷了马震泽一头一脸,银色的碎发上挂着血沫子,一下下打在马震泽眼角。

“离川!”

他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可惜白离川早已力竭,如同一团破布似的,挂在马震泽的斗篷上,里一半,外一半,无声无息。

山鬼见纹狸又一次受挫,稳下身形,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如莺如燕,甜美轻灵:“打神鞭?嘿嘿,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若是今夜委身于我,我倒可以饶你一命,不吃你。”

马震泽根本没看他,小心地将狐狸收拾起来,紧紧缚在怀里,闻言摇头:“你伤了它,我不会饶了你。必让你金刀碎体,海水泡尸,万世不得回山!”

他无意中的一句话,都能咒得路边的孩子差点没命,如今认真起誓,想来,实在是气急了。

山鬼魅气的双目眯住,笑得更开心了,双手伸开,向前一合。

本来吓得哆哆嗦嗦,不敢睁眼的赤豹,忽然跳了过来,俯下身子,双目通红,目光呆滞,没有了一点怯意。

山鬼抓住皮毛,胯身而上,骑在赤豹背上。

纹狸两步窜到山鬼肩头,轻轻说了句什么。

娇小明艳的女孩双目一亮:“他就是?”

纹狸点点头:“公子,若能找到青丘,山里的那个人,一定能回心转意!”

山鬼抓着赤豹的脖子,踏过枝杈,慢慢朝着马震泽踱了几步,柔声道:“小哥哥,我看你怀里的狐狸,并没与你立约吧。”

马震泽不答。

山鬼眨了眨双眼:“就算你有神鞭在手,肉体凡胎,终究不可能打过山神。我最后劝你一次,你只要把怀里的狐狸留下,我立刻就放你走。”

马震泽左手圈住胸前,如同没听见一样,身子一闪,举鞭就朝山鬼打去。

纹狸长叹一声,左爪提起,向前一挥。

山鬼身下的赤豹,便如同一个提线傀儡,随着纹狸的动作,也挥出去一爪。

开山劈石,迅猛如风,准确地击中马震泽的肩膀。

毫无悬念的,鞭子还没碰到山鬼,马震泽便被击飞,横略出去,肩头咔咔作响,想是伤了筋骨。

山鬼翘起一只小金莲,满脸嫌弃地摇摇头:“笨,先杀了你,狐狸不还是我的?”

马震泽抿了抿双唇,忍不住有些惧怕。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不同阶级的力量,原来之前种种,她都没有发力。

山鬼好整以暇地剔剔指甲,悠悠叹口气:“现在跑,来不及了。你身有法术,也不算个凡人,杀你也是白杀!”

纹狸站在高处,双爪向前一扑,赤豹随着动作,猛地扑了出去!

身上载了山鬼和纹狸,赤豹的动作竟然比之前敏捷百倍,爪上隐隐冒着绿气,每一下几乎都提前出现在马震泽躲闪的路径上,仿佛他自己撞过去一般。

马震泽闪了几下,自知不敌,竟然不再后退,右手抄起鞭子,上下轮开,有板有眼地与赤豹对打起来。

可惜伤敌一千,自损两千,赤豹被抽过的地方,的确血肉模糊,可马震泽硬拼留下的伤痕,更为凶险。

眉骨开裂,下巴上少了块肉,左肩锁骨砸断,左臂早就没了知觉,胯骨明显向右歪,身子前倾,身后的脊梁怕是也不太好。

浑身浴血,如万把刀剑劈砍而过。

只是那双纯黑色的眼睛,还是无比坚毅,手里的打神鞭,越战越勇,嫩绿的枝芽变作翠绿,长大了一倍有余。

山鬼看着马震泽的惨像,有点疑惑,低头问道:“你怎么不要命?这小狐狸是你什么人?”

马震泽根本不屑与她讲话,双手手指动了动,阵内气息流转,缓慢地恢复着他的体力。

山鬼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又问:“我看你叫他兄弟,可兄弟哪能这样记挂彼此?该是夫妻才对!”

马震泽抬起双目,漠然地看了看早已血尽而亡的水娘,还有倒在地上,不知道是吓傻还是冻僵的方二。

极其轻蔑地,提了提嘴角。

山鬼愣了。

“是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也是不成的。”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仿佛都瘫在了赤豹身上。

纹狸见状,绿色的眼睛一闪,一只爪子踩在山鬼肩头,用身体靠着她的脸,声音沉沉地道:“你这样维护这狐狸,你可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马震泽终于抬头,长长出了一口气,语气平稳地道:“我不想从旁人口中了解它,我看到的它,当的起我堂口主位!”

纹狸敏锐地洞察了他话里的漏洞:“原来,你还没立堂口?哈哈哈哈!”

这阴森森的双尾狸猫趴下身子,带着赤豹往前一扑。

地上飞沙走石,所有的藤蔓都掀了起来,没有野仙支持的萨满,就好像围城困住的将军,永远都等不来援兵。

纹狸根本不想再与他废话,凡夫俗子,再有什么神奇的法器,也掀不起任何波浪了。

马震泽双目眯住,左手一抄,把原本挡在自己小腹上的鼓,罩在怀里的狐狸身上,横鞭在前,被赤豹无比强劲的攻击步步后退。

罢了,命落于此!

马震泽左行三步,挡住了水娘的本就残破不堪的尸身。

“离川,把我葬到关内去。”

马震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呼……”

千钧一发之际,马震泽忽然感觉到,耳后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吸。

紧接着,双目睁开,神色大变!

本来,因为受伤而佝偻的脊梁,突然挺直,无力的双腿稳稳站住。

抬起头,原本严肃而木然的表情,变成了满脸的哀愁与愤恨,双目中泪水滚滚而下,咬牙道:“都要死!”

嗓子尖利而苍凉,是个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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