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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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凄风冷雨席卷小伏都,天空被乌云压满,每一天都像世界末日。

米贝明来公司上班,坐在工位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没有人跟他讲话,就算有,他也充耳不闻。主管看在眼里烦在心上,又不敢说,更不敢打大少爷的小报告,索性什么工作任务都不派发,由得这位爷随意混日子。

加上上周末,一共七天,米贝明行尸走肉,颓得自己都犯恶心。

他把椅子滑到窗边去眺望雨幕,高高在上俯瞰这座城市,觉得所有一切都好他妈的无聊透顶,就该照搬他以前的口头禅,杀了他得了。

没劲。

米贝明猛地站起身,滚轮椅依照惯性往后滑,“嘭”一声重重撞到桌边,引得办公室里一大片人往这边张望。

没人吱声,米贝明也不理他们,自顾抓起手机就走,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翘班。

分手,雨天,还要来杯消断愁肠的啤酒。

一辆松霜绿的马卡龙驶入主干路。

这是米贝明在大二时入手的小车,一开就开了这么多年。时常和优雅奢华的玛莎拉蒂并排停在停车坪上,一对比,可爱得就像是从图画书里蹦出来的玩具车。

梁绪笑话他:“幼稚。”

然后开着他幼稚的小车一起出门约会,人高马大的坐在主驾里握着方向盘,不和谐到什么程度呢?好像Alpha一用力,方向盘就会被拧下来。

小车潜力无限,能承受得住一场野战。

米贝明躺在后座位里,因为接连不断的耸动,头顶一下下地撞在车门上,他吼梁绪轻点,梁绪便遵命地轻点,轻不过几分钟,他又变卦要重些,骂梁绪:“快点搞完!当心被别人看见你光屁股!”

在逗弄小明这件事儿上,梁绪一直没腻歪过,他直接钻进车厢,压在他的Beta身上接吻,随后就把人抱出车外,蛮不讲理一样:“要看一起被看。”

身下是厚厚的梧桐落叶,干燥柔软,米贝明暂且不炸,夹着梁绪不甘示弱,双手圈住梁绪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又一次唇瓣相贴,接吻在一起。

马卡龙冲破雨幕,朝着韩非酒吧驶去。

米贝明把电话打出去,对面响过好几声后直接挂断,追来一条消息:大哥,开会。

米贝明管他,发语音道:“出来喝酒,韩非。”

他都能想象到苗柏月偷偷摸摸在桌下打字的怂样,果然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没问题,下班就到!

这哥们儿是米贝明为期一年的小学同学---那一年,米贝明在音乐课上拉裤兜,拿着竖笛边哭边拉,羞愤欲死,第二天就转学,誓死和这帮同学们此生不见。结果缘分难挡,高中和苗柏月再当同窗,大学也在一个系里读书,天天篮球场上见。

故此,苗柏月成为了攥有米贝明人生重大把柄的好兄弟。

韩非里总是很热闹。

米贝明选卡座,点了一扎冰啤,灌下肚里妄想冲冲连日来的颓靡和沮丧,可惜屁用没有。

台上有人在场苦情歌,米贝明努力听着,期间啤酒喝完,又点一扎,他不堪的酒量差不多也就到这里了,最后一口伴着“难在我拱手让爱”咽进早已麻痹的喉咙和胃,实在太冰了,舌头也很痛,味觉消失过一阵,后知后觉才尝到酸涩的苦。

米贝明垂头撑在桌上,心想自己应该成功了,梁绪真的没有再来找他。

真的分手了。

以往几次,他也闹分手,像一个全世界最混蛋的渣男,下了床就要翻脸。

成结尚可忍受,他甚至是喜欢的,被撑开和胀饱,在他退化残留的腔体里感受Alpha最深刻的占有。

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咬,疼得想死。

做爱变质成心病,变得提起来就烦躁。

偏偏他越说分手,下一次上床时,梁绪就会越忍不住想要标记他,本能的欲望促使Alpha变得紧张且暴力,连颈环都可以被咬到变形。

米贝明真怕自己脖子断了。

可是,可是。

如果没有这几把破事... ...

操,性生活不和谐是万恶之源。

米贝明胡乱想着,眼眶泛起潮热。

原来这些激烈的矛盾,在此刻终于结束的时候,是这么惆怅。

苗柏月来了,带着一身寒风冷雨。

他围着吧里转一圈,没找到米贝明,索性先去吧台要一杯热的椰奶暖暖身,同时眼睛盯着卫生间的方向,果不然,不出五分钟,刚喝完奶,就把米贝明盯着了。

吐过一通,胃里空了,两人刚坐回卡座,米贝明就叫服务生再上一扎冰啤。

苗柏月见他状态不对,收起嘻嘻哈哈,问:“怎么了哥们儿?有事跟我讲,就算我没法帮你摆平,我也能听你倒倒苦水。”

米贝明同他干杯:“社畜咋样?”

