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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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阿瑜以为自己早就放下这个人了,可是就这“爹爹”两个字,就让阿瑜像是被利剑刺穿了心口。

其实他应该料到的,当初他离开的时候龙王大人正是洞房花烛,如今有个把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是吗。

理所当然,光是想到这四个字,阿瑜就控制不住的发颤。

他这些年每每想起敖韫,就告诉自己一遍——无论敖韫是生是死,是子孙满堂,还是孤独终老都和他毫无关系。

可是,可是他还是怄火,几乎要冲晕他。

“说!你娘是谁?”阿瑜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无尽的妒火灼伤了他的理智,他瞪大了眼,凶巴巴的看着无辜的小狐狸,用仅有的力气让自己不要伤及无辜,至少,面前这只小崽不该替其他人背上罪责。

要知道当初怀瑾君上明媒正娶抬进龙宫的是青雀一族的郡主,再是如何也生不出一只狐崽。

狐狸,为什么偏偏是狐狸。

小嗷呜有点呆,傻乎乎的偏了偏脑袋:“亲亲?”

阿瑜深深喘了几口气,他不该这么激动的,这狐狸崽子还小,懂不到这么多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万一是收养的小崽呢?捡到的呢?

总归……

狐狸精眼眶微红,忍不住叹气

也不会是他的宝贝了。

深夜的气候寒凉,阿瑜端着木盆,总觉得自己太过心软。

“给他擦个屁的身啊!”狐狸精气急败坏的一边嘟囔着,一边坐到了床旁。

不管是不可能不管的,只能生生气跺跺脚,胡乱发些脾气来勉强平衡一下心态这样子了。

敖韫长得高大,只是模样冷峻,平日里被他那冰冷的气息给压制住,也便不觉得他魁梧,可是阿瑜知道,实际上这位怀瑾君上可半点都说不上文弱。

“死沉死沉。”阿瑜念叨着,用热乎的湿软布一点一点擦拭敖韫脸上的细汗,对方的眉心紧锁,看着极不安稳,搞得狐狸精也跟着忐忑。

阿瑜气自己不争气,之前心里再多的怨气,看着这傻子没头没脑的一昏一倒,居然被惊得什么都顾不上,只觉得心慌去了。

“非要跑到我眼皮子下头昏倒……你是不是故意折腾狐……”

阿瑜不停的碎碎念,好像这样自己的心跳就能慢一些。

可他的手还是颤抖,连盆里的热水都泼出来不少,星星点点的飞溅出来,搞得床铺都湿乎乎的。

“我到底在干嘛?”

阿瑜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敖韫的外衣都浸透了颜色,无可奈何的只好给扒拉下来。

反正看样子这大爷一时半会也不会醒,等烘干了再套上好了。

阿瑜这么想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大人物就只剩了中衣。

狐狸精善心大发的擦了擦敖韫的双手,却无意之间看到了松散袖口里奇怪的痕迹。

“这是?”

狐狸精不解的挽起敖韫的袖子,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手腕以上寸余的地方开始,连绵不断的血红伤痕如同鳞片一般密密麻麻的缠绕着敖韫看似健康无疾的躯干,往上不停的延伸,没入袖口遮掩住的身体。

阿瑜冰冷着指尖解开了龙王殿下的衣襟,就看着那些烙印一般的可怕痕迹果然没有停止,而是像一张锋利的网,捆绑着他心尖子上的人。

龙身坚利,非寻常之物不可破,阿瑜心口疼得发紧,不知是受了什么罪,才会如此遍体鳞伤。

“韫宝……”

他哑着嗓子,疼惜得太甚,连自己都没察觉已经忍不住轻触上了对方的旧伤印迹。

“……该多疼啊。”

敖韫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弥漫着的雾气消散了个干净。

不过这股劲太酸太过头,他一时半会

还在恍惚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身旁坐着的人还没注意到他睁开眼,依旧是轻缓的为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

