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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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陶子桃和时成野两个姗姗来迟,过去的时候周望舒已经点完菜了,正频繁地看着手腕上的表,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见他们两个过来,脸色才稍微好一点,阴阳怪气道:“你们可以来得再快一点,我们就能赶上晚饭的点了。”

陶子桃“呸”了一声,走到了桌边。

这家店的座位是一个小方桌的四人桌,周望舒占了一边外面的位置,陶子桃想坐他边上,没好气地踹了踹周望舒的椅子:“让我进去。”

周望舒却慢悠悠地喝了口温水,还欠揍地挑了挑眉:“不让,你坐对面去。”

他和陶子桃见面就是这样,一定要互相刺一下对方才开心。

时成野也特别贴心地帮陶子桃拉开了对面的椅子,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和陶子桃一起坐。

这边的位置坐不进去,那边的椅子都拉好了,陶子桃再不坐过去就显得有点太过刻意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就像只被哄骗到屠宰场的小兔子,还是等他自己钻进笼子里的那种。

他坐了进去后,时成野自然而然又心满意足地坐在了他的边上。

他看了桌上留着的小票一眼,思考了一会儿,又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再加两…算了,再加一瓶白桃汽水,谢谢。”

这汽水是给谁点的不用说在座的三人都心知肚明,服务员一把汽水拿上桌,时成野就顺手推到了陶子桃的面前:“给你的。”

陶子桃“啊”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把汽水拿了过来,汽水大概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瓶身上还结了层水汽,摸起来也是冰冰凉凉的——很适合用来缓解他心头的燥热。

他“咔哒”一声开了盖子,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进去。

时成野就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喝,自己默默地举起了杯子,喝了口柠檬水进去。

有点酸,应该没有白桃汽水要来得甜。

周望舒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在看肥皂剧——电视上八点档的那种。

他的目光敏锐地在陶子桃和时成野的身上转了一圈,这家店的桌子并不大,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时但又都缩手缩脚,连碰都不碰一下。

明明手肘都没有碰到一下,周望舒却品出了点奇妙的和谐。

他笑了笑,一说话就不当人:“你们去干嘛了,那么长的时间,打个炮都够了吧?”

一鸣惊人可能说的就是他。

陶子桃瞳孔猛地一缩,汽水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在旁边咳得撕心裂肺,边咳还不忘骂周望舒:“周望舒…你…你他妈…有病吧!”

时成野看他咳得那么难受,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帮陶子桃顺着气。

他没反驳周望舒的话,耳朵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红透了。

周望舒突然找到了这一餐饭的乐趣,不管是逗时成野,还是耍陶子桃,都能让他感受到快乐。

现在两个人坐在他面前,不就是快乐加倍吗!

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不会介意了吧?”

“我他喵不介意你……”

后面两个粗鄙之语陶子桃还没说出去,他就见周望舒佯装失落地低下头:“老师知道我们两个关系那么不好一定会很难过。”

——这一下子就把远在南半球的霍雪女士搬了出来,言下的威胁意思不要太明显。

陶子桃把自己还没脱嘴的污言秽语都吞了回去,恶狠狠地又咬上了吸管,一口吸到了底,吸管在见底的饮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时成野自己的耳朵还红着,强装镇定着,低声警告着喊了下周望舒的名字:“周望舒!”

周望舒今天的战斗力好像格外旺盛,他笑得不怀好意:“你现在怎么不叫我望舒哥了?”

时成野的目光瞬间变得锋利起来,钉在了周望舒的身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自己让陶子桃知道自己那么丢人的时候,陶子桃会不会嫌他不成熟啊……

陶子桃果不其然地抬了下头,目光中带着疑惑:“望舒…哥?”

周望舒假装看不见时成野像是要杀了他一样的目光,把时成野的老底都揭了个透:“噢,你别看他长这样,毛都还没长齐呢。”

时成野耳朵也被气得不红了,冷冷地道:“你就比我大了三个月零六天。”

他一直很不满意于周望舒竟然比他早几个月爬出肚皮这个事实,从小学开始就把这耻辱的日子记得明明白白。

陶子桃瞠目结舌,他瞅了瞅时成野一眼,更加羡慕了:“你怎么长得,长那么高!”

他明明比时成野大个一岁,看起来却要比时成野要来得小一点。

时成野瞧着陶子桃热情似火的目光,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干巴巴地说:“天、天生的。”

说完他就懊恼了,在心里责备着自己。

——时成野,你怎么还结巴上了!

陶子桃的目光越来越炽热了,他继续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喝牛奶吗?喝牛奶真的能长那么高吗?”

事实上,时成野一点也不爱吃这种有奶味的东西,但他盯着陶子桃热枕的视线,怎么也说不出来否认的话。

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对,喝牛奶能长高。”

陶子桃募地叹了一口惋惜的气,而后又万分笃定地说:“我就知道,我个子那么高,一定是因为我小时候牛奶喝的太少了,肯定不是因为我长不高!”

