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灯

精彩段落

花寻归自从那次走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杨子规也对花寻归的行踪不感兴趣。

“大人物总是忙得很,不似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整天为一口吃食而发愁。“知了正在悠哉悠哉地给院子里的野花浇着水。

杨子规盯着他手里的水壶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知了依旧在浇水。

杨子规抬抬下巴:“我在想你是从哪薅来的这么几朵花。”

“什么叫薅!”知了气得扔了水壶,“我这是用自己的钱买的!”

”奥,没想到你只比我小了五岁就有这闲情逸致了。”

“你什么意思!这叫闲情逸致懂吗吗?!”

“懂,懂,”杨子规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闲得要死嘛,我懂。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整天为了赚钱而奔波。走喽,干活去了!”

当引魂者七天了,一些规矩和事情杨子规也都记得差不多了。别看只有一个周的时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人间八年时间够他把所有样式的魂灯看个遍。什么圆的扁的方的长的珠光宝气的一抓一大把。令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穷人家孩子的灯,从灯到灯把干干净净的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一根光滑的木棍和粗糙的小灯,顶多装饰上几片叶子。

但光永远是最明亮的。

今天暂时没发现需要收的灯,不过他闲不住,便下凡间随处溜溜,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大吴国说小不小,疆域算是辽阔。但若是神仙一步万里,不用多久就能横跨这个国家。

杨子规平日里都是在寻常人家收灯,最多去个少爷小姐家,今天晃悠到了京城,突发奇想想去宫殿看看。

这几年过去,不知道当初他拼死效力的皇帝还在不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自己。

他在城外停下,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便找来了斗笠斗篷薄面纱,将自己包严实了才进了城。

七年过去了,感觉京城跟他印象中的变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他生在蓟北长在蓟北,二十七年中到过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生前的三五年前,要说北街有哪家酒馆南巷有哪家面馆他早就记不清了。但尽管大街上还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也能感觉出气氛有些不同。

他在路边随意找了家酒馆。如今还不到正午,大家都各忙各的,很少有来吃酒闲谈的人。他要了碗酒和一碟小菜,找地方坐了下来。

要的东西简单,老板洪亮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客官,您要的酒菜来喽——”

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那人穿着粗布围裙,一手一个碗走了过来。他将东西摆好,然后抬头:“客官,您慢……”

杨子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无事,就是看到您想起了我们那位已故的将军。”

说到这他突然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意冒犯您,只是您带着面纱看不真切。小人眼拙您别建议。”

“无妨,”杨子规将老板扶起来,“您坐,正好我有兴趣,想跟您交谈一番。

等着老板坐好他才开口:“您说我跟那位将军像……您是见过他吗?”

“是啊。俺原本流离失所,是将军接济俺,并代俺找到家人,派人将俺送回京都,这才不至于让俺饿死在他乡。”

“哦,那这将军人挺好的。”

“那是,将军那可是大善人,是上天派下来保护俺们这些难民的!”说这话,老板眼中似燃起了熊熊火焰,但随之又暗淡下去,“可是自从将军被杀,项城失守,京城的人都说将军无能,空有一副好皮囊却祸国殃民。可是俺知道不是这样的,将军一直都我们的好将军!”

杨子规点点头,喝干了碗中的酒。

祸国殃民这个词,他好像不久前听过。

“我如今无法感谢将军,就在这路边开了个酒馆,平时接济一下跟当初的我一样的可怜人,希望将军能感受到俺的真心。可惜啊,将军,将军竟然牺牲了……”刚刚还兴致勃勃与杨子规交流的老板竟然流下了两行泪。杨子规生前死后都见惯了生离死别这种东西,被老板这么一哭不知所措起来,手忙脚乱地给老板倒了碗酒。老板看也不看就端过碗一饮而尽,从下往上摸了把脸才渐渐止住了泪水,最后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老板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冲杨子规摆摆,匆忙收起杨子规面前空了的碗盘,进了屋子。

原来世界一直都是善意的,总会有人因为各种事情以不同的方式怀念你。

确确实实离开了,又真真切切活在这里。

一路回想着以前那些点滴小事,杨子规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皇宫门前。

两名满脸横肉的守卫”唰“的一声拔刀拦住了他:“喂,看着点,上哪呢?!”说完又不怀好意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裹得真么严实,不会图谋不轨吧?”

