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1-1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恰逢春 主角:季盈枝 叶栖寒
酒吧里最近来了个小百灵,唱歌好听,脸蛋嫩得像出水芙蓉,杨柳一段细腰纤细而劲瘦。他不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只是时不时来坐坐,兴致来了就上台唱一首歌,也不多,就一首。
如此将近十来天,酒吧里追随他的视线越来越多。他也不拒绝人,看得进眼里的人就聊上几句,只是细心的人自然会发现他不怎么会喝酒,抿一小口都能被呛到,后来那些人就知情识趣地帮他换成了柠檬水。
小百灵有一段凄凉过去。
“前夫在牢里,出来赚点探监费。”季盈枝把柠檬水喝出了名贵红酒的姿态,眼波中流转的哀伤落到玻璃杯口,亮盈盈的一圈。
余朗几年前被家里老爷子塞进部分,前两天刚出来,一头硬茬子显得他极其不好惹。但是再多的不好惹也在眼前这楚楚可怜的人儿面前化成了绕指柔。
他没怎么和这种玻璃似的人儿打过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看出了些他的倾诉欲,于是顺着问:“他咋进去的?”
季盈枝轻微晃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启唇吐出几个字, “违法犯罪。”
诱拐单纯少男和他结婚,可不是违法犯罪嘛!
偷偷在心里给叶栖寒翻了个白眼,季盈枝凄婉依旧。
“没事,他会得到法律的制裁的。既然已经是前夫了,你也不用为他守着,你那么好,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
余朗发誓,这是他说过最贴心的话了,对着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
成年人的交际说简单也简单,春风一度或是后续发展都取决于你情我愿。
但是季盈枝不行啊!
这是他被人从酒吧里带出来的第十回,每次一到酒店他就脚底抹油溜了。
被余朗揽着肩膀走出酒吧的过程中,季盈枝一直在想这次该找个什么借口溜走。
外头的风有些大,刚一出门就被迎头吹了一阵儿,堪堪只到大腿中部的短裙被吹地贴在腿上。季盈枝第一次穿裙子,这玩意儿有点麻烦哦,原本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以后大概是不会再穿了。
整理好裙子,抬头对余朗歉意一笑,转头就看到熟悉的车牌号。
季盈枝有个优点,视力好,因此就算外面天已经黑了,借着路灯的光他也能看清楚。
真是他家的车,叶栖寒经常开的那辆。
心里无数个自己在尖叫。
怎么办,怎么办?
叶栖寒这个大魔头回来了!
季盈枝当机立断,拉着余朗蹲在一辆车后面。
余朗被他弄得一脸莫名,“怎么啦?”
季盈枝捂住自己的肚子,“我突然肚子痛,恐怕不能陪你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余朗赶忙扶着他的手臂,“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蹲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快回去哈。”
见余朗没动,季盈枝还上手推他,恨不得让他立马消失。
这边劝不走,后面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清晰。
“枝儿。”
清冷沉稳的声音却像季盈枝的催命符,他给自己做完一番心理建设后才努力咧出一个笑脸,站起来面对后面逼近的人。
“哈哈,你回来了呀,啥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提前说了他也不至于被当场抓包。
“一落地就赶了过来,来不及告诉枝儿。”叶栖寒一身西装,梳在脑后的头发一丝不乱,搭配金边眼镜,活脱脱一个精英模样,倒看不出一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端得沉稳,眼神掠过季盈枝落在余朗身上,春风细雨凝成风霜刀剑。
只是一瞬,又转回季盈枝身上。
季盈枝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狰狞表情被捕捉到,反而吓到了自己,他立马扯了个比太阳还热烈的微笑。
