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鸟和它的星星

精彩段落

我是一只机械鸟,我和所有有生命的鸟一样,我有塑料做的羽毛,玻璃做的眼睛,我有铁做的心脏,它不会跳动但依然给予我生命。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被制造的,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我不知道我该飞向何方?我该干什么?我的使命是什么?

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飞遍世界,我喜欢乡村的夜晚,那夜晚总是亮晶晶的,镶嵌着发光的小玻璃,不像我的眼睛一直是黑色的。晚上还会有蝉鸣,可我不会饿;有风吹过,我看到叶子抖动,但我感受不到。

我喜欢星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星星太美了。要怎么用机器的语言描述呢?当你看到星星的时候,你就会看到希望。

我期待每一个夜晚的到来,因为只有在夜晚我才感受到快乐。快乐很重要,作为一个机器我不应该有感情,但我却拥有了快乐。

那是一个春日的早晨,我站在一户人家院子里的桃枝下,透过层层绿叶的遮盖眺望太阳升起。虽然我不怕阳光,但一般来说鸟都是躲在树上的。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我扭头看了一眼,那家的小孩醒了,他的妈妈正在给他套衣服,我没有过多在意。我继续眺望远方,也许此刻需要一个伟大的诗人把我记录下来,一只鸟在花中间欣赏太阳,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太阳升到半空,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去观察那户人家,刚转头就发现那个小屁孩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正对着我。紧接着一阵破风声响起,我刚要飞离就被弹珠擦过了身子。一个不小心就掉落了,然后那个小孩用一把几乎农村里才有的竹扫帚打在我身上,把我压在地上,是我动弹不得。

我的双翅被抓住,那小孩一路提着我跑回屋子里让他爷爷找一个鸟笼。我一点都不想挣扎,我一天到晚地飞来飞去,被人抓起来关笼子里也没什么关系。

那老爷子倒是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他递给孙子一个竹笼子,感觉还行,挺干净的。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就是鸟笼上没挂一盆吊兰挡太阳。

鸟笼刚好在窗户旁,他们不喜欢关窗,说这样空气流通清新。我刚好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但是只能看到以前的一点点。

作为一只机械鸟,我不吃东西,正常鸟类的东西只会影响我自身“内脏”的运转。但那个小孩好像很担心我,老是趴在桌上皱着眉头看我,对我说:“小鸟啊,你为啥不吃东西啊?”我想告诉他因为我是只机械鸟,但我说不了,我只能拿我的玻璃眼睛注视着他。

小孩又问他爷爷:“为什么小鸟不理我啊?”

他的爷爷看了我一样,摸着孙子的头:“因为小鸟太孤独了,没有人能懂它的语言。”

“可我也孤独啊,我都没有朋友。”

那老爷爷笑了笑,拉着孙子的手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然后继续眺望远方。外面一群麻雀在电线杆上蹦跶,我好像突然知道老爷子说的孤独是什么了。

我在小男孩家又呆了几个星期,我开始越来越期待夜晚,越来越喜欢星星。因为只有到了晚上,那些吵闹的鸟才会消停,一切都会安静。

我盯着天空,突然亮闪闪的痕迹划过天空然后再远处坠落。我着急了,我要去捡星星,我要保护每一颗星星。

我用力撞开笼子,这些天我一直很安静,他们也把我关太紧,很容易就撞开,但我的几根羽毛被撞断了,不过没关系。

我冲出窗外,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将我体内的机器运转至最快,追逐着星星的轨迹,尽管相隔数万米。

我不知道飞了多久,飞过了多少的城市,飞过了多少的白天和黑夜……当我到达星星的身旁是,我的身体已经麻木,星星也变成了小石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星星。

我把星星装进一个带绳子的小瓶子里,挂在我的身上,这样我就拥有了一颗属于我的星星。

我一步步的走着,然后轻轻飞到树枝上。我太累了,我这几天的飞行几乎耗光了我的力气,我体内的运转速度变得极慢,我需要休息,如果再次飞翔,身体就会彻底报废,毕竟我也算一个老机器了。

我睁开眼睛,是晚上,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我的身体好了很多,各项机能在慢慢回复,但还是不能飞太快。但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我的心脏出问题了,可能是因为我之前飞得太快了,算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好啊。”

突然一道微弱声音想起,我吓了一跳,左右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

“我在这,你往下看。”

我顺着它的话往下看,沉思了片刻,问:“你就是我捡到的那颗星星?”