他默默看着对方,整个思维里全都是他的小狐狸。

【那我以后不叫主人!就叫君上好了呜咪!】

……

【君上,君上……您的可怜小宠想要吃黄花桂鱼,疼疼小宠吧君上。】

……

【不想化形,烦……要君上抱着我。】

……

【……君上为何不带着小乖一起走?君上!】

……

【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莫不是逗我好玩的吧。】

……

【你说你爱慕我?莫不是哪里编的瞎话吧……你,你如何会……喜欢我?真心喜欢我这只狐?】

……

【天地为媒,本狐妖愿与……身旁之人结为连理,贫贱不渝,患难与共,苦难不弃,生死随之,如有违誓,形神俱毁,永世不存。】

……

【我要给我们的宝宝取个名字……叫——嗷呜!哈哈哈哈!像不像狼叫,嗷呜嗷呜……你又姓敖,正正好。】

……

【……韫宝,你不要小乖了嘛。】

美丽的,娇纵的,聪慧的,调皮的,嬉笑怒骂的,暗自神伤的,受了好多好多数不清委屈的——他的小乖狐狸。

敖韫张了张嘴,只发的出喑哑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那双好久以前就偷走他心魄眼睛看向他,敖韫努力的牵拉了一下嘴角,拼命的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阿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却被半昏半醒的龙王大人勾住了掌心,宽厚的手掌紧紧握着大狐狸的手,用指腹轻轻慢慢的摩挲着那双曾经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嫩肉上覆着的粗糙茧印,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他的宝啊。

“你……”阿瑜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莫名其妙的看向敖韫,“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拉拉扯扯……”

敖韫轻声喊他。

“小乖。”

阿瑜眨了眨眼,整只狐有些发懵:“你喊我什么?”

敖韫伸手一把拉过他的宝贝狐狸,又小心又激动的揽进了怀里。

狐狸精的尖下巴磕到了怀瑾君上的肩窝上,脸上傻傻呆呆的没了表情。

“你叫我……小乖?”

——小乖。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好像已经久到连被人唤出口都是陌生的音节。

阿瑜闷闷的吸了吸鼻头,又慢慢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对方。

他的眼角湿润像是还挂着泪,那么一点点星光色彩,欲坠不坠。

敖韫看他的眼神里全是他经久不见的暖意,他的心里却丝丝点点的痛起来,像是隆冬湖面上结着的寒冰,被尖锐的利器一下子敲得裂开,本以为已经冰冻的湖水却麻木的疼起来。

狐狸精开了口,竟然还带着轻而易举的浅笑。

“我不过是一只无人管教的野狐……何曾有过这种昵称。”

记不得怨他,记得却又恨他。

他千娇万宠的宝贝,如今亲口告诉自己,他不是太子爷的乖乖,只是无人管教的野狐狸。

敖韫的脸色难看得可怕,看着像是时刻就又要昏过去的样子。

“我……小乖我……”

可是他又能怎么说呢,他哪里有资格为自己辩解。

他本就是罪人,是把他的小乖逼成野狐狸的始作俑者。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造的孽。

总是云淡风轻的怀瑾君上神情落寞得像是被抛弃的小崽。

“你别在这里欲言又止,搞得像我欺负人一样。”狐狸精扭过头不看他,却又说,“既然你开不了口起不了头,那我就问你,你只回答便是。”

敖韫点头,心中还以为是自己小狐狸给的台阶,转念才难堪的抿了抿干涩的唇。

只怕台阶上都插着鲜血淋漓的利刃吧。

他的小乖乖狐狸,当真是恨着自己了,可即便如此,龙王大人看着身边坐着的阿瑜,却忍不住想。

这么多糟心的事情都过去了,还能看到小乖好生生的坐在身边,即使被宝贝记恨这此生此世,即使要舍弃了他另寻幸福,即使要手刃了他这条负心的龙,扒皮抽筋,挖心放血,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同暖风吹散了怀瑾君上的冷意,他甚至轻笑起来。

他的小乖还活着,还能恨他,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阿瑜想了很久,像是要把他这几百年的事情全部掰碎了拉通想上一遍。

“你……当初为什么会把我关在笼子里,非得独自出门,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暗中有危险了。”

敖韫愣了愣,嘴唇颤颤没能张嘴。

阿瑜却态度坚决:“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阿瑜激动得窜了起来:“是谁要害你?”