杨子规怕惹上麻烦,朝他们深深做了一揖:“小人知错,请大人恕罪,小人这就滚开。”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随即转身疾步消失在侍卫的视线中。

绕到偏僻的地方,他略一思索便隐去了身形,浮上半空越过红色的高墙,轻松进了宫。

墙下是一处桃花林。杨子规落下,带起了一阵风,吹落了三两瓣粉红。

整理好衣衫,观察了一下方位,他本想继续向里走,忽然听到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男声,便索性坐在一颗桃花树下等待。

几秒后,果然有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刘曲,我看这宫里也该整治一下了。

“是,皇上。”

老太监腰弯得很低。

杨子规渐渐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帝王气息,不管是五官还是声音,都透露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霸气,浑然天成。只是面容精致的很,微微上挑的细眉和桃花眼还有那浅淡的薄唇让他的霸气中不自觉地散发出一丝慵懒,可以称得上是杨子规见过的人之中数一数二的了。

而最让杨子规惊异的是,他并没有穿着龙袍,而是只穿着一身绣着暗金色龙的黑色圆领袍,连黄冕都没戴,一头墨发只用绳子松松系着。

这真是他见过的最不正经的皇帝。估计没人会想的通这个皇帝为什么那么不注重仪表。

反正这样也挺好看。

其实杨子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八年间皇帝换成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但他也无暇去追究这个。因为本来正在好好走路聊天的皇帝突然停了下来,附身越过重重花枝的阻碍,看似漫不经心地站定在离杨子规不到十步的地方。

本来杨子规是很笃定皇帝看不到他的,可就在他气定神闲的时候,皇帝的目光扫过了他,偏偏还有意无意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这换谁不得被吓出半个魂来。

幸好皇帝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你不觉得今日的桃花林好看的很么?”

刘曲也吓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这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只能跟着应和。

而后皇帝只折了三枝桃花随手给了老太监便又目不斜视地走远了。杨子规这才从刚才的恐惧抽出身来,缓缓吐出憋了很久的气,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罢了。

只是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皇帝一定有问题,仔细斟酌了一番他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因为刚刚的惊魂事件他不敢跟得太近,选择了漂浮的方式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面很远的地方。不过这一路皇帝没什么特别举动,搞的杨子规想自己脑子是不是抽风了。

跟着皇帝到了寝宫也没什么发现,他正想离开,却觉得自己这无缘无故跟了人家一路也不太好,不然就帮他看个命,补偿他一下。

看灵的时候有旁人在不太好,于是他就在一旁悄悄等着。本以为这皇帝太监不离身,没想到他只往龙床上一躺,就屏退了一众太监宫女。

随着门轻轻合上,室内陷入了寂静。杨子规找准时机拿出一片同样隐身了的枫叶,搁在了皇帝的额头上。

双手合十,皇帝的魂灵就显了出来。透明的魂灵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在空中,好似睡着了。

杨子规的手指朝枫叶一点,那枫叶好似有了灵性,小小的身躯立起来,用叶尖把轻飘飘的魂灵向杨子规的方向一拨,然后向杨子规鞠了个躬,乖乖趴回了皇帝的额头上。

杨子规接住被推过来的魂灵,绕到后方一看,不免有些惊讶:这皇帝竟然是个残灯,而且残得还挺严重,灯身都没了,只剩下一个灯把挂在腰后晃悠。

“奇怪了,他的灯残得这么别致,估计天上地下也找不出几个跟他一样的来。而且补灯的工作都是在魂灵幼年时期进行的,他是不是被漏了。也不知道魂灵长这么大了有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不过残灯也不是没见过,他按照流程,将手放在等把上,两眼一闭,口中无声地念起养魂咒。

一串串金色的符文从杨子规嘴里跑出来,将灯把托到半空中,然后绕着灯把开始转圈。时间一点点过去,温暖的金光越来越盛大,包裹的范围从灯把到整个屋子,搞的屋子里像装了个太阳。

杨子规睁开眼的那一瞬,所有的光芒“咻”地消失不见。他坐到地上晃了晃酸痛的胳膊,本来想去看一下灯有没有玩去修补好,却听见“当啷”一声。

那根朴质无华的木棍从半空掉到了地上,然后又“哐啷哐啷”滚到了他脚边。

杨子规傻在了地上。这绝对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窘迫的时候。

幸好没人看见。

而最要命的还不是没有成功,是一个初级引魂者每次补灯消耗的法力太多,要想补第二盏需要歇十分钟到半个时辰不等。杨子规原本还不信邪,直到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凝聚起法力的时候,才感受到了弱小带来的重击。

干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回了天上,恰好碰见了刚刚归来的韩姜雪。

“雪姐姐!”

