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29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昆怡 主角：田佑显 莫遇
屏幕上，黑暗的夜，荒凉的山脊，酒精的作用下的男主角Jack和Ennis紧紧相贴，不可描述的情愫在破窄的帐篷里变得激烈直白。
田佑显把胸前的爆米花筒又搂紧几分，这才意识到满满一桶爆米花好像从影片放映开始就没吃两口，胡乱抓了几粒塞在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眼睛却一直专注地看着屏幕。
这是今日田佑显和莫遇“约会”的第十个小时，也是看的第三部电影和第三桶爆米花，坐的屁股都有些麻了。
田佑显没料想，莫遇昨天所说的“明天看电影”就真的是今天的一整天都看电影。
时间倒回今早7点，莫遇的黑宾利成功在C大校门口接到了田佑显。
约这么早也是因为上次两人都互相知道了对方的早起习惯。有点让田佑显意外的是，莫遇开着黑宾利绕进老城区好半天，居然带他去了一家巷子里的老字号早餐摊。
这家摊的早餐也的确很好吃。田佑显尝完一份鸡汁蟹黄包后又点了一份葱香的，咬着冒油的汤汁很是满足。
不过同样是吃地摊，两人气质却像在塑料桌上画开了一条分水岭。
今天的莫遇穿着亚麻质地的灰色休闲衫，腰背笔直地坐在小吃摊的廉价塑料凳上，握着瓷勺子喝着粥，就像贵族沦落市井。
气质却依然翩翩，不染尘埃。
有那么一瞬间，田佑显甚至觉得莫遇是渴望这里的。他身上就像是严谨地堆砌着所有美好，有一层很迷人的壳子，让人忽略他也同样向往拥有烟火气。
只可惜这种想法问出口就破灭了。
“莫教授经常来这里吃早餐吗？”
“不是，这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近，顺路。”
“哦。”田佑显低头扒了扒一次性筷子上木屑。路上那么多早餐屋便利店，拐进巷子来这么一个小摊是因为顺路？
莫遇看着他的小动作，笑着展了下眉：“我的确是在小红书上搜了搜，这个区最推荐的就是这一家，大众点评上的星星评分也很高。客观上讲，这是在可选择的路径范围内，也就是不绕远路中早餐的最优选择。”
“后面那个青苔砖墙还是个网红拍照地，经常有年轻人来打卡，我一会儿也可以帮你拍。”莫遇像品酒一样优雅地抿了一口豆浆，指了指不远处的墙，眼神就像家长在哄孩子。
田佑显：“……”
莫遇这般从容地解释“顺路”的含义，反而一下子让田佑显没话怼了，而且好像还被他最后那句拍照的话给调戏了。
但出门吃饭看小红书攻略的莫教授，在田佑显心中又猝不及防地从高傲滑向了可爱一丢丢。
说要帮自己拍照这件事，田佑显只当是对方随口玩笑。却没想到早饭后，莫遇真的一句轻飘飘的“你站过去”后，就放低身子蹲下举起手机，摆出标准的专业凸显大长腿的摄影角度。
本来田佑显是有些抗拒的，跟一群小姑娘抢地方拍照真的有点丢人，可见着莫教授明朗的笑，就一点都不想推辞了。
树影交叠，田佑显今天一身复古的运动装也的确和青苔砖墙的背景很配。莫教授的拍照技术也的确一流，光线沿着砖墙打在田佑显的侧脸颊上，轮廓清晰，构图极佳。
看着微信里传过来的照片，田佑显的心也像爬满了小青苔，美滋滋的。作为男孩子，就算社团团建也只有帮女生拍照的份，相册里大多的照片都还是初中之前的。
莫遇真的是第一个笑着蹲在地上帮他拍照的人。只是这样的技术，大概是帮前任女朋友拍照积攒的吧。
晨光下黑宾利直接穿过老城区往郊区开了。还以为是很轻松的行程，没想到早上迈入创意园区的私家影院俱乐部后，田佑显便一整天都没能出来。
起初，看着莫遇拨弄着影院的触屏板把三部电影拉入购物车，问他有没有哪部是看过的，田佑显只当他是在选择。却不料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莫遇直接按下一键结算，拿了张黑卡侧面机器里一刷，金色的特制电影票就呲呲地印出来了。
时间安排印得清清楚楚，莫遇还贴心地把衔接时间安排了放松项目。
“vip1厅《阿黛尔的生活》9：00～11：59
vip1厅《一天》13：00～14：47
vip1厅《断背山》16：00～18：14
其他项目：自助餐午餐×2；水疗按摩×2；保龄球一小时×2”
虽然是私人放映的小影厅，整个空间只有田佑显和莫遇两个人，但屏幕不算小。
而音效尤其特别好。
绵密交叠的呼吸声，不顾一切的亲吻声，温柔似水的耳语声……都在全景声的音效下，伴随着电影直白又浓烈的镜头闯进田佑显的视线里。
每次出现这种高能情节的时候，红着脸的田佑显都下意识歪头瞧莫遇。结果偏偏每次莫教授都是温文尔雅地盯着屏幕，眼眸里连零星的波动都看不出。
有一次田佑显多盯了他几秒，莫遇反而还一脸疑问地对视他，像是暗示他为什么不认真看电影。弄得田佑显心里很是气恼，不过也没办法表现出来。
当然，好歹是20岁的人了，田佑显不是没看过大尺度的电影，很多经典电影也都有大尺度的高光镜头。
但他没想到莫遇会选这样的题材的片子！
不仅仅是脸红心跳，而是这三部电影主题都不同。一部讲女同性恋，一部是异性恋，而正在播的这部讲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曲折羁绊。
影片渐渐接近尾声。
