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28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古代 作者:一榻清闲 主角:李景成 梁晔
“桃桃子,我怎么就被放出来啦。徐文才那小子是不是还活着?”许桃赶紧带着梁晔朝家里赶,天寒地冻的,他本就身子不好,许桃担心这么一折腾,他吃不消。
“怎么可能死,你也不过是拿凳子这么砸了他下,流了点血而已。”谈及此事,许桃一肚子气,徐文才这酒囊饭袋被凳子磕到脑门,装晕躺在地上,非得眼睁睁见梁晔被衙役拖走,这才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
若不是众人怜惜地将许桃给护着,这龟孙还得继续那时准备要做的事情。
“阿晔。”许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郑重其事地对他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强出头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要离开咱们家那屋子,只跟村里小伙伴们玩吗。”
梁暄那狗东西可不只是把梁晔扔这地方就完事了,梁晔若是稍加闹出什么事,梁暄千里之外都能嗅到动静。
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徐文才欺负你的,我死了不要紧,我们家漂亮桃子出了什么事,我很心疼的。”梁晔一双异常真挚的大眼睛看向许桃,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许桃愣了愣,心中动容,又觉得已经哭过一晚上,就不至于眼下还再流泪,忙转回头,拉起梁晔的手往家里走。
“行了,回家吧,外面怪冷的。”
“呐,桃桃子,我怎么就被放出来啦。”明明牢里那黑乎乎的男人说得煞有其事,他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已经在琢磨遗书的事了。
前方许桃很久都没动静,最后才缓缓开口,嗓音明显很虚,很飘:“还能怎么放出来的,你又没做什么错事,官府还有抓你的道理。”
“那徐文才那边呢,怎么说。”梁晔担心的,是哪怕自己被放出来,许桃还是逃脱不掉徐文才的纠缠,若是如此,他现在就揣把菜刀,把这龟孙儿捅死,一命抵一命,好过许桃跟他活受罪。
许桃的脚步明显放缓,她偏过头,只留了个神色不明的侧脸给梁晔看:“他应该,不会再纠缠咱们了。”
冬日的暖阳虽然照着舒服,可抬头望过去,那片天空上挂的不像是太阳,更像是巨大的白布被谁戳出来一指头,眼瞅着怪没精神的。
梁晔瞧许桃露出这半张脸,风轻轻撩起她鬓角的发丝,她看上去明显非常精疲力尽,梁晔不知这一夜过去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就光看那张脸,已足够让他心生太多太多亏欠之情。
回到家,许桃洗把脸出门去镇上给梁晔请大夫看他左臂的伤势,似乎有点严重,胳膊红肿得非常厉害。
梁晔自己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大门口,边吃绿豆糕边晒太阳。
“阿晔啊,回来啦,没事吧。”隔壁邻居周大婶将自家孙儿抱来,二话不说塞进梁晔怀里,顺带给梁晔带了几只萝卜丝烧饼。
“帮我看下我孙子,隔壁村有小伙子娶亲,我去帮忙。”乡里乡亲熟络,加之梁晔和许桃小夫妻老实靠谱,从不给人添麻烦,故而大家有事都帮他们一把,自家若是有事,也请这小两口帮忙。
“嗯!”梁晔答应得那叫一个脆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小胖子,比较闲。
周大婶匆匆离去,梁晔将小婴孩抱在自己怀里,因左手无法挪动,只好右手托住孩子,极其艰难地啃萝卜丝饼。
没过多久,村里小伙伴陆续集中到门口老槐树下,梁晔将烧饼与大家分了,唯独绿豆糕小气巴巴地揣好,放回屋里枕头底下。
起先为了带孩子,他只和几个散学回来的孩子一块做功课,梁晔虽脑袋不灵光,书上的字却都看得懂,什么四书五经也能装模作样来几句。
没过多久,他见阿敖他们打雪仗,心里痒痒,按捺不住只好把周大婶的宝贝孙子放一旁,乐颠颠跑去和阿敖他们疯去。
“喂,阿晔,你左胳膊肿成那样,能扔雪球么。”阿敖很担心梁晔的伤势,看上去不太妙。
“我没事,我就扔几个玩玩。”他用右手艰难地搓了几个雪球,对准那棵老槐树的树干狠狠砸去。
“啪——”碎雪散作飞絮向四周化去,他这心里才快活些,又扔了好几个。
直到扔出手的雪球砸中突然出现在老槐树下男人的袖侧,梁晔停住手中的动作,怔怔地去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
“咦?”小胖子脑袋一歪,眨巴几下眼睛。那八年来的种种过往已烟消云散,记忆只来到了八年前初见这个人时的模样。