枝儿在心里骂他。
皮鞋在地面踏出声响,叶栖寒一步步走进。
余朗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他与叶栖寒无声对视,而后伸出手,“你好,我叫余朗,是季盈枝的朋友。”
沉默蔓延了一瞬,叶栖寒才伸手回握,脸上似笑非笑,“你好,我是季盈枝的……前夫。”
传说中在牢里的前夫。
前夫两个字被他在唇齿间碾得格外意味深长,余朗惊讶,“恭喜你刑满释放。”
季盈枝抖了一下,尽量把自己往余朗的背后缩。
叶栖寒不疾不徐,“谢谢,我和枝儿还有些事要处理。”
余朗懂他的意思,这是需要私人空间,看这前夫,也不像罪大恶极之人,于是他点头,和季盈枝告别之后就开车走了。
风真大啊,吹得季盈枝腿都抖起来了。
叶栖寒双手撑在车头上,圈出个小小空间把季盈枝禁锢在里面,季盈枝抖成了鹌鹑。
“听说…我成了前夫,还进了牢里。”夜风和低沉的话语缭绕在耳边,叶栖寒的唇随着开合与季盈枝的唇若即若离,热气将他的唇染得红润饱满,像开满的花,等待采撷。
季盈枝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到车头上,露出来的大腿直观地落进叶栖寒的眼里。
“那是…我瞎说的,谁知道他们都信了,还…还给我传出去了。”
欲盖弥彰地把裙边扯下来遮住,然而裙子就那么短,再遮也不能遮多少。
叶栖寒微凉的指尖终于逡巡上去,这是他的领地。大腿肉被握在手里,还被时不时捏一下,季盈枝反射性抖了一下,这要是平时他早拍掉叶栖寒的手闹起来了,这不今天做了亏心事嘛,他只能怂唧唧看一眼叶栖寒,“你手太冰了。”
“真好看,枝儿从没为我这样穿过。”叶栖寒没抬眼,仿佛在因为不可得而失落。
“我平时没这样穿的,这是第一次,我好奇嘛,真的。”
真的是真的,这是他第一次穿。
“可惜枝儿的第一次却不是因为我。”
“那我第一次结婚不是跟你了嘛。”想想就觉得委屈。
“是我做的不够好,让枝儿不能对我全心信赖。”叶栖寒拂着季盈枝额前的碎发,温柔而不乏失落。
不得不说,这语气把握的刚刚好,刚刚好准备击中季盈枝张牙舞爪下的善良单纯。
“哎呀,你胡说八道啥呀,大不了我再给你穿一次好了。”
好烦哦,嫁的老公又小气又难哄,所以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呢?
季盈枝觉得好累,他把自己砸进叶栖寒怀里,“抱我进去,外面有点冷。”
车里开着空调,没一会儿就暖和下来,所以叶栖寒对他动手动脚的感觉就格外明显。
毫不意外地发展成亲吻。
季盈枝被吻得糊里糊涂,“慢一点嘛。”
“亲都亲了,你进牢里那话不能再怪我了。”
反正要对得起自己被亲得快死的样子。
“不怪你。”
挡板隔着的后座吻得热火朝天,司机师父不愧是驾龄几十年的老手,不慌不乱。
只是忍不住在心里补了句:就算你说他在坟里,他也不会怪你。
叶栖寒认识季盈枝的早,早在季盈枝还是个只会在哥哥怀里哭鼻子的初中生的时候。
季家是大家族,一家子的钢铁汉子,好不容易来了个爱哭会撒娇的娇娇宝贝,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吃的穿的都是顶好的,从小把他当高塔里的公主养得不食人间烟火。
上初中的季小公主开始慢慢融入同学群,小心翼翼又含着万分期待。
那天几个要好的同学约着去电玩城,季盈枝也在其中,这是他第一次去,他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被大哥拦在外面。
大哥说里面人多,怕他受伤。
季盈枝急得团团转,那边同学们还在催他要不要去,这边大哥半步不让。
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哥面前急的跺脚,眼看着同学们都要走了,他连忙跑到他们面前,红着一张脸焦急地说:“你们等等我,我去我大哥面前掉两滴眼泪就好了,他肯定会答应我。”
又怕同学们不信,他一声叠一声地说:“真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得到同学们的保证,季盈枝又跑过来,中途还不断回头看,确保同学们还在。
“大哥,你就让我去嘛,我好想去,好不好嘛,大哥,哥哥,我求求你了。”
眼泪真的说来就来,圆滚滚的泪珠子从他白里透红的脸颊滑落,适当地抽两下,然后再柔柔地叫两声哥哥。
季盈楼给他擦眼泪,无奈又心疼,“好,让你去。”
“真的?”
“大哥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吗?”