要说这个,苗柏月一口闷,刚喝完热乎的就喝冰镇的,一下子难受得面目扭曲。

他道:“科长是个老妖婆,一搞就开会,最他妈烦开会。有两回和妹子都约好了,结果老妖婆加班开会,把约会给我整泡汤。闹不闹心吧你说。”

零食上来了,苗柏月拿一块华夫饼吃:“但我说了,今晚是我兄弟等我,哪怕就是我爸从总经理办公室下来拦我,那都拦不住。”

米贝明笑了一下:“你什么怂货样我不知道?”

“你呢?”苗柏月见他把酒当水喝,都已经上头了,红到耳根,“你社畜如何?当初你爸要把你送出国,你死活不干---”

苗柏月突然一凛:“操,该不会你爸知道了?你和梁总地下恋被发现?棒打鸳鸯?所以你才跟这买醉?”

“不是。”米贝明拄着下巴,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

“也还行吧。主管是个欺软怕硬的,让我加班,我加班,让我干活,我干活。但是我最近心情不好,懒得理他,他还他妈的威胁我打报告。他敢告诉我爸,我就让他滚蛋。傻逼,一秒就不吭声了。”

苗柏月直击重点:“你的心情出什么问题了?”

米贝明看着他,说:“你知道吗,苗儿,我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

苗柏月无语,连番话题跳跃是要干什么,他撇嘴,一句“那我给你形容形容女孩儿的手多好摸”还没出口,漂亮的女生就举着三角杯来到桌前,把两个一顶一的大帅哥瞧一瞧,最后选了米贝明,发出游戏失败,前来冒险索吻的请求。

米贝明往后一靠,好像是默认了的姿态,可表情却不大对劲儿,紧接着他就反呕一口,差些直接吐出来,好险嘴巴闭得紧。

米贝明冲去卫生间,留下苗儿和女孩互相翻白眼。

卫生间设计得人性,有两个专门用来口泄彩虹的隔间。米贝明扶墙吐得眼泪直流,他自嘲到,想酗个酒都不行。

再回到座位里,啤酒已经被苗柏月给送回吧台去了。

他重新认真起来:“大米,你---”

“大个几把。”

苗柏月抿住唇,硬生生憋了憋,没憋住:“你又这样江山易改、口无遮拦,当心被梁总知道又要你好看。”

“他不会知道的。”

苗柏月真的不懂了,故意道:“烦了啊,再他妈要说说,不说拉倒。今儿立冬,我不回家吃热腾腾的饺子,我陪你在这猜哑谜,没空。”

米贝明摸着脖子,里面被胃酸烧得一阵阵发涩难受,嗓音变得嘶哑。

他问:“立冬?”

立冬了,冬天很给面子,白天下雨,入夜后下起茫茫大雪。

苗柏月喝得少,负责开车,按照米大少爷的指挥,先去商场里买面粉和肉馅,还有脆皮烤鸭。

“饺子皮有现成的,不用费劲儿自己和面擀皮儿。”

“自己擀的好吃。”

苗柏月点点头,行,他是大爷,大爷要亲自包饺子给自己吃,就别那么话多扫兴了。

但苗儿还是要问,他已经察觉到了:“是不是和梁总出问题了?”

“是,分了。”米贝明看着车窗外成双成对挽着手的情侣,依偎在大雪里,要不了多久就能淋成满头雪白。

“分了。”他又说一遍,“彻底的。”

面粉、肉馅要三分肥七分瘦、小葱、一只片皮香酥烤鸭。

商场里人多还开暖气,一通采购下来热得满头是汗,出来却又直面风雪,几步路就被吹得凉透。

苗柏月打着哆嗦钻进马卡龙,看米贝明的脸红成熟虾,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生病发烧。

“快到家了。”苗儿说,“这房子是我毕业之后唯一能继续持有的东西。车被没收,零花钱被没收,我爹说我不发愤图强,一年后房子也给我没收,让我去大街上喝西北风。”

“我爹倒没说。”米贝明扯开一个笑,“我爹忙得不见人,开拓海外市场去了,留我在家听我妈打快板。”

“啊,没爹管着真好。”

米贝明转过头,回忆前七天的嗜睡如命,浑浑噩噩,又回忆今天终于像个人会喘口气儿。

他笑道:“有苗儿陪着真好。”

厨房全部交给米贝明,苗柏月很想拍照发朋友圈,不被允许,只好靠在门框上扯闲天。

又说回之前摸女孩儿手的话题,苗柏月怂恿道:“忘了一段情的最好办法就是投入到新的一段情中。你当初和梁总是意外,你都没跟女孩儿谈过恋爱,说不定还能直回来。”

对,意外。

一提起这事米贝明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拌好馅,盖上盖子闷闷香,开骂道:“现在那个傻逼在哪儿呢?二十岁就会下药搞Omega,现在能耐是不是更大了?早晚把药下到自己水杯里,毒不死丫的。”

“在哪儿不知道,谁管他。”苗柏月看他娴熟地和面,好奇道,“以前都不知道你会下厨,跟梁总学的?”