屏幕上Jack用自己的衬衫紧紧包裹住Ennis的，就像自己还怀抱着那个一次次头破血流也要冲向自己的Ennis，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而座椅上的田佑显，开始的忸怩和不自在，已经被此刻眼角淌落泪水侵占的一点不剩，吸了一下鼻子接过了莫遇递来的纸巾。
“谢谢。”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纸巾。
看完这第三部电影，田佑显有点懂莫遇为什么来带他看电影。
爱情是什么？和性别有没有必然关系呢？
他潜入gay吧调研的是社交文化，他想要了解外在的社交，是不该忽视gay之间内在情感联结的。电影是现实艺术化的缩影，莫遇最简洁的方式让他正视了各种形式各种取向的爱情。
爱情属性上存在差异，但地位上没有分别。爱情的本质，不过都是遇到了刚好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
他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既然未知，那他会不会也喜欢上一个看起来完全不般配的人，甚至是……同性呢？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今天有点晚了。”影片结束片尾曲响起，莫遇帮忙拿起田佑显的背包，温柔似水地开口。
田佑显用纸巾擤了一下鼻涕，有点肿着眼睛看着莫遇。他本以为以莫遇的性格该会有段升华教育的，至少也该说几句，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接地说要送自己走了。
“你不该说点什么的吗？”田佑显仰头看着站起的人，还是没忍住问。
“想让我说什么，为什么带你看一整天电影？”莫遇伸手帮他理了一下外套领子，“就是想和你看一看，又不是小学生组织看电影强制写观后感。”
虽然是这么说，莫遇却是一副‘我想让你领悟什么你不都感悟出来了么’的淡然表情。
狡猾。
不想他说的时候一副教育人的样子偏偏要说，虽然说的都有道理。现在准备好听他教育，结果人家还就是不说了。
灯光亮起，影院的服务生也拿着扫把和垃圾袋走了进来。田佑显笑着正在莫遇的帮忙下背好双肩包背带，侧头看着走进来的人，愣住。
这个一身天蓝色的服务生马甲套装，胸前别着枚工作牌，被两人亲昵举动怔住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室友云一。
“你们……来这看电影啊？”云一也很惊讶，甚至是有点错愕，瞅着屏幕上滚动的片尾字幕还愣了几秒。
田佑显愣了一下，便从容地笑着介绍：“嗯，这是我朋友，莫遇。”
又转头向莫遇：“莫教……莫遇，这个是我室友兼好朋友，云一。”
田佑显反应很快，虽然被抓包两个人来看电影，但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女生，也是因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转瞬想到莫遇并不太愿意与别人产生交集，便就只说是朋友没暴露他的身份。
“你好，我是莫遇，佑显的朋友。”莫遇微笑着伸出手，口吻礼貌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感，眼眸中划过一丝没人察觉的幽暗。
室友兼好朋友，这个人是谁在莫教授眼中已经不言自明了。
“你好……我是云一。”云一也从惊讶中回过神，赶快伸出手。
心里很是奇怪着田佑显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跑到郊区影院包厅看《断背山》，还有上次宿舍语音放的男人语音也是。
但云一不会问，抬起头凤眼想从这个漂亮男人眼里看出点什么。
心头却突然一怵。
云一没有莫遇高，但这不是身高问题而是气场问题。云一只是直视了莫遇的深邃的眸子一瞬，一种温柔却凛冽的压制感就扑面而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千万不要妄想窥探他和田佑显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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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景下撞见，自然没有时间促膝长谈。
云一是来打扫卫生的，影院还是有午夜场要占用这个影厅。莫遇在一旁站着，田佑显也不好让他一直等，就简单的和云一聊了两句。
天已经全黑了，敞开的影城门玻璃门外泼墨的夜色伴着微凉的晚风钻进来，猛一吹还觉得有点冷。
“要不要捎你同学一起回去，郊区回去应该也挺不方便的。”两人快到出影院门口时莫遇问。
田佑显眼中划过光彩，扭头往影厅走：“那我去问问他，莫教授你先等一下。”
他刚刚就有些担心云一。虽然是男孩子，但云一在他眼里就是文弱可爱的类型，之前每次体测都要田佑显陪他练好久才勉强过。
大晚上从郊区回学校有什么危险先不说，从创意园区到C大要先坐公交车再转地铁，一趟下来就要两个多小时，估计云一回学校也是卡点了。
田佑显返回的很快，几分钟就回来了。看着安静等候在旁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的莫遇，心里不自觉地淌过一股暖意。