周望舒闻言嗤笑了一声,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

他这笑刚出声,陶子桃和时成野就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怼了回去:“你笑什么?”

周望舒无语,放下捧在手心的杯子:“行行行,我不笑我不笑。”

菜也终于上齐了,反正时成野会付钱,周望舒豪气地点了一大桌——明虾蟹籽烧卖,水牛奶菠萝包、蒸凤爪、还有碗肠粉和烧鹅叉烧的双拼。

陶子桃本来就没吃早饭,又饿了一上午,他拿起筷子,见时成野没动筷又不好意思动。

——眼睛却停在那碗菠萝包上,动也不动一下。

时成野发现了,一筷子拍开周望舒往菠萝包上伸的筷子,把整盘菠萝包都搬到了陶子桃的面前。

“……”

陶子桃刚开始还小小的不好意思了一下,但面前的菠萝包真的太诱人了——小小的一个,上面是金黄金黄的碎皮。

他忍不住了,毕竟干啥都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他跟时成野道了声谢谢,就夹了一个菠萝包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外面的面包皮还是热乎的,一咬下去里面的牛奶就像是爆浆似得流了出来。

陶子桃的眼睛一下子“蹬”地亮了起来,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细细品味。

他吃东西的时候有些急,但是吃相却一点也不丑,反而让人看来还挺有食欲的。

最起码时成野是这么觉得的,他也终于动起了筷子——只是往其他地方夹,没和陶子桃抢数量本来就不多的菠萝包。

吃饱喝足的陶子桃瘫倒在背后的椅子上,已经顾忌不上要和时成野保持距离了,一动,手肘就和时成野擦肩而过。

他终于想起来正事,问周望舒:“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东西要让我带给我妈?”

周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陶子桃面前空出来的盘子——是原本放菠萝包的,现在一个影子都没剩下,全进了陶子桃的肚子。

他冷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给你妈带个女婿回去。”

指的是时成野的方向。

这场饭最后在陶子桃的一声怒喝声中结束,要不是有时成野拦在他和周望舒中间,这餐饭最后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场见血的鸿门宴。

陶子桃打不到周望舒,嘴依旧停不下来,他气呼呼地问:“周望舒,你是不是欠打啊!”

周望舒笑了笑,看陶子桃炸毛的样子更有兴趣了,他支着脑袋冲陶子桃勾了勾手指,挑衅道:“你来。”

陶子桃是真的有被气到,他还是第一次在周望舒那边吃到个那么大的瘪。

这委屈他陶子桃受不了!

他脑子一抽,自己打不着周望舒,也打不过周望舒,但他转念一下,坐在他旁边的时成野肯定可以!

陶子桃推搡了一下时成野的肩,跟他控诉道:“时成野,你帮我打他!”

时成野先是一愣,这声名字喊得像是撒娇,听得他直接晕头转向。

他完全不带半分犹豫,直接撸起袖子站起来,看起来气势汹汹,是真的要去打周望舒。

周望舒:“?”

这个世界大概有点梦幻,他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只是被简单地撺掇了一句,就要上手来揍他。

周望舒往后躲了一躲,看着眼前那一对狗男男眼睛越来越辣,实在是辣得他有点难受。

他无语地捡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自己玩吧。”

陶子桃这时候又觉得周望舒看起来格外亲切了,他慌慌乱乱地站起来,一下子拉住周望舒的衣服:“你去哪啊!”

时成野还坐在这呢,他不把人带走?!

周望舒把自己被拉皱的衣服抢回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下午还有课,当然是回学校了。”

他读的是陶子桃学校隔壁的艺术类大学,平时翘课翘多了也不好毕业,今天格外有兴致,所以决定回学校看看。

陶子桃呆呆地指了指时成野:“那他呢?”

时成野还是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刚被他撸到一半的长袖已经放了下来,瞧见陶子桃指过来的手指抬了抬头。

周望舒无所谓道:“你负责啊,你刚不是还和人家很熟吗?还让别人帮你打我来着的,咋了,你现在还要过河拆桥?”

说完,他潇洒地甩着车钥匙走了个掉,留下了过河的人和被拆的桥。

唯一链接两个人的周望舒走掉后,陶子桃更加局促了,他和时成野面面相觑着。

又猛地想起来,他刚才还一副自然熟的样子让人家帮忙,陶子桃更尴尬了,尴尬到能用脚趾在地板上抠出一室三厅。

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桌上已经是一片狼籍,却没人先动。

流动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起来,陶子桃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开了个口:“你……”

冒了个字出来后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时成野坐在椅子上,侧着脑袋很认真地盯着他,嘴角有点下垂——看起来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陶子桃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他痛心疾首地想——

这都什么事啊,他前一天刚拒绝了人家,第二天又开始和人同桌吃饭,这怎么品都觉得怎么不对劲啊!

