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5-28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江亭 主角:夏禹 李岳湖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李岳湖起来一开手机,将近十个谢安侨的电话。他匆匆套了衣服洗漱,夏禹懒洋洋从背后抱着他亲吻。李岳湖把他推开:“你一晚上不回家你妈也不找你?”
“她晚上也不回家。”小孩子做坏事是早有准备的。
但李岳湖少有夜不归宿。昨晚临睡前,他还是给谢安侨回了个信息,说他要回父母家里一趟,这是唯一的无可挑剔的临时性不回家的理由。他怕短信不回,谢安侨找不到人会发疯。
谢安侨坐在客厅里像是整晚没睡:“家里怎么样?就发了个信息,也不回个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晚上会回来。”李岳湖一回家他必然担心,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更紧张。
李岳湖没正视他的眼睛:“本来是去警局的,因为警察找到了那个砸火警铃的关键证人,刚巧我妈托了公安的关系也在。谈到差不多九点我想回来了,我妈说起房子的事情,我想着还是要把事情聊开,免得以后没完没了,就陪她回去吃了个饭,她这件事帮了我一把,我不好做得太绝。”未了,还补充一句:“想给你回个电话的,怕给她听到了又闹起来就没回。”
谢安侨嘟囔:“回不回都得闹。”
李岳湖笑起来:“给她老人家吵得头疼,没转过弯来,下次知道了。”
谢安侨总算放松些:“都聊什么了?她还是要你搬?”
“我不同意搬她总不能把我绑到新房里去,”李岳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一来,警察那边进展比较顺利,已经确定嫌疑犯了,她也没那么心慌;二来,我说学校还不知道这几年要不要迁址,往郊区迁是大趋势,以后高三要搞封闭在老城区肯定搞不了。这时候急忙忙地买房子,以后离学校又远,一样不方便。”
“那她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她。她不是要买房,就是想让我们俩早点掰。换房只是个由头。”
“呵,不知道的以为我多矜贵呢,现在这里一套房子得多少钱。”
李岳湖脑袋刚从衣领里钻出来,因为这句自嘲发出一声闷笑。谢安侨看他,总觉得他不太一样,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笑:“看来聊得还行?”
李岳湖经过洗手间镜子也照出自己的笑容,他胡乱搪塞:“主要是嫌疑人找到了,心里踏实点。本来都以为破不了案的。”
提起这个,谢安侨也神情振奋:“抓到了吗?什么人?怎么突破的?”
李岳湖交代了警方的进展:“最晚下个星期该有结果。如果证人能去指证的话,可能更快。”
“就是砸火警铃的那个?是邻居吗?这是恩人,要不要买点东西送过去感谢一下人家?”
“是我一个学生。”
“住附近的?这么巧?”
李岳湖不想多谈夏禹:“嗯,也住这一片,那天刚好也是下晚自习回来。”
这附近倒也的确住了不少学生,尤其高三的为了备考方便,家里住得离学校远些的会在这附近租住一年,父母甚至跟着搬过来。谢安侨他们这栋楼就住了不少高三考生:“要不请来家里吃顿饭吧?住这附近也方便,买东西送人又太花钱。”
“不用,到时候我给他开个小灶补补课就是了。”李岳湖答。
谢安侨很高兴:“看来你还是挺受学生喜欢的。换了别人说不定懒得管这闲事。”
他是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李岳湖心虚没敢答这话茬。
他今天回学校只是做代课交接,已经不用上课。难得空闲他把办公桌收拾了一下,他的位置靠墙,各类奖旗奖状证书挂了一整面,还有不少是学生和家长的感谢信,蔚为壮观,整个化学组里面再挑不出第二个来。有的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高考没改革之前,还是3+1选科考法,他带化学班最好的成绩一个班能有百分之三十的重本率,后来名声传出去了立刻有补课机构联系他,还有家长私下找,一对一的课炒到两千块钱一节都愿意上。到这几年抓补课抓得紧了,不允许老师到外头上课,才断了一条财路。
旗子挂得久了有的生了灰,李岳湖干脆把东西都拿下来找个皮绳捆成一扎,收进柜子,一开柜门一个白色信封掉出来,上头只有他的名字,没有落款。
他颠了颠信封,里面只倒出薄薄一张卡片,酒店名称、地址和房号印成加粗大号字列得清清楚楚,生怕没人知道这是张房卡。李老师做坏事的经验到底不多,慌得差点没拿住卡。
小孩子调皮捣蛋成性,专挑刺激的玩。
李岳湖把信封收了就往11班走。这时候教师里都在上课,走廊上见不到人影,他从11班的窗户晃过去,连眼睛都没挪过去一下,前脚一离开夏禹后脚就跟了上来。
“你半个月都不回学校,我们总要找个地方见面。”做学生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岳湖拿着房卡的手心都发烫:“你怎么能开我的柜子?什么时候放的?少糊弄,说清楚,这东西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工作都不用要了。”
“我去你那里拿作业的时候顺便放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夏禹抬着下巴,他总是三分傲慢的:“学校那破柜子门缝那么大还用开?信封都能插进去直接往里投。”
李岳湖觉得高二学生心里的“分寸”和他理解的“分寸”可能不是一个东西。
“退回去,以后要联系我直接给我电话或者信息。”
“啧,你能不能胆子大一点?”
