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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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皇帝身边的宴公被当街刺杀,禁军来时只余一地残尸。

月临江匆忙进宫,道:“陛下,宴公遇刺了。”

殿里一向安静,靖和帝咳嗽的声音更加明显,勃然大怒道:“怎么回事?给朕查,查,查清楚。”

靖和帝壮年时期登基,现在已近耳顺之年,鬓角花白,眉眼间已经显出老态,发怒的模样像极了癫狂的野兽。

月临江低头退出,带着锦衣卫和慎刑司的人调查。

查出来的结果是宴现手底下人欺压百姓,那些死士为了报仇,联合宴现手下想夺权的太监康平,得了宴现出行的时间地点提前埋伏,借此才将之刺杀。

简单到直白的结果,靖和帝自然不信,就算真有那么多人恨宴现,背后没有人帮着他们怎么可能动得了皇帝跟前的红人。

天子脚下,当街行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月临江因为查案不利,被靖和帝骂了一顿。

“当初朕把禁军交由你管,你现在连个案子都查不出来?若还想要你的头,就给朕查,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靖和帝端坐明台之上。

宴现死了,靖和帝现在能信的只有月临江一个,他的儿子和那些大臣没有一个安分的人。

现下自己身体不好,宴现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能动他的……靖和帝开始怀疑起大皇子和丞相,倒是没怀疑太子,毕竟花辞树就是宴现扶起来的,动了宴现就是断了花辞树的手。

能动宴现的人本来就少,这个人还得瞒过锦衣卫和慎刑司的调查。

果然月临江查了许久,查出一个刺客是鄞州来的,鄞州最大世家就是杨家。而且月临江还查到了杨绩学私下贿赂康平的证据。

和靖和帝设想的一样。

看来杨绩学是真的当他死了,在他面前就敢动宴现。

“你调几个禁军去杨府,朕怀疑杨绩学有谋反之迹。”靖和帝叫来月临江,对他吩咐道。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月临江带人去了杨府,不管搜没搜到证据,杨绩学都要“谋反。”

“是。”月临江便领了一队人去搜查杨绩学的府邸,果真查出他府邸有龙袍。

靖和帝大怒,将杨家诛三族,杨绩学受凌迟之刑。

由此靖和帝越发待花辞树好,并且开始打压大皇子。满朝文武被这突然的转变措手不及,趁着这个时候,月临江知道时机到了,领人控制住宫里,亲自给靖和帝端上送命的药。

花辞树就站在他身后,月临江用和往常一般的语气道:“陛下放宽心,这个药吃了死的很痛苦,但是太医查不出来,他们只能诊出陛下受了风寒暴毙。”

皇帝颤着手,眼睛瞪得巨大:“来人——来人——”他后退到床角:“为什么?乱臣贼子?为什么?”

他自认这段时间对花辞树很好。

月临江粲然一笑:“因为您值得。”

一代昏君,不得好死。

月临江给皇帝盖上双眼,还在和花辞树聊天:“‘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名寓意不好,还是改回花骄吧。”

花骄本就是大渊的天之骄子,是先皇后的骄傲。

月临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圣旨,太子花骄登基,丞相卢庭直,将军江清尘,并内阁月临江,左覃,钱可,孙晓辅佐朝政。

尘埃落定,月临江低声喃喃:“雪停了。”

花骄从无人问津到百官参拜,月临江帮他报仇,帮他夺回了他原本的名字,捧他踏高阶,登帝位。

月临江做到了。

花骄忍不住去看那道蓝色的身影,月临江站的有点远,对着他笑。

龙袍底下的心跳停顿了一下,突然加速。

月临江站在玉阶之上,头顶白茫茫发亮的天,背后有高阁楼宇,他这时的笑就像雪地里最艳丽的那枝红梅,一点一点绽开,盛放,占据花骄所有视野。

积年风雪就此停。

……

皇陵,

地宫深夜来了一个黑衣的客人,他径直走向摆放先帝龙棺的地方,黄龙棺由金玉制造,盘旋有九条金龙,彰显着主人至高无上的尊贵。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金棺上的金龙隐隐在抖动。细听还能听见一点模糊的声音。

花骄抬步到金棺前,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闲庭信步。

“父皇,”他扭动金棺上的机关,模糊的声音变的明显,但是金棺没有打开。

呲——踢打扣挖的声音很刺耳,还伴随着靖和帝痛苦的呼唤:“放朕出去!”

