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1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佶野 主角:何聿秀 许绍清
何聿秀一拍脑袋,“我竟将这件事儿给忘得干净,这两日在这里住的舒坦了,竟忘了还有这回事。”
解知文看他样子便知那婆婆还没有将房契交给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那日她不是说改日就让人给送过来么,怎么这过去好几日了,还没有送过来?”
何聿秀点点头,“是啊,兴许是她忙她小女儿的事给忘了,我不着急。”
解知文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还真是除了画画,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你就不怕那婆子是骗你的?”
何聿秀笑了笑,又喝了口茶,“怎么,我还能叫一个七八十的婆婆骗了去?未免太小看我了。知文,你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解知文心稍稍放下来一点儿,还未等他坐定,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个点儿,是谁啊?”
何聿秀坐着不动,“许又是那来求画的,我真是不愿意去回他们了,你去帮我开门吧,随便托个由头说我不在就行。”
解知文应声去帮他开了门,却见门外果然站了个生人,那人带着顶帽子,穿着身轻便的风衣,见了他有些讶异。
“请问找谁?”
他抬头看了看那门牌号,问道:“这里住的不是李婆婆吗?”
解知文闻声,准备好的托词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你是?”
“哦,你好,我是陈安东,这里的房东。”
解知文的眼不由得睁大了些,“房东?”
“房东?”何聿秀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这房子,不是那位婆婆的吗?”
那叫陈安东的人神色也有些讶异:“当然不是,这是我租给李婆婆的。”
这意思是…陈安东将这房子租给了李婆婆,李婆婆又把这房子卖给了何聿秀。
何聿秀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解知文,只见解知文皱了皱眉,看向那陈安东,问道:“那李婆婆也说这房子是她的,你既说你是这儿的房东,可有何证据?”
陈安东也是万万没想到,只是日子到了来催一回房租,没成想竟然发现自家房子里早便换了人。
他挠了挠头,“这证据…哦…对了,这房契还在我手上呢,这是我们祖上的房子,前两年我因工作原因长居四川,将这房子租了出去,今年开春没多久那租客不租了,恰好这李婆婆来找房子,我这才租给了那李婆婆,你们…难道是那李婆婆的亲戚?”
何聿秀呆看向解知文,自己方才还放下大话说自己看人很准,那婆婆绝不可能骗他,眼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陈安东打了个措手不及。
解知文叹了口气,道:“谁有她那样的亲戚,兴许是倒了八辈子霉。”
细将那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那陈安东也是大吃一惊,“一千块?那李婆婆在我这住了两月,平时做些小买卖,我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我看她年岁大,每月只收她十块的租金,结果她竟将我这房子转手卖给了你们。”
解知文叹口气,看了眼何聿秀,“怪我,我在这宁浦也算是住了许久了,自以为也算是熟悉这里,还想着你住在这儿多少有个照应,没想到竟叫你折在这儿了。”
何聿秀看了眼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又赖到自己头上了。”
那陈安东也是颇觉尴尬,他轻咳了两声,道:“二位,知道你们也是被骗,但这房子终归是我祖上的房子,陈某只想着租出个一时半日的,可卖是不可能卖出去的,二位您看…”
何聿秀沉着张脸,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人要是倒起霉来,喝水都能咬破嘴,放屁也能砸到脚后跟,何聿秀如今真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先是遇到了程先鹤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再是昨天王陆屏家里那一遭,如今买处房子也能叫几十岁的老太给耍的团团转。想他活了三十年,从未为了生计发过愁,眼下却被这吃住的俗事牵绊住了。
他不由得有些焦虑,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击,思索着对策。
片刻之后,他起身,朝着那陈安东笑了笑,道:“我自然是不会麻烦陈先生的,只是请再宽限几日,我找好了房子便搬出去。”
那陈安东还以为要好一番纠缠,没想到这人…还挺好说话,因此不由得放下心来,“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他思量了一会儿,笑道:“我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北方来的吧。”
何聿秀点了点头,“是,京都来的。”
“那先生是有久居宁浦的打算吗?”