两人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本来是极安静的,突然从头顶响起阵阵洪亮的齐声朗读,吓得“胆小的”李老师一抖,身前的阴影随即笼罩下来。少年突然靠近,嘴唇压迫下来,煽情地舔舐挑逗,明明昨天晚上才做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情,这会儿又像是焦渴已久似的索取。
在学校里和自己的学生接吻这种事,李老师是第一次,他严厉地推人:“夏禹!”
夏禹蛮力按着他的肩膀,还有点喘:“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嗯?”他的嘴唇逗留在老师的耳畔,不容拒绝。李岳湖在旅馆里已经领教过他的力气,不得不困在他怀里。
“放开,”做老师的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不然我们别联系了。”
夏禹终于退了两步,用阴鸷的眼神看他。
李岳湖根本瞧不起他:“你也学点好,跟踪、偷情、塞房卡你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能把你干哭,算了不起吗?”夏禹反唇相讥。
李岳湖差点笑出来,他终于开始抓住小孩子的套路:“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青春期没过的初中生见了人就发情,以为满口荤话就是长大的标志。”他无奈地摇头:“夏禹,骚扰我不能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只能证明你是个畜生。”
夏禹脸上不见怒色,却突然屈膝顶到了李岳湖的胯下:“我是畜生,是变态,你呢,老师?”
李岳湖那里已经是半硬状态。少年一哂:“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和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你很得意吧?至少,也是高兴的,你看过今天自己的这张脸吗?”他用冷峻的目光打量李岳湖:“你这张死人脸今天都快开花儿了,你自己知道吗?老树抽新芽呀,到底谁发情,嗯?我这把及时雨要是能润活老师你这口枯井,也算一件功德了不是?”
话越往下三流说去了。李岳湖却可悲地发现他的确有感觉。
夏禹将人重新拉到怀里:“李岳湖,我们都是变态,相互依存才是能获得满足。”
李岳湖在他怀里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你以此为傲,毫无羞耻。我不是。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他轻轻拉开了夏禹的手臂:“算了吧,夏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和你出去,给你做了不好的示范。昨天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不要私下联系了。”
夏禹脸色更冷:“你自己做了的事情现在想不认了?还要我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昨天心情不好,”李岳湖拿他的理由搪塞回去:“心情不好就容易出错,你也出过错。我当作你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也当作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们扯平了,可以吗?”
做学生的眯了眯眼睛,一下子没接上话。
两人僵持着,气氛有点尴尬。快下课了,他们要是继续耗在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李岳湖等得难堪,只想逃走。终于下课铃响,四面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夏禹才咬牙丢下一句“随便你”匆匆离开。李岳湖知道惹了他不愉快,就怕他想得偏激了走极端,谁知道这疯子发起病来会做什么事?即使人都走了,他还心有余悸,不确定麻烦是不是真的解决了。
这时候刚在11班上完课的班主任正走出来,迎面道:“李老师。”
李岳湖努力定了定神:“张老师。”
“怎么?找夏禹有事吗?”班主任以为是李岳湖将夏禹叫出了教室。
李岳湖找了个蹩脚理由:“噢,他上次问我找一份参考资料,前几天刚好找到就顺便给他。”
班主任有点惊讶:“他主动问你要参考资料?”李岳湖还想找补,却听班主任继续说:“我当他的班主任快一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主动找哪个老师。看来还是李老师有办法。”
“是嘛,我也挺惊讶的。”李岳湖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以前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学生。”
“哎呀,特别内向,我就没见过男孩子这么不活跃的。班里也没几个和他玩得好的,一到小组作业就剩下他,每次都找不到人组队。成绩倒还可以,也不要人多操心。”
“现在光会学习可不行了。”
“我也是这样和他妈妈说的,小孩子还是要开朗一点,要有集体观念。”
“他家里什么情况?这种性格也不管吗?”
“不知道,就当妈的来过一次家长会,没来得及交流太多。”
从孩子到家长倒是都很低调,原来竟是家风承袭。李岳湖细想起来,他对夏禹可以说全无了解,除了知道名字、班级和考试成绩,年龄、家庭、交际圈、兴趣爱好、学习习惯……都是一无所知。两个人吃饭、聊天、吵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身体上有过无比亲密的接触和交流,李岳湖仍然不知道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的这个男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实说,这孩子长得也还行,”李岳湖装作调侃地旁敲侧击:“别是早恋了吧?”
班主任笑起来:“刚分班的时候可把女孩子高兴坏了。所有男孩子里头就他一个,又白净又漂亮,往那儿一坐,还有点小忧郁,看着是那么回事哦。”
李岳湖也跟着笑:“早二十年都是人家梁朝伟玩儿过的。”
“我还担心呢,哎呀,我们班来了个小万人迷了。结果他好像也不搭理人家女孩子。”
“也不报社团?不搞运动?”
“他要搞运动我还鼓励他呢,细胳膊细腿的,以后高三怎么熬。”
“但也不学坏,不打架不逃课?”
“所以才说省心嘛,有时候我都不记得班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样一个隐形的不动声色的人物形象恐怕是夏禹精心维护出来的结果。李岳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的,他们不爱热闹,不出风头,不玩花哨,这个年纪该有的欲望都没有,看着上去很省心,但这种省心的孩子万一要是出问题就是大问题,比寻常打架躲懒的麻烦多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班主任说:“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听他高一的老师说的。”到这里,班主任压了压声调:“好像他高一的时候,偷窥同班的男同学上厕所,还拍了照片,在班里闹得很大,最后告到了老师那里,还把他家长一起叫来学校。他们班以前的同学背地里都说他是个同性恋、偷拍狂。”