“谢谢哥哥。”
眼泪来的快收的慢,季盈枝在哥哥的衣服上蹭蹭,掉头就走,生怕他后悔。
跟同学们汇合后,季盈枝还抽抽噎噎地哭,同桌看他哭的停不下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问他,“你哥都答应了,你怎么还哭呢?”
季盈枝用衣袖抹眼泪,“我觉得…我太可怜,呜呜呜,我没有自由,我也没去过电玩城,我还不会玩游戏。”
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他说:“我只有一张卡。”
同桌问:“这是…?”
“我大哥给我玩游戏的。”
同桌震惊,“里面有多少?”
“不知道,大概只有几百万吧。”
同桌:……
进了电玩城,琳琅满目的游戏装备让季盈枝大开眼界,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贫瘠了,看着看着,他又想哭。
太让人难过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些好东西。
同桌帮他开了个游戏让他试一下,季盈枝起初忐忐忑忑,同桌手把手教他还是让角色死了。
季盈枝又觉得自己好没用,他憋着心里的难过,眼眶红彤彤。
同桌要再给他开一盘,季盈枝阻止他,“我有钱,用我自己的吧。”
他掏出那张卡,左看右看没看到刷卡的地方。
同桌默默提醒,“这儿好像不能刷卡,只能投币。”
季盈枝目瞪口呆。
他都没有钱!他不仅见识少还没有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难过的事!
眼泪刷地流下来,同桌吓的手忙脚乱,“哎,你别哭啊,我有硬币,我帮你投。”
同桌没照顾过人,把他眼泪鼻涕擦一块儿去了,让季盈枝越哭越伤心,“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找我大哥。”
默默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眼睛被糊地看不清,他凭感觉拨通了大哥的电话号码,对面立刻就接了,“喂,要回来了吗?我马上来接你。”
季盈枝委屈,哇地一声哭的好大声,“大哥,我没有钱,你让人给我送来,要硬币。”
季盈楼以为弟弟受了什么欺负才哭的如此大声,原来…他放下提到半空的心,轻声细语安慰并且保证马上派人送钱来,季盈枝才由大哭变成抽噎。
送钱的人确实来的快,不到十分钟就来了,提着一袋硬币。
季盈枝拨开袋子看看,勉强满意。他从里面挑出一个,指着剩下的说:“你帮我拿着吧。”
送钱的人成了捧钱秘书,任劳任怨地提着一袋子硬币跟在季盈枝身后。
玩到日暮时分,季盈枝和几个同学才意犹未尽地出来,和同学一一告完别,就剩下他一个,面前是车流不息的马路,身后是他第一次踏足的世界,季盈枝又开始难过。
他吸吸鼻子,蹲在马路边上,眼泪要掉不掉。送钱的人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季盈枝的允许不准上前来。
叶栖寒也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埋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小身影,他是个出来兼职的贫穷大学生,电玩城的工作轻松,钱也不少。第一眼吸引他的是季盈枝春波微漾的眼眸,然后他在人群里见证了从小雨迷蒙到大雨倾盆。
真是爱哭,高兴也哭,难过也哭,没钱也要哭,怎么那么娇气,那么会作。
鬼使神差地,他穿过人群,给那个泪人儿递了一张纸。泪人儿头都没抬,但是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小小声地,又糯又软。
旁边的车子被人从里面打开,季盈楼从驾驶座出来,他蹲在季盈枝面前,捧起不愿意被人看见的脸,“怎么又哭了。”
季盈枝摇摇头不说话,往哥哥怀里靠,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把人带回车上,季盈楼安抚,“有什么事可以跟哥哥说说吗?”