“自然是恨我入骨的家伙了。”敖韫闭口不谈凶手,只说道,“不必担心,如今已经解决了。”

“谁要担心你?”阿瑜冷哼出声,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头多做纠缠,又说道,“后来你受伤失忆,是不是装起来唬我的……戏弄我取乐。”

“绝无此事,当初我的确是记忆不清,万万没有欺辱你的念头……”

“不是捉弄我?那最后那些日子,就是,就是我们……那场儿戏以后,你突然消失,又是为了什么?”

阿瑜想起后头他有了宝宝,正是快要临产的月份,敖韫却一声不吭的消失离开,让他惊吓担忧到动了气,害得宝贝蛋还没有足月就生了下来,小小一个,抱起来壳子都是软的,心疼得让他直掉眼泪,一身血污都顾不上管,咬着牙抱着一丝妄念回龙宫找敖韫,结果又落得那样的下场……

狐狸精瞬间紫青了一张脸,心里堵得酸疼,一下子咄咄逼人起来。

“你说啊!你倒是给我解释啊!你后头又是怎么忘了我的?难不成又有人害你?”

敖韫看着阿瑜痛苦的模样,心尖上凝着血的旧伤都疼到撕裂开口,从老旧疤痕里头又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他的愧疚淹没了理智,只能机械的用苍白的话复述出事实来。

“我……起初是忘了,后头想起来,再后头是我自己走的……你来龙宫的时候,我记不得你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被封锁了记忆……”

阿瑜双手颤抖,眼里都迸出了血丝:“是谁封的?”

“是……”敖韫看向他,眼里似乎有浓雾缠绕不清,“我自己。”

怀瑾君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那段记忆了。

那段被他小心存放在最深处的记忆,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模糊,反而,清晰得好像昨晚的梦中还能搂着自己的宝贝。

繁杂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的滋味很不好受,他如同驾着一叶扁舟,被浪涛击打得左摇右晃,头晕心悸得厉害,一时半会也缓不过神。

敖韫强撑着理智,看着红了眼几乎像是要扑上来撕打他的阿瑜,静坐在床铺上,努力压抑着手足无措近乎慌乱的内心。

“我……”敖韫无视了阿瑜要将他拆骨入腹一般的目光,说的话还透着傻气,“……好想你。”

想他,想到明明不记得,每个深夜孤寂却还是如影随形,如同寒冰一样浸入最深的骨缝里,疼到战栗。

——————

敖韫曾和他的狐狸小乖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着安宁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甚至还妄想着他们一家还能就这样过上慢慢无尽头的一生。

可是,人哪里来的这种运气。

那天的日头不错,天气和煦,深谷下头都晒得暖洋洋的。

他们家外头的菜地刚刚结了籽,树杈磨出来的晾衣架子上还挂着半干的衣袍。

有的大件有的小,小衣裳看着不如大的精致,甚至针脚模样还有些歪歪扭扭,像是蹩脚的实验品。

有了小宝贝的大狐狸还懒在被卷里不想起来,等着出门砍柴火的爱人回家哄他起床,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日头高照还不见韫宝的身影。

他着急起来,一边怨自己懒惰娇纵,一边担忧起自己的夫君。

还好他刚刚出门,就在竹林里碰到了要找的人。

“怎么这么晚?”狐狸一见到人就又开始蛮横起来,他被宠坏了性子,总是爱使气,“不知道我和宝宝等你等得肚子都饿啦!”

敖韫想起那时候阿瑜圆润的脸色身形和故作泼辣的模样居然还能从血锈结痂的伤疤中咂出一点甜来。

“乖宝,你先回家。”敖韫似乎是这样回话的,也许不是,他记不得了,那时候他的瞳仁里只有血色,没有清醒,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克制住了手上的镰刀,还安慰着闷笑,“先回家,等我回来……”

阿瑜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先回屋去,他的身子已经很重了,走路也不灵便,几步路还摇摇晃晃的走上老半天。

敖韫看着他越走越远,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对方。

只是眼中的眷念和不舍被重重的血雾掩盖得几乎看不清。

这个狐狸看着是那么脆弱,笨拙又迟钝,只要他手中的镰刀挥舞一下,就能把对方的心口洞穿。

一息之间,就能杀了他。

敖韫迟钝的举起了握着刀的右手,跨出了一步。

他全身颤动的骨骼和奔腾的血液都在叫嚣着。

杀了他!