米贝明垂着眼,“嗯”了一声。

苗柏月不吭声了,片刻后有点感慨:“当初你真跟梁绪在一起,我不是极力反对来着么?你嘴上说马上就分、就是玩玩,没见你付之于行动过。后来我又觉得挺好的,梁绪一表人才的,他这种Alpha,想要什么没有,着了魔似的只喜欢你,狗都没他这么忠诚---”

“闭嘴吧!”

米贝明狠狠揉面,面板磕在琉璃台上咣咣响,他粗喘着,脸红脖子粗,仿佛在忍耐极大的怒气:“闭嘴,别说了。”

“不说、不说!”不知道哪句话点燃了炸药线,苗柏月赶忙安抚,“丫翻篇!”

“你走开,别烦我。”

“我走,立刻走。”

苗柏月转悠到客厅去,杵着,听见厨房里传来沉闷的捶墙声。

他默叹道,哎,不谈恋爱屁事儿没有。

餐桌擦一擦,红酒拿一瓶,今晚反正肯定不能让小米走了,这么大的雪,那小破车有什么好,不说换辆气派点的,至少得像个车吧。

脆皮烤鸭放回烤箱里热一下,香喷喷地摆上桌。

厨房里也飘出饺子的香味,苗柏月冲里面喊:“要喝饺子汤。”

米贝明回:“喝。”

全都上桌了。

饺子包得大小均匀,褶捏得也漂亮,咬一口,馅儿油水多,香得要迫不及待再吃一口。

米贝明问:“怎么样?”

苗柏月连连点头:“赶上我家阿姨包的了。你真可以,大米,超级米。”

然后就是闷头喝汤,再三五下,一扫光。

两人谁也没动,胃里比喝冰啤不知道舒服多少,适合来根烟。

“抽么?”

“抽。”

苗柏月递上香烟,烟灰就掸在饭碗里,他道:“说说吧,憋着难受。”

米贝明不太会抽烟,呛得咳嗽,他舔了舔唇,倏然又笑了一下。

“前几个月,他一个合作的项目换经理,换的那人是他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那人就喜欢梁绪,表白被拒,现在又遇上了,发誓要把梁绪追到手。”

苗柏月问:“Omega?也是男的?”

米贝明点头:“他来找我,宣布跟我公平竞争。他说,Alpha和Omega本就稀少,一个Omega能遇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心动的Alpha实属命中注定,他没有理由不为自己争取。”

说着又笑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像嘲笑:“他问我,你闻过梁绪的信息素吗?”

“我他妈闻不着,问他妈的废话。我当时就差掀了桌子,一拳把他打到鼻梁骨折,让他什么味道都别再闻到。”

苗柏月又点起一支烟,愁眉苦脸地一口口抽,半晌骂道:“操。”

烟雾缭绕,刺激着嗅觉和脑神经。

米贝明站起来,把烟头摁灭在碗底:“没什么可操的,正好我厌烦他没完没了的占有欲,就分了。七天了,说不定季戎用信息素勾引一下,两人现在正在滚床单呢。”

季戎,苗柏月默念,又道:“你就,这么把梁绪拱手让给季戎了?”

米贝明没吭声,收起碗盘去放去厨房,说:“你洗。”

夜里凌晨,雪花纷纷扬扬。

“啪”一声,一簇火苗燃起,熄灭后只余一星红点。

苗柏月从卧室里走出来,靠在墙上静默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

浓郁的红酒味,好像是撒了,酒瓶倒在地毯上,将白色的长毛毯染得和黑夜融为一体。

“梁绪,梁绪。”

沙发上的人低声呢喃,断断续续的,轻轻的,一遍遍的。

“梁绪。”

苗柏月叹息,走到他身前蹲下,拿走他的烟,对他说:“喝醉了。”

烟又被摸索着抢回去,被叼在唇间吸了一口,火星乍亮,下一瞬,烟雾扑在苗柏月的脸上,他不过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就看火星被摁在了米贝明的心口上。

“你!”苗柏月被吓得一惊,赶忙拍掉米贝明的手,“你搞什么!”

晚上洗碗的时候也是,墙壁上沾着血,换成瓷砖的,说不定就被捶裂了。

什么自虐的毛病。

“梁绪...”米贝明哑声低语,脸埋在抱枕里淌着泪,“如果没有这几把破事,我想... ...”

“你想什么。”苗柏月服气,捡起烟头摁灭在酒瓶上。

“我想...”米贝明闭上眼,仿佛梦呓,“我想把你爱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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