“云一说他晚上八点才下班。”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眼睫垂了垂弱声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我们还是先走吧。”
其实他是很想捎云一回去的。但是他也不能让莫教授在这里干等他们一个多小时啊！
莫遇一笑，把田佑显心里的纠结尽收眼底：“我倒是不着急，要是想等你同学我们就在影城旁边的面馆吃个晚饭。本来是想载你回C大附近吃的。”
田佑显有点过意不去：“不会很麻烦你吗？”
“不会。”莫遇笑着把刚掏出来的车钥匙又揣回口袋，和田佑显往影院大门走，“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刚好也有点饿了。”
日式牛肉拉面馆就开在私家影院旁侧，整面的玻璃上贴着卡通的日式条幅和粘贴，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在上面写着“ラーメン”的拉面日语。
虽然有些晚了但店内人却很多，大部分都是创意园区下班的员工，老板系着围裙热情地招呼着客人。餐品还物美价廉，田佑显的豚骨拉面里满满都是骨头肉和辅料。
“原来这园区有这么多打工人啊。”田佑显咬着骨头上的肉，环顾着店内还没来得及换下工作制服的男女。有的是影院员工，有的是对面蹦床俱乐部的，还有手工坊的。
他之前只知道这建了片创意工厂园区，但从来没来过，更不知道云一说找到的新兼职在这。一不留神，筷子没夹住骨头就砸到了碗里，溅起的汤汁淋到了脸上。
正吃着蔬菜拌面的莫遇急忙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纸巾抬起身帮他擦掉脸上的汤汁。
紧接着撕开自己的湿纸巾包装，笑着递给他：“没溅到衣服上吧，吃饭还东张西望。”
田佑显突然觉得莫遇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宠。
“没有，就是筷子有点滑。”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你那个室友兼好朋友？”莫遇问。
“是，我一直以为云一的兼职是类似家教这种的，没想到是来这么远的地方当服务生，怪不得这两周周末每晚他回来都很累，还有一篇作业报道出了好几个错别字。”田佑显用递过来的湿纸巾擦了擦嘴，脸上闪过忧虑。
空气静置了几秒，莫遇才缓缓开口：“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建议你辞掉这份兼职。因为如果未来你不从事服务或管理行业，这份兼职除了短期赚钱外并没有更长远的价值。”
“但如果是他的话，我不建议你插手。”莫遇话语一顿，把老板递来的鲜榨芒果汁给田佑显倒了一杯。
“为什么？”田佑显睁大眼睛眨了下眼，接过芒果汁喝了一大口，甜甜的。
“因为那是他的私事，你并不是很有立场。一个成年人也该有对自己眼下和未来的认知。”说道此处莫遇还完全一副专家长辈的模样，可看着认真聆听的田佑显语调却一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且情况特殊的话，太过关心一个人是真的会容易让对方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田佑显没懂。
“这往往会产生两种结果，要么产生隔阂和疏离，对方会觉得你在插手他的生活，要么……”察觉小直男依旧很茫然的眼神，莫遇又把声音刻意放沉了几分，进一步解释，“就是无比亲密。”
田佑显沉思了一下，虽然觉得莫教授的表述怪怪的，但还是自以为懂了。
“我知道我不是他亲人，但也算得上他最好的朋友了。”
莫遇正喝着芒果汁，听到田佑显这句话突然呛了一下。
田佑显却只当对方是不小心喝急了，握在手里的筷子愣愣地扒拉着面条，低头继续说：“云一他家不在附近省市，他考到这里大学的时候他爸就很不情愿。为了证明他自己，他大学一直都没有管家里要过一分钱，虽然兼职很多但他成绩一直挺好的。我没想伤害他的自尊，就是作为朋友不知道怎么能帮到他。”
见对方没搭话，抬起头看见莫遇的神情有些难言和无奈，田佑显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厚着脸皮把莫教授当树洞了：“不好意思，是我话太多了……面都坨了。”
“不是。”莫遇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了扶太阳穴，放弃了暗示不在一个次元的田佑显鸡同鸭讲，“呃，离你们学校不远新开了个挺大的地下商场，里面很多餐馆和娱乐设施都在招聘兼职，你可以让他去问问。”
“是我妈的公司投资的，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如果需要的话我回去把统一的招聘单子发给你。最起码他晚上回去会方便一些。”
“真的吗？谢谢。”田佑显眼中闪着光。
莫遇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田佑显的呆瓜脑袋：“真的，快吃吧，不然面就真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