花骄嗤笑一声,棺里的声音更重,但是少年恍若未闻,精致的脸皮上是有些疯狂乃至阴森的笑:“放你出去?怎么可能?”

他睁开的眼睛淬了墨,笑起来能弯成新月:“是我把药换了的,据说那药会让你身体各处其痛难忍,但不会死,只是让你暂时沉睡,收敛呼吸。”

“毕竟你死得太轻易可不好。”

花骄的话音在空旷的地宫有一种诡异的温柔,一声一声,似清风过境。

但是棺材里的靖和帝不觉得,他踢打的动作更重,挣扎着想出来。

“朕错了!阿骄,朕对不起你母后,你放了朕吧。”靖和帝开始认错求饶,他已经醒了两天,棺材里闷的要死,没有吃食,也没有水。

他无论怎么说话外面都听不到,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活着的渴望大过了一切,靖和帝现在疯狂希望他这个儿子能有一点心,放他出去。

“你错了?”花骄笑意清浅,虚虚拂去肩膀上不存在的尘:“什么错了,父皇怎么会错呢?”

靖和帝言语无措地道歉求饶,最后哭出声来:“阿骄 我是你父皇啊!”

“你的道歉没有意义。”花骄拿出一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他按动另一个机关,棺材便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口,靖和帝迫不及待地把口鼻放到哪里,呼吸地宫并不清新的空气。

袋子打开,是红色的密密麻麻的食人蚁。

花骄把袋口对准棺材的小口,蚂蚁便密密麻麻一堆接一堆爬出袋子,顺着小口爬到靖和帝的脸上,有些直接掉到他嘴里。

“什么东西???”靖和帝惊慌地喊,小口处的脸收回,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要的只是你受到惩罚。”花骄静静地听靖和帝参叫,听他口不择言地骂自己,听他语无伦次地道歉。

有意思。

“林家谋逆一案会被翻案,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嫉妒臣子而痛下杀手的昏君,连怀有身孕的发妻也惨死你手。”

但是西南王夫妇只能是战死和病殁,他们不该承受非议,只要用罪魁祸首的死来祭奠。

花骄一字一句说完对靖和帝死后的处置,直到听见棺材里的声音停止。

他用糖和鸡血把食人蚁引出来,棺材的所有机关都关好,这才离开。

登基后的事很多,但不是花骄管,他还在学的阶段,几个大臣守着教他。

月临江自新帝登基后除了上朝也不怎么管事,他想着大部分权势在他手里,那几个大臣互相制约也翻不了天,只能教导花骄帝王之道。

谁问他都说自己想歇一歇。

江清尘最先找上门:“你什么时候启程回西南?”

月临江回他:“西南王世子已经死了,我回西南干什么?”

江清尘急了:“你明明……陛下也知道你的身份,只要陛下下旨,你回西南就是一地之王。”

“总不比在这廪都受那些老头子气好。”江清尘直惯了,花骄叫他来劝月临江上朝,他顾着朋友情分,只想让月临江回西南。

新登基明德帝虽然年少,但也是个有手段的。月临江扶他上位也算压对宝了,但是那些老臣一个个酸腐至极,总拿月临江宦官的身份说事。

在西南当土皇帝不比在廪都当太监受气好?

月临江冲着冰冷的手呵气,无比认真地说道:“西南王一家已经在九年前死了,王爷是战死的,英勇无畏,王妃病殒,名节无损。世子也未受宫刑之辱。”

他们死了,就不用受到后人非议。

江清尘听了这话安静不语,许久离去,之后便不再在月临江面前提起此事了。

月临江歇了一天又一天,景林都看不下去了,警醒他:“你是要做大奸臣的人,不往皇帝跟前凑就算了,也不收底下给的孝敬,你哪里像个奸臣?”