“对啊!我可是一颗流星,如果你对着我许愿,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现在你拥有了我,你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星星一点都不漂亮,就像一块小石子。我问它:“那你为什么不发光?”

它不理我了,可能它也不想这样吧,谁不想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呢?

我又看了一整晚的星星,但这次我带着坠落的流星一起。

今晚像往常一样安静,却又多了一份尴尬。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你有什么愿望?”星星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的愿望?”

“因为这是我的意义。”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绪有些复杂,简单的零件无法承受这么复杂的思考。

“那我的愿望就是想变成一只真正的鸟,明白我自己的意义。”

星星没理我,它大概睡着了吧。

太阳出来了,我该飞向天空,然后穿梭在各个城市中了。

“这就是地球里的景象吗?”

“对啊,很无聊吧?我都已经看了好久了。”我叹了口气。

“没有,很漂亮。那是你没见过地球外面的宇宙,那里没有边际,一遍漆黑。只有一颗颗星球,一片片星系……还有黑洞,到处都是危险。”

“你就活在宇宙里吗?”我有些好奇“那你跟我讲讲宇宙里的事吧。”

“宇宙有什么好讲的?倒是这些人类,老是要进太空,什么都没留下就留下一堆堆垃圾。这些人啊乘坐在一种特别硬的机器里,然后那个机器就能围着星球转……”

我听着它絮絮叨叨的话,开始了解一片更广袤的天空。

我不禁打断它:“你说我会是在太空里诞生的吗?”

它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告诉我:“别做梦了,那里没有生命。”

我就这么带着星星过了好多天,把我飞过的城市再飞一遍,它显得很开心,它说它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烟火气的世界。

我突然那个小屁孩和老爷子,那个坏掉的竹笼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跟星星说:“我打算会老爷子家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星星答应我了。我开始思考如何用最短的时间飞回去,如果再转几个弯我的心脏就受不住了。我们现在在聿州镇,回到老爷子要还要往东南方向飞过几个省。

我带着星星一路向东南飞去,现在是初夏了,花都褪去枝头了。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奇怪的鸟了,居然还带着一颗星星,可惜我只是个机器。

几个星期过去,一天下午飞行途中我的心脏突然抽抽地疼,我立刻停下飞到一旁的房顶上。

星星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的心脏有点痛,好像是当初负荷过大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星星不说话了,在我以为它又生气了的时候,它突然开口了骂我一句“二货”

我突然想苦笑一下,根本就不是后遗症啊,我的心脏已经有裂缝了。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快报废了,接下来这几天赶路的速度我加快了不少,星星也没有再开过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也得再见老爷子一面。

终于回到了老爷子家,我也受不住了,掉落在院子里。

恍惚之间我好像听见了那个小屁孩的声音。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老爷子。

“你醒了?”

我瞬间清醒了:“您能听懂我说的话?”

老爷子指了指耳朵上的不知名黑色机器,朝我努努嘴:“你的心脏已经彻底损坏了,但你瓶子里的那颗陨石小块正好可以替代,这么短时间我不可能再造出一个完好的心脏来。你现在靠着原来的心脏还有一天就报废,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看着他关上门后,一切都陷入了沉默和黑暗。

“答应吧。”星星的声音响起。

我没回它。

“我说过,我要实现你的梦想,这是我的意义。现在是我实现意义的时候了,这是你不能改变的。再说了,我变成你的心脏又不会失去生命,我本来就是块石头。”

“真的?”我歪了歪头。

“绝对真!否则我就一辈子呆太空里。”星星最讨厌的就是太空的死寂,我相信了它,星星才不会做骗子。

我听了星星的话,答应了爷爷。

我陷入了沉睡。

我醒过来了,我感觉了我体内充足的体力,一切都变成了刚开始的才会拥有的身体。

我没听到星星的声音,我扑棱一下飞出了窗外,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

“你还在吗?”我叫了星星一声,它还是没有回我。

我想它可能需要休息,我等着它一直等到了深夜。

有蝉鸣,无鸦噪。有风响,无人应。

…………

“你就是个骗子。”

根本没有什么天定的意义,我只是想逃离,却遇到了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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