陶子桃冷静了一下,继续问:“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

“回家吗?”

“不知道。”

“那你出去玩?”

“不知道…。”

陶子桃问不下去了,扭过头吐出一口气。

在他扭头的那一瞬,时成野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他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去哪,他更多的是想和陶子桃在一起待一会儿,但陶子桃好像急着和他分开。

片刻,他像妥协一样地终于站了起来,拿了桌上的小票准备去前台结账。

小票刚拿到手上,就被陶子桃抢了过去,他低了低头,才对上陶子桃的视线。

陶子桃道:“我比你大,我来付钱就行。”

时成野抿了抿唇,所以陶子桃是嫌他幼稚吗,他把账单又抢回来,声音发闷道:“我付。”

陶子桃又“嗖——”的一声抢过去,第一次抢着付钱:“远道而来即是客,我付我付!”

账单在他手里待了还没一秒钟,又回到了时成野手上,他仗着身高优势把手臂举高了点,淡淡道:“我是沪城本地人,不算客。”

陶子桃还想去抢,身高受限,他奋力地伸了伸手,抓到了一把空气。

时成野快步地走到收银台,一亮自己的付款码,终于如常所愿地把这钱给结了。

他为了避免陶子桃给他抢着付钱,还特意横出来一道手臂挡着后面蹦跶着的陶子桃,付完钱后才悠悠然地放下了手臂。

陶子桃很不满:“都说了我付钱我付钱,你跟我抢什么。”

时成野想了想道:“那下次你付…?”

“好啊!”

陶子桃口比脑要来得快,脑袋还没转够一圈,嘴巴先是应了下来。

他话刚脱口而出,就想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下次,下一个头啊啊啊啊啊!

他僵硬着脸躲了躲时成野直射过来的目光,才发现时成野左手上有几道伤口——看起来还挺新鲜的,应该是今天擦伤的。

陶子桃想装没看见,目光却憋不住往时成野的手上瞟,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问:“你的手…”

“我的手?”

时成野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才意识到了自己左手上的小伤口——是刚才为了护着陶子桃摔倒时擦到的。

“不……”

他刚想说不严重,就听到陶子桃犹犹豫豫的声音。

“我带你…带你去下药店吧。”

时成野立马把快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去,求之不得又从善如流应道:“好,谢谢。”

*

学校周围的一带陶子桃混了三年都很熟,他带着时成野过了几个红路灯就到了药店的门口。

他怕时成野又跟他抢着付钱,就干脆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里面拿了瓶碘伏付了钱。

陶子桃走出去时外面的太阳正好,时成野随心所欲地站在旁边的一棵树旁,枝叶繁茂,只有点点阳光从错落有致的树杈间落了下来。

稀稀落落的太阳为他渡了一层光,照得他凛冽的眉目软化了点,陶子桃就看了一眼,就匆忙地移开了视线。

他小跑到时成野的边上,把勾在食指上的袋子递给了他:“给你买了碘伏,你随便涂涂就行了。”

时成野刻意用左手,垂着睫毛,放缓了动作接过才慢慢地“嗯”了一声。

陶子桃果不其然又心软了,他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好。”时成野生怕他反悔,应得飞快,“那边有个长椅。”

他从一开始就在计划怎么让陶子桃帮他涂药膏,分析了很久,才想起了周望舒昨天晚上说的——陶子桃这人心很软的,你要泡到他,就要懂得卖乖。

第一次卖乖的时成野很不习惯,他绷着腿坐在长椅上,看陶子桃细细地帮他清理创口。

他的手掌骨节宽厚,被陶子桃拉了过去——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陶子桃主动签他手了。

陶子桃把碘伏抿开放在边上,用配套的棉签蘸了点,他还没给别人上过药,举着浸着紫黑色碘伏的棉签傻愣愣地停在了半空。

先是盯了时成野的手看了半天,傻乎乎地冒出了一句:“你的手挺好看的。”

手指很长,听说手指长的人,一般…那啥能力也很强。

时成野被他夸得一怔,耳朵又红了,面色却很淡定:“你的手也很好看。”牵起来是真的舒服。

陶子桃把自己脑子里的黄色思想甩掉,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人一被夸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陶子桃边给时成野上着药,边忍不住搭话:“你们学校不上课吗?”

“上。”时成野说,“我翘课了。”

陶子桃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绩点满分呢,不要了吗?”

“不要了。”

陶子桃“嗯”了一声,在心里想——

男人心果然跟海底针一样,说变就变,那他现在说自己喜欢自己过几天可能就不喜欢了。

陶子桃这样想着,下手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木讷,时成野却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直球过来,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因为你一直不回我微信,所以我就从南城买飞机票回来了。”

陶子桃手一抖,整瓶碘伏都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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