“杨子规?没下凡啊?”

“我刚上来,”杨子规感觉自己的声音和嘴唇都是颤抖的,“我遇到了点麻烦。”

韩姜雪见他累成这样,随手引了一杯泉水给他:“干啥去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杨子规稍微歇了一会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韩姜雪讲了一遍。

听完韩姜雪点点头:“哦,你这种刚来没几天的法力不够用正常,干我们这行就是不能着急,多练练就好了。”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哪种?”

“就是感觉他能看见我们的,尤其是二十岁左右还是残灯,补一次还补不上的哪种。”

韩姜雪终于抓住了重点,微微皱眉:“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古怪,我以前倒是没遇到过。你确定你没看错?”

杨子规摇摇头。

“那这样吧,我去查查古籍,你在这等我一下。”

“我跟你……”

“别想了,”韩姜雪边走边摇头,“你这种小菜鸟等级不够,进不了书阁的高层。”

行吧,这就全世界都在告诉他实力你太弱呗。

杨子规愤愤不平地踢了一下白玉地面。

反正我年轻,我骄傲。

不消多时,韩姜雪就驾着凤凰回来了。她脚刚一落地就开始朝杨子规喊:“这事不太好,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古籍上对这种情况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说这种人命里有大劫,而且一个不注意天上地下都能影响到,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留一个引魂者在他身边,防止他行差踏错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杨子规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就这么简单?”

“这倒是小事,关键是把你安排到他身边有点费劲,而且一旦你在活人的身边显了形一般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能再回引魂殿了。”

杨子规面色这才略显凝重:“我要在下面再活一世吗?”

韩姜雪点头:“差不多吧,只不过你是带着任务和记忆的,并不是重生啥的。”

“那什么时候去?”

“你等下,这个情况太特殊,我去跟殿主说一声。”

这次时间有些长。韩姜雪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个风风火火的知了。

“成了成了,给你带了个助手,你俩的身份跟前世一样,其他的我们都安排好了。事不宜迟你们快下去吧。”

杨子规看了看知了又看了看韩姜雪,迟疑着开口:“那个,雪姐姐,引魂殿人手不是不够吗,你还把知了给我……”

“哎呀给你就给你,快走吧。他要是没人看着估计要闹翻天,这么大人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杨子规不再耽搁,拉着知了先隐了身然后原地消失,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儿儿儿啊?不去见皇皇皇上吗?”

杨子规赶忙扑过去捂住知了咋咋唬唬的嘴:“你小声点,外面都有车夫呢。”

“唔唔唔嗯嗯嗯……”知了扒拉开杨子规到手,望了望四周,闭上了嘴。

没过几分钟就忍不住了,移到杨子规旁边趴在他耳朵边悄悄说:“真的是,雪姐姐都没给我们剧本,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干啥去啊?”

杨子规用两根手指推开知了凑过来的头,心里也有点烦躁。正想着办法,一根泛着金光的凤凰羽毛越过窗户飘进来,贴在杨子规耳朵边上,开始讲话:“现在是万和八年,换了皇帝之后边关安定了几年,但是如今梁国蠢蠢欲动,于是皇帝便把你叫回京商量对策。这个皇帝上位以后人员大换血,不知道京中能认出你的人还有多少,所以我建议你和知了简单易容一下。至于这个皇帝……我这里查不到关于他的详细资料,只知道他原先是世子,算是你的表弟,怎么夺的皇位也不清楚,其他的以后再跟你细说。

对了,最后一件事,我给你临时换了个名字,就叫杨知烟。管好知了,别随意向外人透露你们的信息,有事用枫叶给我传音就行。”

杨子规垂眸听完,一抬眼就看见了快怼到自己脸上的知了,吓得他往后仰了一下。

知了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严肃:“这是什么毛?”