只要一下,他就能摆脱这愈演愈烈摧心剖肝的痛苦。

“小乖……”手起刀落,敖韫呢喃出声,四处飞溅的血液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他猛地砍断了自己的髌骨,让他不得不跪下来,疼痛让敖韫的嗓子里发出的都是气音,“……对不起。”

他太过侥幸,早忘了他本就没资格爱谁。

狐狸小乖已经听话的回了屋,还等着他回去,只剩下敖韫微弱的话语被风声吹散开。

“我……回不了家了。”

敖韫的身份说起来高贵,可过得却不见得轻松。他从小就是被约束着长大的,作为嫡子,自然就有数不清的责任要担。

老龙王脑袋精光手腕毒辣,但花心浪荡,在感情上从没有拎得清的时候,他以拈花惹草为乐,今天和西海的蚌壳精厮混,明天就又找上了北湖的鲤鱼精,没名没分的孩子一堆,给敖韫扔了一摊子烂事。

有不服他身份想取而代之的,有仗着龙宫作威作福的,他见过的事情太多了,足够敖韫把自己所有的怜悯和善意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年岁渐长,到了理应成家娶妻的时候。

数不清的娇娥美眷动了心思,扰得他烦不胜烦,胡乱订下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婚约,敖韫对他的未来妻子虽不喜欢也不厌烦,本打算着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谁曾想,他聪明一世却落入了圈套。

太子殿下的未来正妃,早早的对小叔子动了真心,一心想害死他助心上人上位。

而太子爷的这位兄弟心却更野,趁敖韫一时不察,暗暗下了对他毒。

就等着毒性发作,敖韫手刃爱妻,挑起两族争端,正正好轮到他渔翁得利,

不过他却没料到自己下错了毒药。

身中情毒,平日里无知无觉,可一旦动心便会饱受折磨痛苦,越是爱得深便越是五内俱焚,唯有亲手了解心头所爱才能解脱。

机关算尽,才发现太子殿下无心无情,天生不会爱人。

直到,怀瑾君上遇到了他的小狐狸。

只可惜愈爱愈痛,缘分不够罢了。

“封锁了记忆的人……”敖韫断在这里,许久才慢慢继续,“是我自己。”

怀瑾君上亲自动手,埋藏了小狐狸的一切。

他别无他法,因为他的爱,他的宠,他的疼惜,都化作了世上最毒的凶器,终日虎视眈眈。

情毒说来诡异,当你心如寒冰从无外物,他便对你无可奈何,终此一生也无法奈何你分毫。

可中毒者一旦动情,坚硬的壁垒有了一丝缝隙,它便无孔不入,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去,让你无处可逃。

敖韫起初想了不少方法,他压制内力,控制功法,分裂内丹,甚至开始自残,可当他视小狐狸如命的那一刻起,一切的努力终归成了空谈。

敖韫越是爱他的小乖,他便越是控制不住嗜血的念头。

有时候脑袋里一时空白,恍惚清醒,他的掌就已经放在了狐狸精脆弱的脖颈上。他还熟睡宝贝根本不知道,好几次自己都在命悬一线的边缘晃荡,一不留神就已经命丧在龙爪之下。

敖韫从未料到,他自己反而会变成心头挚爱最大的威胁。

他的爱意成了高悬在对方头上的刀,成了伤害他宝贝的元凶。

反倒不如杀了自己,杀了那个爱着小狐狸的自己,怀瑾君上如实想到。

也许,还能有重逢的那天。

只是不知道他的心肝宝贝,还不愿不愿意给他这个负心人,一个赎罪的机会了

“是你自己?”