何聿秀愣了愣,他这些时日在宁浦过得着实不算痛快,要不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他早早便走了,怎会还在宁浦买了这处房子。原想着,那江馆住的实在不舒服,安顿下来也好,就当换个环境待些时日,有个自己的房子也方便,可眼下又遭了这么一出,他实在没有久留的打算了。听见陈安东这么问,他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闲住些时日,过段时间就回去。”
那陈安东神色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事情便好办多了,说实在话,经了这李婆婆一出,这房子我也是不太敢租了,不过我看二位面善,要是找不到地方住,我在宁浦还有些人脉可以帮着您看看,反正是短住,好找的。”
这人倒也算是个热心肠的,此时此刻,何聿秀见到不将自己往那泥沟里拽的人,就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送走了那陈安东,解知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聿秀,你的好运是全都留在京都了么,怎么一来到宁浦坏事不断。”
何聿秀喝了口冷茶,只觉得这茶凉心也凉。
他苦笑了声,没了初来乍到那股子神气,样子落魄得紧,“谁说不是呢。”
解知文看他垂头丧脑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叹口气,道:“别想了,兄弟请你去杏花楼吃酒,来不来。”
何聿秀不说话。
“杏花楼明日开张,晚上请了陆小蝶来唱歌,你确定不来。”
何聿秀心里一动,抬头看他,“果真?”
解知文含着笑看他,“原来是要陆小蝶来请你才请得动么,非得搬出陆小蝶才舍得看我一眼。”
何聿秀被他逗的笑了一笑,“好啊你,如今竟也学坏了,竟然敢拿我逗趣了。得,明晚谁不去谁是那小狗。”
被解知文这么一闹,心里好歹是舒坦了一会儿。然而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竟又充斥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何先生倒是没穿西装,难道就融入这里了吗?”
脑子里忽然闪过许绍清说的这句话,他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头一回地觉得有些迷茫。他学画多年,图的不过是一方清净,原以为画画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事,可没想到这杆子笔后头,竟也有许多污事。叫他眼睁睁看着做个睁眼瞎,他是做不到的。可他说的话,在这宁浦非但没什么力量,反倒处处被讥嘲。
真是窝囊。
他带着一肚子的气睡觉,不知何时才睡着,梦里也睡不安稳,只觉得摇摇晃晃,如在水中。
第二天一早上,他有些疲倦,索性报纸也不看了,匆匆吃了个早饭。闲来无事又突然想起之前自己陈在箱子里的画还未拿出来透透风,忙拿了出来,以免它受潮。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在家待也待不住,只觉得烦闷,于是又收拾了收拾,准备去灵丘写生。
然而更窘迫的是,何聿秀发现自己的纸不够了。他翻遍了浑身上下,终于意识到,他如今非但是吃住成问题,命根子都要保不住了。
正是发愁之际,又听到有人来敲门。
何聿秀听见敲门声心便提了起来,自他搬来这里,每次一有人敲门,多半是没什么好事等着他的。
他拖着稍显沉重的步子去开了门,看见来人,却是吃了一惊。
“许社长,您怎么来了。”
许缘竹脸上带着笑,他轻咳了两声,脸上带着些病态,何聿秀忙将他迎进来。
“叨扰了,我这两日心里总惦记着何先生,想着之前在王府何先生遭了那委屈,昨日那事又见报了,心里定是十分不好受,这才托人四下打听,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何先生吧。”
何聿秀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这两日倒是没什么事干,倒是许社长,报社业务繁重,怎么还往我这边跑呢。”
许缘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一旁,笑了笑,道:“何先生这么说可是见外了,我家那浑小子虽然浑了些,但好歹也能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见见何先生的时间也是有的。”
许缘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屋子,见他屋子里挂着的画,又是一番惊叹,“何先生画画的确和寻常人不一样,瞧这副画儿,以前只知道何先生花鸟画的好,没想到却是个全才,这工笔人物也画的很好啊。”
何聿秀笑了笑,“许社长每每见到我都这般夸赞,倒是说得我不好意思了。”
许缘竹摇了摇头,“许某又不是说胡话,要我说,那王陆屏的画也不过如此,要不是他那兄弟王陆生写得几篇好文章,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炒高了他的画价,这宁浦的画家这样多,他的水平怕都挤不进一流里去。”
何聿秀兴致来了,“那许社长以为,宁浦的画家,谁画的好呢?”
许缘竹神秘一笑,“何先生可知那沈醉生?”
“沈醉生?”