“嗯……凤凰尾羽。”杨子规不擅长骗人,一紧张就说了实话。

知了气势汹汹地追问道:“哪来的?”

“雪姐姐的。”

“哦。”知了瞬间偃旗息鼓,缩到角落上闷闷不乐地把坐垫上的流苏缠到手指上,然后再放下来。

杨子规看得想笑,鼻尖却不自觉地发酸。知了从小没爹没娘被王府收养,幸好王府的一大家子人都待他像自家孩子一样,这才让他有了一个虽然不完整但无忧无虑的童年。而他刚能拿动刀剑时就跟着杨子规一起练武上战场,虽然害怕但从没哭过。就这么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了十年,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更别提拥有了。

“要是这次任务能顺利完成,我就去跟雪姐姐讨根凤凰尾羽给你。”

知了猛地抬起脸来,眼中“唰”地冒出了光:“真的?”

“当然。”

知了欢呼着去拽那根掉了一半毛的流苏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城门口。车夫接过杨子规递的诏书,呈给了门口的侍卫。

“不知是杨将军,有失远迎。”侍卫恭敬地鞠躬,等待着杨子规的马车经过。

“唉,这待遇就是不一样。”知了忧郁地叹了口气。

“行了吧你。以前王府虽然没给你什么值钱东西但你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我这世子活得都快活,别在这瞎吆喝了。”

“嘿嘿嘿。”

到了皇宫门口,他们下了马车,走步进去。

给他们带路的小太监一路上嘴很严实,到了皇极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一个老太监迎了上来,杨子规认出那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刘曲。

“刘公公。”他率先行了个礼。

刘曲略一弯腰:“杨将军,客气了。皇上请您在大殿中稍等片刻。”

杨子规斟酌了一下,开口询问:“皇上可是哪里不适?”

刘曲稍顿一下,直起了腰:“您跟皇上关系亲密,我也就不瞒着您了。皇上这眼疾是旧疾,需要持续理疗。”

杨子规一颔首:“多谢刘公公。”

刘曲一笑,转身走了。

知了跟在杨子规后面进了大殿,拽拽杨子规的袖子:“你们说这个干啥?”

“刘公公这是卖咱们一个人情,以后要想献殷勤也有个途径,”他盯着知了看了半晌,随即摇摇头,“你这没跟大人物接触过,平时说话什么的注意点,尽量少说多看,别惹麻烦。”

知了眨眨眼,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

在殿中立了一会儿,外面太监尖细的嗓子突然发声:“皇上驾到——”

杨子规拉着知了在柱子旁迅速跪了下去,额头触地:“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双黑色的鞋子在他们面前经过,然后是白色的衣摆从他面前游云般飘过,紧跟着的是一声:“起来吧。”

杨子规起身,微低着头走到中央,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光瞟见那人懒散地斜倚在龙椅上,右胳膊抵在镶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耷拉着支着头,浑身上下包括披散着的长发和松散的白袍都散发出漫不经心的气息,让人觉得现在应该给他斟上杯酒才对。

却是好看的要命。

杨子规不理解为何皇上会生的如妖孽一般叫人移不开眼,但这也告知他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这更叫他不敢轻易开口。

“表哥怎么说不出话,几年不见果真是生疏了吗?”

两人的距离有些远,杨子规听不出皇帝的喜怒哀乐,正欲跪下谢罪,却被叫住了。

“别老是跪,没什么人的时候就没什么规矩。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杨子规默默想着,他没有用“朕”,又是一个不寻常之处。

“是。”等着皇帝先走了,他用眼神示意知了不要跟过来,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刘曲不在,只有他们两个。说是散步,其实气氛没见得有多恬淡,反倒绷到了极点。

杨子规边走边琢磨着这个皇帝的脾气,可初次见面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尴尬地走到了荷花池边,杨子规硬着头皮开口:“皇上……”

“别扭,没人的时候别这么叫,叫我寻归吧。”

“这不太好吧……”

“这是命令,”花寻归睨了他一眼,“我怎么叫你呢?”

杨子规再次犯了难。今天绝对是他生前二十八年加死后半个月最水逆的一天。

“我记得小时候我一直叫你阿啼来着,现在也这么叫吧。”

什么东西,是要打喷嚏吗?杨子规非常的忿忿不平。但是貌似眼前这个天之骄子好像开心了一点,那就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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