阿瑜还以为自己会被这口闷到心口的气给憋得晕死过去。

他这些年每每想起敖韫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就觉得好像是把他的心尖肉放在碎石上滚得稀碎。

恨不得把那个动手的狗贼剥皮放血,以命抵命都消不了他心头之恨。可是,可是敖韫现在居然气定神闲的告诉他,消除了一切的不是什么别的恶人,而是他自己。

狐狸精觉得胸前被重锤擂了一圈,竟是气得笑出了声。

“你……你哪怕是骗上我一次呢,不行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笑个什么,却偏偏笑得几乎岔了气。

“哎哟……”狐狸精笑得眼里都是薄泪,叉着腰说不出话,“我还以为你是受了什么罪,还猜你是不是遭了恶人的祸害,给你编了一个又一个的难言之隐,这么多年我自己都要信了这些瞎话……现在你告诉我,根本就没有别的缘由,那个恶人就是你,怀瑾君上,太子殿下,哦不……该唤您龙王大人才对。”

“阿瑜……”敖韫抬脸看他,离奇的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想骗你。”

“我宁愿你骗我!”狐狸精几乎喊破了嗓子,“你当初若是恢复了记忆觉得我配不上您,直说便是,我是绝不会纠缠君上的。可是你为什么……”

他的小狐狸眼里的恨意炙烤煎熬着敖韫的整个神魂。

阿瑜把自己还流脓红肿的沉疴翻出来给他看。

“为什么容不下我的宝宝,他做错了什么,你要害死他。”

敖韫脸上褪尽了血色,仿佛都是手足无措了:“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我的宝宝呢!”阿瑜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才稍稍平静了些许,“你难不成还能还给我?”

敖韫一时百口莫辩,望了望那边小摇床里睡得喷喷香百事不知的小奶狐狸。

小嗷呜扯了扯身上的软棉被子,翻了个身,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

“呜咪……”

找到亲亲了,超级安心呜咪。

大人的烦恼和小家伙没有丝毫关系,小狐狸精睡得舒服,连人形都不想化了,一个噗通就恢复成了狐狸样子,毛绒绒的一个团在窝里,跟一个球差不了多少。

阿瑜被傻龙王气得心也疼肝也疼,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就心烦,也不想管他了,听见小狐狸的动静就走了过来,给温柔牵了牵被子还晃晃悠悠的摇了摇小床。

这个小狐狸精虽然又娇气又折腾人,说个话也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傻呆呆,和他倒也是挺投缘。

阿瑜把屋子里的龙王大人当成空气,轻轻捏着小狐狸的爪子摆弄。

给捏捏根骨,要是个好苗子也好早点培养,免得误了时机。

只是他刚刚伸手摸到脉门就愣住了。

这小家伙的岁数,竟是比他养大成鸡还嫁给山大王当压寨夫人,如今已是三个崽子的亲爹的小鸡精岁数还要年长十好几岁。

啧,大狐狸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好几百岁还这么小个,会不会是呆小病呀。

愁人。

“不晓得在哪儿捡的这么个小傻子。”阿瑜把小狐狸摆弄来摆弄去,忍不住嘟囔,“捡个什么不好又是个狐狸……”

嗷呜软嗒嗒翻了个身,脖子上挂着的小链子也晃荡下来,阿瑜之前没留意,这下看着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白白圆圆的吊坠,那坠子被小狐狸烤得温温热热,非石非玉,却生生让阿瑜愣住一时无话。

这东西……

这个东西……

阿瑜连眼睛都瞪大了,圆圆溜溜的心头发紧,几乎一下子都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他小宝贝的壳!是他捧过抱过亲过蹭过的宝贝蛋壳!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小妖精身上?

对了,这小狐狸精的岁数也足够大了,算起来,算起来他的宝贝要是还在也该是这么大的乖乖了。

“敖韫!敖韫……这小妖精怎么会有这个吊坠?”阿瑜急急忙忙的想寻根究底,床上的人却已经满头虚汗的再次昏睡了过去,阿瑜慌了神色,喜悲缠绕纠结,两头都是急切,“敖韫?你醒醒啊……”

这又是,这又是怎么了。

阿瑜脑袋里几乎被千万的线给缠住了搅得头痛不已。

他的宝贝还活着吗?