何聿秀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许缘竹作一幅惋惜之态,有些激动地说:“唉…何先生竟也不知道,可惜啊可惜,那是个画画极好的人,我头一回是在裱画店里见到他的画,笔墨功夫上极周到,到了现在我还未见宁浦的画家有能出其右的,只是命薄啊,七八岁没了父母,由他嫂嫂带大,长大了被送到那裱画店当学徒,闲余的时候画画,也不图能以此为业,就是自娱罢了。好不容易靠着裱画攒了钱娶了妻子,谁知那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命呜呼了,他心灰意冷,没两日也跟着去了。”
“我收了他十多幅画,同他也算是君子之交了,想着他画的如此好,以后定能有一番成就,谁知他就这么去了。”
何聿秀没成想这人的遭遇竟如此凄惨,也不由得唏嘘道:“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倒是来来去去,生来不易,死的简单。”
不过,听许缘竹那么一说,他倒是对这位叫沈醉生的画家有了颇浓的兴趣。
“这位沈醉生画的当真这么好?”
“我还能骗何先生不成?好与不好,何先生看看便知道了。今日时候还早,何先生要不要去家中坐坐,赏赏画儿?”
何聿秀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于是他笑了笑,“既然许社长诚心相邀,聿秀便去开开眼。”
黑色的洋车在巷口停着,何聿秀乘着许缘竹的车,一路驶向许缘竹的家。
倒是顶好的一套花园洋房,台阶处栽了几株竹子,何聿秀见了笑了笑,“许社长真是格外喜欢竹子啊。”
许缘竹也跟着笑了笑,“偶尔爱画两笔,栽几株看着也舒服。不过那郑燮栽竹子栽的是风骨,我一个做生意的,栽到这处反倒是附庸风雅了。”
何聿秀闻声摇摇头,“许社长何必如此自谦,您是真心爱画的,我看得出来。”
许缘竹被夸的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更浓,越发看着这何聿秀顺眼,以为知音。
他将何聿秀引到书房,何聿秀一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与其说这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展室,墙上挂了许多幅书画,屋内有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边里面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透明玻璃边柜,上头也铺陈了小幅画作。何聿秀一进来倒是不急着看那沈醉生的画了,而是将那墙上挂着的,边柜上摆着的,全都看了一遍。
“这些,都是您平时收藏的?”
“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偶尔看看书画个画儿,这见了画的好的,就总是心痒想收藏下来。我先说明,我这屋子,可是不让一般人进的,是因为你何聿秀来,我才破了个例。”
何聿秀轻笑了声,“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许缘竹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将那沈醉生的画拿了出来,铺在屋内的长桌上。
是一幅人物画,绢本设色,笔法极似唐宋的工笔人物,唐宋的工笔人物,画起来是极复杂的,三矾九染,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要费些功夫,比不得文人画恣肆。然而自元代文人画兴起,这工笔人物画的人便极少了,即费工夫,又免不得被人说一句匠气,久而久之,画的人也少了。
何聿秀看了也不不由得夸了声好,“气韵周全而非空陈形似,笔力遒劲而非空擅赋彩,许社长果然没有骗我。”
许缘竹眯着眼笑,“就知道何先生是识货的人。”
看完画儿后,两人又闲谈了许久,许缘竹还拿出来了几幅自己觉得画的还不错的画儿,让何聿秀看。
“何先生,我这年岁大了才开始画,这画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您给看看怎么样?”
何聿秀倒也不客气,盯着那画看了看,真的给他点评了下,“许先生算是业余作画的人之中算是画的不错的了。”
许缘竹听了喜笑颜开,便听那何聿秀又说:“只是,许社长日后作画,有两点是需要注意的。”
“哦?许某洗耳恭听。”
“这一呢,既画的是墨兰,除了那‘一笔长,两笔短,三笔交凤眼’的口条外,写生也是非常重要的,许先生这话,不是写生写出来的吧。”
许缘竹有些讶异,“何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聿秀笑了笑,“郑思肖的墨兰无根无土,可真正的兰花总是离不了根的,许社长在画上画几株无根墨兰,可不是非常显眼嘛。”
许缘竹恍然大悟,“何先生好眼力。”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虽然写生很重要,但是一味的写生,也并不是有益无害,你看这幅…”
他指了指另一幅秋菊图,问:“这幅是写生来的?”