月临江懒的没有骨头,摊在太师椅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想动。”

他本就是个好逸恶劳之人,在西南时父母宠着,后来遭逢大变,小半生都在为报仇忙碌,那段时间的场景化作噩梦夜夜缠着他,而今大仇得报,一时心里起了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时下人来禀,说陛下来了。

花骄和月临江走在园中,初春时节,正是百花齐放,生机勃勃的时候。

也是犯春困的时候,月临江一直忍着哈欠,眼里氤氲了一层水雾,眼尾下拉,有一种疲懒的风情。

花骄问他:“报完仇,你决定要走?”

月临江换了厚重的冬装,单薄的长衫显出他颀长高挑的身姿,细腰处一根烟蓝窄带系得紧,上面挂有白玉佩。他容貌本就精致,满园春色也盖不住那一身风流。

池塘边柳树新发的芽儿颜色嫩绿,月临江看着讨喜,就扯了一枝柳条在手里把玩:“臣挺想回去的,陛下会准吗?”

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西南因为他父王战死的藩王之位再度回来,何况月临江是个仗着锦衣卫和禁军就敢弑君的,又和皇室有仇,花骄肯放心他回去管西南的二十万大军?

月临江猜他不敢。

小皇帝心里肯定是不安的,他之前一直待在洉洲,到廪都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被月临江捧上了皇位,可是朝中没有他信任的人,那些老臣之前多是站太子的,一个个老奸巨猾,他不敢信他们。

新臣给花骄投诚的也有不少,他提了一些忠臣,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但是这点势力还远远不够。 小孩处在一群虎狼狐狸之间,就是给他刀,他也做不了太多。

所以月临江没有急着上朝,他手下的人看着那些老臣,他在给花骄机会,让他成长。

这也是一个考验,看花骄够不够格让他月临江忠君。

花骄定定看着月临江:“姜,我不想你走。”

他喊月临江姜的时候尾音总爱上拐,又有点拖着,听着就很像撒娇。

月临江喜欢花骄喊他姜,但不喜欢后面那句话。

他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但他还是会失望。失望前不久还和他真心相交的幼时玩伴和他走到这步。互相试探,防备彼此。

月临江没有说话,池面平静的水被风吹出细微的涟漪,反射出粼粼波光。

花骄心里慌了,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着急地拉住月临江的手:“我不放你走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我只是舍不得你。”

他道。

月临江和他在小时候是最亲密的玩伴,后来一起经历了那场祸事,月临江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他甚至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挡剑。月临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

风雪再大,月临江都会陪在他身边。

“姜,我只有你了。”花骄在月临江面前永远是最柔弱的姿态,他知道月临江最受不了这样可怜的自己,月临江他怎么舍得。

“廪都那么冷,你要陪我。”

月临江明白花骄的不安,面前的小小少年虽然在宫里养了一段时间,看着还是瘦弱,被他用那双澄澈的充满信任的眼睛盯着,谁都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更何况从九年前就把花骄当作责任的月临江。

“不怕,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月临江轻拍着花骄的背部。

花骄本应被千娇万宠的长大,却被那样伤害,月临江只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才让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孩这么可怜。他对花骄有一种天然的怜爱,想把所有好的都捧到他面前。

“你都没叫我娇娇……”花骄患得患失,始终没松开月临江的手。

月临江轻笑出声,沉闷的气氛因为花骄的一句话轻松起来,他把手放到花骄背后:“还是小孩?娇娇。”

花骄这才满意了: “姜,”他把头靠在月临江肩膀,语气里满满的依赖和坚定:“你为我挡前半生风雪,我护你后半生安然。”

对花骄好的人太少了,这些稀有的好意他一贯珍惜,更何况是月临江这样样明目张胆的偏爱。

春风乍起,落红纷纷扬扬,成就一场花雨。

月临江就这样被少年清澈的嗓音迷惑了心神,觉得给他什么都是应该的。

于是月临江开始上朝,开始帮花骄培养自己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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