可是,像敖韫这般厉害的角色,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一身病痛。

阿瑜捏着湿帕子给敖韫擦身上的虚汗,之前的气急败坏都被担忧掩盖了。

狐狸精在破着大洞的房子里守着一大一小两个冤家,再多的苦涩酸辛都成了呢喃。

“你可别出事啊,我已经受不住吓了。”

天色大亮,狐狸阿瑜的墙壁还飒飒透风,平日里孤零零的屋子里却热闹不已。

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却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同,狐狸精甚至觉得这是他过得最是漫长的夜了。

黎明破晓,他没等来敖韫苏醒,却等来了山大王的偷心叽。

他当初来到这里浑浑噩噩不少日子,碰巧捡到这颗刚刚破壳的傻鸡,相伴百余年,当成自家阿崽养大,本以为嫁出去的鸡精泼出去的水,没曾想还关心他得不行,昨天他匆匆返回,今天就拖家带口的上门做客了。

只可惜他如今也是一团乱,连饭都还要客人自己上手。

“阿瑜,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和夫君看着就好啦叽。”穿着鹅黄棉袍的圆脸青年捧着一叠碗筷从橱柜那边往里屋走,他手里七八个碗堆得高高的,都快要挨到他的下巴尖,“我们吃点东西啦,快过来。”

阿瑜看着自己养大的傻鸡,崩了一晚上的心弦难得松了松,脸上也微微流露出一点笑意来。

山大王的压寨夫人还在叽叽说话,他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赶狐狸吃饭:“你自己不吃,你家小狐狸也要吃啊。”

被放在小桌子上的小狐狸奇怪的偏了偏头,看了看这个不认识的人一眼,晃了晃耳朵。

“呜咪?”

他一开口身旁的小鸡仔小软蛇就开始快乐二重唱,叫个不停。

“叽!叽叽!”

“嘶嘶嘶!”

鸡仔的胆子最是大,蹦过来就想用小毛绒脑袋去蹭小狐狸的软肚皮。

“呜咪呀!”

“二蛋!”压寨夫人叽超级凶,一手就把二儿子的小翅膀给捏住拽起来放到一边,“不可以闹新朋友!你不乖,一会儿有大魔头收拾你!”

小鸡仔一下子蔫巴,仿佛都要逼出泪来。

“叽……”

“你儿子还这么小一个,你不怕把骨头伤着。”阿瑜把小鸡仔从凶狠鸡精的手里救出来,彻底被带偏了方向,“先吃饭吧,一会儿凉透了。”

狐狸精家的老旧圆桌就这么围了一圈小宝贝。

一只黄鸡仔,两条小金蛇,围着小狐狸叽叽嘶嘶,逗得傻狐狸都忍不住跟着小声呜咪呜咪。

“你看他们关系多好。”压寨夫人非常感慨,连声道,“不如让他们结成兄弟好吧。”

狐狸精差点没笑出声。

你怕是不知道这狐狸精比你都还要大,哪里是什么小崽子。

阿瑜想到这里心里又忧虑起来,忍不住望向还昏睡不醒的人来。

狐狸精养大的压寨夫人看见他这样,凑近狐狸精身边安抚他:“阿瑜你不要担心,我夫君已经去东海打探消息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阿瑜习以为常的看不惯拐走自家鸡崽的山大王:“你倒是信他。”

“他与我成了亲拜了堂……”鸡精说的理所当然,软脸上都是笃定,“我自然相信他的。”

“傻鸡。”阿瑜笑话他,却又觉得傻鸡有傻福。

如果他和敖韫也能这样,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窘境了。

说来奇怪,他之前觉得对这条龙恨之入骨,可是他现在只盼着敖韫能身体康健。只要能够无病无灾,其余的爱恨情仇仿佛都化为云烟,不甚重要了。

狐狸精什么都不奢求,却不知道,他以为最为珍贵的那份沉甸甸的爱意与真心,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手上握着,一刻也未曾离开过。

他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回到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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