许缘竹点了点头,“正是。”
何聿秀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幅画,失在经营位置上。写生固然重要,但宅院中的花,原样的位置移到了画面上,是会出现一些毛病的,侍弄花草多是不讲位置经营的,但是画画儿就需要了。就比如你这一幅,花卉占据了画面的大幅空间,枝茎都快被压弯了,太多,太过。画画不是东西越多越好,而是要精练,每一笔都不赘余,位置也要拿捏得好,一旦位置相戾,有画处便多属赘疣了。许先生在画画之时,可以先构思一下,调整一下画面位置,试着删减一些东西。”
许缘竹眼睛亮了亮,“说得对啊,我自己看着也觉得有些毛病,但就是说不上来哪儿有毛病,何先生这么一说,倒是一下给我点明白了。”
许绍清倒是请过许多画家指点自己画画,可那些画家,要么碍着自己的身份只会说些好话吹捧,要么支支吾吾说不出关键所在,如今听了何聿秀一番话,倒是觉得豁然开朗。
他看着何聿秀越发觉得这人对自己胃口,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我有一事,想要恳求何先生帮忙,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何聿秀回头,“许社长不必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笃笃笃”
恰时,有人敲门。许缘竹于是顿了顿,转看向门口,扬声说了句,“进来。”
紧接着,一位穿着时兴的阴丹士林浅蓝色旗袍的女人端着茶盘来了,那女人细看已不算年轻,但眉眼出色,容貌颇佳,唇角总是挂着分笑,倒是多了几分独特的气质在里面。
“先生用茶。”徐芝凝捏着那小紫砂壶为二人倒了茶,何聿秀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说:“多谢许太太。”
徐芝凝抬头看了眼何聿秀,被这称呼臊的有些脸红,似乎有些尴尬,她微微笑了笑,看了眼那许缘竹,道:“先生不必客气,我并不是府上的…”
“嗯?”许缘竹捏了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说的话十分不满,“未过门罢了,让何先生见笑了,只管叫她许太太便是。”
何聿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认错人了。他看这位女士的周身气度,想着必定不是伺候人的佣人,这才冒昧叫了声许夫人,没想到…
“这…”
许缘竹却像是毫不在意,捏起那茶杯,对何聿秀说:“这是裕盛茶行前两天送来的狮峰龙井,新下来的,何先生尝尝。”
何聿秀于是点点头,端起那茶杯,细尝了一口,“好茶,新鲜得很。”
他朝那徐芝凝看了一眼,说了句:“辛苦许太太了。”
徐芝凝被他说的这句话闹的脸更红了,忙说了句“不辛苦”便逃一般的离开了书房。
许缘竹看着徐芝凝的背影,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始终挂着笑,一直乐呵呵的。
过了良久,他回过头来,“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想请何先生帮个忙…”
“教您画画?”何聿秀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讶异。
许缘竹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许某这年纪大了,报社又有家中那浑小子帮忙打理,能抽出时间来画个画了,可是一直没有觅得良师,自己摸索也是始终不得窍门所在,这才冒昧向何先生提出了这个要求,不知何先生愿不愿意教我,哦…报酬方面许某定不会亏待何先生的。”
何聿秀愣了愣,许久没有说话。
许缘竹十指交叉,摸了摸自己下巴,表情有些尴尬,他苦笑了声,眼角挤出了几条褶皱,看上去颇有老态,“是不是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想也是,何先生才名在外,怎会有时间教我这个老糊涂画画…”他摆摆手,端起茶杯,道:“算了算了,何先生只当没听过,来,喝茶,喝茶。”
何聿秀按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许社长何必这么说,何某在这宁浦哪里还有什么声名,有的也是臭名罢了,实不相瞒,如今何某…”
他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如今何某身上已捉襟见肘,今早想提笔作画,却发现连买纸的钱都没有了。”
许缘竹大吃一惊,“何先生何时竟如此困窘了,为何不早来找我?之前许某便说过,若有难处,大可以联系我。”
何聿秀苦笑了声:“多谢许社长的好意,只是聿秀本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何况许社长平日里想必也很是忙碌,更是不忍心打扰了。”
许缘竹摇摇头,道:“何先生何必如此客气,你我投缘,我许缘竹也不是随口客套两句,既然说了让你来找我,自然是发于内心的,又怎么会怕被打扰呢。”
何聿秀心下感动, 冲着那许缘竹笑了笑,“报纸一出,这宁浦的画家如今恐怕是唯恐避我不及,承蒙许社长不弃,待我如上宾。”
许缘竹也叹口气,“现在的报纸,哪里还像从前。那撰文写字的,个个都仿佛要把那笔杆子当做枪杆子使,要说那请画托的事,还是家中那小子犯了浑,眼下他不在这儿,等日后定提着他去给何先生赔罪。”
何聿秀想了下那昂着头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许绍清来给自己赔罪的场景,不由得有些想笑,他玩笑道:“我也不要许少爷给我赔罪,以后何某来教您画画的时候,他在后头研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