季盈枝又掉了几滴眼泪,“我今天好高兴,我看到了好多没看过的东西,玩了好多没玩过的游戏,哥哥,我可以经常和同学一起出来玩吗?我想和他们一样。”
季盈楼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听他呼吸的节奏缓和下来了才说,“你怎么和他们一样?你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吃饭挑食,走几步路就喊累,要背要抱。”
“我哪有。”
季盈楼笑着反问, “不是吗?是谁前段时间脚上破了点皮跟哥哥哭了一下午。”
“反正不是我。”
“你是我们季家养出来的小金枝,特别珍贵,当然和别人不一样。哥哥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也见不得你受一点苦。你这么贵,只有哥哥养得起你。”
季盈枝破涕为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先前在伤心什么,这会儿被哥哥哄了两句就不难过了,赖在大哥怀里,偶尔想起来个东西就跟哥哥眉飞色舞说上一阵。
…
转眼就到高中,季盈枝认识了个怪大叔,怪大叔经常和他偶遇,久而久之就熟了起来,大叔变成了哥哥,哥哥名叫叶栖寒。
叶栖寒在季盈枝的生活中推开一扇窗,带给他一个全新的世界。
苍蝇馆,路边摊,菜市场,乡下的泥泞小路,田间的蛙声和中午的蝉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星空,还有登峰远眺的第一个日出。
全都是季盈枝不曾见过的世界,他觉得自己浅薄的灵魂被涂上了绚烂的色彩。
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当叶栖寒在一个野菊花地里跟他表白的时候,他看着那一束黄灿灿的野菊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季盈枝的一切行动当然都被季盈楼看在眼里,非是特意监控,只是季盈枝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一激动就爱跟大哥分享。
他抱着一束野菊花兴冲冲地跟大哥说:“哥哥,我谈恋爱了。”
季盈楼觉得这束花怎么看怎么寒碜,“叶栖寒送的?”
季盈枝羞答答点头,“嗯。”
“他能再抠点?”
季盈枝觉得大哥肯定对叶栖寒有所误解,不然大哥怎么会一有机会就贬低他,作为他的男朋友,自己有必要解除其中的误会,“他对我很好的,带我看日出,还给我唱歌,我还去他家了,那儿的天空好蓝好大。他还教我学习,他真好。”
说着说着季盈枝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季盈楼只幽幽来了句,“他真穷。”
“可是,大哥有钱呀!”季盈枝眨巴眼睛。
“你还想倒贴?没门儿,除非我死了。”
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带走叶栖寒。
他现在不担心季盈枝会彻底被叶栖寒骗走,枝儿还小,心思单纯也爱玩,根本不懂叶栖寒说的喜欢,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时的松懈给了叶栖寒可乘之机。
叶栖寒知道自己和季家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可他心里有道明月,他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揽月入怀。
一起创业的大学同学被他没日没夜的拼劲折服,叶栖寒只是说,想迎娶一位千金小姐。
同学朝他伸出大拇指,赞他吾辈楷模。
…
叶栖寒西装革履,盛装跪在季家大门口,他只说了一句:叶栖寒前来求娶季盈枝。
季父差点一拐杖打死他,着急忙慌吩咐人关门,谁敢开就打死谁。
季盈枝被大哥关在房间里,还被大哥亲自看守。
他站在窗边看底下跪着的人,叶栖寒眼神坚毅,丝毫没有因为叶父的决绝而退缩。
世上竟有如此真情!
“大哥,我想下去。”
“不,你不想。”
“可是我好感动。”季盈枝手指缴着窗帘,双颊微红。
“你敢动的话我就打断他的腿。”
“嘤…”
季盈楼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小孩子还是应该早点拉出去见见世面,不然也不至于被人用几个土了吧唧的手段迷的神魂颠倒。
晚上下起了雨,接连不断的雨打在窗户上,季盈枝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起床推开窗,心里怀着隐秘的希望。
雨中跪着的人肩背依然挺直,大雨让他的身影伟岸了起来,让他的深情浩大了起来,季盈枝顿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又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不一会儿,别墅里灯火通明,“不好啦,老爷,大少爷,小少爷出去了!”
季父睡衣都没来得及扣好,匆匆忙忙下楼,“快拦着他,作孽啊…”
丧天理了,家养白菜上赶着被猪拱。
季盈枝扑进叶栖寒怀里,雨水将他们两人都淋湿了。
叶栖寒把他抱的很紧, “我爱你。”
季盈枝:“我也喜欢你。”
他看着漫天的雨,想着要是再来场杏花雨就好了,那我会更喜欢你。
叶栖寒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说:“过两天给你安排。”
季盈枝欢欣点头。
屋子里依旧乱成一片。
“快,熬姜汤,准备干衣服。”
季盈楼黑着脸把季盈枝从叶栖寒手里拎回来,到屋里后给他擦头发换衣服,叶栖寒也跟了进来。
季父的手杖已经蠢蠢欲动。
季盈枝挂在叶栖寒身上,“你们不能打他哦,他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