梁晔很早便与李景成相识,只不过那八年走得极近罢了。
于是他拍拍手里的雪,略有些胆怯地朝树下那个人一步步走去。
在距离十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下,这下是终于认清此人的容貌,和记忆里那个人的形象完全重叠。
他忽而高兴地咧开一口大白牙,嘴里的热气呼出,异常甜蜜地来了句:“国舅。”
李景成神色一凛,这一声许久未闻的嗓音硬生生将他拉到了那八年的兜兜转转之中,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之下,澎湃着多少思绪。
他不禁低头去看被雪球砸到的袖口,再度抬头时,梁晔已经走到他跟前,惊喜又意外。
“国舅,你真的是国舅!没错,国舅是你!”他激动万分,想伸手去抓国舅的手,却又畏怯地将爪子缩回去,剩下一脸的讨好,冲国舅眯起眼睛,像天上的弯弯月牙。
“国舅,你怎么来看我啦!”梁晔实在高兴,两年来没有一个与他相识的人来看过他,一度让他十分困惑,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国舅,你是来看我的,对吧对吧!”梁晔开心,围着国舅转了一圈,这才缓缓伸出右手,试探性挠了挠国舅的袖口。
李景成再度低头,视线来到梁晔的左手。
他来之前已经将梁暄派来监视梁晔的探子全部打发了走,只听他们讲述两年来梁晔的情况以及身体,就记得他们都提及过,废掉的左手,和坏掉的脑子。
“还记得我?”他沉稳的嗓音开口,没什么波澜。
许桃说他忘却了这八年来的种种,李景成还以为他认不出自己来呢,没成想这小子隔大老远就开始喊“国舅”,一点都没变。
“当然!国舅你人长得英俊,一身的好本事,我怎会忘记你,我都记着呢。”伸出去试探的爪子悻悻地缩回去,梁晔看他一副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样子,想起那几年在宫中与他的几面之缘,还发现他人真是这样。
他印象里的国舅,就是这般沉默寡言。
“你都记着,你都记着什么了。”李景成倒是想问问他,这八年来的所有,他究竟还记得些什么。
他仔细观摩梁晔的面容,的确是瘦下去不少,先前在皇宫那一身的小肥肉,别提多喜庆。如今瘦得眼眸异常晶亮,看着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气色。
梁晔见他语气稍有缓和,又是个问句,喜上眉梢,“嘿嘿”几句憨厚笑着:“我记着国舅长得帅气,这么些年都没变过。”
还是如此的,帅,高大,有气质,尤其是那不动声色的脸庞,徒添几分琢磨不透的神秘感,教人总想过去攀点关系。
李景成抿抿唇,没吭声,想来这话倒也符合梁晔的作风。
趁这空档,梁晔赶紧将老槐树下周大婶的孙子抱起,转头冲那边打雪仗的阿敖挥手:“阿敖,我家来客人了,我带着孩子进屋里去啦,你晚上有空,来我家吃饭撒~”
话毕,梁晔抱着孩子招呼国舅往屋里走。
李景成没动身,神色阴晦不明地上下打量梁晔怀里的婴孩。
长得和梁晔一点都不像,难不成是许桃和别人生的?他来之前没听那帮探子提起孩子这事儿啊。
梁晔这厢抱着孩子已经跨出去好几步,见身后国舅还怵着不动,不禁回头去看他怎么回事。
就瞧见国舅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怀里的小孩看,就差把孩子给盯出个窟窿来。
果不其然,孩子没多久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哎呦,不哭不哭,我们家的小金诚,没事没事。”帮邻里带孩子久了,梁晔自己多少也学会了点哄娃的本事。
谁料李景成听罢,眼睛眯起,更是没有迈开步子的打算。
他的脸色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么的和蔼了,尤其是那句“我们家的小金诚”。
李景成脸色越是不好,吓得小孩越是害怕,“哇哇”了好几句,四下无助,眼里含泪,最终张开小手搂住梁晔的脖子,含糊糊地叫了句:“爹。”
起先那句“爹”还挺字正腔圆的,往后就变成了一连串的“嗲嗲嗲……”。
梁晔无奈,冲国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国舅,你能帮我抱下孩子么,我去屋里给他找吃的去,这小子吃上东西就不哭了。”
未等李景成同意,事实上李景成也没打算同意,小孩已经塞到了他怀里。
梁晔火速跑回屋子。
剩下老槐树下的男人嫌恶地抱着一小孩,由于小孩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李景成十分不悦地将身子往后移了移,然后用一种“你再叫一句老子就掐死你”的表情恐吓他。
这下是彻底击溃了这个年幼的孩童,苦一张小脸蛋,扭头对梁晔消失的方向伸出稚嫩的小手,喊:“嗲,嗲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